第4章

陽光徹底消失,黑暗籠罩了天地。

小店的櫃臺上一燈如豆,昏黃的燈光從微敞的店門透出,照亮了店前幾尺之地。

“丫頭,還在等呢?”

“婆婆!”林清波慌亂地從凳子上起身,“我沒等。”

喬小嬌了然一笑,“每年他都來給你過生日,今年到現在都沒出現,你會擔心也是正常的。”

被人說破,林清波也沒再掩飾,“婆婆,他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應該是有事耽擱了吧,不會出事。”

林清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婆婆,習慣真的不好,習慣了有個人每年這天送我禮物,突然不來了,我竟然還有些不适應了。”

喬小嬌伸手摸摸她的頭,慈祥地看着她道:“是呀,生命中習慣的一個人突然不見了,是會不适應的。”

林清波眼神閃了閃,“我去關門。”

喬小嬌看着她動作熟練地阖上門板,輕輕喚了一聲,“阿波。”

“婆婆?”

“今年你就十三歲了吧。”

“嚼,怎麽了?”

“是個大姑娘了。”喬小嬌有些感慨地說。

林清波在心裏默默汗了一把,十三就算大姑娘了啊,下面是不是要說她能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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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兩年,等你及笄,就能嫁人了。”

果然!

“婆婆。”林清波裝做羞澀的低頭。

“好了,天不早了,早點兒睡吧。”

“嗯。”

林清波拿了油燈照路,兩人相偕回了內院各自回房歇息。

只是,回到房間的林清波并沒有立即睡覺。

她将油燈吹滅,便整個人盤腿坐在窗前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發呆。

今晚無星無月,黑得深沉。

婆婆他們說她已經出師了,也就是說她終于獲得離開這裏的資格了,但她卻沒有太大的喜悅,甚至也沒有立時離去的沖動。

薊州林府雖說是她的家,但她只在那裏待了四年,然後就在這間面館生活了近十年,以時間來論,她和公公婆婆的感情才更深厚。

可不管怎麽樣,她總該回去薊州看一看這一世的生身之父,看看他老人家的近況,這也是為人子女該有的孝心。

習慣性地等着某人來給她過生日,想着順便道個別,結果今年他竟然沒來!

果然是世事難料啊。

林清波回頭看了一眼炕櫃,裏面有她已經整理好的行李,不如就再等兩天,看看某人是不是路上有事耽擱了?

心裏拿定了主意,林清波便脫衣睡下。

翌日,公孫明夫婦看到她依舊粗衣布裙的打扮,便知道這孩子暫時是不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了然一笑。

他們什麽也沒說,照舊開着店,做着生意。

只是客來客往,一連半個月過去卻始終沒見着往年早該出現的那個身影。

林清波終于死心,決定向師父師娘告辭回家探望父親去。

結果,就在她向師父師娘禀明自己次日就要起程回家的當天夜裏,意外又出現了。

睡至半夜,她突然腹痛如絞,痛得在炕上打滾,疼得冷汗涔涔。

電光石火間,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掙紮着起身點燈,從炕櫃中翻出一只包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棉布條。

雖然不知道癸水什麽時候會來,但是她按女孩子正常年齡推算應該也就這幾年了,所以早就做了準備,這樣也不至于事到臨頭手忙腳亂的。

等到她将自己收拾好不久,一股熟悉的熱流就從雙腿間流出,果然是癸水來了。

只是,她準備好了棉布,卻沒料到這一世初潮來時會這樣的痛,簡直疼死人了。

不行,必須喝點紅糖水才行,這樣疼下去的受不了啊。

林清波捂着小腹掙紮着下炕汲鞋,想出去幫自己煮碗紅糖水喝。

此時窗外卻突然傳來響動,她扭頭去看,一個白色身影俐落地翻窗而入,落地無聲。

公子面貌如玉,行徑卻是實在有些讓人不敢恭維。

“怎麽了?”秋展風一進屋就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一個箭步沖到了她跟前。

“肚疼。”

“吃壞肚子了?”

林清波搖頭。

“怎麽疼得冷汗都出來了?”秋展風在她額頭摸到一手的冷汗,心中不由一緊,“不會是中毒了吧?”

“不是。”

也對,在人屠和鬼難纏的眼皮子底下誰能毒到他們的愛徒啊。

“你想去幹什麽?”

“煮紅糖水。”

“紅糖水?”秋展風有些茫然。

林清波滿心的別扭,猶豫片刻,還是低聲告訴他道:“我來癸水了,痛經,喝點紅糖水會好些。”

“我去吧。”

“你?”

“我去,這裏的廚房我也熟,竈間不是一直有煨着熱水嗎?我替你沖泡。”

“那好吧,這是紅糖。”

“你躺下,蓋好被子,我去去就來。”

躺在炕上,林清波忍着腹間一陣緊過一陣的絞痛,恨死女人才會有的月經了。

秋展風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端了碗紅糖水回屋,扶着她坐起,将她半攬在懷中喂她喝。

這個時候,疼痛已經占去了林清波所有的精神,她根本顧不上去注意什麽男女大防,只想早一點兒止住腹痛。

熱水下肚,感覺有好一點點,但還是不夠,“能幫我再灌個暖袋嗎?”

“冷?”

“暖一暖,會好點。”

“暖袋在哪兒?”

“炕櫃裏。”

秋展風一打開炕櫃就看到了那只行囊,不由微怔,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去拿裏面的一只暖袋。

等到将暖袋焐在小腹上,林清波才覺得自己終于又活了過來。

“好些了吧?”

林清波驀然察覺到不妥,擡眼就看到某人正坐在炕頭俯身看她,一時間遲來的尴尬羞赧都湧了上來。

這一世來初潮竟然讓一個男人給撞了個正着,還讓他去給自己煮紅糖水、灌暖袋,這簡直……

秋展風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松了門氣,“好多了,剛才好冰。”

林清波不自在地別過臉,逃避地閉目不言。

秋展風從懷裏掏出一只錦囊,放到她手中,“今年的生日禮物。”

“是什麽?”

“自己打開看。”

林清波狐疑地拉開錦囊,從中摸出一塊淡黃色的琥珀,最為稀罕的是其中凝固了一只蝴蝶。

純天然的琥珀呢,真漂亮!

看到她的表情,秋展風不由笑了,“難得你喜歡。”

“很漂亮啊。”

“你喜歡就好。”

“謝謝。”

秋展風将靴子一脫,人便上了炕,然後在她身邊躺f下來。

正在燈光下欣賞那塊琥珀的林清波吓了一跳。

秋展風按住她想要坐起的身子,道:“身體不舒服就別折騰了,躺着吧。”

“秋展風,你是越來越過分了啊。”

“躺着跟你說說話,你也不想咱們說話吵到兩位前輩吧。”

林清波哼了一聲,心想:就你剛才那陣動靜他們肯定都聽到了,不過是不出面幹預罷了。

“不想知道我今年為什麽來晚了嗎?”

“為什麽?”為避免尴尬,她順着他的話岔開了話題。

“來的路上碰到泥石流在山上困了幾日,所以就晚了。”

“哦。”

“你沒什麽要告訴我的嗎?”

“沒有。”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我剛才有看到你炕櫃裏的行囊。”

“哦,那個啊,我出師了,所以可以回家了。”

“要回薊州?”

“當然了。”

“你不是說過不認你爹了嗎?”

“我先冋去看看情況再說。”情況不對,自然就不會露面認爹,以後暗中照顧也就是了,總不能因為認個爹陪上終生幸福。

孝順是應該的,但自己的幸福也得努力争取啊。

秋展風聞言失笑,“看樣子你是做了兩手準備啊。”

“這當然。”

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中,林清波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最後就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當公孫明在院中看到某位秋姓男子時,沒有絲毫詫異之色,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來了。”

“嗯,來了。”秋展風回答得也很家常随意。

孰料,下一刻,公孫明又道:“昨晚動靜鬧得大了。”

秋展風的面皮微僵,掩唇咳了一聲,“晚輩失禮了。”

公孫明不再說什麽,只是将手中的圍裙系到腰上,一掀簾子走進了廚房。

随後出屋的喬小嬌只是瞥了某人一眼,連話都沒說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秋展風沒趣地摸鼻子。

而這個時候,東廂的門開了,面色略顯蒼白的林清波走了出來。

秋展風急忙走過去,難掩關切地道:“身子不舒服就躺着休息,怎麽又起來了?”

林清波搖搖頭,“躺着也不舒服。”

“說話都有氣無力的,你還想去做什麽?”

“我在院子裏坐會兒,屋裏怪悶的。”

“那好,我去給你拿椅子。”

“嗯。”

秋展風拿了只椅子出來,并且細心地替她墊了軟墊靠背,這才扶她坐“上去。

林清波手擱在小腹上,看着他突然笑了。

“笑什麽?”

“感覺你怎麽像是我的貼身丫鬟啊。”越想越覺得好笑,笑容便不由越來越盛。

秋展風無奈地搖搖頭,屈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記,沒好氣地道:“愛做怪。”

林清波沖他撇嘴。

喬小嬌提着一籮筐菜出來洗,路過兩人身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看看徒弟的臉色,忍不住朝秋展風瞪了一眼,“你這小子真是不懂憐香惜玉,女孩子第一次哪能這樣不知節制。”

秋展風搖扇子的手僵住。

林清波先是愕然,爾後恍然,繼而面紅耳赤,一下從椅上站了起來,氣急敗壞地道:“婆婆,說什麽呢?”

“喲,惱羞成怒了啊。”喬小嬌戲谵地看着徒弟失控。

“我們沒有,我……我昨晚來癸水了而已。”

這回輪到喬小嬌怔住。

秋展風微微側轉了身子,去看院中的風景。

喬小嬌很快便恢複了正常,咳了一聲,然後道:“別激動,老婆子本來還有些擔心你什麽都不懂被人白占了便宜,現在看來是我老婆子杞人憂天了,小丫頭懂得可真不少。”

林清波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秋展風心中大樂,臉上卻是不敢洩露分毫的。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林清波又急又惱,恨恨地一跺腳,“婆婆——”然後扭身沖回了自己屋子。

“小子。”

秋展風轉身面對喬小嬌,面色很是恭敬。

喬小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還不錯。”

“多謝誇獎。”

“行了,去陪着那丫頭吧,別在我老人家跟前晃眼了。”

“是。”

秋展風進屋的時候,炕上的林清波正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蓋得嚴實,看樣子是還在羞惱。

他沒敢吱聲,只是在炕頭安靜地坐下陪着她。

林清波自然是聽到他進來的聲響,只是她現在真是有些沒臉見人,但一想到會被誤會都是因為這個家夥,心裏的火氣又忍不住往上升。

“什麽嘛,我才多大就以為我跟你行男女之事,婆婆他們怎麽會這麽想我啊……”她有饑渴到那種程度嗎?

秋展風只是垂眸無聲的笑,并不言語。

這個時候,她只是想發洩一下心中的不滿,若他真的應聲她才會更惱。

“再說,我們又不是情侶關系,他們到底怎麽會想到……”簡直不可理喻啊。

秋展風的眼皮動了動,仍舊不語。

林清波猛地一把掀開了被子,坐起身盯着他,有點兒咬牙切齒地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對我不避男女之嫌,還喜歡動手動腳的,婆婆他們也不會誤會。”

秋展風摸鼻子。

“你以後對我規矩些,我還想留些名聲讓人打聽呢,聽到沒有?”

“聽到了。”

“哼,氣死我了。”

秋展風掩唇笑,沒敢擡頭。

“難道說,女孩子十一二歲就……”她說不下去了。

這回,秋展風倒是接了話頭,“尋常人家的女子,十二三歲便已聘禮,十四五歲嫁的人不知凡幾,十七八歲嫁人便已算晚了。”

這萬惡的古代,這是迫害未成年少女。

瞧她一臉的憤憤不平,秋展風笑道:“富貴人家的女兒十七八歲出嫁倒是不少,雙十而嫁也不在少數,畢竟不在乎那點遲嫁罰銀。”

林清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在說我爹不在乎出罰銀嗎?”

“我有說嗎?”

“出去,不想看到你,罪魁禍首。”

這個時候,秋展風是不想撞刀口的,自然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乖乖地離開了房間,到院子裏去吹風。

銅鏡磨得再是光亮,也不如後世的水銀玻璃鏡,看人總顯得有點朦胧美。

林清波将一支白玉鳳尾簪穩穩插入發髻,順了一下耳畔的秀發,抿抿唇,又看了眼鏡子裏的人,然後吸口氣,轉身拿起一旁的行囊向門口走去。

臨開門前忍不住又吸了口氣,才堅定地拉開了房門。

門外的秋展風聞聲回頭,然後楞住。

原本的粗衣布裙換做了杏黃衫裙,腰畔環佩輕垂,下墜流蘇在風中微微輕蕩,一頭烏發绾了一個簡單的發髻,束以飄帶,其上插了一支白玉簪,簡單清爽又不失雅致,耳上卻無環。

她将行囊往肩上一背,一截衣袖滑落露出腕間的絞絲細金镯,在陽光下顯得金光耀目。

豆蔻年華的少女,猶如一枝緩緩綻放的嬌花,散發着誘人的清香,引得路人想要上前攀折在手,讓那怒放後美麗的花只屬于自己。

“怎麽了?”見他發怔,林清波有些納悶,“我這身打扮很奇怪嗎?”

秋展風微笑,緩緩展開手裏的折扇,道:“看慣了你荊釵布裙的模樣,突然看到你換了裝扮,有些不适應罷了。”

林清波不由一笑,“其實,我自己都有些不适應呢。”

秋展風會意的笑了。

“阿波。”

林清波看到來人,收斂了臉上的笑,恭敬地執了弟子禮,“公公、婆婆。”

“你陪我們這麽久,也該回去看看親人了,路上一切小心。”

“阿波知道。”

喬小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照顧好自己,有空記得回來看看我們兩個老家夥。”

“知道。”

“去吧。”

林清波用力抱了一下師娘,然後退開兩步,沖他們夫妻二人粲然一笑,“阿波走了,公公、婆婆保重。”

公孫明握住妻子的手,沖徒弟點點頭。

林清波最後跪下給他們磕了一個頭,起身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處自己生活了近十年的小院。

一直到出了小鎮,林清波的腳步才緩緩慢了下來,轉身望着遠處的小鎮,默然無語。

直到一只手替她拭去了不知何時流出的眼淚,她才像是終于回過了神,一巴掌就拍開了那只爪子。

“我這是好心沒好報啊。”秋展風搖頭感慨。

“你還跟着我做什麽?”

“當年是我送你到這兒來的,現在我再把你送回家,也算是有始有終。”

林清波斜睨他一眼,“你有這麽好心?”

“疑心病真重。”

“那是因為你有前科。”

秋展風被說得啞口無言。

“好了,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她可沒想去闖江湖,而他已經在江湖泡了這麽久,跟他一起一不小心就會被扯進江湖那個大坑裏,她才不要。

秋展風一把就将轉身就走的小丫頭給扯了回來。

林清波沒提防地被他給拉了個正着,一下就撞上了他的胸膛,立時便惱了,“幹什麽?”

“江湖險惡,還是我送你回去的好。”

林清波眼波一轉,“送我也可以。”

“哦,有條件?”

“上道。”

“是什麽,說說看。”

“跟我保持距離,別老動手動腳的。”

“我哪有。”

林清波一個眼刀甩過去。

秋展風馬上松開手,又是一副光風霁月的如玉公子模樣,“現在可以走了嗎?”

“走吧。”林清波一抓行囊,轉身重新踏上了官道。

秋展風慢條斯理地跟上,“你打算直接回薊州?”

“還沒想好。”

“沒想好?”

林清波看到路邊垂下枝條的一棵大柳樹,上前折了一枝,拿在手裏擺弄,“如果我爹沒做什麽不理智的事情的話,我就打算老老實實地做一個富家女,在深宅大院過一輩子了。”

“是嗎?”秋展風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這本來就應該是我的人生軌跡啊。”要不是你沒事橫插一腳,姊走的肯定是宅鬥路線,跟江湖哪有一毛錢的關系。

“那你這些年不就白學了?”

“學了就不可能算白學,強身健體,我沒準兒可以活到人瑞,當個人人羨慕的老太君。”

“很有想法。”

“那當然。”

看她那一臉傲氣的小表情,秋展風寵溺的笑了,目光投向遠方,不無戲谑地問道:“未來的老太君,那你想好找什麽樣的老太爺了嗎?”

林清波:“……”

呆了片刻的她最後惱羞成怒,拿手裏的柳條狠狠抽了某人一下,然後大步往前走去。

秋展風在後面一邊走一邊笑,他雖然走得不緊不慢,但卻始終跟林清波保持着三五步的距離,不曾遠離。

碧綠深幽的潭水,看着就像一大塊上好的陳年翡翠,就那麽靜靜地蕩漾在那條從高高懸崖上直沖而下的瀑布之下。

潭邊有塊巨大的岩石,秋展風頭枕在雙手,仰面躺在上頭,任由帶着濃郁水氣的風輕拂着自己。

在高崖瀑布的轟隆聲中,他依舊可以聽到岩石下潭水裏某個小丫頭的戲水聲,嘴角也因此一直輕揚着。

“阿波,你在水裏時間不短了,差不多就上來吧,八月末的天總歸不比盛夏,別着涼了。”

“秋展風,魚,接着。”

秋展風聽風辨位,手一伸就将從下方擲來之物接住,是一尾猶在活蹦亂跳的大煙魚。

看着那猶在張阖的魚嘴,秋展風自語道:“看來今天中午的飯就是你了。”

沒一會兒聽到潭邊有人叫他,他一回頭就看到那個嬌俏的身影,不由會心一笑,抓着那只魚從巨石上一躍而下。

林清波已經挽好了袖子,兩截欺霜賽雪的小手臂露在人前,而她卻渾然不覺有何不妥之處。

“魚給我,你去尋些幹柴來,好烤魚。”

“好。”

林清波拿了那條魚到潭邊清理。

她用來剝魚刮鱗的乃是一把長約七寸的刀,刀身寬不過一寸,刀刃極薄,鋒利無比,割肉剔骨那是輕而易舉之事。

秋展風撿柴回來的時候,她不但把那條魚收拾了,另外又捉了一條魚,也洗剝幹淨了,就等他的柴火好燒烤了。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回來,随他回來的還有一個妙齡少女。

如花似玉的絕色佳人,只是形容略有些狼狽。不過,倒顯得更加的楚楚可憐。

林清波很是興味的掃了那姑娘兩眼,然後低頭抿嘴一笑,專心拿打火石生火。

所謂英雄美人,江湖上的不朽傳說嘛。

“秋大哥,不知這位姑娘怎麽稱呼?”

“哦,她姓林。”

“林姑娘好。”

林清波沖她微笑示意,繼續手上的工作。

秋展風道:“苗姑娘到水邊洗把臉吧,一會兒就可以吃魚了。”

“好的。”

看着那姑娘弱柳扶風般地走到潭邊汲水洗臉,林清波壓低聲音道:“你的魚歸她了。”

秋展風直接拿扇柄敲了她的頭一記,眼尾微挑,“小氣的丫頭。”

“美色當前,秀色可餐啊,大哥。”你還用吃什麽飯啊。

秋展風屈指彈了她一指頭,“小丫頭吃醋了”

“呸,天還沒黑你就作起夢來了嗎?”

秋展風正欲跟她玩笑幾句,那邊苗玉鳳已經洗完臉過來,“秋大哥,今天真是多謝你相救。”

“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有難自當相助一二,苗姑娘不必客氣。”

林清波一邊烤魚一邊聽那兩人在一旁話家常般你一句我一句,跟聽說書似的。

事情倒也不複雜,不過是美人仗着藝高人膽大教訓人,結果不慎踢到了大鐵板,反被人家追着打。

要不是遇到了去撿柴的秋展風,大概會被人抓回去當押寨夫人,聽着就很有教育意義。

“魚烤好了。”

秋展風徑自拿了一只烤好的魚遞給了苗玉鳳,“苗姑娘随便吃些吧。”

“多謝秋大哥。”

林清波暗自腹诽,魚又不是他烤的,謝他不謝我,什麽意思嘛。

在她拿起剩下的那只魚張口欲咬時,一只大手伸過來,抓住了她手上的那截樹枝。

“幹什麽?”

秋展風從她手中奪過串了烤魚的樹枝,然後撿了截枯樹枝輕輕一劃,便将那烤魚帶樹枝一剖兩半。

“喏,你的。”他将其中一半遞還給她。

林清波簡直難以置信,眼睛眨了又眨。

秋展風道:“不吃啊,不吃我就全吃了。”說着便要收回手。

林清波立時搶過那半條魚,恨恨地瞪他一眼,心說:你拿魚去讨好美人,又硬分走我的半條魚,真混蛋。

“秋大哥,我吃不了這麽多,不如我分你一半好了。”

看,美女心疼英雄了。

“不必了,我不怎麽餓,而阿波的食量向來又不大,我們分食一條就夠了。”

林清波斜眼瞄某人,真是說謊不打草稿的典範。

秋展風撕了一塊魚肉下來,在她欲開口奚落調侃之際直接塞進了她的嘴裏,“吃你的魚。”

混蛋!

見色忘友,混蛋中的混蛋。

林清波一邊吃魚,一邊在心裏咒罵某人,不多時倒也将半條烤魚吃了個一幹二将。

天可憐見的,她是真沒吃飽。

她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某個混蛋為了讨好美人,竟然敢昧着良心說她食量小?詛咒他泡不到美人。

而某個美人更顯得矯情,明明說自己食量小,吃不了那整條烤魚,結果吃得幹幹淨淨,如果不是魚骨頭不能吃,林清波覺得她大概也會全吃了。

哼,一個兩個都是能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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