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玥”是在今天早晨六點左右身亡的,死因是藥物中毒。
發現他屍體的,是來他家做保潔的阿姨。那時是下午一點多,據他身亡已經過去了大約五個小時。
根據房間裏的監控錄像顯示,白玥在前天晚上九點回家以後,就沒有再外出過。
而這段時間也沒有任何人到訪,所以,這不可能是一起謀殺案件。
白陽又和岳青州一起看了遍錄像,他注意到,錄像裏顯示在昨天淩晨三點左右,“白玥”曾從睡夢中驚醒過一次,那時他臉上的表情非常怪異。
監控畫面裏,他先是極度困惑地朝四周望了一眼,過了約有一兩分鐘,才晃了晃腦袋,又睡了過去。
看來,這就是“白陽”與“白玥”被置換的時間起點了。
然後錄像的時間來到了昨天下午一點半,“白玥”從睡夢中醒來。
他按照先前的習慣洗漱、就餐,卻漸漸發現了事情不對。
牆上的挂畫、桌上的杯子,甚至魚缸裏的金魚好像都不對勁。
畫面裏,“白玥”許久凝視着房中的一切,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微的驚愕。
但從始至終他都一言不發,直到那隐藏在平靜下的“瘋狂”終于噴湧而出,畫面裏的那個男人才開始瘋了一般在屋子裏奔走起來。
他像在翻找着什麽東西似的,将周圍的一切打亂、扯碎,直到整個空間亂無可亂,他才因為力竭而睡倒在了床上。
然後畫面裏又是許久的平靜,等到“白玥”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今天早上淩晨四點了。
這時的“白玥”沒有再出現之前癫狂混亂的樣子,他只是平靜地坐起身來,然後将周圍淩亂的一切重又複歸了原位。
白陽看他撿起了鋪滿一地的書刊,又理好雜亂不堪的紙頁,甚至還細心擦拭了房間裏每一處伸手可及的地方。
最後一切終于變成了先前整潔如新的樣子。那時,剛好是淩晨六點。
然後“白玥”終于停了下來。
他如釋重負般輕靠在了床邊,可這時,他卻又在床頭看到了什麽東西。
他認真看了一陣,然後畫面裏的那人在短暫停頓了一瞬之後,就突然毫無征兆地、失聲痛哭了起來。
他哭得極為狼狽,眼淚胡亂滴落在被單上,像是遇上了什麽讓他傷心欲絕的事情。
監控裏的畫面讓人心碎又難過。
白陽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事,為什麽會痛苦成那樣。
大概三分鐘之後,“白玥”終于停止了哭泣。
他輕舒了一口氣,然後起身拿起了床頭櫃上放着的藥瓶,吃下了其中一片。
再之後,不過片刻功夫,他就掙紮着死去了。
在看完錄像後,白陽第一時間去到了卧室。
但他找了許久也沒找到“白玥”看到的那個東西。床頭櫃上放着的藥瓶上,也貼着“安眠藥”的字樣,而一粒安眠藥絕不可能致命。
所以,是有人将□□放進了瓶中,與其他的藥片混合在了一起?但這樣的話,“白玥”又怎麽會準确無誤地拿起帶有劇毒的那顆?
除非,是有人将這整瓶藥都給換掉了。
白陽覺得這裏面問題很大。
不過他可以确認的是,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自殺,除非那個“白陽”和“白玥”都有在床頭放置□□的習慣。
想着,他便擡頭去看岳青州,那人似乎也覺得事情不對,但他在邊上皺着眉頭沒有說話,只是起身走到了客廳裏的書架前。
白陽正想跟上,這時,有個年輕的警官問他們準備什麽時候離開,白陽趕忙招呼了一聲說要再等等,然後就疾步來到岳青州身邊,問他發現了什麽。
“我在錄像裏看到這個。”說着,他指了指正對着他們的那排架子。
白陽順着他的手看去,才發現眼前的竟是一整套的《非仙戰記》。
沒想到那個衣裝革履的白玥竟然會看這種中二少年漫,而且還一本不落的都集齊了。
白陽有些驚訝。
他看着那一排整整齊齊的漫畫,突然想起來,這裏的故事是柴F版的。
雖然整個《非仙戰記》都腦洞挺大,但在這之中,柴F版的故事卻是最為“離奇”的。
因為那裏面不僅也有一個叫“永恒之間”的地方,它還設定了,凡人可以通過一種“古老的秘法”步入那個奇妙之境。
故事裏,有一個女人在經過十三次的靈肉分離之後,終于去往了那盛世奇景,但與此同時,她卻發現一件極為古怪的事。
原來,在她每次“試驗”之後,都會生出另一個“自己”來。
那些“她”并非虛幻,而是實實在在、擁有獨立意識和記憶的存在。
後來,在那些“她”裏,出現了一個渴望成為“唯一”的人。那個人設計将其他的“自己”一一殺害,最後就連她的“本體”,也就是那個女人本身,也沒有逃過這噩夢般的宿命。
其實白陽初次聽人講起這個故事的時候,心裏倒是隐約覺得,裏面的那個女人跟蕭辛辛的經歷有些微妙的相似。
雖然,後來他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那個“王醫生”灌輸到柴F意識裏的“一個想法”,但他仍舊認為,這兩者之間或許會有些關聯。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白陽本來已經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竟能在這裏又看到那套漫畫,而另一個自己——白玥——竟然還收集了它的全套單行本。
而且,那些書看起來還保存得相當完好。
不僅書頁整齊,邊邊角角的地方也全無折痕,看得出主人異常愛惜。
“但是,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岳青州突然皺眉問道。
“啊?”白陽放下手裏的書,擡頭看着他,“怎麽說?”
“這些東西……太刻意了。”
“是嗎?”白陽看了看那套整整齊齊、排了幾米長的套書,“是有點誇張。不過,這麽多書,也只能這麽放了。”
“你看,”岳青州邊說邊指了指門口和卧室兩個方向,“書在這個位置,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過來,都能一眼看到。而且,這一排的高度正好在腰線上方,屬于伸手可及的地方。”
白陽伸手試了試,發現确實如岳青州所說的那樣。
在他那個高度,這個位置确實觸手可及。
“通常,人們會習慣在這樣的高度放一些經常翻閱的工具用書,而不是用于收藏的新書。”
“那萬一,那個白玥的習慣有別于其他人呢?”
“……”
岳青州沒有說話,他看了白陽一眼,然後沿着書架一直走到了書架的盡頭處。
那裏放着一疊打印好的文件和一個黑色文件夾。
白陽趕忙跟過去一看,才發現,那疊文件就是柴君在遭遇“刺激”後,創作的那個充滿争議的特別篇。
不過,這幾頁的文件并沒有将那個故事的開篇全部打印出來,而是只留下了那個詭異的結局。
一個籃子裏裝着八只被斬斷的人手。
然後有人驚呼了一句,這些手都是來自同一個人的。
看到這兒,白陽覺得有些莫名的寒意,但又想不通這之間的關聯,這時,岳青州卻拿起下面放着的一個黑色文件夾,将它打開了來。
他細心翻看了一陣,然後取出兩張紙來遞給了白陽。
第一張紙是白玥的個人簡歷,上面寫着他近幾年的工作經歷以及學習情況;而在這張簡歷下面,還放着另一張簡歷。
上面貼着的照片也是西裝革履,同白玥本人如出一撤,只是名字的地方卻寫着“王月”兩個字。
那個叫“王月”的人也不是律師,他曾在多家大型醫院工作過,是心理學相關的博士。
心理學?
王月?
白陽突然覺得背後一涼。
他不知道白玥跟那個姓王的醫生有沒有關系,不過這已足以證明那個人并不簡單。
“我們必須找到‘白陽’死前看到的那個東西,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岳青州慢慢說道。
白陽點了點頭,但他喉嚨幹澀,像是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你先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我一會來找你。”說着,岳青州就轉身走進了卧室裏面。
白陽站在原地,他手裏還拿着那兩頁簡歷。
但簡歷的內容再無疑點,白陽正準備放下它們,再找尋其他線索,誰知他在翻看時,竟意外發現那簡歷背後還寫着一行小字。
筆跡是用鉛筆寫成的,雖然不太清晰,但白陽還是勉強辨認了出來,上面寫的是:
你明白了嗎?
白陽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他想着去找岳青州。
可他還沒邁出步子,突然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這行小字好像并不只這一處地方才有。
書櫃的夾板,桌子的平面,牆上的挂畫,甚至花瓶的表面:無處不在。
只是那鉛筆寫成的字跡不僅模糊不清,而且他先前也沒有仔細看過,所以才沒有發覺。
白陽呆愣在了原地,如果他能看見,那先前慘死的那個“白陽”應該也看到了這些。
他突然覺得異常惶恐,這時,岳青州從卧室裏走了出來:“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啊?”白陽一下回過了神來。
“你怎麽了?”
“沒事。”白陽搖了搖頭,趕忙跟了過去。
岳青州有些擔心地看了白陽一眼,但卻沒有再問。
然後他找出了先前的錄像。
只是這一次他把時間維度調整到了半個月以前,就是真正的白玥才搬來的那段時間。
起初的錄像還算正常。
白玥的生活很規律。他總是每天七點起床,八點出門,然後等到晚上□□點再回到家裏。
日常往複循環,只是某一天夜裏,卻有了些不同。
那時是淩晨一兩點左右,本來應該熟睡的白玥突然出現在了監控的畫面裏面。
他蹲在床頭,像是在寫着什麽。
幾秒之後,紙條終于寫完,白玥突然擡起頭來看着角落裏的鏡頭,像是故意輕笑了一下。
岳青州趁此暫停了畫面,在放大、并處理好一系列精度問題之後,白陽終于看清了那紙條上寫的字。
上面寫着:只能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