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侯爺哪!(上)

第八十八章侯爺哪!(上)

肖躍先命快馬回京奏報。

又調遣了數千慈州守軍随行,親自護送昭遠侯返京。

肖躍曾是邵将軍從旁的得力副将,當初出任慈州守軍時,從軍中帶走了自己麾下邵家軍的精英隊伍一支。

此次護送昭遠侯回京一行中,為數不少都是當年邵家軍舊部,邵文槿認得其中過半數。是以同行一路,有喚他邵将軍的,還有不少人更是親近喚他大公子,邵文槿則一一應聲。

他也能叫出其中不少人的名字,高個子的祁叔叔,終日呵呵作笑的馮叔叔,最愛吃刀削面的趙叔叔……

諸如此類,從他口中說出,軍中皆是朗聲大笑。笑過之後,又紛紛道開,“這些年不見,大公子氣度一身不凡,大有邵将軍當年風範。……”

“末将前年回家省親,還曾見過邵将軍同二公子……”

“濟郡洪峰過境,大公子身先士卒跳入江中,衆将士紛紛效仿,堤壩遂才得保,我等在慈州都有耳聞。禁軍之中對大公子都贊譽有佳,我等邵家軍臉上也甚是光彩,邵将軍定是以大公子為傲!”

……

這群人過往都是邵家軍的舊部,追随邵将軍征戰殺場,同生共死,為邵将軍馬首是瞻。

邵文槿是邵将軍的長子,又常年混跡軍中,可以說是衆人看着長大的,衆人見他自然親切,遠非旁人可比。

阮婉托腮看了看了許久,笑意清淺便一直挂在唇邊。

軍中慣有的懷舊情節,想來她一介女流,大抵是體會不到的其中滋味的。

便又恍然憶起旁事,無論過去長風送親也好,濟郡赈災也罷,亦或是一道出使西秦國中,她似是習慣了這般慵懶趴在車窗邊,不時打量這道背影。

一襲戎裝,身姿挺拔,熟悉得像烙印一般镌刻在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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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哪一日遠行,如果見不到他,只怕會不習慣。

思及此處,顧目一笑。

本是冬月裏,小女兒家的心思乍起。

輕輕呵氣,手指沾着氣息,在馬車窗棂上,工工整整書寫下“邵文槿”三個字,便将好同車窗外的畫面融為一體,俨然一幅無需雕琢的畫卷。

心底微動,有人在榮城的只字片語,就似天籁萦繞在耳畔,又自耳畔緩緩流淌進心間。

指尖不由輕劃,擡頭處依稀寫下“良人”兩字。

良人……

唇邊細聲念出,恰逢冬日裏,陽光微暖,擡眸間,好似給眼前的畫卷鍍上了一層薄薄金輝,透着再精巧的筆墨也描繪不出的雅致韻味。

阮婉不禁莞爾。

再輕悠呵氣,落款處,随意寫下“公子宛”三字。

她是公子宛,大方畫作,少值千金。

這幅,卻是她畫過最動人心弦的畫卷。

簡單,卻經久印在腦海。

她看得目不轉睛,他便也似心有靈犀。

喧鬧中,驀地回眸,就将好四目相視。

阮婉微怔,好像心思倏然被人看透,又似做賊心虛,臉色一紅,慌亂伸手擦掉窗棂上的痕跡,飛快躲回馬車裏端去。

邵文槿便笑。

恰好身旁一人開口,“大公子可還記得,末将替你牽過馬。”

邵文槿才轉過頭來,謙遜一笑,“時常記起劉叔叔,那時新換的馬匹尚未馴服,又在軍中受驚,一時駕馭不了,多虧了劉叔叔幫襯……”

“記得就好,記得就好!”又是一個豪爽之人。

肖躍也上前拍邵文槿肩膀,随意說了閑話,兩人慣來稱兄道弟,四圍紛紛笑作一團,自有樂趣。

阮婉才長舒一口氣,總之,先前的那幅“良人”若是讓他看見,她只有惱死一條路。

聽得窗外衆人笑開,料想邵文槿該是将方才之事抛在腦後。才又悻悻轉頭去看窗棂處,可惜都她被抹掉了,心裏又覺幾分懊惱。

她本是惜畫之人,真真好的一幅畫卷,都未多看上幾眼。片刻,纖手柔夷悠悠撫上,回味之餘,唇畔缱绻絲絲笑意,不由哼起成州民間歡快小調,溫柔婉轉,就似爹爹和娘親尚在之時,她和少卿躲在茶幾背後聽,然後被爹爹一手一個揪出,便都往娘親懷裏鑽,嘻嘻作笑。

……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微停,思緒才似從過往抽離。

有人撩起簾栊上了馬車,阮婉笑盈盈看他。

邵文槿微滞,他少有見阮婉這般笑過,明眸青睐,笑意就似自心底泅開。

“文槿。”見他怔住,她出聲喚他。

邵文槿方才移目,遂而不去看她,幽幽走到車窗前,并不特意伸手,自然而然将車窗上的簾栊放下。就着車內光線驟然暗淡,他驟然俯身,霸道含上她的雙唇。

不待她疾呼,便伸手将她抵在狹小角落,臂彎有力攬住她後腰。呼吸緊緊貼合在一處,掌心順着腰間撫至她的修頸雪肌,又自鎖骨香肩劃過,十指相握,就似心扉惬意扣在一處。

馬車之外,依稀葉落,有若黃蝶拂袖輕舞。

日頭就在溫馨惬意間,一晃而過。

轉眼,十日的腳程,便行至第七日上頭。

運城剛過,迎上對面浩浩蕩蕩的禁軍隊伍。馬車緩緩停住,有随行守軍來報,是陛下遣京中禁軍來接。

京中禁軍?阮婉眼中掠過一抹流光溢彩。

若是京中禁軍,那來的即便不是江離,也該是趙榮承。

哪個都好!阮婉心中莫名激動,歡喜跳下馬車,首先映入眼簾的一騎,竟是邵文松。

“大哥!”隔得尚遠,邵文松便喊了出聲來。

邵文槿亦是笑開。

躍身下馬,兄弟二人間的擁抱,饒是阮婉看了都覺幾分動容。

出行三月裏,邵文槿九死一生,難得見到至親,便将她全然忘在身後,自顧同邵文松說話。

阮婉便也不惱,換作是她,也定和少卿有數不清的話要說。如此思量,漫無目的環顧四周,目光随意瞥過,又驀地僵住。

宋頤之?

阮婉定睛,才見有人耷拉着嘴角,眼眶微紅。

雙唇輕顫,喉間哽咽,“少卿!”

還是頭一次沒有朝她撲過來,眼下又是這幅可憐兮兮模樣,仿佛兀得觸到心底柔軟處。阮婉撇嘴一笑,咬了咬唇,繼而擡起雙手,放至臉頰邊,大聲喊道,“小傻子!!”

宋頤之嘟了嘟嘴,哽咽聲起,自己拂袖擦了擦眼眶,又如往常般飛奔朝她撲了過來,“嗚嗚……少卿少卿!”

她每次都是不慌不忙,等他臨到跟前,再伸腳絆他。

他也每次都不長記性,大凡被她絆倒之後,拍拍衣袖就歡喜爬起,“少卿你又絆我,”分明樂在其中。

而眼下,宋頤之根本沒有思量,直沖沖撲上去,既不擡眼,也不伸手。臨到近處,阮婉卻沒有避開,他也沒想過停下,“轟”得一聲,将阮婉撞出去好遠也渾然不覺。

宋頤之尚在疑惑為何他沒有摔倒,一臉不知所措,身後的近侍官奈何伸手捂住雙眼。

霎時,聞得睿王驚恐哀嚎,“少卿!!”

他竟然将少卿活活撞了出去!

阮婉摔得眼冒金星不說,怕是額頭都被他撞青了!!

阮婉痛得當時眼淚就掉了出來。

“少卿哪!”宋頤之那慘絕人寰的尖叫,旁人若是不知曉,怕是還以為她在途中意外亡故了。

而眼前一幕鬧劇,周圍的守軍也好,禁軍也好,都哄笑開來。邵文槿回眸,忍俊不禁,邵文松更是撲哧笑出聲來。

這倒好,還未回京,便又淪為笑柄,阮婉恨不得掘地三尺,遂又朝他惱意吼道,“小傻子!!”

少卿生氣了,宋頤之果然一頓,便也不哭鬧了,反是滿眼委屈道,“是少卿先不絆我的,也事前不同我說一聲。”

“誰讓你不睜眼看人,橫沖直撞的!!”

“我是傻子嘛,傻子哪裏看得出來,你同傻子生氣作什麽!!”

……

陸子涵無語至極,根本,就是兩個傻子有何好計較的!

前幾日,例行宮宴,殿中竟會收到慈州守軍肖躍奏報,說阮少卿同邵文槿回了慈州。敬帝龍顏大悅,當即下旨,要邵文松帶京中禁軍去迎。

睿王便非吵着他也要去,敬帝不讓。

陸子涵彼時還怔了許久,阮少卿回南順了!

也不知緣何,腦袋一斜,竟歪嘴笑了出來。算命的果然說得不差,那個頭嬌小的,命都大得很。

那時阮少卿不在京中,京中鮮有能和他作對的。他終日無聊至極,整倒阮少卿的劇本都寫了好幾大摞,一直苦于無人實踐。

後來聽聞西秦出事,各國出使西秦使節相繼遇難,阮少卿也下落不明。陸子涵楞了許久,敬帝派出的禁軍不少,但一直到十月下旬都沒有阮少卿消息,陸子涵心中也有些慌了。

阮少卿,該不會,真死了?!

莫不是平日裏壞事做多,遭報應了?!!

陸子涵份外喪氣,大方有坊間傳聞,他也湊上前去聽,卻都沒有實質消息。一日行至西市,恰好遇到算命先生,就在攤邊坐下。想問,又怕旁人戳破,遂而絞盡腦汁,遮遮掩掩。

他有一死對頭,個子嬌小,平日裏蠻狠慣了,斷袖,猥瑣,近來失蹤了,他想問生死。

算命先生愣了愣,陸二公子你問的是昭遠侯吧?

陸子涵怔住,繼而吱唔,誰……誰……誰要問他!!

算命先生虛了虛眼睛,嘴角抽了抽,心頭嘀咕,哄誰呢?誰不知道你陸二公子的死對頭是昭遠侯?誰不知道昭遠侯個子嬌小,在京中作威作福,斷袖,猥瑣,近來失蹤?

陸子涵惱得很,問你他死了沒有?

算命先生附上耳來,二公子寬心,大凡那個頭嬌小的,命都大得很。

笑歸笑,結果出行前,睿王身旁的小路子來尋,說睿王找他,陸子涵只得跟着,行至拐角處,猛然被人拉上馬車,竟是京中禁軍出行的馬車!

睿王偷偷藏到了出行隊伍中!

陸子涵想下車,又被他死死拽住,“陸二,你不同我去,我就同父皇說是你慫恿的!”

陸子涵欲哭無淚,好端端的找上他做什麽!!

小路子一臉尴尬,悄聲解釋道,“除了昭遠侯和邵大公子,殿下覺得同陸二公子還相熟些。再者,陸相素來會說情,殿下怕陛下責罵,覺得拉上陸二公子一道會穩妥些。”

陸子涵叫苦不疊,馬車業已駛出京城,他便被睿王綁架來接阮少卿。

邵文槿同邵文松兄弟歡聚,阮少卿同睿王則是慣來的缺心眼兒,他便歪嘴輕哼,這種場面果然不适合他!他又沒有什麽好接的人!!

不滿之中,聞得有人喜出望外,“陸二!”

這還能是誰的聲音,陸子涵倒吸一口涼氣,阮少卿竟會這般“含情脈脈”看他,當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尤其那張笑容滿面的臉,好似大字标榜着我要同你交好,陸子涵惡寒。再加上一句,“陸二,本侯甚是想念你!”分明是惡作劇。

他便連全身毛孔都豎起來了。

要你想!

不勞你惦記!!

阮婉上前,他便退後,“你別過來……”繼而眉毛都擰成了一處,“阮少卿,你離我遠些……阮少卿!……我告訴你,阮少卿!!……啊!!!”

邵文槿奈何搖頭,邵文松笑得咯咯作響。夕陽西下,三道奇葩身影。陸子涵拼命躲,阮婉在身後緊跑,後面還跟着一個歡喜的小傻子。

“陸二……”

“少卿少卿!我也要玩!”

“阮少卿你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介個,今天太耗體力了,我去養精蓄銳了,明天戰五更!

不然我真交不了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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