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
殺阡陌看着眼前的絕無雙,一時心痛難忍,她就那樣站在自己面前,一身青衣白裙,笑容柔和,眼神溫順,像是好久不見一般,淡然地對自己說:“好久不見,殺阡陌。”
“好久不見,無雙,”殺阡陌的嘴裏微微覺得苦澀,他何曾與無雙如此客氣地說過話,印象中,無雙總是對他溫柔倍至、親密關懷,就連三年前最後一次的争吵,無雙也沒有如此平靜地面對他,就像是面對一個無關緊要、僅僅是認識的陌生人:“你,恢複記憶了。”
絕無雙微微低眉,看着手中還在跳動的心髒:“沒失憶,何來的恢複記憶。”
“那你為何……”殺阡陌微微睜大眼睛,他想問她,既然沒失憶,為何不回來,既然沒失憶,為何不認他,可是,他突然就問不出口了。他看着無雙站在那裏,氣息溫柔平靜,手裏,卻緊緊地握住一顆正滴着鮮血、一跳一跳的心髒,而那顆有着節奏跳動的心髒上面,還連着幾條長長的血管,一直延伸向下,進入到地上躺着的、身子還在不斷抽搐的白子畫的胸膛裏。他沉默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着眼前的人。
絕無雙微微側頭,等待殺阡陌接下來的話語,卻發現他什麽都不說的沉默了,于是收起臉上的笑容,變得面無表情:“你聽到了多少?”
“你說,你懷了白子畫的孩子,”殺阡陌咬咬唇,還是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你真的,有了……”
“孩子?”絕無雙好笑地看了殺阡陌半饷,然後突然低下頭,看着地上還在不斷吐血、抽搐的白子畫:“既然忘了告訴你這麽重要的一件事,哎呀,”她一拍自己的腦門:“也是我,想要對你說的話太多,這麽無關緊要的小事,一下子就忘掉了,”她慢慢蹲下身,低頭湊近白子畫,看着白子畫想要反抗卻徒勞無功的樣子,更樂了:“白子畫,我怎麽能給你生孩子,那個孩子,不過是一點小小的藥物加一團真氣而已,作用,當然是留在長留,”她翻了個白眼,語氣顯得不屑:“要是沒有所謂的孩子,就算你答應,你的好師兄和好師弟,也不會答應我留下來,那麽,我怎麽能從內部瓦解你們呢?”她笑着,眼神陰邪地看着白子畫痛恨咬牙盯着自己的樣子:“白子畫,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可是,你沒有機會了。”她的手不斷收緊,一點一點捏緊那顆鮮紅的心髒,雙眼死死盯着白子畫痛苦的表情,直到‘砰’的一聲,像一個氣泡破碎的聲音,那顆心髒,被她捏爆在手裏,而白子畫,終于眼睛凸起,一臉痛苦的沒了聲息。
絕無雙低頭,愣愣地看着手心裏殘留的心髒殘渣,好半饷,才喃喃地吐出:“真髒,原來所謂的真心,和那些‘假心’也沒什麽不一樣。”
“無雙,”殺阡陌看着絕無雙低頭發愣的樣子,有些擔心地開口,他覺得無雙的情況很不妥,心緒很混亂,他急忙向前,想要把無雙帶過來:“既然,白子畫已經死了,就不要理他了,你快到我身邊來。”
“不要過來。”絕無雙低吼一聲,語氣狠戾,一甩手,就在自己和白子畫的四周築起了一圈火焰,那圈火焰閃着藍色的光芒,透着濃郁的陰冷之氣,讓殺阡陌本能地覺得危險,也使他不得不停下走上前的腳步。
絕無雙慢慢地站起聲,臉上帶着悲涼萬分的表情,一雙杏眼閃着盈盈淚光:“原來,所謂的真心,真的沒有什麽不同,所以,殺阡陌,你才那麽不稀罕我的真心嗎?”她笑了,可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淚水順着臉頰滑落,這是近百年來,她第一次,那麽痛、那麽累地站在他的面前:“因為,我的真心什麽都不是,所以,即使過了百年,你還是可以說不要就不要嗎?殺阡陌,我究竟算什麽,算什麽?”她大吼道,聲嘶力竭地怒吼,像是要把那些委屈與不甘,統統都吼出來:“我喜歡你,我愛你,你真的不知道嗎?為什麽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花千骨單純善良,我就陰詭邪惡,花千骨功力低下需要你保護,我就可以被你不顧安危的予取予求,殺阡陌,你和白子畫都一樣,他利用花千骨那個傻丫頭,你利用我這個笨女人,我和花千骨,真的沒有誰聰明過誰,誰贏過誰。”
“不是的,不是的,”殺阡陌急忙搖頭,眼露悲傷地看着情緒激動的絕無雙:“我只是不知道,只是不明白,我不知道你的愛是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心,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也對你有情,所以,我猶豫了、躊躇了,可是,無雙啊,”他臉上露出苦笑:“我從來都沒想過利用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騙你。”
絕無雙的臉上露出一抹慘笑,眼睛看着殺阡陌,眼神卻透着他看到很久以前的樣子:“我真的不明白,我為什麽會看上你,你不過,也就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已啊,你醜陋蒼老的樣子,也好難看,不是嗎?”
“無雙,跟我走,你的情緒很不穩定,跟我回七殺去。”殺阡陌的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他不再管那圈火焰帶給他的危機感,大步向絕無雙走去。
“說了不要過來,”絕無雙怒吼,随着她的吼聲,本來看上去還很平和的火焰瞬間竄高,一道力量把殺阡陌打退了幾步。
“無雙。”殺阡陌看着這圈火焰,無雙她,不要我進去,她,對我用了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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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阡陌,我說過,我要離開七殺,現在,我離開了,就不會再回去,”她轉頭,看着長留山上各處發生的爆炸:“我說的事,答應你的事,從來就沒有食言過。”
“什麽叫沒有食言,”殺阡陌語氣焦急,語調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你答應過我,要一直陪着我身邊的,絕無雙,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能食言。”
“是嗎?”絕無雙轉頭盯着殺阡陌的臉,自嘲地笑出了聲:“原來,我在你心裏,真的那麽不重要啊,我說過的話,你從來都沒有記得過,”她看着殺阡陌焦急的神情,一字一句地開口:“殺阡陌,從一開始,我就對你答應過三件事:第一,助你收集十大神器,我已經做到了,可是你沒要洪荒之力,把他拱手讓給了花千骨;第二,幫你滅掉六大派,統一天下,現在,”她擡手,指了指長留山上的戰局:“長留一役七殺必勝,而長留一滅,天山、蓬萊、太白也不足為懼,就算你不管,我也已經交代好單春秋和般若花,七殺一統天下,勢在必行;而第三件事,”她的嘴角勾起,露出諷刺之意:“讓花千骨心甘情願地留在你身邊,如今,看到這般情形,花千骨只會認為白子畫願意為了長留,帶着我、們,”她指了指自己:“也就是他心愛的妻子和孩子,一統赴死,這天下,除了對她掏心掏肺的殺姐姐,她還能去哪呢?”
“我不要,這些我統統都不要,”殺阡陌眼神鋒利,情緒激動:“我現在只要你,我要你回到我身邊,絕無雙,你聽到了沒有,我要你回到我身邊。”
“是嘛,”絕無雙挑挑眉,神情平淡地看着激動的殺阡陌:“你以為到了如今的地步,我還回得去嗎?”随着這聲質問,她的嘴角慢慢溢出一絲鮮血:“你真的以為,當初你受那麽重的傷,幾乎身死,我救你,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嗎?殺阡陌,不要天真了,從我說過要離開你起,就再也回不去了,”話音剛落,絕無雙就雙腿發軟跪坐在地上,她轉過頭,看着白子畫的身體慢慢化為無數光點消失不見,臉上露出慘笑:“殺阡陌,你為了花千骨去死,而我,為了你而死。”
“不行,我不準你死,不準,”殺阡陌雙眸睜大,雙手運功于掌,打在那圈燃燒旺盛的火焰上,大吼:“你出來,絕無雙,你出來。”
‘呵呵’絕無雙看着殺阡陌的動作,臉上的表情似喜似悲:“你知道嗎?那場我們的婚禮,是你最後可以救我的機會,同生蠱,生不同時死同時,只要我們在一起,我身體裏的同生蠱就可以到你的體內,我們就可以生命共享,我就不用死了,可是,你不要我啊,現在,”她低頭,看着自己還沾染着肉糜與血跡的手:“同生蠱在白子畫的體內,他被我親手殺死了,我也活不了了,”她擡頭,看到因為自己的話,臉上更加悲哀與震撼的殺阡陌:“同心毒,同生蠱,到最後,竟然是和白子畫死同穴,殺阡陌,你可知道,那同生蠱,是我打算用在你我身上的,我希望和你死在一起啊,”她的眸色悲涼,眼神有些朦胧:“我曾經失去了親情,我以為我生無可戀,可是我遇見了你,那第一眼的心跳讓我一度認為,沒有了親情,我還可以擁有愛情,殺阡陌,你曾經是我的救贖,是我黑暗前行中唯一的光,為什麽,你要把我推向更黑暗的深淵呢?我為你改名絕無雙,是想做你的絕無僅有、天下無雙,可是,到頭來,我卻還是一個人,一個人,”她笑着,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凄涼:“到最後,你連我到底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不是嗎?我們原來,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相遇過,哈哈哈哈……”
“不是的,不是的,”殺阡陌使出全身的功力,想要打破結界,他的長發飄起,紫色的錦袍翻飛,顯出流火緋瞳的本來面目:“不是這樣的,無雙,我們遇見了,我們相處了百年,你不叫無雙沒關系,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我們可以從頭再來……”他看着絕無雙慢慢朦胧的視線和緩緩滑落的身影,大吼道:“無雙,不要睡過去,不要……”
絕無雙無力地攤在地上,聲音低沉地就像耳語一般:“原來,我一直只是一個人,”她費力地擡起頭,看着殺阡陌拼盡全力地想要打破她幽冥鬼火的防禦,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嘲笑:“我真的是,讨厭,愛情……”然後,頭猛得垂下,意識陷入了黑暗。
“不要,不要,”殺阡陌大吼着,看着絕無雙越來越虛弱的身形:“不要,無雙,不要離開我,我……”愛你,那句話終究來不及說出口,他眼睜睜地看着絕無雙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的聲息。
殺阡陌不可置信地放下手,後退了幾步,一下坐在了地上,藍色的火光中,絕無雙就那麽靜靜地爬在那裏,沒有任何的言語與反應,她死了,她真的做到了她說的,永遠地離開了我。殺阡陌的表情有些呆滞,淚水滑落,可他卻半點都反應不過來,就那麽靜靜地看着絕無雙的身影,躺在火圈裏,沒了動靜。
“啊——”殺阡陌大吼一聲,身邊激起一圈爆炸,他站起身,拼盡全身功力打向結界:“我要你陪着我,我要你陪着我,七殺天下花千骨,我統統都不要,我只要你回到我身邊。”
突然,幽冥鬼火的火圈中,憑空裂開一條縫,就像是空間中突然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從那個缺口處,慢慢地鑽出一個通體漆黑的石棺,石棺四周刻着很多彼岸花的圖案,棺蓋上也刻有北鬥七星的圖案。石棺緩慢地鑽出那條空間缺口,停在半空中,緩緩地打開,然後,就看見絕無雙的身體,像是被石棺吸引一樣,慢慢從地上飄向了石棺。
“不要,”殺阡陌怒吼一聲,耗費十成功力打在結界上,卻發現結界像是突然有了增援一般,産生了巨大的力量,把他打飛出去,倒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血:“不要,不要帶走無雙。”
可是,他的話,并沒有阻止石棺的動作,它像是有意識般,把絕無雙的身體吸引進棺材中,當身體在棺材中躺好的一瞬間,原本絕無雙身上的青衣白裙一下就變成了一件白色的紗裙,長發披下,沒有任何發型飾物,赫然是他們初見時的模樣。
石棺的棺蓋在殺阡陌不斷地呼喊和攻擊中,緩緩地合上,裏面的人,就像是一個精美絕倫的娃娃,靜靜地躺在棺材中,随着光線的減少,慢慢沒入黑暗,當石棺合上的一霎那,一道白光閃過,沒入了石棺最後的縫隙中,然後,只聽見一聲沉悶地聲響,石棺合上了,就像是它來時的摸樣,在殺阡陌的眼前,慢慢沒入了那道空間缺口,消失不見。
随着空間的缺口慢慢補齊,那圈原本還和殺阡陌抗衡的藍色鬼火,就像是突然沒了主人一般,瞬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殺阡陌愣愣地看着半空中剛才石棺消失的地方,那裏什麽都沒有,周圍什麽都沒有。絕無雙,那個狠心的女人,直到死,就連屍身,都沒有留給他。
長留山四周突然響起七殺魔軍勝利的歡呼聲,殺阡陌轉頭看着那些歡喜雀躍地聲音,心下悲涼萬分,無雙,你真的,把這個天下給了我,可是,從此以後,沒有你的天下,還有什麽用呢。
六界相傳,長留掌門白子畫唯一弟子花千骨已成妖神,曾親率七殺魔軍攻打長留,白子畫戰敗,長留覆滅,白子畫愧對長留,甘心與其心愛的妻子一同赴死與長留共亡。從此,六界各派歸順七殺,天下皆有七殺聖君殺阡陌統領,而妖神花千骨,一直陪伴殺阡陌左右,永不離七殺。
☆、番外
絕無雙本名不叫絕無雙,這是她後來為了他而改的,她的本名有些長,在人間經常以‘古月’作為名字。
她出生在一個擁有着戰士血統的大家族,他的家族以專門盛産骁勇善戰的戰士而出名,他的父親、哥哥,甚是是母親,都是有名的戰士,他們的戰鬥基因身來就刻在血脈裏,他們的力量來源于他們純正的戰士血脈,而唯獨她,天生灰眸、身體羸弱,天生聰慧卻修習不了家族的任何一門功法,因為她的身體承受不住,所以,作為家族的唯一的嫡女,她選擇了另外一條路為家族做貢獻,就是研習醫術、陣法、機關之術,博覽群書,成為家族最有利的後勤,當然,這也有她的一份私心在裏面,縱使父母兄長萬分寵愛與她,但是要是自身沒有利用價值,想來她的結局也只會是作為家族聯姻的工具而已,只是聯姻的對象會有些選擇罷了,可是,這是她不能容忍的,所以,她以另一種方法成為家族不可或缺的存在,這樣,羸弱的自己才能在家族的保護下享有自由。
作為戰士家族,自然有自己效忠的主公,他們家族效忠的主公,是一個獨立于魔界、人界、神界的存在,主公家的傳世三部曲成為了立于三界的資本,讓本來依附于魔界的他們獨立了出來。但是,就如自古功高蓋主沒有好下場一樣,最為戰功赫赫的戰士家族,一任君主的信任不能代表每任君主的信任,那怕你再忠心耿耿也沒用。所以,不知不覺間,他們家族成為了主公的眼中釘肉中刺,危險的來臨卻讓他們絲毫察覺不到。
一切的開始,是一個女子,一個由主公賜下的侍女,那麽侍女溫柔乖順、善解人意,很容易就獲得了大家的好感,即使是以侍女的名義賜下的,最後,她還是成為了獨屬于哥哥的侍女,家族唯一弟子的侍女。
古月從小身體羸弱又機敏聰慧,被父母家族保護的很好,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出去走走,他常常聽執行任務回來的哥哥提起人界的樣子,心中也有如少女般的憧憬,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那時候,哥哥總是會摸着她的頭說:“小月,等你18歲成年的時候,哥哥就親自帶你出去看看。”可是,這個承諾,知道一切都随風飄散,也沒有實現過。
知慕少艾,哥哥作為一個意氣奮發的少年郎,很快就和那名溫婉娴靜的侍女墜入愛河,再加上由主公作為中間的媒人,很快,兩人就成為了未婚夫妻。
一開始,古月是欣喜于有這樣一個溫柔的女子作為自己的嫂子的,心有玲珑結、性情溫和的女子最是适合下一任主母的位置,訂婚宴上,她是真的為哥哥感到高興的。直到,她發現,當這名女子變換了身份,站在了哥哥身邊以後,哥哥對自己的關注越來越少,他再也不會摸着自己的頭給自己講外面的故事,他總是會在回來的第一時間去看望自己溫柔多情的未婚妻,他幾乎花費所以在家的時間陪伴他的未婚妻,他就像是漸漸忘了有自己這個妹妹一樣,而最奇怪的是,就連父母也對哥哥的行為樂見其成,他們認為年輕人感情好,以後掌管了家族就更有凝聚力,而她,卻在那一次向父親提出自己的質疑而被勸告時,沉默了,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這個看起來溫和柔弱的女子,已經做到了這樣的深入人心。
她蟄伏了,沒有再質疑那女子的任何舉動,而是開始不斷的監視她,不斷的查找她的來歷信息,然後,她得出了一個自己不願意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的結論,那麽女子,是主公派來他們家的間諜,主公,想對付他們家族。
她跑去告訴自己最愛的哥哥,告訴他那名女子的真實身份,可是哥哥在聽到自己的話後,沉默了半饷,開口:“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她在我們訂婚之前就把她的真實身份告訴了我,而且,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古月感到不可置信,一句‘真心相愛’就可以置家族于不顧嗎?她想去告訴父親,卻被哥哥打昏,那句昏迷前的‘對不起’猶然在耳。
醒來後,她發現,她踏不出房門一步,每天只有那名女子來照顧她,哥哥對父母說她又生病了,需要好好調養,那名女子擋下了所有來探視的人,她被哥哥變相囚禁了起來,只為了他心中的‘真愛’。多麽可笑,多麽可悲,這個骁勇善戰的少年郎,最終栽在一個女人的手上,甚至,不惜為了她囚禁自己的妹妹。
也許是因為愧疚,也許是覺得讓她和那名女子單獨相處一下會改善兩人的關系,在被囚禁的歲月裏,哥哥沒有來看過她一次,等到她再次踏出房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那一天,那名女子驚慌失措地跑進來,拉着她就像外跑,一邊跑一邊說着:“對不起”。她很疑惑,掙脫了那名女子的手,跑到父母的院落,這是她的計劃,家族有危險,現在,她好不容易出來了,又怎麽可以輕易放棄呢?
然後,她看到了什麽,她看到的是漫天的血光、一路的屍骸,她看到父母的屍體躺在那裏,她看到族人的屍體躺在那裏,她呆愣地站在那片積屍地中,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身後傳來那名女子的腳步聲,她看着那名女子驚慌失措的臉龐,聽着她斷斷續續的解釋,什麽叫做逼不得已,什麽叫做如果她不給族人下藥他們就要殺了哥哥,難道那個笨女人不知道,只要家族還在,哥哥才安全嗎?現在呢,族人被她下了藥,失去戰鬥力,那麽,迎接的只有滅族之禍。
她們的對話沒有進行多久,主上派來的殺手檢查漏網之魚,自然是發現了她們,她身體羸弱,沒有什麽反抗的能力,即使那名女子有幾分的功力,又怎麽會是這些殺手的對手,當那屠刀快要落下的時候,她奮力躲過,打開位于父親書房,通往魔界的大門,義無反顧地跳了進去,縱使魔界九死一生,也比留在這裏的十死無生來的強。
一同跳下去的還有她的‘好嫂嫂’,而在魔界,她們就失散了,也許下意識地,她就不想和這名害她滿門的女人一起,所以,即使魔界妖魔橫行、陰氣森森,她還是獨自前往了。
然後,就像是小說裏的女主光環一樣,即使遍體鱗傷,她還是活着來到了魔界的最深處,幽冥的中央,不僅得到了幽冥鬼火的承認,還擁有了幽冥磁石,沒有自保能力的她,卻得到了世上最強大的力量,可以燒毀世間一切罪惡。後來,她更是活着走出魔界,遇到了由于外出執行任務延期未歸而逃出一劫的哥哥。
她在哥哥懷裏痛苦,細細地描述父母族人的慘狀,告訴他一切的陰謀,她的哥哥,是一個少年戰士,擁有家族這一代最強的力量,他一定可以給家族報仇的。
可是,在哥哥和她一起痛哭過後,那個被愛情眯了眼的少年,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你可知道,她在哪裏,她還活着嗎?”
那一刻,古月是失望的,更是絕望的,在知道那個女人做的一切後,為什麽她的哥哥還是可以放不下她,但是,她沉默了,然後,說出了那個女人被主家利用後滅口的謊言,她需要哥哥的仇恨,她需要哥哥用那仇恨為家人報仇,就算因此而騙了他,她也在所不惜,那個女人在危險的魔界,她不需要她的哥哥為了救那麽個女人而只身犯險。
她和哥哥一起住在哥哥在人界的朋友家裏,那家人很友善地對待她,可是在經歷了那樣的絕境之後,她變得沉默孤僻,除了哥哥,她拒絕和任何人交流,她不再向往外邊的世界,她一心希望哥哥可以變得更加強大,然後,去報仇。
可是,她等來了什麽?她等來了哥哥的聲聲質問,他質問她為什麽要騙她,他說他知道了那個女人在魔界,他說那個女人可能還活着,他說,他要去救她。
她嘶吼着,質問哥哥,是家人重要還是那個女人重要,那個女人在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為什麽還要去救,她的哥哥應該為報仇而努力,而不是,把命搭在那個可惡的女人身上。
然後,哥哥打了她,從小到大,他第一次打了她,為了那個女人,他說那個女人不是故意的,他說他愛她,他說他願意為了她失去性命。哥哥啊,原來,愛情是這麽重要,重要到,連親人的生命都不值一提嗎?
當哥哥踏入魔界,去救那個女人的時候,她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既然,那個女人對你的影響力那麽大,那麽,就再為報仇加一些砝碼吧,哥哥。
從此以後,她,古月,再也沒有親人。
她第一次,離開庇護,走到外面的世界,第一次,看着向往已久的外面的風光,卻沒有一絲的欣喜,她的心是冰冷的,她的目标只有一個,那就是,報仇。
第一次被謾罵,第一次被嫌棄,第一次被欺騙,第一次被欺負,這些,都是那短短的幾日裏,她的遭遇,也讓她自己慢慢了解這個世界,那就是,弱肉強食、适者生存,欺騙與謊言,才是構成這個世界最基本的東西。
然後,她找到了,她想要找到的東西——一個古老的祭壇。
一個源于上古的詛咒,以生命做引,以靈魂祭獻,用生生世世轉世的機會,換今生唯一的執念。
她穿上自己最愛的白色紗裙,長發披肩,赤足踏進祭壇中央的漆黑石棺中,石棺上的彼岸花枝葉,也許就象征着,她永遠都沒有機會踏上轉世輪回的往生路,只有靈魂消散于虛無。
她躺在石棺中,看着棺蓋一點一點合上,黑暗中,她用一直握着的小刀,滑過自己的手腕,讓鮮血充滿整個石棺,她念起古老冗長的咒語,感受生命的消散,祈禱:讓仇人家族失去賴以生存的傳世三部曲,讓哥哥擁有強大的力量,可以為家族報仇。至于那個女人,是死是活,與她何幹。
☆、番外
你相信凡事都有意外,還是相信冥冥中自有天定。原以為,自己會随着那個詛咒而消亡,換來的,卻是另一次的醒來。
準确地說,我沒有真正的醒來,我的意識清醒了,可是身體卻怎麽也醒不過來。我知道自己被人救了,一對母子,可是,救人的有時候不是天使,也可能是惡魔。
那對母子把我放在柴房裏,搜刮我身上是否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在發現一無所獲之後,他們商量着,要把我買到青樓去,因為我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只是昏迷了而已,他們相信,還是可以沒買上個好價錢的。這一切,他們都是當着我的面說的,也許,他們沒有發現,我其實,已經醒了。
然後,那個晚上,那個醜惡的男人,來到了柴房,壓在我的身上,說是要先享用一下我的味道。我想要躲閃,可是我的身體動不了,感覺到那個男人噴向自己的氣息,我覺得惡心,我想,為什麽不讓我死去,那個詛咒,不是應該讓我灰飛煙滅的嗎,為什麽卻要讓我這樣的活着。
當那個男人掀起我的裙擺,粗糙的髒手滑入我的底褲時,我的身體終于有了反應。我臉上挂上溫柔妩媚的笑容,擡起雙臂攬上那個男人的脖頸,像是耳鬓厮磨一般,拉下那個男人的腦袋,然後,擡起手指,感受着身體微弱的力量,對着那頸部動脈的地方,點起了幽冥鬼火。還來不及嘶吼一聲,那個男人,就在自己的眼前,頃刻間,被燒掉了脖子,他的頭顱掉在我的臉上,再滾到地上,血管裏的鮮血噴了我一臉、一身,我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的身子,打量着現在的處境。然後,在角落裏,找到了一把生鏽的柴刀,強忍着身體的虛軟,蹲在門後,等着那個可惡的母親前來。
沒等多長時間,也許是沒聽到裏面該有的動靜,那個惡毒的母親,推門進來了,在因看到地上的屍體而發愣的時候,我從她的背後,舉起了柴刀。
結束完這一切,我沒有絲毫停留,那怕身體虛弱無力,還是堅持離開了那個地方。
一路上跌跌撞撞,就在月光,在漆黑的夜色下穿行。然後,在一條河邊,我碰上了一個,讓我驚豔一生的男人。
當時的我,在遭受了接連的打擊後,對一切都是充滿的戒備與惡意的,看着那個明媚動人的男人,慢慢的舉起柴刀,護在了自己胸前。
可是,那個男人的動作卻讓我大吃一驚,他吐出漫不經心地語句:“真髒,你該洗洗了。”然後,一揮袖,就把我扔進了河水裏。
冰冷的河水刺激着我的神經,身體的疲憊更加明顯,可是,意識,卻更加清醒,我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我知道,自己打不過那個男人,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然後,我乖乖地,從河裏出來。
“咦,”那個男人挑眉看着我,似乎是對我的反應很感興趣,然後,他潇灑地一轉身,吩咐道:“跟上。”從此,我,就變成了一個他的跟班。
說是跟班并不恰當,更像是突然遇到了有意思的人,想要帶在身邊玩玩一般。他為我療傷、給我置衣、教我挽發、帶我游歷,盡管我始終不發一言,盡管我始終面露戒備,他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教導我一切我不懂的東西。然後,我才知道,我已經離開了原來的世界,我穿越了。
這是一個架空的朝代,對比已經知道的歷史,應該是唐後的五代十國,而這個世界也不僅僅只有人類,還有妖、魔、鬼、神、仙,這是一個,玄幻的世界。而面前的男子,就是妖魔兩界的聖君——殺阡陌。
殺阡陌他,是一個極好看的男子,一身紫衣華服、顏傾六界,而他自己,也是個及其愛惜容貌之人,也許,對于他來說,那絕世的容顏比他的命都重要,他手執孔雀羽毛扇,嘴角微挑的樣子,讓我的心也随之跟着跳動,那一刻,我明白,我,碰到了自己的摯愛。
人本不是總說,一個人一生中,總是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豔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可是,我的固執的認為,驚豔了時光的人同樣可以溫柔歲月,只要我們彼此身邊,只有彼此。
當他得知,我要跟随他的時候,他笑的燦爛張揚,他拿起街邊攤位上的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放在我的臉上,調笑着:“你長得太過小家碧玉,又有大家閨秀的氣質,不适合在七殺呆着的。”
那句話,讓我沉默了很久,然後,我身着黑色勁裝、戴着鬼面,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我沉默了許久,然後開口:“在七殺,不是有我給你撐腰就行的,要自己有實力才行。”
我點點頭,表示可以自己證明自己的實力。
他臉上挂起一絲玩味的笑容:“那麽,你叫什麽名字?”
“絕無雙。”我舍棄之前的名字,為你改名,從此發誓,要做你的絕無僅有、天下無雙,那伴随‘古月’的青蔥歲月,那代表親情逝去的名字,被我抛棄,從前,我為你,為自己的救贖,為自己的愛情,而活着。
七殺開始的日子并不好過,那裏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而我,真的在武力這方面很薄弱,殺阡陌私底下給我找過很多魔界功法讓我修煉,但是都收效甚微。
武力差沒關系,并不是誰都可以做到以力破巧、一力降十會的,我會陣法、懂機關、擅醫毒之術,再加上無雙的智計,很快就在七殺站穩了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