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空瘦
? 掌心忽而接觸到那一抹冰涼，她本能的一躲，銅镖鋒銳便割破了皮肉。眼見那人複殺入敵中，以一當十，手掌疼痛竟恍如不知。
【走！】歐陽澈單臂将她護在懷中，左手不能握劍，唯有踏着掀翻的桌椅躍出客棧。康文王的人顯然看出了李莫寒的不第，僅留三人纏住他，其餘四個躍出門來擋住了兩人去路。
【幾位義士，莫為了朝廷葬送性命！】
歐陽澈自然不懼，倒是此刻，還不是他顯露真章的時候。自幼追随白狼，對中原和異族武功皆略知一二，後回到魔宮，冷胭傾囊相授，內力大增。屆時比武，對付薛承頌百招之內尚未必會敗下陣來，對付這幾個依仗陣法的小喽啰，綽綽有餘。若非顧慮傾覆大計，他早已劈開一條血路。
【少廢話！納命來！】其中一瘦高漢子揚刀撲上，玄衣少年後撤半步，反手握住那刀柄，運力前推。看似柔和的掌法卻在頃刻之間要了對方性命，人被攔腰斬作兩截，血崩如注。
【不堪一擊。】
少年抖抖衣袖，望着對面遲遲不敢出手的三人，釋然一笑，道:
【送命不怕遲，你們跑快些，在黃泉路追上他。三位，請罷。】
【魔宮手法毒辣，我等陣法已破斷不可再戰。将客棧中三個叫出來，回府禀報王爺要緊！】
【好。】
三人呢喃耳語一陣，大呼一聲'撤'，便向深林中跑去。屋內三人更無心戀戰，聽了命令匆破窗而出。
損失一半，對于康梁王來說，也是不小的打擊。歐陽澈并不追，俊逸的面容沒有遺憾，反浮上一絲得意。
兒女情長最誤事。冷胭，你想不到我還有這一步棋，你和你的魔宮，遲早要為父親的亡靈祭奠！
懷中女子已轉向另一人身前，臂彎空空，不知怎地，竟是一聲苦笑背過手，徑自走遠。他是注定孤獨的，父親的死，将他對感情微弱的執着徹底澆滅。女人的愛慕，只限于皮相，冷胭如此，金栀子亦如此。他李莫寒若失了那精致的皮囊，怕這冷淡性子，天下沒有哪個女人會傾心。
【你…】
女子見來人一手搭在腹部，不自主要詢問。可憶起清晨時光景，支支吾吾，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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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帶這銅镖先一步到京邑，若明早未等到我們，這些銀兩足夠你謀生。】說着，李莫寒自腰間牽下錢袋，送到對方手中。瞥見指縫間的血跡，知是為銅镖所傷，心中有痛有悔，卻不能表現分毫。【日後遭遇歹人，盡管亮出此镖。諒他們…不敢對判派使的人動手。】
【你們…】
【我們此次任務兇險，即便完成，也不能帶你回魔宮。若趕得上，我定要回來見你一面;若失手…】
金栀子握緊了錢袋和銅镖，低着頭應下。【我等你來找我。】
原以為離開那座村落，既是脫離苦海。殊不知她是被師父逐殺的人，再也回不去魔宮。一路跟着他們，雖也涉險，心裏卻異常安穩。如今終要分別，她又何苦糾纏不休，令他煩惱大抵沒了自己，他們兩人行動更加隐秘，任誰帶一個不懂武功的累贅，盡是多有不便。
轉了身，向着京邑。一步一步，背向走遠。那一步一停的艱難，一停一回望的期盼，李莫寒看着，無動于衷。
待那抹稍稍遲疑踉跄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黃土，深深林海，少年依然看着、眺望着。
【人都走了，還等什麽？】
歐陽澈閑散踱回，一把折扇仍把玩得文雅。不料對方并未理會他，竟猛然壓住腹部，嘔出一口鮮紅，栽倒在地。他這下當真慌了手腳，一丢折扇，探出手去扶住李莫寒的身體。
【我就奇怪，那陣法甚是詭谲，你如何能毫發無傷。原是這般忍着……】
【方才…呃…多謝。】
李莫寒掙紮着支撐起身子，連點了腹部幾處穴位，喉嚨翻湧的腥甜才算止住。這一仗于旁人看來輕易，贏得十分漂亮，但那變幻莫測的八卦生死門，早已傷他于無形。這段時日新傷舊患，折騰得他未得喘息機會，如今穩住了功力，終穩不住傷勢。
【無需謝我。不過，你既然這般在意她，為何要趕她走？你二人遠走高飛，豈不更妙？還是…因那噬魂香？】
歐陽澈假意疑惑實則試探，李莫寒對魔宮的态度，他愈發不确定。
【遠走高飛？呵……咳呃…】對方冷笑一聲，複又牽帶出一串嗆咳。他知是這人腹中舊傷疼得緊了，故而也不急，待他慢慢講明。
【我在魔宮，武林皆畏我三分。若我離開，怕冷胭要聯合衆人置我于死地。屆時我，又能逃到何處？】
【我且不信，天下之大，沒有藏身之地！】歐陽澈說得铿锵，褐色的眸子，陡然泛起淩厲的波光。
【你仇恨魔宮，是因為你父親？】
【哦？】他撤步收了手，語間諜戒備昭然若揭。身為判派使，不該了解這樣多。
【你我皆有把柄，日後那些算計，不如省去罷。】
李莫寒猶自起身，一手仍虛掩着腹部。縱然不說，歐陽澈也定能察覺他的傷勢，左右皆是如此，倒無需隐瞞了。
一路沉默，他知是那人為其失策悔恨交加，倘若未曾言明歐陽澈這個名字，未曾化名蕭其，未曾空掌持劍……他或許當真尋不出任何破綻。然百密終有一疏，機關算盡，終不能天衣無縫。
不覺間，京邑近在咫尺。守城兵将各持長刀，逐一搜查進城之人。二人相顧下馬，牽了一紅一白兩匹良駒，行至城下。
【進城幹什麽的？】
官兵交刀而擋，李莫寒本欲拼殺進城，不料他的劍，比歐陽澈的一張巧嘴三寸簧舌，晚了一步。
玄衣少年探手搭在身前刀柄，自口袋摸出三錠白銀，暗送入那兵士手中。
【我們原是要到北荒經商，誰知半路遭遇了響馬。這走投無路，才來京邑投靠那青字頭的親戚。還請官爺，通融體諒。】
京邑雖富庶太平，但權貴手下的地頭蛇，偶爾也會出來作威作福。青字頭一家，便是偌大個都府中最蠻橫跋扈的一支。青，上取天子齊峰之山，下仿當朝丞相武萬鵬之月，中間一橫貫東西喻意獨霸一方。青字頭的第一把交椅，是丞相武萬鵬之子武同輝，生的副好模樣，又極會讨人歡心，深得聖上喜愛，故而朝中官吏對他的作為向來得讓且讓。
此人同臨陽王私交不錯，與歐陽澈更親堪手足。至于個中緣由，恐怕外人不甚清楚。
那兵士倒也機靈，聽得青字頭便谄媚收了銀兩與刀，招呼放行。皇帝跟前兒的紅人兒，他豈敢得罪？青字頭的人要他的命，較打死一只麻雀都簡單！
李莫寒對京城知曉不多，什麽字頭什麽幫會，全不知其所指。唯今刺殺康文王要緊，這些，留得日後細細盤問。
街市繁華，商賈遍布而秩序井然，百姓來往而不覺混亂。偶有高頭大馬呼嘯，一鞭加急聖旨，幾人歡喜幾人憂。
【你傷勢如何？】
歐陽澈滑開折扇，以指尖輕輕拭去扇骨積塵。看似雲淡風輕一問，盡是假作給人賞。他最喜歡，女子面對他的皮相，欲罷不能卻羞于接近的模樣。
【應無大礙。】
【如此最好，】他眉梢一挑，實情分明了然于胸，【眼下先行去王府探探路，至子夜時分…行動。若支持不住，還是飲下那噬魂香罷，免了毒發駭人。】
李莫寒聞言，只覺哭笑不得。這人當真睚眦必報，自己那一句，竟惹出了好一番奚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