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櫻(2)
? [撄寧80·落櫻]
寬敞闊氣的房間裏,一位小男孩獨自坐卧于顯得過于寬大的床上。
——2189年11月。
我六歲那年深深認識到——世界是黑色的。
坐在床上靠着床欄,我總是不自覺擡手去觸碰包裹着雙眼的紗布。它使我感到不适,不論是微微的刺痛還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我能說,從山崖上摔下來僅僅傷到眼睛十分幸運嗎?
“鶴兒。”爺爺威嚴低沉的聲音讓我想起房間裏并非只有我一個人。
我擺好手坐正,想着聲源偏過頭,恭敬開口道:“爺爺,聯系到岩崎先生了嗎?”
爺爺沉聲說:“鶴兒當真堅持要去岩崎先生那裏學習?”面對黑暗,我猜想爺爺現在一定又皺起眉頭了。我心說,如果我繼續留在這裏,傷到的怕是不只一只左眼了。我不覺冷笑出聲。
爺爺沉默良久。
有陽光照射到我床上,暖暖的。空氣中,仿佛有櫻花甜甜的香味。
一周前,大伯二姑就是以賞櫻散心為由哄我上山的。
我不清楚他們如何設置的機關,但是我依靠的那棵樹突然折斷使我摔下了山一定不是偶然。還是郁郁蔥蔥的老樹怎麽可能“因為幹裂”折毀。
父母逝世不滿一年,他們就亟不可待想把我除掉嗎。
世界果然是黑色的。
眼傷讓我在家中停留了兩個月。爺爺每日陪在我身邊,爺爺的貼身管家負責我的起居生活。兩個月有驚無險地度過。我拆除了紗布,左眼仍需佩戴眼罩,然而我已經不想在家裏多待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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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聽聞岩崎先生的名望。我要繼承爺爺父親的家業定不能憑靠這樣弱小的身體。不論如何我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得到岩崎先生的答複,我便登上了爺爺安排的專機前往大阪。
2190年,尹熙已經離開岩崎家。七歲的江之鶴到岩崎門下求教。衆人接納了這位起初表現得冷淡的小師弟。而日後,江之鶴為當時作出來到大阪師父身邊的決定慶幸不已。
(二)
——2192年2月。
嚴川領到行裝,回到房間卻始終不見晴彥。嚴川無奈嘆氣:“那小子八成又待在研究室了,天天都在忙什麽呢!”嚴川不知道,當時的殷寧已經創造出“離沚”,施展着自己非凡的才能。
嚴川坐在桌邊操作顯示器閱覽學習文件。
嚴川走神時想到,這幾年來,晴彥的脾氣是越來越差。與自己獨處時就是變得不太說話,一旦外出訓練,眼睛投出的目光兇狠得吓人。确實,兩人逐漸認識到這座的真面目,一段時日過去都會發覺熟悉的面孔消失不見。來到島上,三年的學習結束開始接受實訓起,每次演練都危及性命。原先不了解的島上建築,原來都是一座座訓練場。為了要活下去這個最基本的需求,每個人都在拼命掙紮,被殘酷的競争改變原有的面目。晴彥的改變就是越發沉默,原本性格內斂腼腆的孩子,如今變得暴戾冷漠。
晴彥腦袋聰明,這幾年學習格鬥後,武術的天賦也表現出來。晴彥招式迅猛,身體的耐力格外的好,嚴川自覺體力過剩也贏不過這小子。晴彥也沉迷于科技研究,嚴川記得晴彥不久前向他展示過一個瑩藍色的全息投影視鏡,可以巧妙隐藏,也可展開成龐大的規格。嚴川感嘆,所幸晴彥依舊願意與自己搭檔。雖然困在島上的生活很悲苦,嚴川覺得,只要有晴彥在身邊就一定可以熬出頭。
夜晚,晴彥回到宿舍,嚴川與他說明明天的實訓任務。晴彥收整行裝答道:“明白了。”
面對越發面癱的晴彥,嚴川很糾結。
怎麽如今想看一眼他的笑容都這麽困難了?
第二天的實訓中,嚴川完成信息交互來找晴彥,卻看見晴彥為一個男人療傷。
還沒來得及感慨晴彥依然是個好孩子,嚴川一眼認出那是有着“魔鬼”名號的內斯特。嚴川心裏大罵,晴彥目光冷淡聲音嚴厲,領着他前往下一個任務地點。嚴川心裏呼喊,內斯特千萬不要看上晴彥這張面癱臉。轉念一想,晴彥戴着防毒面罩呢。嚴川安心了。
五月的時候,一次暗樓練習。嚴川找到晴彥時,晴彥正站在牆上的豁口邊。嚴川聽見了哭泣淫_亂的聲音,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麽。嚴川捂住晴彥的嘴把人帶走。晴彥被吓壞了,多年來嚴川也沒有見過晴彥如此驚慌的神情。回到宿舍,嚴川趁機教育道:“那就是內斯特。一定要離那個人遠點,他是魔鬼!”晴彥縮在自己懷裏點了點頭。
清瘦的小少年貼着自己,身體發抖。嚴川有些心疼地揉揉晴彥的腦袋。
年底一次演練,嚴川中計被敵方俘獲。作為“泥鳅”的嚴川哪裏會擔心這些捆着自己的繩子,可是嚴川在敵方的小隊裏看見了內斯特。嚴川當即祈禱:晴彥千萬不要來找我!!
事與願違,所幸兩人最後都成功逃脫。
第二年初,嚴川聽聞內斯特在執行任務中失蹤。
外面的世界才是更殘酷可怕的存在。
2193年3月的一天,島上一片混亂。
殷寧身處實驗室,看見沖進屋的春川鳶與月山奏相擁。
月山奏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殷寧,壓低聲埋怨道:“阿鳶!晴彥還在呢……”話音未落,春川鳶在月山奏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破天荒的咧嘴笑道:“這個組織被夏川家族打敗,現在夏川家來征收這座島!我們有機會離開了!”
月山奏微颦眉,緩聲說:“你怎麽知道夏川家會比他們仁慈……”
春川鳶握緊月山奏的手,堅定地看着愛人的眼睛:“剛才廣播裏夏川家的負責人說了,願意離開的可以離開,願意加入夏川家的就留下,他們篩選……我們自由了,小奏!我們離開回家鄉也好,你想去哪都好,我陪着你一輩子,再也不……”春川鳶的言語被月山奏含淚的親吻阻斷在喉間。
殷寧自覺回避,離開時輕輕關上房門。
島上有着奔走歡呼的人們。其實領導層早就逃離,留下的都是被困于此的人們。殷寧在遠處看見了嚴川,嚴川穿着迷彩背心露出小麥色的皮膚,腳步不停四處張望。殷寧心裏升起一些感觸,腳下的步子急了些。殷寧沒有喊出嚴川的名字,只聽見一個聲音情緒激烈地喊道:“小寧!!”
時間一瞬間仿佛靜止了。
殷寧遲疑轉頭,看見不遠處面帶驚訝看着自己的女性。衣着幹練的女性奔跑而來,把殷寧擁入懷中。殷寧呆愣聽女性哽咽道:“小寧!小寧!真的是你!!你還活着!太好了!都長這麽大了……讓阿姨看看……”眼前的女性面容有幾分熟悉,女性擦去眼淚笑道:“我是你藍溦阿姨啊!”
殷寧再看向四周,已經不見嚴川的身影。藍溦複把殷寧攬入懷,殷寧靠在女性的胸前,心情複雜。
殷寧被藍溦帶走,殷寧此後與嚴川失去了聯絡。
殷寧被帶到沿海的城市。殷寧面對藍溦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也不喜旁人靠近。離開嚴川,殷寧獨自一人感到十分不适。而長期在島上接受的訓練令殷寧完全不能适應正常的生活。幾日後,藍溦提起之後的去處,殷寧斷然道:“我不會回家。”
藍溦不置可否,轉而說道:“小寧,想去你母親最愛的地方看看嗎?”
殷寧心一顫。
藍溦帶着殷寧來到R國大阪。
殷寧看見古香古色的街道旁栽着櫻花,滿樹繁華。藍溦詢問殷寧:“小寧願意留在這裏嗎?”眼見殷寧看着樹木沉默不語,藍溦帶着殷寧來到一間人家,門牌下挂着刻有“岩崎”兩字的石板。藍溦緩聲向殷寧介紹:“岩崎先生是一位很有名望的武師。”
而殷寧第一次看見老人,仿佛被老人尖厲的目光看透了心底所有的陰暗與不安。
老人身着端正的深色和服,灰白的頭發打理得平順,卧坐體現出一份威嚴。殷寧不由自主俯下了頭。殷寧合眼開口:“晴彥願拜岩崎先生為師,希望岩崎先生能收留我在您身邊!”
岩崎三郎看着眼前的小少年。少年周身漫着自衛警惕的氣場,少年無神的眼底有着壓抑和不足為懼的兇狠,直視自己時眼中的感情在動搖,似乎生出些誠懇。岩崎三郎沉聲道:“你留下,想獲得什麽?”
少年眼底更加閃爍。岩崎三郎心情并不輕松。小少年生得和當年早逝的曉烏真希一個模樣,一看便知這是真希的孩子。岩崎三郎聽聞過這個孩子的遭遇,那一切對于一個孩子而言實在過于沉重。
這時小少年開口道:“安寧……和進步。”
岩崎三郎呼吸一口氣,回答道:“從現在起,你名為岩崎晴彥。”
少年額頭貼地應道:“是!師父!”
殷寧随藍溦去辦理居民身份認證,殷寧為自己僞造出“岩崎晴彥”的資料。就像開始了新生。藍溦告知殷寧,他作為“殷寧”的身份證件都存放在她那裏,如果需要使用就聯系她。藍溦詢問殷寧還有什麽需求,殷寧開口說:“能給我提供一間實驗室嗎?”藍溦沉沉看了眼殷寧,殷寧直視藍溦,藍溦沒有多言應聲同意。
殷寧留下,藍溦離開。
殷寧在岩崎家住下的第一天就逐一面見了家中的師兄弟們,以及來此跟随師娘學習的女孩新井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