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猜測
?病來如山倒,傅清月也沒想到,如今自己也會如此嬌弱。甚至,身體還不若初來之時強健。現在,莫說是下地,便是站立久了都會覺得頭暈目眩。
已經到了深秋,天黑的愈發早了。還不到戌時,宮裏就已經華燈高起了。這些天,也不知賀晟睿忙些什麽,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了。
傅清月在寝殿用過晚膳,就百無聊賴的倚在貴妃榻上打起了棋譜。前幾日無趣,她有心回行宮去。怎麽着,在行宮裏,她也能聽曲兒看戲,偶爾還能聽聽慎淑妃話裏帶話的表演。可惜賀晟睿是說什麽都不同意。
許是覺得這般拘着她卻是有些心虛,所以賀晟睿就差人搜羅了一些孤本來。有前朝大家的文作,也有世間難解的棋局。很顯然,他的舉動很和傅清月心思,這會兒可不就玩的高興了?
“娘娘,聽說前幾日皇上下朝時候碰上了肖昭容,還誇贊她娴靜雅致,善解人意呢。”從容端了熱茶上前,可還沒等她碰到傅清月呢。一旁伺候的碧言就不聲不響的接了茶盞,往前邁了一步,不亢不卑地屈膝行禮道,“禦醫叮囑過,娘娘脾胃稍虛,不适飲茶。”
說罷,她結果從容手裏的托盤,笑道,“從容妹妹不若去換了姜糖茶來,秋季裏到底是冷了。這會兒娘娘坐久了,也好去去涼氣。”
本來也不算什麽大事兒,再者碧玉是禦前大宮女,是正四品女官。如今又被皇上欽點了照顧皇後,莫說好言教導與從容,便是厲聲訓斥,外人也說不了什麽錯處。
可這話落在從容耳裏,可就覺得自己受了委屈。當下,她就紅了眼眶,哽咽着看向傅清月,滿目委屈。
傅清月放下手裏的棋譜,看了一眼垂眸沉默的碧言跟欲要掉淚的從容,表情并無變化,只是随意的伸腰打了個哈欠,“多大點事兒,也值當的掉金豆子。”
她倒不覺得碧言是喧賓奪主,也沒覺得從容是遭了責難。本身,在宮裏行事就該張弛有度,處事不當或者未能盡心,本就該受罰。再說了,從容一向是心思通透,熟知宮中諸事的,今日如何就犯了忌諱?
念起吳明德之前暗中透的話,她的目光稍有深思。
“你若是當真覺得委屈了,就換了從夏來伺候吧。左右,你也好回去歇息幾日。”傅清月語氣柔軟,張開雙臂任由碧言帶人給她換了衣衫。至于從容,她也并不覺得虧欠。
當初為了給原身請禦醫,她是在嘉貴妃處受了委屈,可自己也讓她讨還回來的。再者,宮裏的宮婢奴才,哪個不是看主子的臉色行事?挨打受罰的事兒,還少嗎?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然進了宮,拿了份錢,就莫要埋怨別的。
傅清月自認為不是個苛刻的主子,但也不會好脾氣到成為宮婢手裏的槍,指哪打哪兒。既然從容心思大了,她也不會強留。
從容一噎,她沒想到自家娘娘會說出這番話來,當下心中就生了膽怯。尤其是偷窺見娘娘面上的冷靜跟淡漠後,更不敢再造次了。只是心裏,卻埋怨上了碧言。
到底是外人,不知道跟自家娘娘一心,眼看着肖昭儀都要受/寵/了,還不想辦法給娘娘固/寵/。只想着駁了自己的面子,還真以為她是個人物啊。
從容壓下心底的不安,看着娘娘不急不癢對章昭儀之事漠不上心的模樣,她也只得先認了錯。至于別的,既然娘娘不在意,那就讓她幫着防備吧。
斜了一眼碧言,從容趕緊上前去小心服侍起了皇後。但她心裏,卻覺得碧玉鐵定是個狐媚子,說不準就不想自家娘娘得/寵/呢。
夜裏,傅清月睡眼朦胧,半睡半醒之間,就覺得的一個溫熱的身體靠了上來。手還沒摸到枕下的金簪,就被人按住了。幔帳四角挂着的夜明珠照射進來,模糊了賀晟睿的面目,也朦胧了他的柔情。
“怎麽了?”危機消除,她才松弛下身心來。雖然還未全然清醒,也沒瞧見他的神色。可傅清月還是清楚,這個男人心情不好。
“朕吵醒你了?”見傅清月要轉身,賀晟睿習慣性的張開胳膊把人攬進懷裏。之後,他面上的寒霜也消散了一些,“還不是前朝那些言官又鬧騰呢。沒事,睡吧。”
說着,還輕輕拍打起她的後背。只是那眸光中的陰寒卻久久未曾泯滅,冷峻面容之上的神色意味不明。可那份狠意,卻猶如一頭殺紅了眼正嗜血的猛獸,恨不得要撕咬了誰去。
感覺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情緒不穩,傅清月勉強的掀開眼簾,伸手拍了拍他,“不過是嘴上逞逞能,若真遇上跟你的心意動向相悖的事兒,給他們膽子,也不敢這般鬧騰。既然不能一言堂,那就直接無視,何苦讓自己鬧心?”
她的聲音綿軟柔和,絲毫不帶白日裏的冷漠理智。大抵是因為身體病弱,最終扛不住困乏的傅清月,嘀嘀咕咕的就再次陷入了沉睡。至于什麽肖昭儀,或者什麽言官,她哪有心思去想。
抱着懷裏柔軟的身體,渾身的肌肉放松,就像是歸了巢穴的兇獸,此時才得了片刻的輕松。至于青紅娘之事,他自然是寧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兩個人的黑發因着主人的動作交疊纏繞在一起,就像兩個親密無比的夫妻,結發盟誓,恩愛不分一樣。
賀晟睿緊緊抿直的薄唇,緩緩勾勒出一個弧度。甚至腦袋,都無意識的蹭了兩下。而因着身體虛弱而沉睡的傅清月,也露出了在以往在睡夢中都少有柔和。
......
第二日,傅清月起身的時候,賀晟睿已經不見了蹤影。可就在張禦醫跟胡禦醫前來請脈時,渾身冷氣的賀晟睿又神奇的趕了過來。
同時來的,還有撇着小胡子背着大藥箱子,一副受人威逼委屈相的薛神醫。
其實皇權之下,哪有什麽真正的世外高人?就算是隐士,只要帝王需要就逃不過入世的道兒。但凡活在人世,要吃五谷雜糧,或有人情世故者,就免不了臣服于皇權帝王。
傅清月挑眉,見給自己診脈的小胡子露出沉重深思的表情,心裏也就有了定論。若說以前只是猜測,那今日賀晟睿躍過四位禦醫,讓外人為她診治,只怕果然是不好了。
她打量着眼前瞪眼的小胡子,心裏暗樂,至于擔憂倒是沒有幾分的。畢竟,能讓賀晟睿看重,又能讓他從病重咳血幾乎沒命的狀态變成如今這般精力充肺的模樣,想必是有兩把刷子的。
賀晟睿見薛神醫探身要翻傅清月的眼皮,那粗糙的手都快觸到清月面上了。他趕忙上前一步遮擋,旋即冷然的盯着薛神醫,神色不悅,一字不說。
帝王雖然無話,卻生生讓薛神醫駭出一身冷汗。這種自殺戮中而出的淩冽與森寒,饒是他在塵世中滾爬幾十年,都不由心驚。
“皇上,草民需要望聞問切方能下藥。”薛神醫讪讪的收回手,現在小夫妻的感情都這般好了?想到當初自己也曾年少情濃,他不由露出一個笑意來。這也是他被逼進入皇城之後,第一次露出善意跟了然。
傅清月忍俊不禁,伸手拉了拉賀晟睿的衣角。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是什麽調/戲人的無賴呢。
“前幾日染了風寒,只是身體愈發無力,又常會疲倦。服用了多日的湯藥,也不見好轉。今早開始,又有了惡心眼黑之感。”傅清月不理會臉色沉郁像是染了墨汁的賀晟睿,只是在薛神醫查看過後,敘述起自己的狀況來。
薛神醫點頭,細細思索後就提筆寫起方子來。
“草民先寫一個溫和的驅寒祛濕方子,為娘娘調理過風寒發熱之症。只是其餘的,草民還需要跟幾位禦醫太醫商酌一番,進而再拟定新的藥方,才能事倍功半有助娘娘的病情。”他是不入仕途,可并不代表耳目不明。傅家小姐,他也不是沒見過。不過想到自己的小命,他決定安安穩穩好生醫人。
想了想,他鬥膽遞開口繼續說道:“娘娘定要放寬心思,若在服藥時有腹痛難忍或者其他針狀,切莫忍着,需要第一時間告知草民或者宮中禦醫。”
賀晟睿臉色一變,眼神宛若削骨剜肉的尖刀,卻不知是為了她不該受的疼痛,還是因為覺得自己被暗處之人威脅輕視了。
送走了薛神醫,他才蹙眉坐到傅清月身邊,無力的吐了一口濁氣。他的清月,也是嬌生慣養的傅家嫡女,為何入了宮就要遭受百般痛苦?
碧言見皇上似乎有話要說,趕緊拉了不情不願的從容退出內殿。而吳明德更是在上了熱湯之後,帶了一殿伺候的宮人退下。
“怎麽了?”傅清月語調未變,可內心卻多了深思。斜靠在床轅之上,她試探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