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你。”童蚺道。
白古沒回。
“我一回來就聽到洞裏出事了,你說怎麽會這麽湊巧?”
白古依然不回。
童蚺也不再自讨沒趣,手一攤手心躺着一個小葫蘆,丢給了白古:“拿去玩吧。”
白古擡手接住,這葫蘆還帶着靈氣。縱使白古現在靈氣全完,但接觸的那一瞬,也主動讓白古知道了這裏面裝的是什麽。
“你站住,你做了什麽!”白古從床上站起,捏着小葫蘆問童蚺。
童蚺滿意轉身:“你不都知道了嗎?你可輕點,凡人就是弱不禁風,三魂七魄都碎成絲了,我好不容易才攢了這麽點給你帶回來。你要是還想讓他走輪回道,就好好養着,別沒事給我惹那麽多亂子。”
童蚺走了,只剩下白古在房裏淚如雨下。
這葫蘆裏......是墨彬啊!
看來墨彬還是被童蚺碰到了……不僅吸食了陽氣毀了肉身,連三魂七魄也……
補魂不是一件易事,要麽就是送到忘川河中泡個百千年,要麽就是用高深法力一點一點自行修補。
光靠兔子洞老爹留下來的藥,最多只能讓墨彬的魂魄不再那麽散。
畢竟,這只是一個普通的葫蘆......
藥總有用完的一天,白古迫不得已得出門采藥。童蚺倒沒有刻意為難她,只要她把葫蘆留下,就能出門。
不過,還是得有小妖怪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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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天,她采好了藥回身,卻發現跟着她的妖怪,站定在那一動不動,連眼皮都不帶眨的。
随即,白古就發現,不只是這小妖怪不動。
這林間,除了她,連風都靜止。
一道靈光乍現,一小童從其中跳出。身上皆是滿滿靈氣,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白古熟悉的感覺。
那小童看到白古也是一愣,像是判斷失誤一般不解:“你......你到底是妖怪還是神仙?”
白古見着小童親切無比,直接問道:“你是神仙?”
小童點頭,白古終是瞧見了希望。
有人失蹤就有人找尋,童蚺故伎重演凡人也不會落了後頭。終有天神聽到了祈求,派下了仙童浩宇下凡查看。
浩宇也不知該從哪開始,這日無意間尋到了熟悉感覺,一路追來。
設界現身,就碰到了白古。
白古将前因後果一講清楚,周遭就徹底陷入安靜。
良久,浩宇才小心翼翼試探着問:“白姑娘,你當真和那阿螢姑娘,長得有幾分相似?”
“是。”
“那妖怪童蚺只怕比三百年前更厲害,我這倒是有個法子,只是......得委屈一下白姑娘了。”
回到兔子洞,白古一邊練藥一邊在腦海裏想着那仙童給的法子。
法子很簡單,就是讓白古順從一點。
最好是扮成阿螢的模樣,騙童蚺喝下他們調制的雄黃酒。
白古當時幾乎沒過多猶豫,就點頭答應。
浩宇立即閃身消失,順手撤了結界。
草被風吹動,那小妖怪看到突然站起的白古有點疑惑,而白古心裏确是另一番滋味。
藥水終于練好,小心将葫蘆放置上去。葫蘆自行沒入藥水卻又不沉底,白古用手輕輕舀起一點紫黑色藥水澆在葫蘆上。
如此反複,直到那葫蘆開始隐隐閃着金光,白古才收了手開始發愣。
次日,白古又換回了那身淺青色衣裙,規規矩矩紮了個發髻。
她知道,童蚺沒事時會在月光照亮的窗臺喝酒。白古邁着步子走了過去,看到月色中那消瘦的聲影。
童蚺即便此刻法力全然恢複,但只要一化人身還是那般瘦弱模樣。單單比較起來的話,只怕看起來比墨彬還要弱不禁風。
他盯着舉起的酒杯引着醉意,聽到腳步聲擡眼轉頭。
“阿螢......”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斷了這麽久。
現在現言那邊也算塵埃落定了,這本應當恢複......周更......
短小莫怪,這點字,花了我一個下午......
☆、白古·補魂
深山裏的大小妖怪突然都忙碌了起來,這都是因為它們的投靠的新大王要成親了。
這新娘子它們熟悉的很,就是那兔子洞裏老爹當年撿回來的一根骨頭。
這群小妖們面上不敢讨論,但心裏早就七拐八繞的了。
那些個厲害的老妖怪們都被現在的新大王殺了個幹淨,可獨獨只留下了這白骨精!雖然內丹沒了,但這意味可是很讓妖深思啊。
果然用不了多久,就聽到了這二位的好事。
這還真是......呵。
那兩只老兔子撿來的哪是什麽白骨精啊,白眼狼還差不多!
可罵歸這麽罵,他們還是得按照這個新嫁娘的要求,布置這個禮堂,也就是那個山洞洞。
要和人間的一樣,還說是什麽要鬧上七天七夜,請來方圓十裏的妖怪們,喝個不醉不歸。
折騰!
而白古呢?白古不是不知道這場費財費力的禮堂,會引起衆妖們的非議,可既然童蚺沒說什麽,那其他什麽流言蜚語,與她何幹。
終于到了成親那日,可一件事難道她們了。
要讓童蚺将那雄黃烈酒給喝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
白古和浩宇商量了許久,最好還是先在酒桌上的酒水裏逐漸放點,能讓他們暫失味覺的迷藥。
然後在進洞房的喜酒裏,再倒入真正的雄黃酒。
不然就童蚺那活了幾百年的感官,恐怕這雄黃酒還沒到他手上,光是共處一室都夠他掀屋的了。
可這一切不是憑白古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浩宇迷暈了一個剛出山又醜的很平凡的小妖怪,然後自己搖身一變成了它的模樣,在兔子洞裏外進進出出。
白古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麽景象,反正她頂着紅蓋頭,所見之處都是一片紅。聽到的也全是外面熱熱鬧鬧的聲音,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
這還是第一次穿顏色這麽鮮豔的衣裳。
她雙手交握的藏在寬大的紅袖裏,手心是那只裝着墨彬殘碎魂魄的葫蘆。
浩宇跟她說過,要是這次除了這童蚺,它的內丹是要帶去天上化煉的。
可白古......另有想法。
手心都快捂出汗了,白古終于聽到了門開的動靜。全身一陣哆嗦,就連呼吸也開始提起。
緊接着,熱熱鬧鬧的吵鬧聲越來越近,其中還交雜着許多零碎不穩的腳步聲。
“我們喝酒喝了這麽久,新娘子怕是早就等不及了吧?”
此話一出衆人哄堂大笑,可白古沒聽到童蚺的笑聲。
童蚺不搭腔,四周逐漸安靜。
只是片刻,白古就感覺眼前一亮,空氣突然清新不說,其中的酒味更濃郁了幾分。
童蚺幹脆利落的掀開了紅蓋頭,白古臉上忐忑的神情,直接暴露在了衆妖視線之下。
“新娘子可真好看啊......”
也不知誰在低喃,聲音卻不小,讓這周圍的人都聽到了。
童蚺未吭一聲,擡手輕輕捏住白古的下巴,仔細的左右查看。
白古被迫對上童蚺的眼神,只有她知道,這眼神是在看她,可又看得又不是她。
“交杯酒來了,交杯酒來了!”又一只小妖從端着酒杯,從外擠了進來。
雖是仿照人間的規矩,可到底是怎麽來的,一群小妖哪知道那麽清楚。也都是你糊弄我,我糊弄你,意思意思就行了。
白古看了那妖一眼,那妖只是瞄了白古一眼就趕緊移開視線,然後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童蚺是看夠了,松開了手輕挑嘴角:“來,該我們兩喝酒了。”
這童蚺不動還好,一動白古就知道,他是真的醉了。身軀有點搖晃不說,去拿酒杯的手也是顫顫的,險些将酒水都給灑了。
白古接過童蚺手中的酒杯,卻并沒有和他交杯的意思,視線在他們臉上逐一掃過,不說話。
童蚺當白古是害羞了,揮手讓他們出去。
等房裏只剩他們兩個後,童蚺跌坐在白古身邊,輕笑問:“這交杯酒,要怎麽喝?”
白古不語,童蚺嘴角的笑意止住,又問了一遍。
這次全是不好惹的語氣,白古才勉強一笑,舉起酒杯。左手輕輕拉過童蚺同樣舉着酒杯的手,右手勾了過去。
“是......這樣喝的。”白古盡量将聲音放輕放柔,勾着嘴角說。
童蚺臉色終于好看了點,垂眸去喝酒。
白古輕輕抿了一口,餘光裏全是童蚺。
他喝了,一口喝了個幹淨!
酒剛入腹,童蚺就察覺到了不對,擡眼瞪向白古,眸子散發着幽綠的異光。
幾乎是瞬間,童蚺臉上開始隐隐顯出鱗片,迅速蔓延至脖子。然後通體一轉,變回了那條可怖的黑色巨蛇。
那加入了仙草釀的雄黃酒燒的童蚺蛇尾,将房內的陳設毀于一旦。這麽大的動靜,卻沒有引來任何一只妖怪沖了進來。
這是白古和浩宇說好的,等大家夥從這房裏一出去,他解決外面的那群,她負責裏面的這個。
要說換成是以前的白古,哪怕是巅峰狀态也不敵童蚺的一根手指頭。可現在她法力全然恢複不說,還多了當年那位天神賜予的幾分神力。
白古從來沒有像如此這般,覺得渾身充滿力量,又輕盈無比。
從床鋪下抽出早就準備好的長劍,白古得找準位置,去刺童蚺的七寸之處。
而這......不是她和浩宇說好的。
原定計劃,她只要在這房裏,不讓童蚺走出去又能保護自己即可。
白古怕那浩宇提前進來,索性提劍上前,先和童蚺打了起來。
浩宇聽到房裏鬧出的動靜,房外的人自然也聽到了。
大家夥臉色一變就要往房裏沖,浩宇雙手使法壓迫着所有妖後退了幾步。右手一攤,法器在手,便沖進了妖群。
沒打多久,他的援手就來了。
是妙青。
一群小妖小怪而已,一盞茶的功夫就殺了個片甲不留。
妙青收劍問道:“那妖怪呢?”
浩宇指了指一扇門:“在那裏面。”
妙青直接踹門而進,可這裏面除了打鬥留下的痕跡,什麽也沒有。
“你不是說她可信嗎?”妙青回身問浩宇。
浩宇全然沒想到,不知作何回答。
二人沿着蛛絲馬跡尋找了很久,發現這一切都指向天池後,直接去了天池。
雖然已經加快了腳步,可為時已晚。
他們親眼看見,白古将童蚺的內丹吞入口中......
“姑娘,你......”浩宇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想要質問。
妙青是懶得聽了:“還廢什麽話!走了蛇妖王又來了個白骨精,趁現在她還穩不住那法力,趕緊除掉!”
浩宇還有點猶豫,妙青已經沖了上去。
“你們不要過來!”白古控制不住的一聲大吼,水面激起數丈高的水花,明明沒有風可樹葉青草都要搖動。
妙青過不去被彈了回來,覺得耳朵難受學着浩宇遮住了耳朵。
這是......
妖力和神力共處,童蚺能穩住,白古可穩不住。
她天生來到這個世上,就不是單純的要妖精。之前被封鎖了法力,又被浩宇打通後貫入新的神力,現在混着她原來內丹的童蚺內丹又在她體內,她光是要控制住自己不發作體內橫沖直撞的那幾股力,就已經是很不容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了。
“我會跟你們回天上,但在那之前,讓我先做完一件事。”白古渾身微微顫抖,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沖着那邊兩個小心提防她的仙人說道。
浩宇不說話,似乎是在猶豫。
妙青挑眉往前一步:“哦?沒想到你這麽自覺,那你說說,你要做什麽?”
“補魂......”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不好意思……
☆、白古·奈何
浩宇和妙青對視一眼。
浩宇不确定,妙青直皺眉頭。
她自然知曉,這白古要補的是誰的魂,不滿搖頭:“人的生老病死早已注定,她這是逆天而為!”
浩宇想也不想就反駁:“可這墨彬的死,應當屬于意外……”
“那麽多被童蚺殺死的凡人,都是意外?”
浩宇理虧,不再說話。
對岸的白古早已等不及了,盤腿而坐于地,雙手在胸前畫圓,圓心一個發着閃耀金光的葫蘆迅速運轉。
白古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個葫蘆,她仿佛能透過葫蘆,看到裏面小小縮成一團的墨彬。
法力得到有力的釋放點,白古臉色逐漸恢複正常。
可維持沒多久,白古眼神開始渙散,額頭岑出汗珠,手也漸漸不穩。
眼見白古越來越虛弱,妙青一個騰空而起身如利箭穿梭而去。
浩宇都來不及阻止,等他回過神來,只能眼睜睜看着白古被一掌打的吐血,那葫蘆掉落在地。
“你幹什麽?!”浩宇不敢相信,妙青竟然……偷襲!
妙青腳踩白古身後的樹幹回身,又要去傷白古,卻被浩宇追過來攔下。
“當然是永除後患!且不說她強行補魂是逆天而為,你有沒有想過補好魂之後,她還願不願意跟我們回天庭?萬一這人的魂魄要在忘川河飄個幾百年,她又想等上幾百年怎麽辦?她會是第二個童蚺,你有沒有想過!”妙青被浩宇氣的跳腳,眉心的“川”字深得可怕。
浩宇愣住,他還真沒想過這事。
白古慌亂撿起已經染上泥濘的小葫蘆,仔細探了探放下心來。
雖然中途被打斷,但好在并沒有什麽影響。
妙青再次施法攻向白古,這次浩宇不知該不該阻止,愣在原地。
可在他猶豫徘徊之際,白古護好小葫蘆的同時,擡手運氣,頓時飛沙走石,噴濺的水花都成替白古反擊,并成了有限的保護罩将白古護在中心。
白古卻無意在此久留,揮手一轉她的保護罩就成了妙青和浩宇的捆仙屏。
“我說過我會和你們回天上,但既然你們容不下他,那我為沒必要聽你們的。保護凡人是你們的職責,可你們又做了什麽?!你們……不配!”
“姑娘!”浩宇想解釋,可白古已經跳上樹梢頭,轉眼不見。
妙青看着周遭越縮越小的風圈,心漸漸提起,雙手握拳就打算沖上去硬幹。
可拳頭碰到那屏障的一瞬間,屏障消散全無,枯枝細葉悄然聚美。
妙青大喜,擡腿就要往白古消失的方向追去,卻被浩宇叫住:“你別去了,她對這裏熟悉的很,你找不到的。”
妙青不解:“你這說的什麽話?她已經不是我們這邊的了,你沒聽她說嗎?你若不願助我,我不說你。但你要是給我使絆子,我一定到帝君那去告你!”
浩宇:“……”
妙青原本以為,他兩既然能從兔子洞尋着蹤跡找到這裏,那定然從這裏再找到白古。
可她錯了,直到天上同僚下來打探時,她也沒找到白古。
天下雖大,但要找一個妖精和一具魂魄也并不是什麽難事。
既然是魂魄,那遲早是要走黃泉路,喝孟婆湯過奈何橋。
即日就是中元,妙青和浩宇就在鬼門關守着。
“你就……這麽确定,白古一定會送墨彬上路?”浩宇疑惑問道。
“那是自然,費盡心思補全他的魂魄,這是最後一段路程了,死魂必須要走的。她要是不來送,恐怕以後生生世世都見不着那人。”妙青道。
浩宇陷入沉思,和妙青一起望着,一具具身着中衣走進鬼門關的魂魄。
等了一小片刻,妙青和浩宇中午發現這魂魄群中的一點異樣。
定睛一看,果然是白古。
她還穿着那日的嫁衣,而她身邊的墨彬,行動緩慢,目光呆滞。
妙青一個箭步沖到白古面前:“姑娘,送到這應該可以了吧?”
白古早已猜到她們二人在此處等待,将墨彬護在身後:“不可以,他還沒有完全恢複。”
妙青看着墨彬,遠看沒有察覺,近看确實這個整具魂魄還有點透明。
是的,白古用盡了所有辦法,都還是差一點。想來想去,也只有用忘川水,孟婆湯了……
“可接下來也不是你能做的了,你最好跟我們回到天上去,帝君說不定網開一面給你個仙籍……”
“做一個渾身妖氣的神仙?呵,你別哄我了。還是那句話,跟你們上去可以,我也不喜歡總是東躲西藏,打打殺殺,更沒有稱霸一方的念頭。你讓我送他最後一程,我就跟你們上去。”白古深吸一口氣說,其他也就算了,對她而言最重要的,還是沒辦法護墨彬周全。
妙青還在遲疑,浩宇已經上前一步:“好。”
白古拉着墨彬,越過二人繼續往鬼門關走。
過關時白古自然被黑白無常攔下,妙青和浩宇說了幾句好話,黑白無常才允許通行。
這條路太過漫長,有漆黑無比。白古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走,可這些魂魄都像有意識一般,朝着一個方向前進。
妙青跟在後頭直搖頭:“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有一次黃泉路!”
浩宇但是很享受這難得的經歷:“等下還有孟婆湯,你要不要喝?”
妙青瞪了浩宇一眼。
路終有盡頭,白古中午看到了前面一點螢火,那裏擺着一個小攤子,站着一個勾着背的老婆婆。
想必,就是孟婆了。
她的身後,就奈何橋,橋下是忘川河。
她給每個路過的魂魄,都遞出一晚湯水,可到墨彬這時,她止住了手。
“這魂魄……不行啊。”孟婆看着墨彬,直搖頭。
白古忙問:“婆婆,他的魂魄我補不齊,這要怎麽辦?還能投胎嗎?”
孟婆對于白古在這一點也不好奇,只是如實回答:“問題不大,在這忘川河飄個幾百年就行了。下去吧。”
墨彬得到指令,一步一步往河邊去。
白古沒想到離別來的如此之快,她以為還需要努力一段日子,她想去拉墨彬的手,可她完全碰不到墨彬的一分一毫,手直接穿過了他的身子,指尖只是空無。
“墨彬!”白古眼見墨彬下到忘川河,趕緊跑了過去。
墨彬順着河水飄動,白古就在岸上拼命跟随。
“墨彬,對不起,我只能送你到這裏了!”
“墨彬……也不知道你要在這裏待多久……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墨彬!你等等我!”
水流無聲,四周寂靜也沒有回音。
白古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墨彬是聽得到還是聽不到。
她甚至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只能說給自己聽。
眼看着墨彬越飄越遠,張嘴聲嘶力竭喊出:“墨彬!我會去找你的!”
妙青焦急的在攤邊等待,她只看到白古越跑越遠直至消失,其他什麽也沒有。
要不是孟婆淡定自若的說道:“不會丢的。”不然,她早沖上去了。
只是眨眼的瞬間,白古突然出現。
她失魂落魄的走到孟婆身邊問:“好婆婆,你告訴我,他要在這河裏飄多久?”
“看他自己,什麽時候把一切想起,又什麽時候把一切放下。”
“那……他聽得到我說話嗎?”
“聽到又如何?聽不到又如何?一碗湯水進腹,什麽都忘了。”
“那……”
“你們待的時間夠久了,不送。”
話音剛落,黑白無常,牛頭馬面頓時出現。将白古三人和孟婆以及千萬魂魄隔離開來。
白古看着那些魂魄,有些上了奈何橋,有些下了忘川河。
可她再也見不着熟悉之人的身影。
她是真的想等,也望着被等,可她……
“走吧。”白古回身,再不去看那平常事。
☆、白古·沐靈
天庭并不是一個好待的地方,至少白古是這麽認為的。
各種繁文缛節,條條框框,都讓野慣了的白古有所不适。
另外,就是她這尴尬的身份。
她是妖,可是帝君想讓她成神。
可她身上毫不掩飾的妖氣,在這裏是那麽的格格不入。
所有的神,所有的仙,都不待見她。
在一次又一次的暗箱排擠後,白古怒了,失手重傷一名仙子,被壓上了殿堂。
“白古,你可真是讓我失望啊!”帝君坐的高高在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白古雖跪在地上,卻完全不示弱,當場冷笑:“說的好像,你對我抱有過希望一般。”
若是帝君真對白古有什麽看中的話,天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又怎麽會發生?不過是借着一個由頭,來做些什麽本來不方便做的事罷了。
帝君大怒,斥責白古沒有半點規矩。
叫來了當初賦予白古生命的天神拓曦,讓他收回白古的法力,再貶入輪回道。
拓曦正欲施法,白古突然大驚一躲,問:“倘若将我貶入輪回道,我是不是要喝孟婆湯?”
“自然。”拓曦答。
一碗孟婆湯下肚,那就什麽都沒了。
白古猩紅了眼,眉頭緊緊一皺,身後捆住雙手的捆仙繩一斷:“我不!”
終于等到公然反抗,拓曦右手一擡。
頃刻之間,無數名天兵天将洶湧而至。白古回頭一望,原本只有幾名仙人還算空蕩殿堂,突然間擠滿了陰森森的冷兵器。
那刀尖看的晃眼,白古毫不客氣的先動了手。
以一敵百白古并沒有很大的勝算,何況還有個拓曦。
但白古氣勢上絕不能輸,最好是能攪的這幫神仙方寸大亂,然後趁機逃出。
但她沒想到拓曦早有防備,在她和殿堂大門僅一線之隔的時候,拓曦不知何時閃身過來一招将白古打的五髒攪痛直接吐血。
竟然偷襲!
一口郁血吐出,白古忽然覺得體內有股力道亂竄,借着這力,回頭就和拓曦打了起來。
初上天庭被封的妖力,受下一掌後竟然也勉強可為白古所用。
拓曦身經百戰,白古妖力縱橫。
兩人各有優勢,這架打的是不分勝負。
但壞就壞在,白古對力道還不熟悉,時大時小沒有掌控,但這也是優點,拓曦好幾次沒有太防備的被傷了片甲,最終雖然落了個兩敗俱傷,但還是任白古逃匿。
白古原想直接跳回凡間,可腳還沒懸空就被拉黑,白古下意識回手一擊就聽到浩宇的聲音:“白姑娘!”
一擊即出便無法收回,浩宇生生受了這一招,臉色驟變但抓住白古的力道卻絲毫不減。
“放開!”白古不想殺浩宇,可他若是執意阻攔,白古只能繼續殺紅眼。
浩宇嘴角一絲殘血流出,臉色蒼白的有點透明:“白姑娘,你現在妖氣四溢,即便跳下凡間也沒用的。你跟我來,我有法子。”
“放開!”白古又是大呵一聲。
浩宇手頓了頓,心中明了,白古這是對整個天庭的人失望透頂了。
只是一怔,白古甩開了浩宇的手,跳回了凡間。
雲層疊嶂,白古踩在踏實的地面卻又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她忽然想到,墨彬或許還在等她。
托着最後一口氣趕到鬼門關,趁黑白無常不備直接沖上了黃泉路,趕到了忘川河邊。
“墨彬!”這一聲喊出,回音飄飄蕩蕩了幾個來回。
白古大驚,轉頭看到正在倒湯的孟婆沖上去揪住她的衣領:“他當時聽不到我說話,對不對!”
孟婆淡定自若:“你來幹什麽?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走吧。”
白古不依:“我還能找到他嗎?倘若我跳下這忘川河,我能找到他嗎?!”
“進鬼門關的是死人,走過黃泉路的是放下過去之人,飄蕩在忘川河裏的是魂魄殘缺之人。你說你能不能跳進去?”孟婆反問。
白古終于明了,她生生世世的失去墨彬了。
“我要殺了你!”白古左手成爪,直奔孟婆脖頸而去。
她現在只覺得,必定是孟婆和那天庭上的兩個騙子糊弄了她!這黃泉路不管走不走,竟然都是生生世世不相見。
孟婆沒躲,一臉淡然的看着白古。
“我孟婆自鴻蒙初開便在這裏煮着孟婆湯,外面是何風景我也從未曾知曉。我知道你法力深厚,但你也別小瞧我這煮湯的,你殺不死我。”孟婆道。
白古不信,一爪下去将孟婆脖頸抓開一條裂縫。還沒緩過勁來,那傷口自動愈合。
白古還是不信,扯斷孟婆的手。不過片刻,手中孟婆的手自己回到原尊身上,運用自如。
“別白費功夫了,因為你,這裏竟然都鬧騰起來了。走。”
最後一字落音,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使白古騰空,她退身回了黃泉路,直往鬼門關而去。
腳下,熙熙攘攘數不清的白衣人緩緩往忘川河畔走去,執念之人的黃泉路,永不到頭。
孟婆依舊遞着她的孟婆湯,仿佛什麽都不曾有過。
那股力道将白古送到了鬼門關前,白古下意識往前邁出一腳,黑白無常手持法器黨在白古身前。
白古深吸一口氣,含着淚水轉身而去。
她逆行于人流之中,卻依然不知該何去何從。生她之人一心想殺她,養她之人早已能送天池,就連她等的人都不會再記得她。
這……
閉上眼睛眼淚落出,白古雙手運氣狠狠的打在了自己身上。
天庭那幫狗賊想吞她法力,她偏不能依!她寧肯自毀于三界,不入輪回!
眼前事物漸漸模糊,白古忽然看到遠處有一人疾馳而來。
他一身玄服,白古以為是墨彬,不肯閉眼。
待那人走近,認出來人,白古放心的閉上了眼睛。
浩宇喂自己吃了兩顆仙丹就匆忙跟着白古跳回凡間,可奈何白古速度之快浩宇實在跟随不上。
好在知道白古心裏挂念着墨彬,奔赴了黃泉,沒想還是晚了。
白古在他眼前化了原形,浩宇将這骨頭施法變為一條肚皮朝上的金魚,小心捧在手上火速上了天庭。
浩宇是天庭裏出了名喜修身愛養性的神仙,房裏花花草草鋪滿一地,小魚小蝦小烏龜也在池子裏養了不少。
這些玩意天天沾染仙氣多多少少有了點靈氣,但離化身還差最後一步。
那就是神仙水。
而如今,浩宇僅有的那一盆神仙水,也都貢獻給白古了。
那金魚入了神仙水,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終于翻身游動。
可那眼睛眨得懵懂無知,浩宇也不知道這白古現在是怎麽一番回事。
反正這神仙水,能蓋住她身上藏不住的妖氣,就先這樣吧。
衆仙尋着妖氣趕了過來,浩宇裝作被白古打成重傷的模樣,指了指凡間。
從此,天上的人再不得白古半點消息。
浩宇守着白古,守了有多久,他自己都記不太清了。
他經常得空休息,又從不記日子。他總是抱着這盆水景四處游蕩,和盆裏的金魚說着旁人聽不懂的話語。
衆仙家只覺得,這神仙恐怕是當傻了。
忽而一天,有一仙婢和同游人打鬧,沖撞了在觀景臺發呆的浩宇。
使浩宇手上的那盆水景失手掉落,水和金魚都掉去了凡間。
此處恰巧正是永安。
已經大旱三年的永安喜逢降雨,衆人高興的手舞足蹈,跪天拜地。
可這雨越來越大,泥石滑落又形成了一大天災。
帝君責罰浩宇和仙婢下凡補救,再歷一次劫。
浩宇臨行前将心中記挂的事,告知了好友妙青。
妙青臉色大變,直責怪浩宇是胡作非為。
浩宇一一都認,帶着仙婢乖乖下凡。
這雨終于是停了,但浩宇始終沒找到他的金魚。
回天請罪前,浩宇聽到了一個故事。
村頭沐家的那産婦,生孩子死了。死了也就算了,産下的還是一個死嬰。可那死嬰一落地憋紫了的臉突然紅潤白皙,眉心長出一點朱砂……
☆、雙生·輪回
昏暗潮濕的地牢裏,一青衫女子顫抖的拿着手上的匕首,再下不去手。
此人正是傅南雅。
已經試過無數次了,不管她在沐靈臉上,身上劃多少刀,流了多少血。
只需片刻,那傷口便會自動愈合,血珠在臉頰上劃過不落一絲痕跡,如果不是還有那淺淺的傷痕,不然簡直比剝了殼的雞蛋還幹淨。
外頭夕陽已落,她忽然想起哥哥傅南天的提醒,右手反握匕首,狠狠的刺向沐靈胸口。
沐靈衣服是鮮豔的正紅色,初始沒有察覺。直到血液順着匕首不斷流到傅南雅的掌心,她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麽。
但是看着沐靈那像是什麽也不曾發生過的臉頰,心下一狠,将匕首推的更深了一點。
一口氣還沒盡數吐出來,傅南雅就看到眼前這半死不活的人突然睜開眼睛。
傅南雅欲抽手逃跑,可她完全動彈不得。
沐靈眼底一層幽綠,捆在她身上的鐵索突然斷開,連帶着插入她體內的匕首,也暴開來掉落在地。
沐靈目露兇光,右手成爪正想将眼前人碎屍萬段。
可突然頭疼欲裂跪倒在地,無數亂七八糟的場景在她腦海裏閃過。就像被密封多年陳年老酒突然被人揭開,香味無處可躲。
等意識終于恢複過來,再想去傷早昏死躺在地上的傅南雅時,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形閃現而出。
“白古,住手!”妙青護住傅南雅,不讓白古傷她。
白古看清來人,愣了片刻便恍然大悟:“我記得你,看來你和浩宇關系還真不錯,他下凡歷劫,你都好好保護他,甚至于他的妹妹。”
妙青嘆出一氣:“這人你真不能殺,她是和浩宇一起被罰下凡歷劫的仙婢。要不是因為你,她們兩也不會受此懲罰。”
白古不理:“少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不能殺?我非要殺!該殺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你們又能把我怎麽樣!”
說着,白古眼睛微眯。
地牢內所有兵器騰空而起,指向妙青和被她護着的傅南雅。
白古一個前沖揮掌拍向妙青,兵器蓄勢待發。
“白古!你要是執意妄為,想過墨彬沒有!”妙青躲過白古一掌後怒吼。
白古身子頓了頓,手一揮所有兵器落了地。
“他怎麽了?”白古問。
“他已經入了輪回,好不容易過了幾次畜生道,投了個好人家。現在……已經被你毀的差不多了。”妙青嘆氣說道:“跟我走,去孟婆那一趟,我帶你去看生死簿。”
飛過熟悉的黃泉路,在熙熙攘攘的亡魂盡頭,白古看到了熟悉的煮湯人。
孟婆正眼也沒看一眼,探自己的魂,遞自己的湯。
白古對這孟婆沒好感,走上前捉住她的手腕,湯灑了一地。
“生死簿在哪!”
孟婆淡淡看了一眼,回憶片刻:“是你啊……生死簿閻王管着的,你問我做什麽。”
白古不懂這些規矩,妙青還能不懂?轉身瞪向妙青,正想問個究竟,就見妙青走到孟婆另一邊:“孟婆,您就當幫幫忙。她等了那人整整七百年,要是不給她看個究竟再肆意下去,人間就要大亂了!”
孟婆不以為然:“早亂了,每亂一點,那生死簿就改一點。反正是你們忙活,我老婆子只管煮我的湯。”
妙青可急死了,白古這一鬧騰,浩宇的命格也改了。神仙下凡歷劫的命格一改就是天譴,誰知道歷劫之後又會是什麽。
“好婆婆,您就幫幫我們吧!你也知道神仙下凡歷劫,命格被改後果無法預測……您的輩分,任誰見了都要禮讓三分。我們只借那生死簿看看,閻王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定會給的!”
“好聽的話還是別說了,我走了這裏湯誰來給?”孟婆問。
妙青愣住。
白古早已失了耐心,踢翻那小案桌,也人繞到孟婆另外一邊扛起那一大缸孟婆湯:“我也不知道你這湯水是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你要是不帶我去看生死簿,你就別想再遞出一碗孟婆湯!”
妙青面露難色,這确實是個辦法,但也不知道孟婆吃不吃這一套。
孟婆盯了白古片刻,确認自己不是對手後冷哼:“就你這脾氣,遲早闖出個大麻煩。”
妙青這下不知是喜是憂,瞧這情況,孟婆多半是答應了。但……她也确确實實把孟婆得罪慘了。
孟婆彎腰,在腳下泥地捏了個泥人,吹口氣就變出了第二個孟婆。
那“孟婆”把白古踢翻的案桌擺正,看着白古高舉的孟婆湯不說話。
而真正的孟婆,已經走出不遠:“過來吧。”
“孟婆不動”,叫的是白古和妙青。
白古放下那缸孟婆湯快步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