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
進城之後,張凡騎馬走到最前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及她“受傷”,馬車走得很是緩慢。等白驚蟄到府衙的時候,門前已聚了一群圍觀的百姓。張凡站在石階上吩咐人将那些箱子擡進去,神氣十足。而那跟了他一路的八字胡已經不見蹤影。
見東西都擡走之後,張凡一拂袖,轉身進門。走了幾步見一人迎面而來,停了下來,擡手一揖,“白将軍。”
白守川剛剛聽說白驚蟄受了傷,還從馬上摔了下來,一心想着女兒,根本沒心思應付張凡,徑直出了門。
被全然無視,張凡不由輕哧一聲,看這樣子,應該是聽說白驚蟄受傷的消息了。一個姑娘家不學如何相夫教子,非要舞刀弄槍,還被當成個寶貝似的,難不成一輩子不嫁人?心裏嘀咕着準備繼續往裏走,結果不期然想起在山寨裏白驚蟄厲聲質問他那句——“你就不怕我白家軍鐵騎踏平你張府?”
張凡陡然打了個冷顫,想了想,忙又折身回去。
這人來人往的,戲得演足。白驚蟄讓元朗半抱半攙地下了馬車,腳剛落地,就聽到有人叫她。
“蓁蓁!”
一見是爹爹,白驚蟄眉開眼笑,差點就撒歡朝着白守川跑過去了,還好元朗及時拉住了她,猛地反應過來之後,為掩飾過去,白驚蟄就勢軟了膝蓋,幾乎把身體的重量都依到了元朗身上。
見她虛弱得幾乎無法站立,白守川加快了腳步,走到她面前,也不知她究竟是傷到哪兒,聞到一絲血腥味,定睛一看才發現她衣服上有大片幹了的暗紅血跡,“傷哪兒了?”白守川眉頭緊鎖。
白驚蟄一愣,順着他的視線低頭,恍然明白。她都忘了從山上下來的時候,為了弄得逼真一點趁機逮了只野兔,弄了點血蹭在衣服上。現在看來是挺真的,連英明一世的爹爹都被騙住了。
白驚蟄稍微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兔血。”
“吐血?是受了內傷?”白守川一時更是擔心。
白驚蟄是哭笑不得,正在解釋,卻見張凡捧着一張笑臉湊了過來,到了嘴邊的話只好壓了回去。
真是陰魂不散。
“到底是傷到哪兒了?”白守川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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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凡在邊上,白驚蟄不好明說,但又不想爹爹擔心,就眼淚汪汪地看着爹爹,撇着嘴好不可憐,“爹爹,是兔子,蓁蓁想吃兔肉了。”重重咬了咬那個“兔”字。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白守川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知自己這個女兒什麽脾性,倒也冷靜了些,再一想,頓時了然,随後也陪着她一起演戲,“等你養好傷之後,想吃多少爹爹便讓人給你準備多少。”
白驚蟄知道爹爹聽懂了她的話,心裏稍微松口氣。
一轉眼,眼睛又紅紅的,楚楚可憐的,“還是爹爹最疼蓁蓁了。不過蓁蓁差點就見不到爹爹了。”
一聽這話,張凡登時警鈴大作。
“發生什麽事了?”白守川問。
“蓁蓁學藝不精,叫人挾持,那山賊頭子拿我與張大人做交易……”
張凡聽得手心冒汗,不敢讓白驚蟄再說下去,幹笑着插話,“可不是!白将軍您是不知道真是驚險萬分,那無恥匪賊就把劍架到了白副……白少将軍的脖子上了。”說到這兒,不知道後面的話該如何說不得不停了下來。
“然後呢?”白守川表情陰沉追問。
“然後……然後……”張凡支支吾吾的,眼睛不由瞟向白驚蟄。
“然後。”白驚蟄接過話頭,“多虧張大人急中生智與元朗演了一出戲,才将我救了出來。張大人不愧是才智雙全。”
一聽那才智雙全,張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連連擺手,“哪裏哪裏。”笑着笑着那笑一下生生僵在臉上,目光意味不明的看向白驚蟄。
白驚蟄裝作看不懂,只擺出一副感激不已的模樣,手肘碰了碰元朗。
“張大人,那時候情勢所逼,得罪了。”元朗順勢道。
張凡這是吃了個天大的啞巴虧,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本來是準備待會兒見了幾位大人好好告她一狀的,卻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她竟然搶先一步,在她這個能呼風喚雨的爹面前愣是将黑的說成白的,現在他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吞,很是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幹幹應道:“明白明白,不妨事不妨事。”
白驚蟄轉過頭看了元朗一眼,眼裏得逞的笑意一閃而過,等回過頭立馬又是那副感激的模樣。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傳來。衆人尋聲看去。
白驚蟄一眼便認出這是誰的車。畢竟要不是她那日攔了這輛馬車,她現在不知道在哪兒逍遙快活呢,哪兒用得着跟張凡在這兒鬥來鬥去。
“陳公公。”張凡一路小跑迎了過去,搶在小厮前面伸手去攙那馬車裏面的人。
馬屁精。
白驚蟄在心裏嘀咕一句。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生着一張笑臉的中年男子。這是白驚蟄第一次見到這位聲名赫赫的陳公公。但從相貌上來看,并無甚特別之處,只不過,那雙眼睛……
笑中有刀。
陳璁下了馬車,注意到這邊三人,便問:“白将軍在這門口做什麽?”
“我剛聽聞蓁蓁受傷墜馬,心中擔憂,就先出來看看她。”
聽他說完,陳璁才将目光移到白驚蟄身上,上下打量一遍,“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令愛年紀尚輕,藝高人膽大,能學着謹慎些是好事。”
話裏有話,在場的也都不傻,都聽出來他在計較之前的事情。
白守川就擋在白驚蟄前面,一字不答。長輩不說話,白驚蟄和元朗自然也跟着不說話。
氣氛一時有些僵,陳璁倒是不以為意,笑笑,“那我們進去吧,裏面的人怕都已經等急了。”
“陳公公。”張凡滿臉堆笑地跟上陳璁。陳璁應聲止步,回頭看着他。
張凡拱手,“此次剿匪細節下官可與各位大人細說。白副将身受重傷,先前還從馬上墜下,還是早些醫治的好,未免落下病根,我大晉白白折損一将帥之才。”
白驚蟄心裏一急,張凡明顯是想支開她,到時候無人對質,誰知道他要往自己和元朗身上潑多少髒水,正要說話卻被爹爹攔下,只聽爹爹道:“蓁蓁雖是我的女兒,但也是大晉的臣子,該有的規矩就不能廢。”
既然白守川已經将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陳璁斜眼看了看白驚蟄,捏着嗓子道:“那白将軍請吧。”
“陳公公請。”
進了府衙,白驚蟄因為受傷,特許坐着禀告。但有張凡在,她基本插不上話。
雖時不時的誇大一下自己的作用,但也沒有胡說八道,禍及她跟元朗,白驚蟄也就睜一只閉一眼,乖乖坐着沒有戳穿他。
他在這邊說得慷慨激昂的時候,那邊清點東西的人也清點完了。一個小厮走過來對陳璁耳語幾句,原本悠悠閑閑喝着茶的陳璁忽然臉色微變。
這一幕叫白驚蟄看了個分明,怕自己會忍不住笑出來連忙将頭低下,把笑意壓了壓,再一擡頭時,見陳璁起身往那堆箱子走去。
“東西一件都不少嗎?”陳璁尖着嗓子問。
聞言,張凡颠颠的小跑過去,“照着禮單對過好幾遍了,一件都不少。”一臉讨賞樣。
“真的一件都沒少嗎?”陳璁轉頭看向張凡。差不多的一句話,這次卻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見狀,張凡一下斂了笑,臉色微僵,摸不準陳璁的意思,啞了片刻後道:“這些東西擡出來的時候,白副将也在場的,清點的時候她也看着的。”也不說沒少,也不說少了,直接把白驚蟄拉了進來。
要死還要拉個墊背的。
白驚蟄可不吃這個啞巴虧,雖身負“重傷”,還是強撐着站起來,“兩位大人、陳公公,驚蟄有辱使命,張大人領兵攻上山的時候,我不僅被打傷不說,還叫那山賊頭子用劍架在脖子上,直到下山的時候才被放,實在是有負各位大人信任。”
意思是,我是看着,但是我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看着,能不能看清各位大人自行判斷吧。
她一說完,堂上的人都看向張凡,張凡卻一點也不慌張,張口便道:“啓禀高大人、周大人、陳公公、白将軍,白副将所言句句屬實。我派白副将和元朗先上山打探消息,他們先上的山,等我帶兵趕到的時候,白副将已經跟那山賊頭子動起手來,後被挾持。兩人之前發生了什麽,我是一概不知。元朗也不見蹤影,若是元朗在的話,我或許還能知道點其中內情,與那山賊頭子斡旋的時候知道該如何對症下藥,不至于讓白副将受如此驚吓,實在是我這個統帥失職。”
白驚蟄一驚,沒有想到張凡竟也玩起了苦肉計,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但字字句句無不在暗示她和元朗私自勾結山賊。
這堂上的氣氛頓時變了。
白驚蟄深知這個時候一旦有遲疑便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可一時又想不出完全之策,心裏一急,“倒是沒看出來張大人如此關心愛護我,當時……”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張凡強行打斷,“白副将為何要當着幾位大人的面如此質問我?雖然這次剿匪你是副将,但我時時刻刻不敢忘白副将也是白家軍的少将軍。白副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難辭其咎。”
“你……”
白驚蟄差點沖動的時候,被人及時拉住。
元朗站了出來,看着張凡,“張大人,白副将受傷,這一路騎馬颠簸,精神不濟,方才在城門口險些墜馬大人也是親眼看見,請大人不要計較。”
聽元朗開始說軟話,張凡一副得意的樣子,也沒再搶話說。
“大人一直坐在馬車裏,未曾問罪,我們竟也未曾料到大人心中竟有如此疑問。正如大人所說,不管白副将是不是白家軍的少将軍,或者是不是白将軍的女兒,這次上茔山剿匪,她都只是副将,必須聽大人調遣。大人派我跟白副将兩個人上山打探消息時,白副将希望多派幾人,大人也是說,這是大人的用人之法,不容置喙。”
元朗說話不慌不忙,很是冷靜,聽起來格外叫人信任。
元朗繼續道:“我和白副将兩個人上山之後,發現情況并不樂觀,那寨子裏光是巡邏的人就有上百號人。為了探清對方虛實,只好冒險進寨,結果卻被發現,我們雖都是習武之人,可雙拳難敵四手,加上對山寨中的情況并不熟悉,白副将才被挾持。”
因元朗的這一席話,剛剛差點扣死的勾結嫌疑出現明顯轉機。
白驚蟄也被元朗的話點醒,抓住時機,乘勝追擊,寒聲:“張大人問元朗去了何處?大人難道忘了我們是怎麽從寨子裏撤出來的了?若不是元朗急中生智,以一孩子性命要挾那匪賊,我早就跟着那群匪賊被張大人你亂箭射死在茔山上了!”說到最後情緒突然激動,白驚蟄急促咳嗽起來,擡手捂着嘴,再一松開,手心有血。
衆人皆是一驚,就連元朗和白守川都變了臉色。
白驚蟄人搖搖晃晃的就要倒,幸好被白守川及時扶住。
“張大人,這是怎麽回事?”白守川讓白驚蟄坐下,冷聲質問張凡。
張凡這下明顯慌了,擡手直抹汗,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一句話。
見他這般,白驚蟄心裏剛冒出來的一個猜測被印證。
剛才那一番栽贓嫁禍明顯不是張凡能想出來的,應該是那個八字胡的主意。這一招已經足夠她喝一壺了,萬一她扛過去了,那元朗挾持張凡應該就是後招,就算不能扭轉乾坤,至少打個平手是可以的。不過他們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後招卻在進府衙之前被她破了。
真的是老天有眼。要不是張凡陰魂不散,她如何能到機會拆他的招。
“張大人!”白守川面有怒意。
“那,那不過是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權宜之計?”白守川眉眼發寒。
“白将軍,您先聽我說。那的确是權宜之計,我不過是在詐那些個無恥之徒,就算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害白副将啊。”說着張凡小心翼翼的往陳璁那邊瞟。
陳璁便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說明白了就行。這次東西能全部追回,大家都是勞苦功高。”
也許是見勢頭不對,陳璁沒再提東西少沒少的事情。
不過白守川卻沒因為他一句話便罷休,沉聲道:“白家軍裏若是有叛國背君、不忠不義之人,不管是誰,不勞他人動手,我白守川親自了結。但若是有人對白家軍包藏禍心,那便是對大晉包藏禍心……此心,可誅。”
敲山震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雖然沒有修頤哥哥,但真的是大肥章啊,真的不誇誇你們的大可愛我麽?(這大概叫皮比城牆厚,子彈打不透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