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周一百三十三年,大将軍鄧之清以謀朝篡位之罪被抓入獄。同年三月,查處謀逆同黨禦史連道章,中軍副将陳長庚,參将劉子瑜。

同年四月,大将軍鄧之清與其同黨午門斬首以儆效尤。連坐一千四百三十八人,除幼童,無一幸免。

代罪男童均為奴級,機靈者入內侍監,愚者發配邊疆,勞役一生。代罪女童均為奴級,機靈者入內侍監,愚者以高價出之。運氣好些被買入權貴人家以奴婢之命為生,運氣不好,則步入紅塵,清白盡毀!

三月春暖梨花開,曾受百姓敬仰的大将軍,一夜身敗名裂,他的那些好,那些史官筆下的英勇戰績,俱都抹于謀反一罪之中。

一時風光的大将軍府,被抄家查封,直系三代均獲死罪。旁系能逃之人想盡辦法逃離,逃不掉的人,便被綁回了牢獄之中。能使銀子者還有一線生機,身無分文者,與鄧之清一并問斬。

夜入三更,巷中只聞犬吠,周邊住戶早早就關了門,不敢有出門者。他們皆都害怕被當做了謀反的同黨,拉去午門給斬了首。

唯有一年幼的孩童不懼這些。

她站在大将軍府的後門前,淚水不止,跪在門前久久叩拜,口中含糊不清道,“孩兒回來晚了!”

身邊老道人微微嘆息,似有不忍,“命之與你,将不在是你所能選擇的!”

孩童擦幹眼淚,眼底露出駭人神色,“師父,徒兒此生之路,已別無選擇!求師父,授我功業,為父洗冤!”

老道人皺眉又問,“你可當真想清楚了?若是隐姓埋名,平安一生,許是你父母之願,你又何必趟那泥水?”

孩童轉向老道人,恭敬三叩首,“父母養育之恩,徒兒未能報答,唯有洗冤一途,尚能報答!徒兒終身不悔!”

老道人縱使無奈,卻也不再勸說,只道是,“罷了,罷了,罷了!”連嘆三聲,轉身而去。

孩童回頭望向後門頭上将軍府三個燙金大字,微微握拳,亦起身追随而去。

到此,大将軍鄧之清謀反一案落案完結!

同年五月周帝魏光年薨,太子魏元齊受百官擁護,登基稱帝。出生便被送入永樂寺的景榮公主也被召回宮中,為先帝守孝!

大周一百三十四年,丞相張書禮輔佐幼帝,統攬大權!

大周一百四十二年,周帝魏元齊淪為傀儡皇帝,手中無兵權,朝政由丞相張書禮把持,各藩王蓄積實力,在邊疆之地屯兵預趁政局不穩反之。

張書禮擔心各地藩王實力擴增,一再逼迫周帝削藩,周帝無奈從之!

各地藩王兵權被削,而為了牽制張書禮的實力,周帝未曾動過輔成王的兵權。

是以大周政局便以丞相張書禮為首的頑固派和以輔成王魏光謙為首的激進派相持而分。周帝夾二者之間,實權了了。

大周一百四十二年冬,周帝力求革新,廣招天下賢士良才,卻處處限阻。科考一途,又多以賄賂染指,朝廷人才凋零,丞相雖把持朝政,但幸得丞相乃忠良之後,朝局尚算明朗,奸佞之徒不敢造次。

唯人才難招攬,有能之士避而不入朝堂門。

……

一月長安,大雪漫過了大街小巷,熱鬧不減,鞭炮花竹在稚嫩孩童手中成了新年裏最好的玩具。

月色涼薄,街頭巷尾早早不見人跡,而城東的煙雨樓中卻仍是賓客滿門。

今晚是煙雨樓中一年一度的花魁競選日,這煙雨樓的花魁可不同別處。不僅樣貌出衆,還得要琴棋書畫要樣樣精通。而最重要的是,煙雨樓的歷屆花魁全都聲名在外。

歷屆花魁若是贏得了三年一度百花榜的榜首之位甚至還有入宮面聖的機會。

別看這煙雨樓是個青樓,這花魁可從不會随意陪客,所陪之人也都是城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不過詩情畫意,談古論今或曲簫和鳴,獻舞一首罷了。

就這還得是位高權重,財力雄厚之人才有的優待。

所以這煙雨樓的花魁,甚至比那些京城名媛更加難請。

今日又恰縫花魁競選日,長安城的男人們早就已經按耐不住,把煙雨樓塞的滿滿當當,就連轉個身都能撞到個人。

孟秋成夾在人群之中,好不容易擠到了早早預定的包間雅座裏,深深嘆了口氣,“你們煙雨樓也該擴建一下了,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擠爆!”

“孟大人,這話啊你該去和甄娘說,和我說沒用。”女子端上早就預備好的酒菜,認真道。

白皙的肌膚,因為房中的暖爐,微微泛紅。一雙丹鳳眼,獨顯特色。身着黃色紗裙,将身材勻稱包裹,這模樣完全就是男人們夢寐以求的。

孟秋成連連擺手,“算了吧,算了吧!她防我就和防賊一樣,要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她才不會對我客氣!”

女子掩面一笑,“呵,這能怪誰?還不是你把咱們煙雨樓的花魁個個都騙的暈頭轉向,哪一個對你不是芳心暗許。

前些日子,武将軍想要請洛英姑娘獻舞,結果洛英一心想的人是你。硬是裝病拒絕了武将軍好意,甄娘這回可是真的生氣了。

結果你倒好,咱們這煙雨樓的姑娘,你是一個沒看上!我啊,真是替她們不值!”

“诶,話可不能這樣說!你找的那些人沒一個機靈的,我哪敢用那樣的人!”孟秋成說着,自顧坐在了房中軟榻之上,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靠了上去。“不過還是你這裏好啊!”

女子掩面輕笑,“你怕是在我這裏都睡習慣了!”

“嘿嘿,自然習慣!對了,鳳姐姐,今年可有什麽好人選了?要是沒有就再等等,這事不能急,更不能勉強。”

女人似乎對孟秋成先入為主的消極情緒有些不悅,上前戳了她額頭一下,“看來我們煙雨樓的人,你都真的看不上眼了?”

孟秋成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急忙讨好道,“怎麽會,鳳姐姐就是最能看得上眼的!”她一把将女子拉入懷中,女子面上紅暈立顯,頗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看你,哪裏還有一點女孩樣子,難怪那些花魁都被你這小丫頭騙的神魂颠倒。我看你就是個十足的壞坯子!”

女人雖然嘴上這樣說,但身子保持着橫坐在孟秋成懷中的樣子。

孟秋成但笑不語。

“欸,不過這一次的花魁之争還真有你需要的人,不僅人長的出衆,還多才多藝。而且行事果斷,處事不驚,更重要的是,她還是咱們的老熟人!”

孟秋成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頗有興趣的看着女人,“鳳姐姐從來不會誇人,看來這個人的确有點意思了。老熟人?說說吧,到底是誰?”

“你爹的下屬,參将劉子瑜之女!當年你爹被誣告謀反,劉子瑜曾八百裏加急上奏求情。也因此,原本可置身事外的劉參将,最後也被叛了謀逆之罪,與你爹一同在午門問斬。

劉子瑜唯有一幼女僥幸逃過死刑,後來聽說是被賣到了懷州的一家青樓。上個月不知怎麽就來了咱們煙雨樓,我看她八成也是為了花魁之位來的。”

“為了花魁之位,呵呵,看來她的目的與咱們一樣了。”

“若只是為了花魁之位并無作用,重要的是明年的百花榜!”

孟秋成的神色忽而嚴肅起來,“百花榜必須是我們的人!

當年我爹被人誣陷,先帝受人蒙騙,一千四百多條人命被無辜牽連。這件事,不管多少年我遲早會查個水落石出。”

女人有些心疼,伸手在孟秋成的眉上描摹,原本清秀的臉上,爬上了層層憂雲,如果沒有當年那件事,眼前人也該到了出嫁的年紀了。

“這些年苦了你了!”

孟秋成面色一轉,望向眼前女子,多了份惺惺相惜。

“鳳姐姐,這些年你不也和我一樣。好在,那些苦日子都過去了!你放心吧!總有一天,我會讓那些賊人把欠我們鄧連兩家的全都還回來,為咱們鄧連兩家,為所有被污蔑的英魂讨一個公道!”

女人眼圈微紅,點點頭,“我信你,我知道會有那麽一天的!”

孟秋成心中酸澀,她何嘗不想那一天早些到來,她何嘗不想為父親早日洗脫冤屈。

當年親眼看着自己的親人,倒在自己的面前,她什麽都做不了。這些年,這場景就是一場噩夢,常常攪得她徹夜難眠。

愁緒未消,她抱着女人的手突然一緊,眼中嚴肅立轉,驀地露出一絲玩味笑意,湊近女人耳邊小聲道,“鳳姐姐,你們煙雨樓的小厮還真是趣味多!”

女人聽她這樣一說,側頭看着窗口的一道身影,無奈嘆氣,“煙花巷柳,連這些小厮都跟着學壞了。”

孟秋成拱手對女人作了一揖,“如此,又要勞煩鳳姐姐了。”

女人扶額搖了搖頭,每每這個時候,她都要替她遮掩!此刻她喉間不由便又開始輕哼,口中細語呢喃,“恩……孟大人,您輕點兒!”

孟秋成笑的前仰後伏,但又不敢大聲,只得拼命忍着。“鳳姐姐,這樣大抵對你練聲也有好處吧!你這長安城第一歌姬的稱呼至少也有我一半的功勞。”

女人嗔怒的拎着孟秋成的耳朵,“你個壞坯子!”門外有人,她不敢讓人識破了孟秋成的身份,只得面紅耳赤的坐在孟秋成懷裏,繼續呻、吟“孟大人,嗯,嗯,輕點,大人,大人饒命!嗯……”

門外的小厮想要透過窗戶縫看清裏面的情況,奈何房中還有一層紗帳阻隔,這小厮使出了渾身解數,也僅僅只能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

但光看這背影的浮動,小厮早就春心蕩漾了。口中忍不住罵罵咧咧道,“呸,這什麽狗屁世道,貪官污吏的生活個個是好不快活!等爺有錢了,也得好好感受感受,這鳳三姑娘的溫柔鄉!”

小厮說着,伸舌舔了舔幹裂的唇角,左右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直起身子,端着手中的酒壺往前廳走去。

看着窗口的身影離去,孟秋成的眼底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孟秋成:鳳姐姐,煙雨樓的小厮大概想要看點特別的!

鳳三:嗯,說吧,你是要皮鞭蠟燭小辣椒,還是要點更特別的?

孟秋成:我開玩笑的,我多麽正經一個人!

鳳三:是嗎?那你為什麽脫衣服?

孟秋成:天太熱!

鳳三:現在是冬天!

孟秋成:……

舊文《鬼妻》已完結,

新文終于擠牙膏出來,歡迎各位大佬們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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