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湖邊的一小院。

白驚蟄這症狀來得又急又猛,在跑了四五趟茅房之後,整個人虛軟無比的靠坐在床沿邊,不敢站不敢躺,生怕好不容易才消停下來一躺一站又要往茅房跑。

付傳慈坐在白驚蟄對面,正凝神診脈。先前他粗診一番,施了針,待她腹瀉之症緩下來之後,現在才得了機會細細查看。

白驚蟄靠在床柱上任由吟冬彎着腰幫她擦着臉上的虛汗,“吟冬……”

“嗯?”吟冬稍微停下手裏的動作。

白驚蟄擡眼看了眼外面,能看到門口窗前人影晃動。她上一次沖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修頤哥哥、元朗還有彥青都站在門外,一想到他們看到自己一趟一趟跑茅房的樣子,白驚蟄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強打起精神道:“你讓……他們都出去!”

吟冬扭頭看了看,屋裏除了她和付先生,并無其他人,安慰道:“放心吧,殿下他們都在屋外等着,不會進來。”

“讓他們再離遠點!不許在屋外!”白驚蟄開始耍橫。因為身體不适,人本就有些虛弱,再一着急,便是淚眼花花。

想她堂堂白家軍的少将軍竟會拉肚子拉成這般模樣,叫人看到,尤其還是……他們,她以後還怎麽面對他們!

“快去啊!”見吟冬不動白驚蟄着急催促。

見她動來動去付先生都沒辦法看診,吟冬只好轉身出門,白驚蟄這才安分下來。

屋外說話的聲音很小,白驚蟄完全聽不見他們再說什麽,不過沒過一會兒,門外的人影便都不見了,她心裏不由松了口氣。

吟冬折身回來,看到付先生剛好診完脈,便問:“付先生,如何?”

付傳慈起身,露出一個寬慰的笑,“放心吧,并無大礙。我一會兒讓人送碗湯藥過來,喝下再休息片刻便會沒事。”

聽說沒有大礙,吟冬不禁松了口氣,“多謝付先生,敢問先生這症狀是如何引起的?”

“她今日可有吃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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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冬略一沉吟,将白驚蟄從進涼亭吃的東西一一說了出來。

白驚蟄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吟冬的記性越來越好了,竟然她吃過三五個花生都沒落下。

“不過這些東西蓁蓁小姐以前也一起吃過,但從未出現腹瀉症狀。”

付傳慈聽完,細細思量,半晌沒有說話,忽而臉色微微一變。

見狀,吟冬趕忙問,“付先生,怎麽了?”

聽到她的聲音,付傳慈臉上重新挂上笑意,“無事。我想應該可能是吃得東西太多太急所引起的。”

說起吃得太急,吟冬不由想起白驚蟄在涼亭裏,不管付家小姐遞什麽給殿下搶過來就往嘴裏塞。吟冬走到她身邊,忍不住笑,“叫你搶東西吃,現在吃到苦頭了吧。”

白驚蟄不以為然的皺皺鼻子,礙于付先生還在,只小聲嘟囔一句,“明明是她先動的手。”

聲音雖小,吟冬還是聽到了,先是一愣,不過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一時臉上笑意更深,狀似無意的低語了一句,“是你的,別人怎麽搶也搶不走。”邊說邊扶她躺下。

白驚蟄別過臉,神色有些黯然,接了一句,“不是我的,我也怎麽搶都搶不來。”

聞言,吟冬先是微微訝異,一垂眸,看到她這般模樣,只嘆氣輕笑,并未多說什麽。

因為外面還有人等着,付傳慈叫來管家,将這邊安排妥當之後,才去跟長孫蘭夜回話。

藥很快送了過來。

白驚蟄坐起來接過碗,黑黑的有點臭。俗話說,長痛不如短痛,白驚蟄拿出湯匙,就着碗一飲而盡,而後臉皺成一團把碗遞給吟冬。

“再躺會兒。”吟冬把碗放到床邊的小方幾上,又扶白驚蟄躺下。

白驚蟄這會兒精神好了不少,臉上也慢慢有了血色。吟冬幫她蓋被子的時候,一點點風撲面,不知道是藥的味道還是她在茅房裏蹲得太久,有點臭臭的味道。

“吟冬!”

被她這一驚一乍吓了一跳,吟冬睜大了眼睛看她。

“修頤哥哥他們還在外面嗎?”

就這點事。吟冬慢條斯理答,“嗯,付先生說你休息會兒就可以回去了。殿下和元朗少爺都在外面等你呢,放心吧。”

放心?他們在她才不放心啊!要是這味道真是她身上的味道,被他們聞到,她真的就是沒臉見人了!

白驚蟄忙道:“你出去跟修頤哥哥,哦,還有元朗說一聲,說我已經沒事了,藥也喝了,讓他們先回去,我待會兒自己回去。”

吟冬面有不解,之前又是搶東西吃又是情緒低落的說不是自己的,自己也搶不來,現在竟又将人往外趕,想了想,“話我可以傳達,可是殿下和元朗少爺願不願意走那便是他們的事了。”

聽吟冬這語氣,白驚蟄就知道想自己回去是不可能了。于是,等休息夠穿好衣衫之後,白驚蟄将付家管家叫了進來,問他借了個東西,承諾一會兒回去之後會送個新的過來還上。

管家也多聽聞将軍府的小姐說話行事與常人不同,不過聽她說要借一床被子走的時候,他還是愣了好久。不過畢竟她是客人,雖覺奇怪還是答應讓她帶走,還說不必還。

當白驚蟄用一床被子将自己裹得像個粽子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的幾人皆是一怔。

“蓁蓁?”長孫蘭夜起身,眼有笑意,也有疑惑。

白驚蟄生怕他靠近,不自覺往角落裏縮了縮,避開他的目光,道:“冷。”因為想趕緊從這裏離開,話自然是能少說就少說。

見他們不說話只看着自己,白驚蟄将被子又裹緊了一分,“修頤哥哥,麻煩你待會兒送下元朗,我還有點不舒服,不想與人同乘一輛馬車,我先走了!”飛快說完,然後幾乎是貼着路邊一溜煙跑了出去。

留下幾人面面相觑。

因為白驚蟄當時沒有鬧出太大動靜,所以來付家做客的人到太陽開始西沉才陸陸續續告辭離開。

付雲桑站在爹爹身後,面色平靜,眼眸低垂。每有賓客過來告辭的時候,客套的話都是付傳慈一手包攬,付雲桑只是點頭示意,熱情好客是算不上了,但也不失禮節。

送走了所有賓客,付傳慈轉身往裏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女兒,語氣嚴肅道:“跟我去祠堂。”

付雲桑目光微微一閃,未多言,默默跟上。

付家祠堂。

“跪下。”付傳慈面對着列祖列祖的牌位道。

付雲桑被這兩個字着實炸了一下,擡頭,臉上難掩詫異。

“跪下!”付傳慈的語氣又加重一分。

付雲桑卻站着沒有動,冷靜應答:“爹爹,雲桑并未做錯事。”

見她還頂嘴,付傳慈一時氣結,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你未做錯事?好。那我問你,你倒給祁王殿下的那杯水你真的希望是殿下喝下去嗎?”說完,不等付雲桑說話,又補了一句,“我已經問過府裏的下人了。”

付雲桑垂眸,抿了唇,未答。

雖早已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見她面對自己的質疑一言不發,付傳慈既氣又心痛,“還要堅持說自己沒有做錯事嗎?”

付雲桑面色不改,跪了下去,淡淡道:“若是她不争搶,也不會這樣。”

見她毫無悔改之意,付傳慈氣得發抖,厲聲呵斥,“到現在你還不知悔改!我們付家世代行醫,教你的是治病救人之法,你竟拿去害人!?若是傳出去,你自己的臉往哪兒擱?我的臉往哪兒擱?付家列祖列宗的臉又往哪兒擱?”

付雲桑也不擡頭,情緒平靜,“爹爹心裏是救死扶傷、家國大義,可惜女兒待在爹爹身邊耳濡目染的機會太少。”

聞言,付傳慈先是微微錯愕,繼而怒氣頓消,目有愧疚,沉默半晌問:“你怪我将你送去藥王谷?”

付雲桑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孤零零的白色身影,雙親亡故,他站在靈堂中間,沉穩如水,叫人看不出一絲悲傷。哪怕風雨飄搖,只要他站在那裏,便讓人願意相信一切都會過去。

“當初去藥王谷是女兒自己要去的,從來沒有怪過爹爹。”

一句話,付傳慈忽然覺得自己被拒之千裏之外,明明是自己的女兒,自己卻越來越看不懂這孩子了,心下不由凄涼,“雖然你會的東西只有一半是我教的。”頓了頓,甚是悵然,“或許這些年過去,連一半也不剩了。”

話音落下,父女兩齊齊沉默,祠堂裏靜得針落可聞。

良久,付傳慈緩緩開口,“越是想要得到,越是要學會珍重。若因求而不得,陷人危難,不僅會讓自己落得讓人恥笑的下場,想要的也會永遠得不到。”

付雲桑沉默片刻,而後緩緩俯身磕頭,“多謝爹爹提點,女兒謹記。”

付傳慈長嘆一聲,“罰跪兩個時辰,再把家規抄寫五十遍。”說完,轉身往祠堂外走。

“是。”付雲桑跪直身體,依舊那副淡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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