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春如舊
?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棂,照亮了房間。地面鵝黃的影子,晃動着溫暖。女子已醒來,怕叨擾了身邊那人,有意枕着他手臂不動。
素日裏肌膚之親都要羞赧難當,昨夜竟也……
憶起昨夜,半分喜悅,半分懼怕。這合歡散不知又是誰設計陷害,若師父知曉此事,尚不知會如何責罰。心中難安,不覺又向少年懷中貼近了些。此刻天已大亮,李莫寒睡意不重,她這一靠,便被輕易喚醒了。
意識朦胧間,只感到臂彎中擁着個身體,細膩綿軟。血液一瞬湧上了頭頂,登時不顧天氣寒涼,猛地坐起身來。女子教他駭得又驚又愧,扯過被衾遮住要處,也跟着起身。
房中還有淡淡花香氣,一旁木桶依樣擱着,水已冷透。
擡手握拳重擊了額頭,自己究竟是做了這畜生不如的事!
【你不說,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
金栀子喏喏低語,雙頰泛起的潮紅要令那盛夏芙蕖羞怯了去。而這句開脫,不知是為對方,還是為自己。
【你!】李莫寒沒由來的惱怒,經她刺激,終是壓制不住,【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話音一落,房門翕然打開,歐陽澈手搖折扇,本滿面笑容,見了李莫寒淩厲目光,不由斂了幾分得意。後者抄起衣物進了對面房間,留金栀子守着殘局低聲抽噎。
【他說了什麽?】歐陽澈上前,将幹淨衣服遞過,如是問道。原以為要好生控訴一番,豈料金栀子接了衣物一味搖頭,再問,回答的便唯有哽咽。
難道,當真是他錯了?
可依李莫寒對待金栀子的眼神、動作,幾次三番為她抵上性命觀來,不該在此刻是這般反應。是拒不負責,還是惱羞成怒?或者,悔恨交加?
待到三人離開驿館,是歐陽澈執意要抱着金栀子。一來,他從前在白狼膝下,知道些男女歡(樂頌)愛後的細節,每每白凝煙由林绛攙扶出門,既是兩人望子心切了。自诩身強體健的白狼之女尚且于夫妻之禮過後雙腿無力,更不必說失了武功的金栀子。二來,也好試探李莫寒心思,若他有意,所愛之人遭自己如此抱着,定不好過。
漫無目的,仍是往北。之前歐陽澈的胸有成竹,似乎換做了李莫寒。眼見京邑将至,那人忽又住了馬,走進一家酒館。
雖是酒館,而問店家要的是一壺茶。茶非好茶,而是同井水無異的茉莉梗。金栀子自命不挑剔,淺嘗一口,未及咽下,且盡數吐了出來。倒是李莫寒,一杯一杯,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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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梗最是酸澀,原來,你喜歡這味道。】
歐陽澈打趣,修長的手指娴熟把玩着茶杯。花瓷杯轉上轉下,令人眼花缭亂,那只靈活柔如無骨的手,更使人迷戀。
對方并未理會,徑自斟茶飲茶,旁若無人。
【還想躲?】
少年一句出,對面兩人面面相觑,均是疑惑。卻見他指間茶杯已然飛出,撞上了酒館門框。
酒觞摔個粉碎,十餘商賈模樣的人閃出,紛紛亮了兵刃。
【王爺遣你們殺薛承頌,來京邑作甚?】
【取你性命!】
聲落劍出,躍過金栀子、歐陽澈殺入敵方陣中。老康文王雖死,其手下一衆武藝超群的爪牙繼而效忠新主。單打獨鬥他們自然不會是魔宮的對方,但倘若擺出了那奪命的陣法,孰生孰亡,并不一定。
十三口彎刀圍走作圓弧,刀鋒燦燦。
看似無懈可擊,實則猛擊一處,陣法潰散。李莫寒順勢探腕繞了一周,長劍打衆人頭頂游過,更團身而起,直向最東方一人。
對方見勢不妙,匆忙變陣,皆高舉刀面,生架住少年,不允他落地。偏偏李莫寒不曾企圖自上而下攻擊,身形一滞落于一側地面,舉劍刺向陣法中央。慘叫之後,十三人餘下十二。戰死一人,身體自右而左貫穿,鮮血噴湧。
【你就不怕我禀報王爺,出兵鏟滅魔宮!】
放話之人高挑眉梢,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頗為猖狂。依仗人多勢衆,他們的确能夠暫時得意,只怕他們忘記了,當年尹家滅門,魔宮判派使應付的遠不止十三個高手。
重新一字排開,氣勢洶洶,佯作虎狼之師。少年不進反退,眼看對手盛傲淩人,反而收劍鞘內,雙膝微屈,蓄力躍起,俯沖至衆人身前。趁其持刀砍來之際,後仰騰空,踢落數口刀刃。複抽出長劍,自身下反探出,正中一人眉心。雙腿不敢怠慢,用力踏住後方趕來支援的兩人頭頂。
【蕭其!】這一邊打得興致正好,那一邊可是糟了殃。歐陽澈功夫不弱,偏偏有意在右臂放了個空子,惹了女子驚呼。混亂中仔細打量李莫寒,顯然金栀子這一聲令他分神心慌,于大好的時機讓敵人占了先。之前編排的招式遭拆不說,腹部又受了一掌,自空中滑出段距離,落在了二樓欄杆上。
縱然如此,他亦不得不贊嘆此人輕功甚佳。那一掌不輕,常人怕極難控制平衡,早已撞到牆壁,而他僅蜻蜓點水即可化解。若非輕功上乘,便是有意将掌力化在體內,不想人察覺。
偏頭看向金栀子,頓時哭笑不得。這人只曉得關心他傷勢,全然不顧李莫寒處境甚危,當真不知該說她情深義重,還是遲鈍後覺。
【你不擔憂他以一敵多,怎麽在意起我這點皮肉傷了?】
【我擔憂…又能如何?】
【哦?】看來是失了武功後,改了性子,明白自己幫不上忙,不去湊這個熱鬧。不過見她眉眼暗含卑微,想必那一個月吃了不少苦。
二人談話間,百招已過。中原,尤其是北方,功夫以詭谲迅速見長。康文王的手下精于陣法,當然懂得先發制人的道理。一人接一人,一招易一式,鐵打的身子也要精疲力竭。李莫寒苦撐至今,已是強弩之末。幸存七人按八卦陣站定生死門,所缺方位移動補上。陣法運轉一次,空出一個方位,此為生門,陣中再次空缺,即為死門。陣法易破,生死難掌握,稍有不慎,便是致命。
腹中舊患發作,本就難捱,那八卦陣更變幻無常,一時束手無策,胡亂闖入陣中。十招未足,敵手覺出他腹部有傷,蓄意攻之,要他攻無可守、守而必敗中狼狽不堪。
這一行人能尾随,連歐陽澈都無法覺出,定不簡單,是他太輕敵。足步一移,退至金栀子身側,褪盡袖中銅镖塞入她掌中:
【到京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