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2.有江湖兒女,也有千年不死的老妖精
3.寫多長看緣分,預計一共三卷,不坑
內容标簽: 靈魂轉換 靈異神怪 江湖恩怨
搜索關鍵字:主角:沐靈,白古 ┃ 配角:司徒逸宵,傅南天,雪鳶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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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靈·初遇
永安鎮。
一蓬頭垢面的小姑娘,在街道蹒跚走着。
她已記不清多久沒吃一口熱飯,又多久沒吃一口清水了。
沒有人願意接近這個髒兮兮的小姑娘,都自動的以她為圓心,距離一丈之外。
只要稍微靠近一點,好像就能聞到她身上的酸臭味。
惡心的令人想吐。
沐靈也自知周遭人的嫌棄,可她急于找一份活幹。畢竟她從鄰縣被趕出來後,一路走到這裏,雙腿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身後突然傳來馬車騎來的聲音,人群紛紛往兩旁湧去,給馬車讓路。
這金裝玉裹的馬車,一看就是司徒家的,惹不起。
沐靈已經快餓暈了,一時耳鳴沒有聽到這動靜。等察覺時,馬車已就在身後,雙腿打顫躲閃不及,沐靈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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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馬擡起前蹄,嘶鳴一聲。
只要它落了前蹄,十有八.九會踏在沐靈身上。
那馬蹄子可是貼了金的鐵馬掌,沐靈要真受了這痛,非殘了不可。
好在馬車上小厮騎術精湛,死死的拉住缰繩往旁一扯。受驚了的烈馬,僵持不下後,前蹄最後落在了別處。
沐靈抱頭緊緊的趴在地上,哆嗦着身子不敢亂動。
直到聽到噠噠的馬蹄聲,才緩緩擡起頭來。
“出什麽事了?”馬車內一道溫潤男音傳出,剛剛這麽大的動靜,必定驚擾到了他。可他聲音聽起來不慌不忙,看來絲毫未受這影響。
“公子,有個乞丐攔住了我們的路。”趕馬小厮恭敬的回。
馬車門簾被一修長玉指掀開,趕馬小厮反應過來,連忙跳下馬車,趴在地上。
背上一重,馬車裏的男子落了地,趕馬小厮才慢慢爬起來。
頓時,街上不少人發出驚嘆。
“這就是司徒家的公子吧?長得可真是俊啊!”
“就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嫁入司徒家,這怕得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吧!”
“聽說這司徒公子有一副菩薩心腸,地上這破乞丐是走運了。”
也不知道是誰在這樣議論紛紛,司徒逸宵也聽到了些,微微皺眉。
索性轉身,果然看到了馬上前方,還依然坐在地上沒爬起來的小乞丐。
司徒逸宵走過去。
走近一點,司徒逸宵聞到一絲怪味。分辨出小乞丐身上發出來的後,不再上前。
沐靈也聽到了腳步聲,轉頭看向這位,從馬車上走下來,穿着錦衣華服的男子。
“你受傷了嗎?”司徒逸宵關心的問。
沐靈搖頭。
這位公子雖衣着華麗,可那關切的眼神和帶着關心的語氣着實不假。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大抵就是這般了。
“那你怎麽還坐在地上?”司徒逸宵又問。
改趴為坐容易,改坐為站沒那麽簡單。
沐靈勉強硬撐着身子,從地上一點一點起來,她自知沒有人會扶她。
可剛站直,沐靈就覺得眼前一白,往後倒去。
司徒逸宵趕緊伸出手,拉住了沐靈,絲毫不在意沐靈身上,人人避之的惡臭味。
沐靈站穩後,司徒逸宵趕緊收回了手。
“謝......謝謝。”這是沐靈這麽多日來,與人說的第一句話。
雖然聲音無比沙啞,但司徒逸宵還是聽出了這是個女乞丐。再看看這骨瘦如柴的體格,還有那雙晃人的空洞大眼睛,忍不住再問:“你現在怎麽樣?”
沐靈舔了舔唇,肚子空空的,只覺得全身虛感無力:“我只是......很餓。”
說出原由,沐靈不禁紅了眼。
司徒逸宵松了口氣,還以為什麽事呢。招了招手,随從跟了過來。手一攤,随從把銀子拿了出來。
司徒逸宵随意抓過一把,攤開在沐靈面前:“我這有銀子,可以讓你去吃些東西。”
沐靈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不過我可跟你說,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我一樣,直接給銀子的,我也只給你這一次。你要學會自力更生,不然就好好收拾找個夫君嫁了。不要一直做個小乞丐,知道嗎?”
沐靈面色一紅,乞丐也不是她想做的啊......
聽着街上其他人的議論,沐靈也知道了這是司徒家的公子司徒逸宵。見他還在等自己回複,沐靈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接過那沉甸甸的銀子。
司徒逸宵滿意了,微微一笑。
沐靈只覺得司徒逸宵這笑猶如春風,就連先前他那小小的教導,每個字都像圓珠一樣,在心頭滑過。
他真的是個好人,不過是個……愛管閑事的好人。
司徒逸宵轉過身,卻聽到身後的小乞丐,柔弱出聲。
“我會還給你的。”
聲音雖然柔軟,宛如游絲。可那固執的勁道,也難以讓人忽視。
司徒逸宵回過身,點頭微笑:“好。”
直到看着司徒逸宵一步步上了馬車,沐靈才捧着手中的沉甸往邊上走去。
馬車絕塵而去,這場鬧劇算是結束了。
但還是有人留在原地,打量着這個剛剛受了司徒逸宵恩惠的小乞丐。
沐靈收好銀子,決意先找客棧。
快日落西山時,沐靈在自己精疲力盡之前,終于找到了一家願意接納她的客棧。
狼吞虎咽的吃飽飯,洗過澡,沐靈換上讓小二去買的衣服,坐在梳妝鏡前。
将額頭上的灰步頭巾,一圈一圈解開,沐靈看到了自己的胎記。
額間的那點朱砂,猩紅的可怕。
沐靈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害怕她這點朱砂。還要說她是天煞孤星,遇誰克誰。人之将死,跟她有什麽關系?多少年來,她一個人走過寒冬暑夏。自爹爹去世後,就從未有人噓寒問暖過。
除了今日那個好人,司徒家的司徒公子。
将額前的頭發放下,沐靈決定換一種遮掩的方法。
常戴頭巾容易招人耳目,又厚又重的發簾,應該沒人說了吧?
剪好後,看着銅鏡裏的自己。原本就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厚厚的發簾蓋上去,整張臉幾乎只剩閃爍的大眼睛。
确定看不出什麽問題,沐靈才放下心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夜幕将要降臨,她知道,她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關好門窗,沐靈在桌上寫了張紙條。
三個字。
“你是誰”。
寫好後,沐靈躺在了床上,閉上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前四章還算歲月靜好,第五章開始搞事情
☆、沐靈·花燈
天光大亮,沐靈逐漸蘇醒,坐起身。
朝陽透過床尾的小窗,直直的打在沐靈臉上。
沐靈皺眉,擡手遮光。适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她明明記得,昨晚入夜前,門窗都是關好的……看來又是她……
沐靈身體裏的另外一個人。
沐靈從來沒有過晚上的記憶,她從來不知道月亮長什麽樣,也不知道星星是怎樣的閃爍,更加不知道他們說的螢火蟲在草叢中飛舞時是怎樣的美景。
記憶裏,只要日落西山。
沐靈就會很困,嚴重了倒地就睡。
幼時是真的睡,睡一整個天黑。睡着了,不悲不喜,不饑不悶。閉眼前不管是在哪裏,是什麽樣的風景,醒來必定是在家裏的小床上,是她的爹爹背她回來的。
後來爹爹去世了,沐靈在哪睡的,就是在哪醒的。再也沒有人背她回家,沐靈只能自覺的看着天色,盤算着游樂的時間。
可村裏其他人,都覺得沐靈是得了怪病。尤其是額頭上,那點猩紅可怖的朱砂。
爹爹去世後,村裏人随便找了個不祥的由頭,把沐靈趕出了村莊。
就這樣吃着山中野果,水裏的小魚蝦,沐靈也平安的長了這麽大。只是,睡着後的自己,是怎般的一番模樣,沐靈是越來越好奇了。
有時候,醒來身上會有一身泥濘;有時候,醒來身邊有小動物屍體,嘴邊有血垢;有時候醒來自己會在完全一個陌生的地方,連身上的衣服都換了一遍。
而現在,沐靈醒來就是窗戶打開了。
沐靈起身,走到梳妝臺邊。
拿起昨晚自己留的那張紙條,果然不見那個人的回複。
她從來不回複沐靈的小紙條,但是會看。
就比如說,沐靈讓她玩遠了要回到原處,她回了。
沐靈問,是小姑娘還是小公子,她立馬找來一套白色的衣裙放在床邊。并且,從此之後只穿那套白衣裙。沒回穿着,卻又不見髒。
沐靈也好奇的很,想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可這些問題,她一概不回。
就像沐靈問了八百遍的,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你為什麽在我的身體裏?
她都不回。
不會寫字?那怎麽會看字?
沐靈也不會多的字,只是爹爹教過幾個而已。
因為晚上多有不便,身體裏的好姐姐又不太聽話,沐靈到處流浪學藝這麽久,也就花燈紮的還不錯。
沐靈決定,在這裏依舊賣她的花燈。
她剛學會怎麽把花燈紮的又好看又牢靠,就被師傅發現了頭巾下的朱砂,然後被趕了出來。
加上偶爾犯的“夢游”,其他人早就怕着她了。
沐靈被趕出來,沒有一個人出來求情。
說到底,也只有她陪着自己了。
沐靈也不知道自己能在這裏待多久,頭巾遭人側目,現在這發簾雖然厚實,但沐靈還是覺得不太穩妥。
刮起大風怎麽辦?
沐靈走到窗邊,伸出手去,沒感覺到風。
坐回鏡前,沐靈仔細梳妝。又晃了晃腦袋,确定額頭的朱砂沒那麽輕易露出後,沐靈收好昨日剩餘的碎銀,出了門。
走到樓下,簡單填飽肚子,沐靈就叫來小二。
“小二哥哥,這鎮上,哪裏有較好的竹簽子賣?”
小二趕過來:“往西邊一直走,有片小竹林的那處,他家買的竹簽子最好了。姑娘要竹簽子幹嘛使?”
沐靈望了望小二指的方向,記下了:“用來做花燈,中秋将至,賣花燈最好不過了。”
小二驚奇:“姑娘會做花燈?做好了,便宜賣我一個可好?永安鎮啥都好,就是每年賣的花燈可醜了。”
沐靈笑眯了眼睛,心想還碰對了地方:“那自然是可以的。”
出了客棧,沐靈就往西邊去。
小二收了銀兩,好奇的走到掌櫃身邊:“掌櫃的,我們客棧什麽時候住了個這麽漂亮水靈的小姑娘?”
這家客棧掌櫃的,是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也正是因為她善心大發,才收的沐靈。
掌櫃的瞪了小二一眼:“昨日太陽下山前,進來的小乞丐你忘了?”
小二明白過來,頓時嘴巴張得能塞下三個雞蛋。
還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就說她身上衣服怎麽這麽眼熟呢,原來梳妝一下這麽好看!
還會紮花燈!
很快,正午前沐靈買了一堆竹簽子和彩紙,讓小二搬上了樓,然後交待一句三餐送上來就關上了門。
沐靈也是一邊摸索着一邊出成品,食過午飯後,不帶休息的埋頭紮花燈。
直到天色漸漸變暗,沐靈看着一地蓮花燈嘆出一口氣。
食過晚飯,沐靈又留了張紙條。
“好姐姐,地上花燈莫要踩壞了。這可是用來吃飯的。”
第二日醒來,果然沒見一個花燈被踩壞。但不少花燈都被翻了個遍,還有一些歪七八扭未成形的。
窗戶沒有被打開,看來那位好姐姐也在學着紮花燈呢。
将昨夜的殘餘補好,沐靈嘗試了複雜一點的花燈。可這都是要初稿,以及在燈上作畫的。不太熟練的沐靈,浪費了不少彩紙,心疼死了。
整整一日,沐靈一個也沒做好。
幹脆繼續做蓮花燈。
最後沐靈自己做的也煩了,出去賺了一圈回來,又做了雲朵燈,小魚燈,烏龜燈。
這些簡單可愛的燈,沐靈倒是做的得心應手。
直到房間滿地都是花燈了,沐靈來到樓下,找上掌櫃的。
“掌櫃的,能幫我一忙嗎?”沐靈湊到掌櫃的跟前,笑嘻嘻的問。
從掌櫃的同意她住店那一刻,她就覺得這個掌櫃的是個好人。
跟司徒公子一樣的好人。
“姑娘,你說。”
“你這客棧門口,有一塊不小的空地。平時,你空着也是空着。我這幾天在房裏做了不少花燈,我租了你這小塊地,給我賣花燈呗。”
“花燈?你做了很多花燈?”
“是啊!”
沐靈帶了掌櫃的回房看了一地的花燈,掌櫃的滿是驚訝。
當即點頭答應,租了門前那塊小空地給沐靈賣花燈。還大方的讓沐靈,随便差事小二。
沐靈送掌櫃的和小二各一盞蓮花燈,掌櫃的笑呵呵的收下,小二也幫的起勁。
來客人了就推薦沐靈紮的花燈。沐靈做的花燈,果然比他們往常買的花燈,要好看結實。
不出幾日,鎮上的人都不知道了,南邊那家永寧客棧,住着一個賣花燈的小姑娘。
長得可比花燈好看,笑如春風眼似彎月,還心靈手巧。
漸漸,來沐靈這買花燈的越來越多。
永寧客棧也被沐靈紮的花燈裝飾,宛如人間仙境。
掌櫃的也痛快,免去了沐靈的租金和住宿,還包了沐靈的三頓飯。
不知不覺過了半月,沐靈只覺得這日子過得可真舒坦。
而有這樣的日子,一個要感謝樓下掌櫃的,一個要感謝司徒公子。
半月來,客棧裏的人也察覺了沐靈的不同。偶爾夜裏沐靈出門,都冷着一張臉不打招呼。
但他們也沒太在意。
中秋越來越近,不少大戶人家派人來請沐靈去做花燈。
沐靈都一一婉拒。
原因很簡單,她一個人,紮不了那麽多花燈。
“沐姑娘,你就答應我們吧!到時候老爺對你肯定重重有賞,你紮的花燈,可是我們鎮上紮的最好的!”
又換了一位身着深藍色長袍的小厮來勸說沐靈,沐靈頭也不太的重複回:“我真的做不來,貴府另請高明吧!”
來者完全不放棄,依然站在沐靈的小攤前繼續勸說。
沐靈記得,前幾日,這位小厮就跟其他幾個府上的小厮一起來的。
如今其他人都放棄了,唯獨他還堅持不懈。
沐靈聽的頭痛。
也不知道誰家的下人……這麽難打發。
像是解除沐靈心底的疑問,腦海剛問出,沐靈就聽到了面前這人說了個“司徒家”。
沐靈呆呆一愣,問:“你說,你是誰家的?”
小厮一臉得意:“我可是司徒家的。”
“鎮上有幾個司徒家?”沐靈追問。
小厮更得意了:“莫說鎮上了,這方圓百裏可富可敵國的,也只有這一個司徒家。姑娘,我們老爺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莫要再說其他,我去。”
☆、沐靈·闌珊
沐靈在司徒府兜兜轉轉了很久,都沒有碰到那日那位在街上不嫌她髒臭的司徒公子。可沐靈總覺得,這就是他生長的地方。
這府裏的人,哪怕是丫鬟,路過行禮時嘴角也挂着淡淡淺笑,眉宇間一點淡然,不卑不亢。
他也是,好的沒有距離感。
司徒府很大,前院各個角落都的挂上花燈。回廊零星,後院偶爾。
可即使這樣,也是一筆不小的工程。
而且,像這樣的大戶人家,大量用沐靈常作的小燈具,自然不合體統。
沐靈後來也有紮過幾盞,漂漂亮亮的華麗花燈。他們也正是看上這類,才找上沐靈。
可那花燈太過複雜,沐靈在客棧待上一整天,也只能紮出兩盞。
現在距中秋,也就不過半月。
要讓沐靈一個人,把前院,回廊,後院的花燈都做出來,手可非磨出泡不可。
“姑娘,要是人手不夠,我們可以安排幾人,去跟姑娘學學減輕姑娘些許負擔。”小厮建議。
沐靈沒有說話。
小厮以為沐靈介意又連忙道:“姑娘介意的話,可以只讓他們打打下手......”
“誤會了。”沐靈笑着說:“不介意的,我一個人确實忙不過來,還需府上借我兩人......”
又轉了個來回,這次沐靈和小厮,是在計算這一共需要多少花燈。
知道個大概,沐靈好去購買彩紙和定竹簽。
從管家那裏接過定金,沐靈則被小厮送出了府。
剛走到門口,這條青石路上就有一輛馬車,不快不慢的從遠處趕來。
沐靈見過這輛馬車,司徒逸宵就是從這輛馬車上下來的。
怎麽說站在門口也不妥當,沐靈趕緊走到一邊,躲在石獅後面。
直到躲起來,沐靈才覺得不對,自己為什麽要躲起來。
看着司徒逸宵下了車,不染纖塵的白袍直垂而下,右手端正的放在身前,和旁人淺笑交談。即使隔着這麽遠,還是躲在石獅後面偷看,沐靈也覺得,這位司徒公子很好看。
臉上一片祥和,就像每日她醒來,看到的那初升的太陽。
驅散一切黑暗,照着山川,照着江洋,伴着希望。
直到看着司徒逸宵進了府,沐靈才轉身回客棧。
司徒府借過來的幫手很快就到了,沐靈毫不避諱的帶着他們去買彩紙,定竹簽。回到客棧又包下客棧後院某處角落,将自己琢磨出來的圖紙遞給他們,教着他們怎麽紮花燈。
司徒府家大業大,什麽生意都做。
沐靈不知道他們以後會不會賣花燈,她只想盡力讓司徒府好好過一個中秋。
半月時間一晃而過,沐靈做花燈做的手都起泡了,那兩個司徒府的人也沒好到哪去。
終于在中秋前一天,盡數趕了出來。
看着他們叫來運貨的馬車,将花燈一一清點小心搬運上去,沐靈只覺得總算結束了。
“姑娘,跟我們一起回府吧!讓管家,把銀子給您結清了。”其中一小厮點完車上的花燈後,恭敬的向沐靈行了一禮說。
沐靈笑笑:“銀子早就結清了,是我一直拖欠着貴府。有句話還望小哥,幫我傳達。”
小厮一愣,說:“姑娘只管交代,傳給誰聽?”
“你家公子。”沐靈又笑了:“就說,謝那日救濟之恩。”
小厮疑惑,沐靈沒有再多說。
此小厮非那日駕車小厮,不懂是應該的。
目送司徒府的人離去,沐靈回了客棧休息。躺床上,沐靈累的只想睡覺。
她鮮少白日入眠,除非累及了。
不能睡,司徒府當初給的定金,全用來買了制作花燈的材料。現在她快窮的叮當響了,趁時辰還早,她得快點再紮幾盞簡單的花燈,去賣點銅板來。
匆忙紮了幾盞般下樓,一盞一盞挂在客棧外面的門窗上。
“姑娘,你這花燈怎麽賣?”
溫潤男音從身後傳來,沐靈轉身正要回答,張嘴卻變成了驚訝。
來人不正是司徒逸宵嗎。
只見司徒逸宵目光深黑,微微點頭吟吟淺笑道:“姑娘?”
沐靈也跟着笑了:“公子買的話,不要錢。”
相視又是一笑,沐靈也不賣花燈了,沐靈領着司徒逸宵進了客棧,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談話。
坐下後,司徒逸宵好好的打量了一番沐靈,沐靈也任由司徒逸宵打量。
小臉白皙紅潤,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又不覺得無神。一身紅衣更是襯的人精神十足,就是這厚重的發簾有點美中不足。
“這要是再街上碰着,我可絕對認不出,你會是那天的小乞丐。”
沐靈笑呵呵的說:“你要是在街上這樣問我,我也不會承認我是那天的小乞丐啊。”
司徒逸宵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問:“姑娘既然會紮花燈,為何當初還落得那番田地?”
沐靈臉上一僵,而後緩和了才道:“意外而已,不必多提。若不是公子當日出手相救,恐怕我現在還是那番田地。”
問及過去竟然還疏遠了幾分。
司徒逸宵笑笑,沒有再問。
又聊了片刻,斜陽漸矮。沐靈臉上的神色越來越慌亂,司徒逸宵心細,起身告辭。
可走出客棧前,司徒逸宵轉身問:“沐姑娘,明夜府上會有燈會,有時間來觀賞觀賞嗎?那些花燈,可都是你親手紮的。”
想來可笑,沐靈紮了這麽多花燈,可從來沒見過花燈在黑夜裏,點燃燭火的樣子。
沐靈石很想去的,可她确實不方便,于是微微搖頭:“不必了,那......那不是屬于我的風景。”
“怎麽會?”司徒逸宵不明白。
“就這樣吧公子......”
話已至此,算是逐客令了。
看着沐靈轉身回客棧,司徒逸宵即便上了馬車,也忍不住掀開窗簾回首一望。
臉上明明是歡喜,可說話卻客套有禮。
眼底一片希翼,可冷靜果斷拒絕邀請。
捉摸不透。
到了燈會那晚,司徒逸宵忙着應酬腳不沾地。來客都說花燈好看,今晚的司徒府也确實比平常多了幾番風味。
司徒逸宵腦海裏時常飄過沐靈那一臉複雜的神情,他知道,她很想來看的。
白日又派了下人去請了一趟,可沐靈還是如昨日般拒絕,這次就連說辭也沒有。
前院很熱鬧,司徒逸宵也想偷偷懶,往清靜點的地方走。
回廊這裏也換上了花燈,只是這裏的花燈較簡單些,但一路連着下去,回廊被照的也挺好看的。
找了一處坐下,在擡眼時,司徒逸宵好像看見了什麽東西。
那是......人影?
出于好奇,司徒逸宵追了上去。
這回廊彎彎曲曲,司徒逸宵追過好幾個拐角,也只看到那人的一片衣角。
可身形,司徒逸宵怎麽看,怎麽像沐靈。
她來了?何時來的?怎麽來的?
司徒逸宵繼續追,又不想被她察覺自己在追。于是提着一口氣運着輕功,悄悄跟上去。
終于再又經過一處拐角後,司徒逸宵看到了沐靈。
沒錯,是沐靈。
沐靈背對着司徒逸宵,正轉頭看着遠處被花燈裝飾的後院。
司徒逸宵只能看到沐靈的側臉,在這被花燈照的燈火通明的回廊上,沐靈臉上一片恬靜。
她未點脂粉,一身素衣,連頭發也是随意披散。和昨日看到的樣子,大不相同。
再要仔細去看,沐靈已經回頭繼續走着。
“沐姑娘!”司徒逸宵喊出這一聲,再一個拐角過去時,卻再也沒有看見那白衣的邊角。
“公子!”
聽見司徒逸宵的聲音,附近的下人都趕了過來。
司徒逸宵忙問:“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姑娘在這走過?”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而後紛紛搖頭。
“公子,客人可都在前院。來的客人也沒見着有穿一身白衣的姑娘,莫不是您看花了眼?”
“興許是花燈太過好看,讓公子産生錯覺了。”
“我也經常晃了眼,還以為是我得了眼疾呢。”
私下的時候,司徒逸宵都不許下人跟他太過客套。日積月累的,他們偶爾也敢調侃一下司徒逸宵。
“或許,是我看花了眼吧。”司徒逸宵低聲說。
第二日,司徒逸宵命人送了不少銀兩往沐靈住的客棧去。還嚴令,沒送到手,就不用回來了。
沐靈沒法,只得收下。
她也不是跟錢過不去的主,既然現下又有飯吃了,沐靈也懶得紮花燈去賣。
在客棧和大家一起吃了午飯,就打聽附近哪有好玩的去處。
沒想還真有,南邊有做靈山,風景不錯,還有一座寺廟。
沐靈下決心去采采風,便雇了馬車往靈山去。
靠近靈山,風景确實不錯。微風有一絲絲甜甜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平常沐靈都埋頭在房裏紮花燈,突然這樣出來走走,看看這闊別已久的青山綠水,居然還有一種新鮮感。
馬車不上山,沐靈只得徒步上山。
爬山是個累活,而且沐靈總覺得自己走的不對,怎麽越走越偏僻了?這路都不再是青石板,黃土飛揚,還好今天天晴。
可反正是爬山,往上走是沒錯的。
沐靈就這樣爬着,偶爾手做扇狀給自己扇風。
在以為山窮水盡的時候,沐靈轉眼看到了一小片花園子。
突然有了興趣,沐靈想着能不能仿着這裏的小花,多做幾款不一樣的花燈。
花很好看,沐靈忽然覺得,她不需要去寺廟裏看看了,多采幾朵花就行了。
可采着采着,沐靈聽到了腳步聲。
躲已經來不及了,沐靈回頭,看見來人起身。
歉然笑道:“好巧,司徒公子。”
司徒逸宵愣住,只看着沐靈白玉般的手指緊緊的攥着她的成果,笑顏如花的看着自己。
在這有山有水還有花的僻靜地方,突然冒出有花般笑顏的姑娘,司徒逸宵心思微變。
“好巧,沐姑娘。”
☆、沐靈·提親
司徒逸宵是陪着娘親來的靈山,不過他向來對誦經念佛沒什麽多大興趣。行了那一套虛禮,就徒步到了後山,靈山景色不錯,後山更是如此。
在小路上走着走着,司徒逸宵漸入佳境。右手執扇,也不打開,走幾步自有節奏的握着扇柄,輕輕敲打左手手心。
不知不覺越走越遠,想返回時卻突然飛來一只紫藍蝴蝶。圍着司徒逸宵左右轉了兩圈,朝另一條路慢慢飛去。
那裏司徒逸宵未曾走過,可現下由蝴蝶牽引,倒起了點興致便跟了上去。
那紫藍蝴蝶撲的很慢,忽高忽低。倘若刮來一陣大風,司徒逸宵還真擔心這蝴蝶直接撞樹上去。
可風沒刮過來,司徒逸宵先逢着了沐靈姑娘。
山間小路,花草叢生。
沐靈就是處在那片不及她的花叢中,回眸,起身淺笑。
司徒逸宵當時就想,如果這世間真的有妖精,那這位沐姑娘,一定妖精中最好看的花精姑娘。
司徒逸宵雙手執扇抱拳前推,鞠躬行禮:“好巧,沐姑娘。”
沐靈沒想到司徒逸宵突然行這麽一大禮,瞬間花容失色,欠身回禮。
司徒逸宵直起身子,不敢去看沐靈,垂眼看着沐靈手中的小花問:“沐姑娘,怎麽會在此處?”
沐靈擡眼,見司徒逸宵看着她手中的花,收回眼神也看着那花道:“閑來無事想出門走走,聽聞靈山風景不錯就來采采風。不知怎得,走到此處,此處花朵嬌豔,采摘一些回去,看能不能做一樣的花燈出來。”
沐靈說話輕聲細語,去清爽的風吹過心頭。司徒逸宵恍惚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回:“沐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家中花燈都由沐姑娘親手紮制,來往過客都會誇上一番,毫不吝啬。”
沐靈面上一紅,更是不敢去看司徒逸宵:“多謝司徒公子誇贊,沐靈擔當不起。”
孤男寡女共處一處多有不便,即便是在這山野之中。
“沐姑娘,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是繼續采花,還是……?”司徒逸宵問。
“聽聞靈山還有寺廟,想去那寺廟看看,聽聽佛經。可我……不知道路。”沐靈回。
“那,由在下給姑娘引路可好?”
“勞煩公子了。”沐靈欠身行禮。
“無礙。”
司徒逸宵領着沐靈原路返回,沐靈走在司徒逸宵身側偏後,司徒逸宵回頭,只能看到那張被發簾遮去大半,還藏在鮮花後頭的小臉。
這低眉順目的模樣,跟昨晚回廊上,擡頭看花燈的樣子大不相同。
司徒逸宵忍不住發問:“昨夜,沐姑娘可有來家中做客?”
沐靈擡頭,看着司徒逸宵的疑惑的俊臉搖頭:“沒有。”
司徒逸宵皺眉,道:“可我昨夜,好似看到了姑娘。和你今日……有點不同。”
沐靈微微驚訝,但很快淡定下來。
這定是身體裏的那位小姐姐去司徒府上玩耍了……沐靈瞬間心沉了沉,想着如何是好。
“可能……公子看花了眼吧。”沐靈心裏期盼,只希望小姐姐未曾和司徒公子交談才好。
司徒逸宵心生疑惑,人人都說他看花了眼,偏偏又只有他看到。就算不是他看花了眼,現在也是他看花眼了。
“那……應該是了。”司徒逸宵回道。
繁雜聲漸漸傳來,偶爾還能聽到隐隐鐘聲。再往前走了片刻,寺廟挺立。
“公子!”一丫鬟從遠處小跑而來,待近了才停下拍着胸口喘氣:“公子,你可讓我好找,夫人已經拜完了,不見你回來讓我來尋你,我都要将這靈山給翻遍啦!”
“對不住對不住,真是對不住,我往後山去了。”
“去後山幹嘛啊?诶,這位姑娘是……”丫鬟看着司徒逸宵身後的沐靈,疑惑道。
沐靈見來人問起,微微低頭:“沐靈。”
司徒逸宵在一旁道:“這位是沐姑娘,家裏花燈都是出自沐姑娘手。”
丫鬟驚訝,開始好奇打量:“原來你就是府裏傳的,不要錢給我們紮花燈的沐姑娘!長得真好看,人美心也美,手還巧呢!”
沐靈臉又紅了,不好說話。
司徒逸宵知道沐靈這是又害羞了,攔着丫鬟不讓走近道:“好了好了,娘親不是要回府了嗎?我們快走吧,別讓娘親等久了。”
“對對對,那走吧公子!”丫鬟對沐靈笑笑,大踏步的轉身走了。
司徒逸宵向沐靈行李告退,沐靈回禮,擡頭時,只看到司徒逸宵離去的背影。
轉頭去看寺廟,莊嚴無比,沐靈這才想起自己是個不祥之人。
司徒逸宵下山前忍不住回首,看到沐靈茫然的手抱花束看着寺廟,始終沒有提步朝寺廟走去。
同樣的擡頭仰望,卻和那夜完全不同的氛圍。
回到家中,司徒逸宵在房裏待了兩天,腦海裏一直是沐靈的模樣。
笑顏如花的,街頭髒兮兮的,清冷望燈的,寺廟前迷茫的……
揮之不去,反複重現。
半夜睡不着,司徒逸宵起床走到案前,磨墨提筆,宣白紙上,一炷香後,畫稿初見其形。
“那不是屬于我的風景。”
沐靈這話,司徒逸宵一直記得。
而如今,深夜。
他鬼使神差的來作畫,畫了人人都說他眼花的那瞬間。
此刻還只是白紙黑墨,但韻味已存。待暈染上大片色彩,繪制完成,再……
司徒逸宵手頓了頓,收回心思,繼續作畫。
天光漸亮,畫一氣呵成。
畫中女子立在回廊正中,只有一張側臉,擡頭賞燈。一身白衣,風吹的衣擺飛舞。輕晃的燭火微光,向周圍逐漸隐去,而白衣女子是畫中清麗,也是白月光。
一夜未睡,司徒逸宵只覺得神清氣爽。
他,想去提親。
☆、沐靈·變故
中秋佳節一過,沐靈的花燈越發的難換來銀兩。好在這個客棧的掌櫃的,是個好心人,每隔個三日五日,便向沐靈買些花燈,或送街坊四鄰,或裝飾客棧。
到客棧的飯點了,也總是派小二來叫沐靈,一起下到大堂進食。
沐靈在客棧待的久了,和掌櫃的也聊的多。
掌櫃的是個寡婦,當家的勢頭完全不輸男子。但也終究是個女人,一聽說沐靈從小父母雙亡,而後流落在外,就止不住抹眼淚。
每每沐靈要好聲勸慰幾句,掌櫃的才作罷,好似這位掌櫃的才是流浪兒一般。
有這份同情勁在,每到交房錢的時候,沐靈手上的銀兩就遞不出手了。怎麽說掌櫃的也不收,每回兩人都跟唱戲似得,你紅臉,我白臉。
沐靈也懂知恩圖報,後面也學着樣說什麽也不收掌櫃的買花燈的錢。
雖然看上去是個平衡,可沐靈還是自知,自己受恩太多。
其實她現在身上的銀兩,已經足夠去在鎮上買小屋了。可是,沐靈一想到,若搬出去住,就可能要體會不到這客棧來來往往有人氣的熱鬧,就有點舍不得。
說來這身上的銀子,絕大多數還都是司徒家的。
掰着手指頭一數,沐靈才發現,已經有些許日子,沒見過司徒公子了。
這日,沐靈醒來,果然又看到了打開的木窗。
金秋的風涼爽沁人,睡意頓時消去大半。沐靈早就不勞煩客棧的小二,自己拿着盆,下到院子裏去打水。回房洗漱幹淨又走到大堂,才發覺一絲不對勁。
今天的永安鎮,過分安靜了。
整個客棧,只聽到掌櫃撥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