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風聲葬十年高樓獨上
憑欄望日暮廣漠蒼狼
惜絨裝 玉門篷斷邊城殘陽
一夜孤影長羽書飛長城月孤船雪
……”
檀木香煙袅袅而起,彌散悠遠,沁人心脾。
茶幾上,低沉的女音緩緩地響起,空空蕩蕩的回響。
樂緩情柔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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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陽臺的落地窗,白雲生捧着手機頭也不擡的沖陽臺上喊道:“叔,手機響了。”
足等了兩秒也沒有聽到應答,白雲生擡頭看了過去。
不大的陽臺上曬着一盆盆子的吊蘭,此外就是連根鳥毛都沒有,更別說是一個大活人了。
“奇怪,叔能去哪呢?”白雲生皺着眉,視線掃向自己手中小心捧着的手機上,來電顯示标注的是小白。備注,打電話沒人接就不停的撥過來的習慣,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嘆了口氣,白雲生吸了一口氣,終于還是滑開了屏幕。一個“喂”字才出口,電話那頭就響起某鬼叽裏呱啦竹筒倒豆子一樣的聲音來:“哎呀小白呀,你怎麽這麽遲接電話呀?!明天就是小小白的生日啦,18歲的生日哎,一生才一次啊,可要好好辦呀!你決定好去哪裏慶祝沒?流芳酒店怎麽樣?那裏的醉魚可是相當好吃的。不然旌德也成啊,那裏的烤鴨真是皮兒脆肉嫩,味道也好的很吶……”
白無常的話讓白雲生一愣,這才想起來,明天就是他的18歲生日了,一生只有一次的18歲,過了明天他就真的成了大人了。
喋喋不休竟然沒有得到回應,白無常有些不開心喊道:“喂喂喂?小白,你有在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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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白雲生深吸了一口氣,對着電話那頭的鬼說道:“白大人你認錯了,我是雲生,我叔叔現在不在。”
電話那頭靜默了片刻突然爆了一句粗口:“我X,驚喜沒了,小白會打死我的……”
白雲生一愣不解的問道:“驚喜?什麽意思?”
白無常哼哼唧唧兩聲,才小聲的解釋道:“還不是小白說的要給你過個不一樣的生日嘛,哎呀呀,不能再說了,不然真要被小白滅口了!雲生乖哈,把我剛剛說的話統統忘到爪哇國去。不許再想起來!”
莫名的這語氣讓白雲生想起了幼稚園裏的小朋友說話的語氣,說話的人通常覺得自己霸道酷炫,可是聽話的人,卻覺得這人稚氣而讓人發笑。
“哼哼!等小白回來了記得問好地點,我還要去吃大餐……啊呸!是給你過生日,記住了,挂了啊。嘟嘟——” .
随心所欲的切斷了電話,留下白雲生拿着電話哭笑不得。剛剛白無常那是一時不查暴露了本性了吧。有誰會想到堂堂白無常白大人竟然是個吃貨?!
搖了搖頭,白雲生便反身回了屋內。說來也巧,他前腳剛跨進屋,大門就被人“咔擦”一聲擰開了。
一擡頭就看見自家叔叔站在門口,心裏一喜,高興的喊了一聲:“叔,您去哪兒了?”
白玉堂瞥了眼他手上拿着的手機輕描淡寫地答道:“有些事出去了一趟。”說着身子往門邊挪了挪,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白玉堂的身後傳來。
“嗨,騷年,搞基嘛?”
身穿開叉開的誇張的淺紫色的旗袍,一雙修長且白皙的美腿越過白玉堂走了進來。白雲生的目光在那近乎垂直的高跟鞋上停頓了幾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喊道:“月華姐姐,你來啦。”
這一聲叫的既親切,聲音又好聽,可真是喊進人心裏去了。
來人正是丁月華,聽到白雲生的聲音,心肝兒都要融化似的,急忙三步并作兩步的奔了過來。上了些年紀的木地板上就聽見鞋跟碰觸着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音,真的是聽者驚心。
生怕一個不小心釀成慘劇,白雲生趕忙迎了上去,關切地提醒道:“月華姐姐,您小心點呀。”
“小雲生真是好孩子,懂的心疼人!”手若無骨一般的纏上白雲生遞過來的手,趁機揩了把貨真價實的嫩豆腐,丁月華伸手捏了捏白雲生的臉,狡黠笑道:“哎呀,手感還是這麽好呀~”
明明與白玉堂長的七分相似,可是性格特別好,特別溫順的白雲生同學時常成為怪阿姨怪蜀黍手下被捏的那一個。沒辦法,白玉堂的氣場太強大,就算有肖想他的,一個眼神飄過去,心髒都要吓爆了,哪還記得什麽肖想。那時候巴不得多生兩條腿逃跑最好。
久而久之,白雲生就成了人見人捏的對象了。畢竟捏不着大的捏小的也是好的呀。
臉蛋被揉捏的幾乎要變形,白雲生還是好脾氣的任由丁月華過足了瘾,惹得丁月華直呼他是個好孩子之類的。
等到那雙漂亮的魔手從自己臉上扒拉開的時候,白雲生才紳士十足的請人先坐下,這才問道:“月華姐姐怎麽突然過來啦?”
“當然是來看我們可愛的小雲生的咯~”雙手搭在沙發背上,舒服又慵懶的靠了過去。丁月華一邊慢條斯理的回答着,一邊眼尖得看到走向廚房的白玉堂,連忙雙手合十,眨着閃亮的大眼睛,甜甜的開口道:“白家哥哥~麻煩給我一杯現榨的蘋果果汁謝謝~”
美女就是美女,使喚起人來都是這麽優雅好看。
白玉堂轉頭看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嗯走進了廚房。沒一會兒就聽見榨汁機工作的聲音。
微笑着收回視線,丁月華縮回手,更加慵懶的窩進沙發裏。擡着頭,睫毛輕微的顫了顫,對白雲生眨眼笑道:“小雲生,周六陪姐姐去趟汴京大酒店呗。”
勾魂奪魄的大眼眨呀眨的,眼睫毛刷呀刷的好不誘惑。白雲生卻面不改色的問道:“好好的去酒店幹什麽?”
只是話音未落,他突然就想起先前白無常的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白無常說,要給他一個驚喜,難道是去汴京大酒店為他慶生?叔臉皮薄,不好意思親自跟他說,所以托了丁月華來做牽線搭橋的人?
白雲生想什麽,丁月華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撩撥着自己的頭發,漫不經心地說道:“去酒店還能幹什麽,相親呗。”
“相親?”這實在出乎自己的預料,可是又無法反駁,因為丁月華真的沒有談男朋友。論年紀,丁月華應該比自家叔叔要小上一些,而且長的及其漂亮,身材高挑,跟個模特兒似的。可是這樣的丁月華偏偏就是沒有男朋友,這樣說來,還真有些奇怪。再來,丁月華還年輕的很,這麽急就相親,似乎有點說不通。
無視白雲生眼裏的疑惑,丁月華倒是無所謂的很。拎着包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丁月華笑得風情萬種。
“周六晚上六點,汴京大酒樓,不見不散喲~”
說着也不等白雲生反應,就對着廚房的方向飛了一個飛吻,大聲道:“白家哥哥,這果汁還是下次再喝吧。月華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還有說得那件事,就麻煩白家哥哥了~”
打啞迷似的,丁月華踩着她的細高跟又快步離開了,潇灑之極,沒有帶走半片雲彩。
可憐白雲生雲裏霧裏的,怎麽也明白不了。只能茫然的站在原地,直到白玉堂端着剛剛榨好的西瓜汁,送到他的面前的時候,白雲生才想起來,丁月華喜歡的蘋果汁變成了他喜歡的西瓜汁。這種巧合好像白玉堂很早知道丁月華不會留在這裏喝下這杯果汁一樣。
匆匆離開開封公寓,丁月華沒有再轉回自己麽【飾風華】,反而是攔了輛車,報了汴京花苑的名字後,就彎腰上了車。
車內空氣清新劑的氣味還有些殘留,丁月華二話沒說搖開了窗戶,風從窗外灌了進來,吹亂了她的黑長直,也毫不在意。
自從上車後她就一直低着頭,似乎不安的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十分鐘後,車子穩當當的停在汴京花苑的門口。司機喊了一聲,她才停下手,快速的将右手握緊成拳狀,剛剛瞬息之間,似乎出現了一張紙張的邊緣。
丁月華随手掏出張百元鈔票遞了過去,也不等司機找錢就神情恍惚地下了車。
茉花棟20號是丁月華的家。十年前,丁父丁母出差的途中遭遇不幸,年幼的丁月華跟着他的兩個哥哥繼承了父母名下的這套房子,這一住就有十年時光。
輕車熟路的走到自己家門前,院子裏開着好些花。 各式各樣的花盆,價格高低的都是應有盡有。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花都開的燦爛于比。
這些花都是丁家的老大,丁月華的大哥丁兆蘭培育養育而出的,其中不乏珍惜的花草。其實以前丁月華很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的哥哥會對種花這麽感興趣,可是等到這滿院都開滿了花,蜂蝶飛來的時候,又是特別的生機勃勃,怎麽看怎麽養眼。
每到這時候,丁月華才不得不感嘆自家大哥有遠見啊。只是今天完全沒有欣賞花草的欲/望,丁月華快步推開了院門,走了進去。
匆匆路過鋪滿鵝卵石的小道,丁月華一把推開華麗的大門,沖門內喊道:“大哥。”
只是出乎她預料的是,屋裏坐着的人并不止她那死宅的大哥,還有那終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棍二哥丁兆惠。
丁兆蘭,丁兆惠,擁有着相同的一張清秀的臉,更明明是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可是性子截然不同。大哥丁兆蘭給人的感覺就是很穩重,很有責任感,而丁兆惠則是活潑了很多,做事也不像丁兆蘭那樣一板一眼,靈活了許多。
三年前的某一天丁兆惠突然被某個游方神棍男給勾搭上了,死活要跟小神棍一起雲游天下兼鏟除世間邪惡污穢之物。丁兆蘭被磨得沒辦法,只得任由了他去,而這一去就是三年。期間就是電話都極少接聽,仿佛失聯了一樣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怎麽可能不吃驚呢?
離家許久的男人反而熟稔的很,笑眯着眼對着自己還在發呆的妹妹打着招呼:“嗨,小妹,好久不見呀。”
語氣歡快而熱情,絲毫不像許久沒有回過家的人。
“二哥?!”丁月華有些詫異的看着客廳裏坐着的人,腦海裏閃過的還是當年離開時的二哥的模樣。沒有染的金黃的頭毛,沒有打成馬蜂窩的耳朵,沒有褲子上挂着的亂七八糟的銀色的鏈子,當時青蔥水嫩的十八歲少年如今便成這樣非主流的一個人,歲月果然就是把殺豬刀。
一瞬間的吃驚消失殆盡,平複了心情,丁月華走近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到會兒,這不才把大哥拖出書房你就回來了,可真是趕巧兒了。”丁兆惠一邊回答着,一邊目光還在丁月華的身上來回的打量着,眼神裏滿是頗為欣慰的笑意。看得丁月華好不自在。 .
縮了縮身子,丁月華瞪了眼丁兆惠,問道:“二哥,看什麽?”
“當然是看我妹子長成了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啦,不愧是我妹子,啧啧,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乍聽見前一句,丁月華心中甚至還存着些感動。只是越聽,丁月華頭 上的黑線就挂的越多。實在不想提醒他,他此時那難以名狀的表情實在過于猥瑣。
想了想,畢竟好不容易才回來的,還是忍一時風平浪靜的好。丁月華這樣想着,就聽見丁兆惠又說道:“而且親親也說你的姻緣近了,而且是段天造地設的好姻緣。所以二哥特意千裏迢迢的趕回來給你把關。啧啧,想娶我丁兆惠的妹子,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丁兆惠說到激動的地方,不僅唾沫星子亂飛,而且唇角輕揚化作一道漂亮的弧形,丁兆惠一副将女兒拉扯成人的自豪模樣。
而他話中的親親丁月華當然知道是誰,就是當初拐走了她二哥的那人。大名徐三琴,乃是一個沒人品沒內涵沒節操的三無流氓大神棍。
徐三琴與丁兆惠的孽緣開始于三年前的某個下雪夜,外出晚歸的丁兆惠開着車撞飛了站在雪地裏,穿着白衣白褲裝雪人的徐三琴後,将人從雪堆中扒拉出來,拖回家中,原本打算毀屍滅跡的,滅到最後反而搭上了丁兆惠這個人。
有時候想想,人生就像是一場場電影,開始和過程都想的好好的,可是結局偏偏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折,這樣才夠出人意料。
丁兆惠說得興奮無比,身為話題人物的丁月華卻淡定的很。也不能說很淡定,畢竟身為女生,聽到有關自己姻緣的事總是有些上心的。只是繼承了占蔔的能力,或多或少接觸到這些人事,所以也算看得比較透徹。二來,所謂天造地設的戀情丁月華并不相信,喜歡一個人并不像占蔔其他的事情那樣,占蔔到什麽就是什麽,“喜歡”這兩個字本身就包含着太大的變數。人生本就短暫,再來承受這些變數,實在有些可惜。 基于這些考慮,所以丁月華沒有談戀愛。自然也沒有占蔔過自己的姻緣。占蔔的人不為自己占蔔,就像算命的人不會算自己的命一樣,這其中的忌諱自然不用多說。
沒有把握的事,丁月華是不會去做的。
至于姻緣的事,她一直秉持着是順其自然的信念,因為是她丁月華的,就一定是她的,別人怎麽搶也搶不走,而不是她的,她也沒必要強留,根本就沒有必要。
“所以說,妹子,你要矜持啊,你也知道,男人嘛,沒幾個好東西,當然你大哥二哥絕對是好東西……”喋喋不休的向自己妹妹傳授知識,丁兆惠說的不亦樂乎。
自家二哥從小就有些妹控,操她的心跟什麽一樣,生怕她受了委屈。只是沒想到出去混了三年後,不僅妹控沒有得以解決,這性子也越來越三八了。丁月華嘆了口氣,喊道:“二哥。”
“所以說……”丁兆惠頓了頓,問道:“嗯?怎麽了?”
“姻緣什麽的到時候再說,只是再不解決眼下這個問題,你小妹就真要跟你黃泉兩相隔了。”
丁兆惠被她的話一時說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問道:“啥意思?”
揭開旗袍袖口,丁月華捋高袖子,露出潔白的右手手臂。只見雪白的一條纖細的手臂上,竟然暴起一條筋脈,殷紅刺眼,竟然像是血脈。 血脈蜿蜒,已經到了右手胳膊的關節處,似乎還有向上蔓延的趨勢。
丁兆惠盯着那條血色痕跡的瞬間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呢喃。
“這、這是?!”
作者有話要說: 歌詞出自齊栾的【天光】,不錯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