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這樣的結果薇安真的一點也不意外。陸羽凡本着要照顧病人的宗旨,正大光明的賴在了薇安家裏。

薇安看着陸羽凡拎進門的皮箱發出一聲冷哼,諷刺道:

“我覺得吧,你照顧我的心我領了,但是你真的沒有必要住在我這裏啊,多不方便啊。”羽凡擡眼,完全不理會薇安話裏帶刺:

“我覺得很有必要,而且我也沒覺得不方便。因為我一直敬你是條漢子。”說完從自己皮箱裏抽出兩件衣服,站起身往薇安的卧室裏去,“我預約了早上十點的醫生。你最好快點收拾。”腳下一停,好像想到了什麽,“對了,你這個情況需要做B超,現在多喝點水還來得及。”

“我······”薇安突然就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他陸羽凡什麽時候也學會毒舌的?羽凡好像知道薇安心裏想什麽一樣,轉過身來露出一個如仔仔一般的委婉笑容:

“不要懷疑。就是您言傳身教,才有了哀家今日。”

薇安終于忍無可忍,順手抓過沙發上的靠枕就朝羽凡砸了過去,羽凡閃身躲過,随手關上了卧室的門:“沒打中!”

薇安不由得扶額,他陸羽凡什麽時候這麽欠揍了。

醫院裏。

薇安坐在等候區看着門牌上大大的“婦産科”三個字發呆。身邊有些嘈雜。有終于懷孕的準媽媽幸福的笑臉和準爸爸一臉的關切小心,也有不慎懷孕的年輕情侶,女孩一臉愁愁容,男孩一臉懊悔。薇安麻木的看着這些人,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逃走的沖動。

陸羽凡!你取個化驗單就不能快一點麽!

也許是薇安的面無表情顯得與她所處的環境格格不入,總有些人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

坐在身旁的是一個已經顯懷的孕婦,時不時用手撫摸着自己已經隆起的小腹。薇安側目看了她的肚子一眼,正碰上她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她也回笑,借機搭腔:

“你也懷孕了?”薇安一怔,搖頭。她注意到薇安臉上的躲閃:

“現在沒懷上也沒關系,還是有機會的。你這麽年輕······”突然好想又想到什麽,忙追問道:“你的先生呢?怎麽沒跟你一起來?”薇安張了張嘴,正在考慮該怎麽回答,還不等她開口,那孕婦就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現在的男人都這樣啊!一點都不關心體貼,我家的那個也是,說什麽月份太小沒什麽大事,就讓我自己一個人來産檢。”說着還有些委屈的吸吸鼻子。

一大群烏鴉在薇安頭頂盤旋着飛舞。薇安已經想不出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她此時的心情。人群中陸羽凡的身影閃現,薇安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站起身來朝他揮手。

“這裏!這裏!”羽凡向她走過來,看着薇安此時奇怪的表情有些不解。她怎麽了?

“哇,你老公好帥啊!”孕婦還在喋喋不休,看見羽凡由衷的贊嘆道,語氣裏滿是羨慕。薇安看一眼今天一身休閑裝的羽凡,沒看出來他帥在哪裏。不過貌似現在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才是正事吧。

“抱歉啊,我們先走了。”薇安麻木着笑容對孕婦說,連忙拉過羽凡就走。

主任醫師看着薇安的B超報告單和化驗單,表情麻木:

“沒什麽大事。注意休息,不要累着,切記不能熬夜,也不能着涼,冷水是萬萬不能碰的。現在先止血,我給你先開一周的止血敏和消炎藥。”再瞥一眼站在薇安身後的羽凡,聲音中帶了幾分命令,“作為老公也不知道心疼老婆。你聽着,這段時間你先忍耐着些,不能再有房事了。”

薇安一時沒反應過來,剛想開口解釋:“大夫,他不是······”話還沒說完就被羽凡拖出了診室。

“你是故意的。”薇安窩在椅子裏,擡頭看着輸液管中液體一滴一滴地落下。

“什麽?”羽凡皺眉。其實他心裏還是有點小激動,剛才被醫生誤認為是薇安的丈夫,那種感覺其實也蠻奇妙的。嘴角不自覺爬上笑意,看着薇安身上只穿着薄薄的毛衣,會不會有點冷?伸手摸了摸薇安紮着針的手,冰涼的感覺。

“你趁機占我便宜。”薇安橫了眼睛瞪着羽凡。羽凡白薇安一眼,自鼻子裏哼出一聲不屑,就起身出去了。

小心眼!薇安在心裏暗罵。這麽容易就生氣了。等待最是耗人精神。尤其對于薇安這種急性子的人來講就更是煎熬。薇安仰着脖子瞪着藥瓶,心裏面喃喃自語。這得到什麽時候才能完啊!突然間好像想起來什麽,轉頭問在一邊值班的護士:

“護士姐姐,我一共有幾瓶啊?”年輕的護士一驚,擡頭看向薇安,面前的女子怎麽看年齡都和她差不多,居然叫她姐姐,莫名的就有些生氣,但還是翻了翻手上的輸液單,連頭都沒擡,沒好氣的說:

“五瓶。”

五瓶?!薇安瞬間就有一種被判了死刑的感覺。這得等到什麽時候啊!瞥一眼值班護士,應該沒有注意到她,薇安把控制輸液流量的滑輪開到了最大。

“要是這樣,你不如直接喝下去好了。”是羽凡略帶戲谑的聲音,薇安循聲望去,就看見他手臂上搭着一條毯子,手裏拿着一個水瓶朝她走過來。

把毯子小心的蓋在薇安身上,又把水瓶放在薇安紮着針的手下面,溫熱的,被冰涼的藥物浸得麻木的手臂終于恢複了知覺。薇安擡頭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羽凡,他什麽時候這麽周到細心了!羽凡沒理他,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從随身的包裏掏出一個平板,遞給薇安:

“無聊就找點事做,餓了跟我說。”說完就自顧自開始玩自己的手機。

頓時心中有暖暖的感動泛濫,薇安看住羽凡俊俏的側臉,不由得有些臉紅。她從未被人如此寵愛,如此細致的照顧着,嘴角有不自覺的笑蔓延開來,真的是不帶有任何虛假的成分。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她是不是也有些喜歡羽凡呢?

這個念頭才一冒出來就把薇安吓了一跳。不行不行,羽凡比她小,她是斷斷不會接受姐弟戀的。

陪薇安挂完水已經是下午。拔了針頭的薇安急不可耐的沖向了廁所,羽凡站在原地發怔,不明白薇安在別扭什麽。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想明白,不由得開始笑,她是在不好意思。

值班的護士拎過來一兜藥瓶,到羽凡跟前愣住,下一刻就開始臉紅。羽凡保持着微笑提醒,護士才有些結巴的說:“這些藥是放在這裏,還是你們拎回去在家附近的醫院輸?”話出口才覺得懊悔,萬一他們不在這裏輸液,她豈不是再也沒機會見着這個大帥哥了。

“我們拿回去。”羽凡接過護士手中的塑料袋,禮貌的笑笑。護士的心思他已經盡收眼底,況且他也無比了解薇安,那麽怕麻煩的一個人,讓她每天跑那麽遠的路來輸液,羽凡根本不相信她有那個耐心。

從輸液室出來的時候,薇安往羽凡身邊湊了湊,一臉詭笑:

“哎哎哎,那個護士姐姐好像喜歡你啊。”羽凡眯了眼睛不想理她,薇安有些讪讪的,自言自語:“話說娶個護士回家不是所有男人的幻想麽。”

羽凡嘴角牽扯出一抹不經意地笑容。他才不想要什麽護士,他想要的一直都只是薇安。

薇安不能吃辛辣,所以就熬了些清粥。羽凡往薇安的碗裏夾了兩塊小酥肉,他記得她一直喜歡吃這個。擡眼間看見坐在對面的薇安,不由得有些出神。這樣的情形,好像是婚後生活哦。

“薇安,要不然這樣。等你三十歲了還沒嫁出去,我也還沒找到老婆,咱倆湊合湊合過得了。”羽凡看似不經意的說出口。薇安卻是被一口粥嗆住,一邊不住地咳嗽,一邊用驚恐的表情瞪他。羽凡一愣,忙伸手幫她拍背順氣。薇安一把打掉羽凡的手,深呼吸:

“陸羽凡,你不要稱火打劫好吧!三十歲?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麽!照你的意思我要是明年嫁不出去就只能委身于你了哈?”說完,白了一眼羽凡,“你做夢!”然後又開始劇烈的咳嗽。

看着眼前就差跳腳的薇安,羽凡頓時覺得好笑,他從沒見她這樣着急過,心裏卻也是有些不甘,沉吟了一會,看着薇安的眼神無限認真:

“為什麽不能是我?”這是他很久之前就想問的話,今天終于問出了口。“我真的有那麽差麽?”薇安一怔,看着羽凡的表情有些發寒,嗓子裏有些微微的刺痛,卻也不想再咳嗽。不自覺的咬唇,她剛才的話傷到他了麽?

“沒有。”薇安垂下眼眸,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氣。有些話,今天最好說開的好。“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羽凡。”薇安擡起頭來看他,他的眉頭緊蹙,嘴唇抿的很緊,那表情就像在等待審判。薇安深深吸進一口氣,“你值得更好的人去愛你。而那個人,不是我。”下意識的閉眼,一種沒由來的絕望将薇安包圍。

“為什麽?”羽凡冷冷的問,表情像是凝結了冰。

“沒有為什麽。如果你非要一個理由,我比你大算不算?”薇安的表情已經開始凜冽,羽凡知道,她這樣的表情就像是貓咪争奪地盤時弓起的身子,充滿戒備和防衛。如果是平時,羽凡一定會選擇就此打住,但是今天,他不想這樣。

“如果大一歲也叫大的話,你讓忘年交怎麽辦。”聲音募得就變得有氣無力起來,羽凡嘴角扯起苦笑。這樣的理由,還真是可笑呢。低頭把自己碗裏的粥喝完,起身把碗放回廚房,再回來經過薇安身邊,冷冷道:“吃完以後把碗放在廚房,你不能碰涼水,我洗。”

薇安攪動着自己碗裏的白粥,突然就食不知味起來。她是不是,太過分了?可是她這麽做也是為了羽凡好,他值得更好的人去擁有,而她,将最好的年華錯付給了回憶,早就已經荒蕪。

回了卧室,薇安懶懶靠在床上。羽凡還在客廳,就這麽跟她僵持着。

看着窗外已經暗了的天色,對面的樓宇亮起星星點點的燈光,深深的嘆氣。薇安從枕頭下摸出自己的手機,給仔仔打電話。仔仔在電話裏跟薇安抱怨,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他都沒時間睡養顏覺。薇安輕笑,許諾等過兩天她打完針就去上班,請仔仔吃飯,地方他随便選,就當賠罪了。

挂了電話,就越覺得落寞。記得很久之前薇安曾看過一句話:孤獨是常态。即使人生路上偶有人相伴,需記得,結尾處仍然孑然一身。

輕聲的嘆息也會在安靜的夜裏顯得突兀。薇安蜷起身體,把自己陷入黑暗之中,這種沉靜讓她覺得安全,也讓她無限委屈。她并非鐵石心腸,只是經年之後,對于很多未知的害怕已經讓她舉步維艱。畢竟她再也不是21歲的小女孩,本着一腔熱情就能輾轉數千公裏到達另一個城市,只因為那座城市裏有她的戀人,那時她那麽篤定的相信能和她共度此生的人。

現實總是殘酷的。

等着你在現實中跌的皮青臉腫終于想要向他示弱,它便又用另一種方式對你威逼利誘,最終只能被它玩弄于鼓掌之間,然後遍體鱗傷的看他揚着得勝的笑容向你炫耀勝利。從一開始,你就是個失敗者。

薇安閉上眼,任思緒将她侵蝕,不做反抗,也無力反抗。就那麽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淪。

“薇安,要睡的話先去洗漱。”羽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平靜的不帶任何情緒。薇安睜開眼睛,卧室的燈已經被打開,光亮爬滿她的全身。羽凡神色如常的站在門邊,表情沒有絲毫的不自然。

難道說,他們剛才的對話,都只是薇安一廂情願的幻想。

薇安的鼻子有些發酸,情緒也變得別扭起來,她盤着腿坐在床上,仰着臉看羽凡:

“我能不能不洗?”捎帶可憐的委屈模樣,就像一個央求爸爸獎勵棒棒糖的小女孩,羽凡瞬間就沒了脾氣,心也突然變得柔軟,一臉無奈的搖搖頭。真的是敗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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