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一聲蒙哼就像一個開關,把白子畫弄得總是有些不安心,盡管回去後,古月依舊做飯熬藥,出門看診,可是白子畫總是可以從古月白皙的臉上看到蒼白之色。這種感覺,讓白子畫一直到夜深時都無法安然入睡。等到了深夜,白子畫果然聽到了外間傳來的古月急促下床的聲音。
“小月,你怎麽了嗎?”白子畫急切地問道。
“沒什麽,子畫,”古月頓了頓,像是沒想到白子畫這麽晚還沒有睡:“我,就是起夜,你先睡吧。”說完,急匆匆地就開門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白子畫并沒有因古月的話語而入睡,因為她從那幾句話中,聽到了古月壓抑中帶點隐忍的語氣,不像是沒事的樣子。思及此,白子畫扶着床邊慢慢的坐起來,看着現在漆黑的環境,用手小心摸索,終于找到了放在床旁的輪椅。白子畫吃力地撐起自己的身子,把自己一點一點挪動輪椅上,期間還險些摔下床去。不過幸好白子畫原來法力剛強,即使現在受傷全身無力,可是如何使力節省體力的本事還是有的,所以,一番努力後,白子畫終于如願地坐上了輪椅。
白子畫擦擦額頭的汗,心裏更是不安,自己這一番折騰費去了不少時間,可是小月還是沒有回來,看來沒有起夜這麽簡單。思及此,他用手滑動輪子,也出了門。
白子畫就着月色,在院子裏找了一圈,後來在廚房、藥房都找了,根本找不到古月的身影。難道,她大晚上還要出去,白子畫皺着眉頭,目光不自覺地放在了通往後花海的卵石小路上,看來,還是要再去後邊找一找。
等到白子畫幾經周折進了後花海,終于在一棵桃樹下找到了幾近昏迷的古月。
“小月,小月,”白子畫着急的搖晃着古月:“你怎麽了,快醒醒。”
古月半睜開眼睛,眼光有些渙散,待看清來人是誰,才有氣無力地回道:“是,是子畫啊,你不在屋裏好好休息,跑這裏幹什麽?”
“不要說那麽多,你現在怎麽樣,為什麽會是這般模樣。”
“我。”古月又是蒙哼一聲,雙手牢牢的捂着胸口,要緊嘴唇,像是要把自己的□□咽回去一樣,渾身微微地顫抖着,好像是在壓抑着什麽。
白子畫看到這般情景,也不再猶豫,雙手小心的抓住古月的肩膀,費力地把她提到自己身上,等古月的上半身靠着自己以後,他再雙手穿過她的腋下,把她整個人拉進了自己懷裏。中間磕磕碰碰了好幾次,可是古月因為承受着巨大地疼痛,硬是神情恍惚沒有清醒過。
“小月,小月,”白子畫拜拜古月蒼白的臉頰:“你到底怎麽了?”
“疼,好痛。”古月喃喃的吐出幾個字,整個人顫抖地更加厲害。
白子畫緊緊的抱着古月,防止她從自己身上掉下去,然後努力地拍着她的後背:“沒事了,不疼了。小月,我在這陪着你。”
月光下,兩個人的影子相互纏繞,相處一種詭異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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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村裏的公雞打鳴,太陽的初輝露白,白子畫才從一種緊張地情緒中情緒過來。他低頭看了看懷裏臉上蒼白、渾身濕汗的女子,皺緊了眉頭,小月到底是怎麽了,昨夜裏一直喊疼,渾身顫抖,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疼痛,神智也有些模糊,可是即使是這般難過,她還是緊咬牙關,不發出大聲地慘叫來,微微□□了一夜。
懷裏的女子美目清麗,眸色溫柔,平時一派和顏悅色的樣子,如今半昏睡在自己懷裏,才會讓他發現,她還是一個姑娘家,就是再堅強豁達,也是需要人去關心呵護的。
白子畫輕柔又略顯笨拙地拍着古月,希望她睡的可以安穩一些,過來一會兒,就看見古月幽幽地睜開一雙濕漉漉的杏眼,虛弱地望着他。
“給你添麻煩了,子畫。”
白子畫搖搖頭:“不麻煩,你為我治病那麽久,我只是守了你一夜,沒什麽麻煩。”他頓了頓,看見古月雖然臉上蒼白但是卻神色清明,還是開口問道:“只不過,你昨夜到底是怎麽了,為何那般模樣。”
古月牽牽嘴角,渾身無力地靠在白子畫懷裏:“你也知道我幾年前身受重傷,那一次本來是會死的,但是有幸留下一命,這幾年,我努力保養自己,可是畢竟當年傷得太重,所以還是會是不是犯病,只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剛開始煩的平凡了,這一次犯病距離上一次已經過了一個冬天了。”
白子畫沉默了片刻,右手緩緩握上古月的手腕,為她把脈,感覺到指尖下雖然微弱但是正常的脈搏,微微差異:“那你發病時有什麽症狀?”
古月看着白子畫為自己把脈的手,微弱的笑笑:“子畫,別費心了,要是那麽容易治好,我早就治好了。我發病時心口疼痛欲裂,像是有人用小刀一片一片刮下來一般,可是等夜色過去,黎明到了,病痛就會突然沒有了,而且脈搏也看不出什麽異常來。”
聽到古月的話,白子畫沉默了,他曾為長留掌門,又是五上仙之一,醫術一道雖不是他擅長之處,但也對此自有一番心得,看到古月昨夜那般疼痛難忍的樣子,再摸摸如今這正常跳動的脈象,他一下沒有任何頭緒。
白子畫皺緊了眉頭,看着懷裏神色萎靡,卻還是安慰他的古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古月也不推辭,乖乖地靠在白子畫的懷裏,仍有白子畫吃力地轉動輪子,把她帶回主屋。
白子畫把輪椅聽到古月的軟榻前,看着懷中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古月,輕輕拍了拍她:“小月,上床睡,好好休息一下。”
古月緩緩地睜開眼睛,挂着一抹虛弱的笑意:“謝謝你了,子畫,如今,你可以獨自就把自己弄得輪椅上,還能把我給弄回來,你真的好了很多。”
白子畫點點頭,一雙見面皺起就沒有放松過:“你別說那麽多,先好好的休息一下。”
“嗯。”
等把古月安頓好,看着床上安睡的女子,白子畫并不打算自己也去休息一下。如今古月剛剛病發完,雖然脈象平穩,但是身體消耗過大,需要補補。思及此,白子畫轉身,就去了藥房。
從藥房晾曬、炮制好的藥材裏,挑了一些溫補的東西,合着廚房裏的大米,煮了些溫補的藥粥出來。等到古月睡了一覺,幽幽轉醒的時候,就看見白子畫守在自己床前,身邊的矮桌上擺着一碗還散發着淡淡熱氣和清香的藥粥。
“你醒了,”白子畫看了看古月的臉色,發現她除了還是有些蒼白外并沒有什麽大礙,便端起一旁的藥粥遞給她:“我給你煮了藥粥,溫補滋養,你雖然現在脈象正常,但到底昨夜也是發病了一場,需要補一補。”
古月微笑着接過,小口小口地喝着,心裏數着他到底用了那些藥草,待一碗藥粥下肚,古月擦擦嘴,欣喜地看着一旁微皺眉頭的白子畫:“沒想到你也通藥理識藥性,這樣,等你再過幾天,身體好些了,可以和我去藥齋一同坐診。”
白子畫接過古月遞過來的空碗放在矮桌上:“精通到算不上,略懂一二,要是看個小毛小病還是可以的。”他轉頭,對着古月淡淡地笑了一下:“去幫幫你的忙,還是可以的。”
“嗯,”古月點點頭:“還有,昨晚謝謝你。”
聽到古月的道謝,白子畫本來有些松開的眉頭有皺了起來:“你今早已經謝過了,只是,你這病……”
“聽天由命吧,”古月打斷白子畫的詢問,微微嘆了口氣:“我不會太過在意它,讓自己變成一個杞人憂天的廢人,也不會放棄治療它,那樣就是放棄了我自己。我只能盡我最大的努力去醫治,再每天努力開心的活着,幫助我能幫助的每一個人。向死而生,勇敢的面對死亡,因為它必在那裏,但卻積極地生活着。”
“向死而生,”白子畫細細地咀嚼了幾遍,随即挂起一抹釋然的笑意:“對,既然,必有一死,就更要努力的過着。”
“當然,”古月點點頭:“你原來是仙人,生命無窮沒有盡頭,根本不能理解死亡對于平凡人的意義,但是如今你已失去仙身成為凡人,就應該明白,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雖生猶死。”
白子畫點點頭:“我明白了,以後,我會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平凡人。”
“嗯。”古月欣慰地看着白子畫,臉上挂着笑意。
那一刻,白子畫明白了,從一個凡人的角度所看到的一個不一樣的生與死,不再是從前那種模糊到沒有一絲痕跡,反而更深刻也更生動,凡人有時候,會有連仙人都不及的智慧。他看着古月溫婉娴靜的臉龐,或者,是他碰到的這個凡人,才讓他有了不一樣的體會。他想,也許,他們不只可以做朋友,也可以做知己,讓他通過她,可以更清楚的看到這個自己以前一直努力在保護的世界,不是站在絕情殿上的高高在上,是深入其中,以一種平等的目光,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