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所以······所以你們倆就接吻了?”薇安強忍住笑,一本正經的看着羽凡。羽凡的表情帶着點點的傷感,點頭,擡眼間看見薇安扭曲的表情,忍不住斥責:

“你至于這樣麽?!誰沒有年少輕狂過?!”薇安終于忍不住,“哈哈哈哈”得大笑出聲,她一邊拍着自己的大腿,一邊點頭:

“是,年少輕狂。但是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們帥得掉渣的陸羽凡,初吻是被一個妹子強吻的,咳咳······”一口氣沒上來,薇安忍不住咳嗽起來。羽凡強壓住想要掐死薇安的沖動,勸誡自己要淡定。薇安咳了一會,沉寂下來,問道:“然後呢?你們在一起了麽?”

“嗯。”羽凡的目光在一瞬間黯淡下去,嘴角揚起嘲笑,“很多事,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我喜歡了她四年,在一起不到一個月,然後她就回國了。”薇安臉上的笑在一瞬間僵住,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在這一刻占據她的心:

“你們······分手了?”羽凡點頭,十指交握把自己陷進沙發裏:

“嗯。應該算是我提出的吧。在她回國之前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因為某次巧合的機會,我從別人那裏聽說,她和我在一起并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是因為她剛剛失戀,想要找個依靠。而我,那時候還那麽傻呵呵。”

突然就覺得心裏很堵。薇安不自覺傾過身子握住了羽凡的手,冰涼的。空氣在這一刻凝結,找不到話題,就這麽僵持下去。

“好了,我的故事說完了,現在可以說你的了麽?”羽凡反手将薇安的手握住,在一瞬間他感覺到她的手在顫抖。

如果算起時間,那應該是十年前了。薇安19歲,大二。江岸是她從高中起就玩得很好的朋友。在那時的薇安看來,江岸就是一個陽光幽默的大男孩。江岸第一年考試失利,所以複讀了一年,考上了洛城的大學。那個暑假,正好是江岸要去大學報到的前夕。

從上高中開始,薇安就表現得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樣,她不關心衣服和化妝品,只知道看各種各樣的書。多年不變的紮着馬尾,帶着眼鏡,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性格卻是如同男孩一樣幹脆幹練,所以總是和男生混在一起,并不受人注目。典型的醜小鴨。

不知道大學是怎樣一個神奇的地方,大一結束暑假回家的薇安就像變了一個人,摘了眼鏡,穿着修身背心搭配襯衣,牛仔褲和高跟鞋,突然間就有了女人的味道。那天是江岸的生日,薇安開門的一瞬間着實讓在座的男生都驚豔了一把。

在那整個假期裏,江岸就經常和薇安他們聚在一起玩。在某次聊天中得知薇安進了學校的學生會,江岸表示也想競選,讓自己的課餘生活更充實一些。薇安就告訴他方法,一來二去,關系也就近了很多。

從一開始薇安就不想當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報複,但是她也明白,憑她一己之力根本不能完成,所以她想做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兩個月之後江岸去了洛城報到,薇安也回了自己的學校。江岸時不時會打電話給薇安,有時是尋求幫助,讓薇安幫他出主意,而後來就變成了純粹的關心。兩個人之間也漸漸開始變得暧昧起來,誰也不往前走一步,仿佛那種霧裏看花的感覺才是正确的。

江岸身邊偶有女生出現,他都不予理會,反而會打電話告訴薇安,今天又有女生向他表白,那樣子好像是在等着薇安吃醋。不鹹不淡的調笑之後,一切又歸于平靜,身在兩座城市,偶然聯系,無非是訴說各自的生活。

就這樣過了一年。上了大三之後,薇安就退出了所有的學校社團,沒課的時候就出去旅游,而更多的時間用在了看書上。她一早就知道自己要什麽,所以根本不想浪費時間。那年“五·一”放長假,江岸坐了連夜的火車去薇安的城市找她。在出站口,江岸看見早就等在那裏的薇安,有種不知名的情緒蔓延。

短短三天的行程,薇安早就安排妥當,原定第二天下午去爬山,薇安卻是在幾天前就訂好了往返的車票。也許是在過節,去爬山的人很多,原本需要走七個小時的山路只用了四個小時就走完了。淩晨3點的時候,江岸和薇安坐在山頂上氣象站門口的臺階上發呆。

雖然已經入夏,但是山裏氣溫依舊很低,何況是晚上,江岸第一次把薇安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幫她取暖。薇安心中升起的溫暖應該叫做感動吧,但那個時候,薇安卻是把它當做了愛情。淩晨快五點的時候,有飄渺的霧從山谷之中飄散而出,所有人都湧去山頂看日出。江岸和薇安站在人群中,看向遠處烏蘭色的天際。

未出太陽之前是最冷的時候,寒風中薇安瑟瑟發抖,江岸就站在她身後,包裹進自己的衣服,他的體溫和氣味将薇安包圍,心跳快得仿佛快要窒息一般。

那天終究沒有看到日出,清晨霧氣太重,遮擋住了太陽的光亮。正在江岸和薇安準備下山的時候,有人大喊了一聲,所有人都回頭望去。一閃而過的金光燦爛,江岸就站在那金光之中,全身像是被金色包圍,有一種傳說中白馬王子的即視感。

回了市裏已經是中午,回到賓館江岸就睡得天昏地暗。薇安在另一張床上發呆,突然就覺得自己追求的東西沒有意義,或許能有一場令人嫉妒的愛情。

之後的事情便順理成章起來。薇安和江岸在一起了。薇安也真正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樣談起了戀愛,雖然是異地戀。

薇安不很粘人,所以異地的時候很少吵架,這倒是讓江岸很不習慣,總覺得在薇安身上得不到重視。于是薇安畢業之後就來了洛城,那時候江岸還沒畢業。矛盾就開始慢慢産生。

或許大多數二十出頭的男生都驚人的幼稚,思想還停留在高中時期,從未認真考慮過畢業之後的事情。每天除了上課,就是無止境的游戲,甚至每到考試之前才想起來自己連預習都還沒做。

生活的壓力讓薇安喘不過氣來,而江岸卻從未體諒。

薇安記得她剛到洛城的那兩周,江岸每天都會叫自己的朋友來他們租住的小屋吃飯。薇安不反對認識他身邊的人,但是每當江岸和他的朋友在房間裏說笑的時候,薇安就一個人站在廚房裏忙活,沒有人回來幫她一下。薇安直到現在都記着那種感覺,她就像是餐館裏的廚師一樣,看着客人笑臉逢迎,待他們酒足飯飽,她再去收拾殘局。江岸從未搭過一把手。

連續這樣,任誰都是會生氣的吧。所以當第二個周末,江岸說他社團的朋友要來家裏吃火鍋,薇安買了菜切好弄好,已經累到不行回到屋裏想要休息一下,結果她才躺下就被江岸叫了起來。他的話是那麽理所當然:

“一會他們就要來了,你把地掃一下拖幹淨。”

薇安在一瞬間暴怒了,為什麽她要如此聽話的收拾,而他江岸只需要動動嘴皮子依舊坐在床上玩他的游戲?

“要收拾你去收拾,我可不是你家請來的保姆。”薇安冷冷的說,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之後是江岸自己去掃地拖地的。可是那餐飯吃得真的是很不舒服,兩個人都帶了情緒,還要假裝沒事。等到晚上朋友們都走了,江岸才黑着臉跟薇安講理。

“既然我們在一起,那麽這個小屋就是我們的家。作為這個家的女主人,你不覺得你整理收拾是應該的麽?”言之鑿鑿,瞬間就感覺薇安是多麽的不明事理。

“作為男主人,你的義務就是制造垃圾外帶做甩手掌櫃麽。”薇安反問,言語間的輕視恐怕當年的江岸還不能理解,所以不了了之。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這樣,薇安已經失去了指責的動力。在某一時刻出神,薇安甚至自己找到的不是能與自己度過一生,可供她依靠的丈夫,而是事事都需要她操心提點的兒子。這樣的想法讓薇安覺得嘲諷,可是事實似乎就是這樣。

薇安是計劃性很強的人,對于自己的東西也都有安排。但是江岸似乎就是為了讓薇安破壞她的規矩而存在,東西永遠都亂丢,從來都記不得自己是不是有髒衣服沒有洗,然後等自己沒有衣服穿得時候再抱怨。

每天如此,真心讓人疲累。

開始的憤怒漸漸被時間磨成了麻木,薇安甚至有時候都在想,自己那麽不願千裏來找他是為了什麽,是為了能夠和江岸長遠走下去的愛情,還是只是為了來當他的貼身保姆?薇安不得而知,只是在蘇喬的權威中一遍又一邊麻醉自己,江岸還沒有畢業,等他畢業了,有壓力了就會變好。

可事實證明,并不是這樣。

等江岸終于開始實習,薇安正好從原來的單位辭職,正趕在過農歷的新年之前,所以也不着急找工作,就幫一些網站寫寫文案,做做策劃打發時間。

江岸每天下午六點半下班,實習生的工資少的可憐。薇安也有自己的工作,畢竟每個月的房租和吃穿用度還是需要金錢的支持。每當薇安在為了生活費而緊張不安的時候,江岸都是在一邊玩着游戲,一邊大言不慚的回答:“以後會好的。”

可是,以後在哪呢?

現實在一點點摧毀薇安的堅持,她每天要有很多事情忙,而江岸似乎并不關心這些,他關心的只是在回家邁進家門之後,薇安是不是已經做好了飯在等他。

那天下午,薇安在趕一個方案,沒有做飯,江岸回來知道後就立刻黑了一張臉,聲音裏帶着指責:

“我不是跟你說在我回來之前把飯做好麽!”薇安的眼神在一瞬間就冷了下去,冰冷道:

“你是真把我當家庭主婦了。”江岸在突然之間大怒,氣勢洶洶,拿起剛剛脫下的衣服就要奪門而出。薇安冷冷看着,沒有阻攔。從他開始實習開始,增長的似乎就只有脾氣。薇安扯出一個冷笑,重又回到電腦前,她的工作還沒有做完。

是誰說的來着,沒有物質的愛情就像一盤散沙,都不用風吹,走兩步就散了。

之後的一個多月裏相安無事,再也沒有過争吵。年前等江岸放了假,薇安和他一起回了家,再然後,等過完年回到洛城,江岸去公司上班,回家之後就再也不見薇安的蹤影。

沒有任何預兆,那麽突如其來,甚至前一天晚上薇安還在江岸開玩笑,還躺在他的臂彎裏撒嬌,一切都那麽突然,讓江岸措手不及。薇安并沒有帶走她所有的東西,只有一個皮箱,剩下的東西都原封不動的在屋子裏原來應該在的地方。

不是沒想過要道別,只是到最後的最後,薇安覺得疲倦,失望,哦不,應該說是絕望充斥着薇安的思維,讓她連一句“分手”都吝啬給予。就那麽不辭而別。

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要去哪裏。薇安的手機號在突然之間就變成了空號。

薇安想要往前走。她不想一直都淪陷在貧困的現實裏,工作生活的壓力已經讓她喘不過氣來,她再也沒有力氣去維護一份沒有未來的感情,那種心靈上的精疲力盡,是勝過了所有身體上的勞累困乏。她已經潰不成軍,再也不能深陷泥潭。

那麽,不如換個地方,東山再起。

剛到北京的一兩年裏,薇安在公司裏并不受重視,因為在所有人眼裏,這個姑娘都太過冷漠,甚至給人一種自大的錯覺。可是她卻是最努力的,升職加薪,目标明确。工作做不好她只會找自己的問題,每晚加班,仿佛要将自己錯過的那些時間全都補回來。

“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薇安目光淡然的看着眼前一臉悲傷的羽凡,抿嘴一笑,又将一杯紅酒盡數飲下,深深吐出一口氣,只覺得釋然。她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去回憶這些往事,可是現在······

突然就發出一聲冷哼,帶着自嘲的意味,自言自語道:“怎麽可能沒有預兆?那時候他每天早上醒來都能看到我皺着眉頭看他。看着他的目光都是冰冷陌生的。不會再纏着他。這些怎麽可能不算預兆!”說完,就自顧自開始笑起來,她往前探了探身子,望着羽凡,“我這一輩子最瘋狂也不過那三年。想想等我老了,也應該不會遺憾。”

羽凡張了張嘴,半天沒有出聲,而他的臉上,疼惜是那麽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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