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怎麽會這樣？”白陽震驚地說道。

“我也不知道。”岳青州搖了搖頭，似乎也覺得蹊跷。

白陽想起，他第一次去到的平行時空裏，那裏的“岳青州”就已經去世了。

死亡的原因是半年前的一場車禍。

他坐的車因為天雨路滑，所以從山路上跌了出去。等救援人員趕來時，他就已經不治身亡了。

與他同行的“白陽”雖然活了下來，但精神卻出現了異常，最後也因為車禍在一個雨夜裏去世了。

白陽了解過那兩人生前的情況，還在他們的遺物裏找到了一封讓他親啓的書信。

那東西就藏在一對戒盒裏面。

上面的字跡明顯出自白陽之手，卻只簡潔地寫了一句話：

“只能活一個”。

只能活一個。

真的，就只能活下一個嗎？

這時，他們已經離酒店有好一段距離。

也許是因為開設在機場附近的緣故，街上人不多，只有各種小車在行道上穿行着。

白陽心裏仍有些忐忑，他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了監控視頻裏白玥挑釁陰森的笑意，還有酒店裏蕭辛辛那堅決而絕望的眼神……

就在那一瞬間，白陽突然有些遲疑。

他陡然想到，有沒有可能，白玥說的話才是真的呢？

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顫，白陽清了清嗓子，他有些後怕地看了看岳青州，卻發現那人仍緊蹙着眉頭，慢步走在他的身邊。

“……”白陽猶豫了一陣，還是試探着問出了口：“之前我們在跟蕭辛辛對峙的時候，你是不是跟她說過，她以為的那些事情都是錯的？”

“嗯？”聽到他的聲音，岳青州就回過了頭來。

“她說，她懷疑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冥冥中有那麽一個規定……規定所有平行時空裏，類似的個體只有一個能夠活下來。”

“……”岳青州聽着他的話，卻沒有回答。

白陽回憶着他們當時的對話，繼續說道：“但是你跟她說根本就沒有那樣的規則……你還說，因為平行時空本來就是所有可能與不可能的集合，一切都會發生，但并不代表那就是定律。”

岳青州看着他，然後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嗯？”白陽一驚。

“你是想問我，蕭辛辛說的話會不會是真的，對嗎？”

“……”白陽沒有回答，就連他自己也覺得這種想法有些荒謬。

但岳青州并沒有覺得好笑，他仍然皺着眉頭，表情極為肅穆：“雖然我沒聽過這個理論，但我确實看到過一些事例。”

“事例？”白陽詫異地看着他。

“嗯，在八個時空裏唯有一個人活着的例子。”

“但這也有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對，用小範圍發生的事情來概括整個大局，确實是以偏概全。但是，這樣的事情如果越來越多了呢？”

“越來越多？”

“嗯。”

“……”白陽沒有說話。

他突然想起，他第一天到那間公寓時，那個打印機精跟他說起的第一句話。

所有不可能發生的事，都一定會發生。

“但是即便如此，這個想法到現在為止也依然只是猜測，”岳青州繼續向前走着，“人不能僅憑猜測，就做出不可原諒的事。”

白陽點了點頭，覺得他的話有些道理。

畢竟，濫殺無辜總是不對的。

想着，他幾步跟上了岳青州的步子，可是走着走着，他又發現了有些不太對勁。

按照這個說法，如果白玥真的相信那套理論，那他之前在與自己獨處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對他下手呢？

白陽越想越覺得奇怪，他回憶着之前幾次與白玥“獨處”的場景，試圖理出些頭緒來。

說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白陽再次回到2304公寓時。

他從睡夢中驚醒，聽到了小書房裏的動靜。可他還來不及查看，就聽到了身邊出現的“岳青州”的聲音。

那人提醒他“別動”，然後白陽就看到了破門而入的、那個臉上畫着金紋的男人。

聽到動靜以後，那人猛烈地沖向了他，還想要把他給活活掐死。

但在那段時間裏，白玥都沒有任何反應，白陽甚至都不知道他那時是否還在現場。

除去兩次“電話交流”，他們第二次真正見面是在白玥以“異常人士”的身份出現在2304公寓的時候。

那時他也沒有對白陽下手。

房間明明就只有他們兩人而已，白玥卻只是同他聊了些有的沒的，然後就假裝暈厥，獨自留了下來。

最後一次則是先前不久，白玥在街上靜止了所有時間，然後挑釁地來到白陽面前，說他等了他好一陣了。

白陽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努力搜索着回憶中那些被自己漏掉的細節，最後恍然想起，他在處理柴君事件時，接到的 “王醫生”在電話裏說的話。

當時那人告訴白陽，他打來電話，是想确認他是誰。

不過那時情況緊急，白陽并沒有多想，只是叫住他問了些跟那漫畫相關的問題。

現在想來，這裏面确實問題很大。

首先，那人怎麽僅憑一個電話就能确認白陽的身份；再來，他又是為什麽需要确認白陽的身份呢？難道他也懷疑白陽同李青州一樣，只是整容、換名成的“白陽”的形态嗎？

不僅如此，當時出現在他身邊的金紋男人又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他兩次出現都跟白玥有關，還次次都想置白陽于死地？

雖然岳青州說過他只是一個奇怪的“倒影”，但是那影子為什麽會出現在2304公寓裏面，他由誰放置，又是為誰行動，卻根本無人知曉。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白陽覺得呼吸有些急促，這時，邊上的岳青州突然停下了步子。

“你怎麽了嗎？臉色為什麽會這麽蒼白？”

聽到他的聲音，白陽趕忙回過了神來。

“我……”他支支吾吾地說着，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時岳青州的眼睛裏又、萦繞起了些許藍光，白陽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輕聲問道：“你……你會的那些東西，都是誰教給你的？”

岳青州被他問得一愣，“沒有誰教過我，這是葉卡給我的權限。”

“權限？”

“嗯，”他點了點頭，神情疑惑地看着他，“只有管理局負責人能擁有這樣的權限。”

“是嗎？”白陽沒有說話，他像是明白了什麽，又像什麽都沒有想清楚。

岳青州看着他，正想開口，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巨響。

兩人順勢朝前看去，只見一團濃煙騰空而起。

“怎麽回事？”白陽看着遠處問道。

岳青州沒有說話，過了一陣，才神色警惕地應道：“不要過去。”

“怎麽了嗎？”

“恐怕有詐。”

“你的意思是……”白陽蹙眉看着遠方，突然有些心悸。

“嗯。楊加和蕭林三會處理好那些事情。你呆在這兒，”說着，他拉起白陽的手。“我們不要分開。”

白陽看着他，輕輕應了聲：“好。”

其實他心裏有些沒底。

他不信白玥沒預料到這種情況，不過卻始終沒有作聲。

警車的轟鳴、喧嚣的人聲不住從遠處傳來。

白陽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與他相握的手也握得更緊了一些。

白陽不知道那人在耍什麽把戲，不過他沒有等得太久，因為大約三五秒之後，他就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邊的時間正在變得緩慢了下來。

白陽突然覺得腦袋一陣暈眩，再下一刻，他就置身在了一條狹窄潮濕的巷道裏。

與他緊握的手驟然消失，陰暗的小巷裏只剩了他孤身一人。

意識到事情有變，白陽往前走了幾步，然後他就看到白玥從路口走了進來。

那人一邊笑着，一邊朝他靠近。

白陽覺得他臉上的表情有些駭人，不覺往後退了幾步。

“我們又見面了。”白玥在他面前站定後，笑着說道。

白陽又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他不動聲色地輕吸了口氣，然後直視着那人的眼睛，強作鎮靜地問他：“你已經确認了，我到底是什麽人了嗎？”

白玥輕輕一笑，卻沒有回答。他看着白陽，又往前走了幾步：“還沒有太肯定。”

“所以，你才一直沒有下手殺我？”

“對。”那人欣然點了點頭。“起先我确實是想問你些事情，所以想先确定你的身份。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了。”

話音剛落，白陽驚覺腹部一陣劇痛。他趕忙低下頭，才發現一把短刀已經刺進了他的身體裏面。

“你……”白陽震驚地看着他，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

“我？”白玥一直笑着，而握刀的手卻始終沒有停下。

白陽虛脫地伸出手去，試着握住那柄刀刃，手上卻漸漸失去了力氣。

短刀在他身體裏反複抽、插了幾次，直到鮮血流了滿地，那人才将刀刃拔了出來。

“這一切終于就要結束了……”耳邊傳來白玥如釋重負的聲音。

然後他靜靜看着白陽，像是要等他斷氣一般耐心地看着。

但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白玥蹙眉朝巷口看了一眼……他似乎憤恨地說了句什麽，然後就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