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臨近下午下班的時候,仔仔摸進薇安的辦公室,看着對着電腦屏幕一臉愁容的薇安,試探的問:

“薇安,你很忙麽?”

“額······還好。”薇安頭也沒轉就機械的回答。實質上已經忙瘋了,從早上到現在她還沒有吃一口東西。仔仔皺了皺眉:

“林華的周總打了電話,下周要宴請合作單位的領導,你去麽?”仔仔有些為難,因為他在宴請名單上看見了江岸的名字,但是很明顯他不能告訴薇安。薇安側目:

“這個宴會是什麽性質的?有沒有必要去?”仔仔一愣,如實回答:

“說是宴會,其實就是去商讨一下續約的問題。馬上快到年底了,你理解的。”薇安點點頭:

“哦。那你到時候記得提醒我。”

“薇安,你這麽拼命,你家那個大帥哥怎麽受得了~”仔仔其實是想讓薇安早點回家,可是他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引起薇安的注意。

薇安果然停下了手上的活,轉過頭來盯着仔仔。腦子迅速開始分析,大帥哥······陸羽凡!怎麽把他給忘了!

收拾停當回到家。

一室冷清。

陸羽凡已經搬走了,房子空蕩蕩的,就像陸羽凡從來沒有來過一樣。薇安換了鞋,在沙發上坐下,嘆一口氣,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蔓延。他還在生她的氣麽?

躊躇又躊躇,還是打了電話給陸羽凡。電話響了五聲才被接起來,羽凡的聲音沙啞且疲倦:

“什麽事?”這不是羽凡一貫對薇安的态度,讓薇安有些措手不及,一時竟啞了口:

“呃······那個,我今天有點忙,所以······”還不等她說完,羽凡就打斷她:

“沒事。我本來就沒多少東西。鑰匙我給你挂在玄關了。”停頓,“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挂了。”薇安緊握住傳來忙音的手機,一時失了神。

這個陸羽凡他在搞什麽?他什麽時候用過這麽冷漠的聲音跟她說過話!

薇安有些煩躁,一甩手把手機扔進了沙發裏,起身去開客廳的燈。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屋裏的昏暗讓薇安沒有安全感。經過玄關的時候瞥見挂鈎上的鑰匙,煩躁的情緒加重。真的是連做飯的心思都沒有了。

給自己沖了一杯特濃的咖啡,拿了些速食的糕點,薇安又開始加班。很長時間都不能進入狀态,腦子裏滿滿都是羽凡冷若冰霜的聲音,還有那天染月生日發生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循環播放。再也沒有辦法冷靜,“啪”得一聲合上電腦。開始坐在椅子上發呆。

陸羽凡,你要不要這麽小心眼。

充實的生活讓人忙碌且健忘。羽凡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薇安聯系,薇安也在忙着工作,根本沒時間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薇安,林華的宴請定在今晚6點,地點是雲龍山莊。”仔仔給薇安遞上一杯咖啡。薇安掃一眼杯子的方向,拿過,抿一口:

“嗯。你準備一下跟我一起去。”薇安這麽做是有私心的,她一向認不清人,帶着仔仔就像帶着個活名片夾。仔仔咬唇,看來現在不說是不行了,聲音也低了幾分:

“薇安,我忘了告訴你,江岸也在林華的宴請名單上。”看着薇安的表情僵住,仔仔沒由來的心虛。薇安轉了轉眼睛,緊抿着嘴,轉頭看他,聲音如常:

“你能喝多少?”仔仔一愣,薇安盯住他:“沒有別的意思,我不準備送你回家。”

仔仔被堵得啞口無言,半晌終于忍不住指責:“薇安你要不要這樣,你至于這麽看輕我麽!”薇安歪了頭做沉思狀,點頭:

“至于。”再不理會抓狂的仔仔。

呼吸亂了幾分,收起沒由來的不安。帶着仔仔,也許她的底氣能夠更足一點。薇安沉默着想。

那天飯桌上的氣氛很是怪異。一桌十幾個人,只有薇安和外貿公司張總的秘書兩個女的,而幾乎所有人都将矛頭對準了薇安,找了各種理由敬她酒,沒有辦法拒絕,薇安就一杯接一杯的幹掉。仔仔坐在薇安旁邊,看着她強作微笑地臉,不由得驚心。

“薇安,你別喝了。”仔仔小聲的提醒。薇安目光平視,隐藏住攝人的寒冷,聲音低沉:

“我沒事。你去幫我買一罐VC。”仔仔領命,才要出門,就見電視臺的劉副臺長站了起來,舉杯向薇安。心下一陣懊惱,早知道就幫她推掉這場宴請,明擺着的欺負人。眼神一掃而過,落在坐在林華周總旁邊的江岸身上,看他那一臉刻意隐藏的陰郁,憤怒已經不言而喻。

江岸深知薇安酒量不淺,可也架不住這幫人如此猛灌。他還是關心她,卻是不能表露,在這樣的場合,他沒有立場幫她。

薇安突然側目朝江岸微笑,那臉上的表情仿佛已經洞察一切。她自然明白,他已經結婚,倘若他現在出手相救,必然會落人口舌,他實在不必。況且薇安一直明白,商場本是男人的領地,她如此突兀的存在于此,受人矚目是必然,而這些男人想要看她酒後失态,更是必然。可是,她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

并非來者不拒,所有薇安喝下的酒必然得有說頭,不然她定會不露聲色的擋回去。仔仔回來之時,薇安已經反敗為勝,一桌子人已經醉的東倒西歪,只剩下林華的周總還在和薇安對壘。至于江岸,他依舊坐在一邊,以最近在吃藥為由躲掉侵害,此時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仔仔注意到,他看向薇安的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疼惜。

在桌子下将VC遞給薇安,擡頭向林華的周總陪着笑臉:

“周總大人有大量,我們認輸了,不如您高擡貴手。”薇安低垂下眼,明白仔仔的好心,可是只怕周總沒有那麽好對付。

“周總還是少喝些吧,醉酒傷身啊。”江岸終于忍不住開始幫腔,眼神不自覺飄向薇安。

薇安有意躲開江岸的目光,低垂下眼眸,心裏莫名有些堵。

“江老弟,我還沒有說你呢!”周總用手指着江岸,一臉不悅的笑容,“要不是看在你最近調理身體在喝中藥的份上,你以為你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裏?”話鋒一轉,對向薇安,“沈總可是女中豪傑,比你不知要強到那裏去!”一頓,又對着江岸,“既然你今晚喝不了酒,不如早些回去,你家中有嬌妻等候,早些生個孩子也安心些。”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薇安附和着周總的笑聲,心裏越發添堵,如同爬山虎在頃刻間就爬滿了心房,遮蔽住外世的陽光,那種壓抑伴随着喉嚨傳來的辛辣感覺,向她發出一陣陣肆虐的狂笑。

“哎,對了!”周總恍然大悟的一拍手,指着走神的薇安,“剛剛就覺得沈總面善,總又想不起在那裏見過。這才想起來,江老弟的妻子長得可是與你有幾分相似呢!”薇安在一瞬間怔愣,什麽意思?

呵呵,自然是最尋常的字面意思,江岸的妻子長得和她有些像,那麽······薇安沒有再敢往下想,至于江岸随後的解釋她也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她的胃開始向她抗議,一陣陣酸苦的翻湧,伴随着悶聲的頭昏,薇安在艱難的忍受,強壓住想要嘔吐的沖動,用力擠出一個笑容:

“周總真愛說笑。也是我長了一張大衆臉,和誰都有些相似。”吸進一口氣,臉上也帶了歉意,“周總真的好酒量,我甘拜下風。真的不該班門弄斧,還請周總多多包含。”說完,薇安歉身起來,“失陪一下。”說完,就佯裝鎮靜的走出雅間。

新鮮的空氣讓薇安立刻清醒,一股濃烈的辛辣自胃裏湧出,直嗆得人流淚。薇安在衛生間裏好容易吐得幹淨,直起身子,去洗手臺漱了口,拿出仔仔買的VC一次灌下6片,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圈有些發紅,嘴角帶着諷刺的苦笑。真的是狼狽至極。她現在只想休息一下,可閉上眼睛就是天旋地轉,暈得更加惡心。重又睜開眼,雙手撐住洗臉臺,略顯艱難的深呼吸。

身後的槅門被輕輕敲了三下,傳來江岸略有些着急的聲音:

“安安,你還好吧?”

安安。聽到江岸叫她的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很久以前他就是這樣叫她,時隔六年,再次聽到卻是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們經過了太多,也錯過了太多,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單純。甚至,他今天看到他被別人灌酒,連阻攔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身份。他已然結婚,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于她而言,他們之間最好的狀态只能是各不相關,至于做朋友,都是奢談。

薇安扯起一個苦笑,終于回過神來。直起身子,伸手抹掉臉頰上縱橫的淚水,沙啞着聲音回答:

“我沒事。”她努力把頭擡得很高,深深吐出一口氣,調整好狀态,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神色如常。轉身從廁所出來,只見江岸正一臉憂色的看着她。薇安一怔,嘴角牽扯出一個笑容,禮貌而疏離。江岸跟在她身後,沉默而不甘。

薇安走到雅間門口,仔仔正提着她的包出來,看見薇安先是一愣,然後關心道:

“薇安······”還不等話說完,就冷冷被薇安打斷:

“我沒事。其他人呢?”仔仔下意識回頭看一眼已經空了的雅間,有些遲疑:

“他們都走了。”薇安微微皺了皺眉,聽到江岸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走吧。我送你。”

出了酒店的大門,夜風帶着寒涼吹過,薇安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酒勁也有些發作,身子不自覺地晃動。江岸看在眼裏,蹙眉,在下一刻就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當他的衣服接觸到薇安的皮膚時,他看到她下意識的躲開。眼中的陰霾沉澱,強硬的用外套包裹住她的身體,滿是命令的動作,薇安沒有再反抗。

“薇安······”仔仔顯然沒有明白眼前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有些僵硬的征求薇安的意見。

“我送她回家。”江岸打斷仔仔的話,順手拿過薇安的包。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薇安幾乎條件反射般厲聲拒絕,一把從江岸手裏搶下自己的包,怒目向江岸。仔仔在一旁呆住了,這兩個人的樣子,怎麽看怎麽像小情侶吵架鬧情緒。所以,走為上策。

“酒駕?”江岸玩味的看着面前的薇安,眼底的陰霾愈加濃烈。薇安無語,咬了咬嘴唇,不再堅持。

江岸太過了解薇安的脾氣,也知道如何讓她就範,這讓薇安感到無比懊惱,但隐隐的也有些欣喜。他終究還是沒有把她忘記。只是,理智卻在這個時候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她,現在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已經結婚,他現在是別的女人的丈夫,他屬于別人。

他對她,已無半分責任。

薇安長長的嘆一口氣。喝酒果然會誤事,而且牽連着思維也開始遲鈍起來。把車窗搖下來,冷風吹得她頭疼,也讓她清醒許多。就那麽沉默着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路燈,昏黃着等在原地,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江岸側頭掃一眼薇安,她的長發随風飄散,讓他的心也跟着亂飛。動手幫她關上車窗,在薇安的怒視之下冷淡的解釋:“喝酒了不要吹風,免得明天頭疼。”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體貼?又是為誰?薇安心中升起一個又一個疑問。可是卻是一個都說不出口。這種類似責備的質問,她憑什麽能說的出口。

後視鏡裏倒影出江岸的臉,眉頭緊鎖,眼睛盯着前面的路況。薇安有些出神,這樣熟悉的面孔,她突然就覺得陌生,什麽時候開始他也學會隐藏自己的情緒,如她一般,将真實的自己包裹在層層僞裝之下,這樣确實可以得到更多想要的。可是,并不快樂。

他們,最終還是輸掉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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