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麽都好,但他理不了女人的毛病,足以颠覆他所有的好,着實算不上良配。

禾生拉過衛林的手,“你這麽好,他配不上你。”

衛林紅了臉。

回了府,大奶奶迎上來,禾生被衛林拉着,看她獻寶一樣提着魚簍子,準備搶在衛有光前頭。

大奶奶擺擺手,招呼下人提魚簍,直接略過衛林,朝後方的衛有光走去,神色匆匆:“娘回來了,在裏屋等着,氣我們沒有提前迎她。”

衛有光驚訝,“不是後天才到麽?”

大奶奶使了個眼色,努力壓制語氣裏的嘲諷:“二屋的人孝敬,讓馬夫加快腳程,生怕老太太在外面淋着雨受着風。”

衛有光嘴上念叨:“無論怎麽樣也得捎個信啊……”說着,一路去了裏屋。

大奶奶回頭看了眼禾生和衛林,見她們身上沾了泥,讓她們先去換身幹淨衣裳。

禾生換了衣裳,在拱門下等衛林,兩人一起往裏屋去。

對于這位衛家老太,禾生有些好奇,問衛林:“衛老夫人嚴厲嗎?”

衛林撥弄鬓邊的碎發,紮着小辮回答:“我奶奶?她嘛,說嚴厲也不嚴厲,對我挺好的,就是脾氣不太好。”

脾氣不太好啊……禾生低頭,心想等會她見了人福個禮,不說多餘的話,小心一點就是了。

到了屋裏,一眼望見主位上坐着個銀發鶴顏的老婦人,身穿富貴牡丹的緞錦,滿頭的金飾,微微一動,珠釵晃搖,雍華高調。

想來就是衛老太了。

然而此刻盛裝而扮的衛老太并不高興,她出門才三個月不到,千裏迢迢回了家,她的大兒子不僅不派人到城外接她,竟然還選在今天去郊游。

Advertisement

要知道,哪家的兒子會這麽不守孝道,竟然把親娘抛之腦後。

衛老太農家出身,一朝得了兒孫福氣,渾身富家老太的做派全搬了出來。 不僅衣食住行樣樣照比富貴人家,連行禮相待事無巨細皆要顯出自己的身份。

以大奶奶戲谑的話來講,衛家大半的錢都在衛老太身上挂着。若不是衛有光近年經商有道,不然哪經得起她這麽耗?

衛有光在一旁哄:“娘,不是我不想在城門候着,實在是沒接到您提前回家的信,要知道您今天回家,就算是皇帝老子約我郊游,那也絕對不去,只專心候在城門接您回家。”

他朝大奶奶看了眼,大奶奶半跪着,為衛老太捶腿,乖巧道:“是啊,娘,老爺早就準備好迎您回家的所有事宜,這事您真不能怪他,實在是沒有接到您提前回家的信兒。”

她冷了眼旁邊嗑瓜子的二奶奶,二奶奶吐掉瓜殼,不急不慢地說:“娘,信可是您看着我一字一句寫下的,也是您親眼看着我交給傳信小厮的。”

衛老太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大奶奶朝衛有光掃一眼,示意他出大招,不然以娘的性子,這事一天沒完,全家就別想過安閑日子。

她又朝二奶奶瞪了眼,這筆賬她是要算回來的。二奶奶裝作沒看見,撇過頭去。

衛有光嘆了口氣,撩起袍子跪下,“娘,是有光的錯。就算信可能在路上丢了,那也是有光的錯,全算在兒子頭上,任憑娘處罰,只求娘不要生氣,氣壞了身子,兒子八輩子也賠不起。”

衛老老太哼了聲。

衛林朝禾生招了招手,腳步輕盈地踏進屋裏。

目測了方才一幕的禾生,此刻有些緊張。

衛林喊一聲,伏地行禮:“恭迎奶奶回家!”禾生跟着她一起趴下。

有了女兒的解圍,加上衛有光态度誠懇,衛老太不再糾結,嘴角一撇:“你若真想認錯,明日去碧玉齋買了那只最近到的白玉镯,娘也就不氣了。”

大奶奶一滞,瞪向二奶奶的目光,更為厭惡。

娘不在盛湖三月已久,怎會知道碧玉齋進的新玉镯,定是二屋挑唆,真叫人氣憤。

衛老太轉目看向地上趴着的人兒,“阿肆,幾月不見,你的禮儀倒長進不少,過來讓我瞧瞧。”

她探向另一個稍顯嬌弱的身影,問:“這是誰?”

衛喜搶先道:“就是望京來的堂小姐!”

衛老太上下打量禾生:“喲,就是你呀!”

禾生頭一次這麽趴着,微擡頭,下垂眼角,細聲細氣地回答:“禾生見過衛老夫人,老夫人福祿安康。”

衛老太聽得這聲”衛老夫人”,挺起胸脯,好似自己真的是什麽一品夫人,連口氣都開始拿捏起來:“別跪着了,你這望京來的嬌小姐,萬一跪壞了,我這把老骨頭賠不起!”

禾生聽着這語氣,滿含冷嘲熱諷,心下一愣。衛家老太好像對她有什麽誤會?

她依言起身,正好瞥見衛喜笑得得意。

是了,衛喜不喜她,肯定沒有什麽好話跟衛老太說。随便幾句添油加醋的話,就足以讓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厭惡。

人雲亦雲,世人皆是如此。

衛老太鮮少接客,想着戲文裏的富貴人家,依葫蘆畫瓢地問了禾生幾句。禾生一一答道,态度謙和。

衛老太又将她打量了一次,路上衛喜說這個望京的小姑娘又瘦又醜,純粹上門打秋風的,偏偏要擺出大小姐的模樣,把衛喜氣了好幾次。

衛老太最讨厭這樣的人,只有丫鬟身偏想小姐心。

但畢竟是望京來的,還是得打探清楚。衛老太拉近大奶奶,低聲問:“這丫頭片子每月給我們多少寄住銀子?”

大奶奶一愣,未曾想到衛老太這般直白,好歹他們現在也是稍有臉面的人家,問出這種話,別人得以為他們多勢力小氣。

“娘放心,夠她在我們家的衣食起居了。”

“看來不多啊……”衛老太喃喃念了句,好在沒有白占他們家便宜。

她招了招手,示意禾生往旁邊坐,以長輩的口吻訓導:“既來了我們家,以後便是一家人,要将你兩位堂叔堂嫂當做爹娘一樣孝敬,對你兩位堂妹當做親妹妹般疼愛,尤其是喜兒,她從小體弱多病,你更要好好愛護她,切不可做出什麽不恰當的舉動!”

她這樣的訓誡,着實不太恰當。大奶奶好幾次欲出言相阻,卻又礙于衛老太的長輩身份,只好噤聲作罷。

禾生應下:“老夫人說的是。”落落大方,态度誠懇。

衛老太心中舒暢幾分,招呼下人呈上帶回來的特産椰木果,一人桌上擺一些,歡喜地說着這些天在外的見聞。

椰木果需用刀剖開,棄果肉,取中間的果實心吃,未曾有人與衛老太說過椰木果的吃法,所以她一直以來都是用桌角邊磕砸,掰開之後,連同果肉一起吃。

這樣的吃法顯得粗魯不堪,衆人一愣,大奶奶擔心衛老太又要因這事大發脾氣,止不住又嘆了口氣。

禾生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并未猶豫,拿起桌上的椰木果,依照衛老太的吃法砸開椰木果吃了起來。

衛老太本來有些羞愧,以為自己的吃法錯誤,現在看到禾生和自己一般吃法,當即放下心來,像往常一樣招呼大家一起吃。

大奶奶松口氣,看向禾生的目光多了幾絲贊許。

原本衛喜都被衛老太的吃樣逗出了笑聲,見禾生這般做法,當即笑不出聲了。

衛老太望了眼禾生,“你倒吃得順溜。”

禾生撥開果肉啃了啃,微微一笑:“承蒙老夫人訓導,入鄉随俗嘛。”

衛老太點了點頭,吩咐下人多分幾個給禾生,心想:這小丫頭片子也沒有衛喜說的那樣讨人嫌嘛。

出了裏屋,衆人各自散去,大奶奶跟了過來,拾起禾生的手,小心按摩紅腫的地方:“我們老太太喜歡胡鬧,她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難為你這般懂事,還順着她的心意來。”

禾生笑道:“老夫人也是關心我,倒是磕壞了屋裏的桌椅,我那邊大力,也不知道弄壞沒有?”

她語氣幽默,大奶奶被逗笑,一路送她回院子,吩咐下人送了幾瓶擦手的雪膏。

大奶奶走後,翠玉念叨:“衛家老太未免太刁鑽,哪有對客人那般說話的?”

禾生擺擺手:“人在屋檐下,受點氣也正常。我都沒怨,你怨什麽?好好過我們的日子,別想其他的。”

翠玉抿嘴。

一進屋,便聽見後牆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夠擾亂人的心情。

翠玉心疼禾生方才在裏屋被刁難,現在回了屋還不能清靜,端茶遞水揉肩捶背,只盼着她心情好轉。

“後牆是怎麽回事?”

翠玉回:“不是後牆是隔壁,早上大奶奶差人來說過了,說是隔壁宅子剛被人買下,現在正在整修翻新,可能會有些吵。”

“這樣啊……”禾生無奈地嘆口氣,靠在躺椅上,望着垂下的樹枝新葉發呆。

翠玉自告奮勇,“二娘子,不如我唱歌給你聽,正好遮住這嘈雜聲音。”

禾生嘴角上翹:“好啊。”

“蘆葦高,蘆葦長,蘆花似雪雪茫茫……”翠玉拍着手,唱起了望京的歌謠,她的聲音略顯粗犷,唱得又沒有調子,禾生幾次想笑都忍住了。

一曲畢,她笑着看禾生,“好聽嗎?”

禾生眨巴着眼睛:“好聽。”

“那我再來一曲。”

“不用了……”禾生看着滿心歡喜的翠玉,不忍打擊她,勉強笑道:“要不還是我自己唱吧。”

她的聲音清婉柔和,似流水潺潺風拂楊柳般婉轉輕柔,少女豆蔻年華的美好,仿佛都一股煙揉進這聲音裏,随風飄去,鑽到耳朵,住進心裏。

沈灏立于牆下,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裴良看着幾乎快要貼牆的自家主子,無奈地聳聳肩,指着不遠處正在施工的工匠們,問:“王爺,還要繼續施工嗎?”

☆、第 10 章

? 後牆敲打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被她的歌聲浸沒,翠玉笑道:“後牆的雜聲沒了,定是那些工匠們聽着二娘子的歌聲,聽着聽着就忘記幹活啦!”

禾生輕捏她一把,“貧嘴!”

牆那頭,沈灏剛舒展的眉頭此刻又皺了起來,他指着牆問裴良:“怎麽沒聲了?”

裴良答:“唱完了,就沒聲了。”……王爺的智商真是每況愈下……

沈灏凝思幾秒,忽然問:“她知道我搬來隔壁嗎?”

“應該……還不知道……”

話音落,裴良手上一空,沈灏拿起規劃圖就往牆外扔,不等裴良阻止,沈灏已經翻牆而去。

裴良嘴角一抽。

禾生還沒反應過來,跟前便多了個人。

沈灏咳了一聲,雙手負背,面容清冷,指着不遠處的圖紙道:“我東西掉了,過來撿一下。”

禾生懵住,吓出聲,旁邊翠玉的聲音叫得更慘。

而後她迅速回神,捂住翠玉的嘴,做出噓的手勢。若被外人看到沈灏在這,定會往不好的方面想。

她佯裝鎮定,撇開頭,躲開他的視線,質問:“你的東西怎麽會掉到我的院子來?還有,就算東西掉到院子裏,你也該通報一聲,自會有人給你送去。”

這是在說他唐突無禮了。

沈灏抿嘴看她,斑駁的光影落在她白皙的面容上,長而密的睫毛随着呼吸撲動。

好想咬一口。

“只需翻牆的功夫,何必那麽麻煩。我的時間很寶貴,直接了當比較合适。”沈灏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煩請你的侍女幫我撿一下圖紙,多謝。”

禾生嗆住,許久從嗓子裏扯出兩個字:“……無恥……”

沈灏一動不動,“如果你想叫別人來,我也無所謂,只要将圖紙遞過來便行,畢竟我還趕着回去監督宅院整修。”

“……翠玉,你去撿一下。”

翠玉往牆下走去,樹下只剩禾生沈灏兩人。

兩人待在一起,沉默超過三秒,加上沈灏一直死盯着不說話,氣氛有點尴尬。

不過這種情況下,怪異尴尬也是正常的。禾生自認不是個小氣量的人,主動開口問:“暈吐的症狀好些了嗎?”

輕飄飄一句話,又細又軟,他面上沒有變化,心中已然歡喜。

“好些了。”吐出的話卻一如往常般冰冷。

禾生想,他人應該不壞,就是有時候的行為太過冒失,思量幾秒,還是決定出口相誡:“有幾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沈灏:“哦,你說。”

“第一件,你這麽盯着我看,令人很不舒服。就算你盯我千萬遍,我也不會讓你抱一下。是的,別驚訝,下船時的事情我知道是你幹的。第二件,雖然你有怪病在身不能接近女人,但我不是菩薩,我很介意與外男有不必要的接觸。第三件,如果可以,希望以後我們不要再這樣見面,當然不見面最好。”

她一口氣說完,跟前的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絲毫沒有任何觸動。

大概過了兩三秒,翠玉拿着圖紙返回來,只有幾步路的時候,沈灏忽地朝禾生靠近,微俯下身,眼角上挑,神情冷峻:“你生氣說話的模樣,出乎意外得好看,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還請多多指教,二……娘子。”他壓低嗓音,忽地一笑,最後兩個字拖得冗長。

兩人之間的距離驀地縮短,幾乎壓得禾生下意識屏住呼吸。

幸而這樣的形式只滞留短短一瞬,他忽地抽身掉頭離去,徑直接過正往這邊走的翠玉手裏的圖紙,騰空而起越過牆去。

翠玉驚訝得說不出話,“他也太随便了!”

對于沈灏的随性,禾生只好用一個理由安慰自己:“他有病,不用理。”轉念一想,不對,他确實有病。可能常年未曾接觸女人,心理扭曲以致行為變态,嗯,一定是這樣深入骨髓的病态。

忽地腦海中閃過什麽,禾生吓一跳:“他剛剛說了鄰居,難道買下隔壁院落的人是他?”

翠玉回想,“好像說是個姓沈的。”

沈……沈灏……禾生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如果他真搬到隔壁,她的院子就緊挨着,像今日這般翻牆而入的情況可能還會有。

禾生眉頭緊鎖,兩撇柳葉眉幾乎快要擠成一條線。

第二日,禾生和衛林去給衛老太問好時問她:“家裏還有其他空着的屋子嗎?”

衛林停下腳步,去摘花叢裏剛開出的栀子花:“之前是有兩屋的,一屋就是你那裏,另一屋太小,用作裝雜物了。早先衛喜還在抱怨,說李清跟她住一起太擠,讓我娘另外找屋給她住,她倒是想得好,家裏哪裏還有地方騰出來!”

禾生低頭,撥弄手裏的鳳尾草,情緒有些低落。

看來搬出院子遠離沈灏的事,是辦不到了。她在人家家裏住,若提太多要求,免不得惹人厭。

衛林拈起一朵花別到禾生鬓間,“怎麽,你想換屋子嗎?”

禾生擺手:“沒有的事。”

到了衛老太屋裏,衛喜和李清已經在了。禾生請過安,挨着衛林坐下。

平素他們家是沒有請安習慣的,去大奶奶屋也就是吃個早飯。衛老太剛回,學了別人家的習俗,讓兒孫早起第一件事便到屋子裏游一遭。

只是她自己習慣晚起,為了請安的事,起得早現下一個勁地犯困。

衛林小聲對禾生說:“你看我奶奶困成那樣,請安的事短則三日,多則五日。”

禾生只笑不答,想到隔壁院子沈灏的事,心裏犯愁,有些出神。

衛老太打了個哈欠,耷拉着眼皮掃了掃屋子,視線停留在禾生身上,問:“聽說望京的貴婦人們與別地的不同,五六十歲的人看起來跟三十幾的一般容貌?”

禾生發呆中,沒有注意到衛老太的發問。

那頭衛喜就先跳出來,一副急不可耐語氣沖沖的模樣:“我奶奶問你話呢!真沒教養,虧你還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

禾生回過神,望着衛喜譏諷的嘴臉,想要說些什麽,一腔話卡在喉嚨,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衛老太聽得孫女大驚小怪的話語,并未覺得不妥,小女孩間看不順眼的事多着去了,拌兩句嘴而已,熱鬧。

衛喜見禾生沒有反駁,愈發得意:“我們是有規矩的人家,你來了這些天竟一點都沒學會麽?”

旁邊衛林看不過去,卷了衣袖就要往衛喜那邊沖去,禾生一把摁住她,轉頭看向衛老太,視線掃過衛喜,當做沒聽到她挑刺的話,直接選擇忽略。

“哪有這麽神奇,只是用的脂粉好,遮住了臉上的細紋。底子好的人才能看起來年輕幾歲,像老夫人這樣的,脂粉一上,那才是真正的六十變三十呢!”

她話說得俏,衛老太很是受用,看禾生的目光柔和了幾分,笑道“我這麽大歲數的人,還用什麽脂粉!”

禾生答:“老夫人也不需要用,天生的好氣色比什麽都強。”

衛老太咯咯地笑起來。

衛喜見禾生讨了衛老太喜歡,氣打不出一處來,瞪着禾生大聲道:“剛剛我問你話呢!”

禾生看着她,不打算回話,一笑而過。

衛喜更惱火了。

衛老太皺眉:“衛喜你兇什麽,坐下!”聽得好好的,被她這麽一打斷,什麽興致都沒了。

衛喜怏怏地坐回去。

出了屋子,太陽已高高挂起,蟬鳴聲此起彼伏,空氣燥熱得很。

禾生怕熱,沒走幾步額頭便涔出汗珠,掏出手帕擦拭,拉着衛林沿樹蔭邊走。

“方才在屋裏,衛喜那張牙舞爪的模樣,簡直恨不得把你活剝了。”

禾生停頓,問:“衛喜對別人也這樣嗎?”

“以前來我家做客的,凡是家裏差點的,她連正眼都懶得給,與我們家差不多或者稍好點的,若願意順着她心意,她就對人好,一旦逆她意願,立馬踩低。她就是個這樣的人,你別理她。”

禾生想了想,“姊妹間關系和睦自是最好不過,你幫我去說說,她若肯,以後大家一處玩耍添幾分樂趣,她若不肯,那就算了。”

雖要在她們家常住,但她也不是軟柿子,她有意與衛喜修好,但絕不是以鞠躬卑微的姿态。

衛林笑她:“怎麽,你怕她?”

禾生點了點衛林額頭,彎嘴一笑:“我是怕被你帶壞,直接捋袖上拳頭,我雖嬌小,力氣卻大,若打傷了人,保不準就被堂叔堂嬸趕出府去。”

說罷,她握拳有模有樣地揮了幾下,衛林直樂,笑得肚子疼。

禾生跟着一塊笑,心情明朗起來。

午睡過後,衛林來喊禾生,跟她說下午出門的事。

“吶,上次和你說過的,我有個手帕交住在城西,她家剛買了片池塘,種滿了荷花,我們準備去采蓮藕,你也一起,等毒日頭下去點,我們便出發。”

禾生應下,幫她挑了下出門的衣裳,喝了一壺酸梅湯,用過下午茶,就準備出發了。

馬車在府門口候着時,隔壁院有些許動靜——沈灏正要出門,剛好見禾生出府上了馬車。

他今日也乘馬車,簾子一遮正好掩人耳目。 他随即吩咐裴良:“臨州的事稍後處理,繞個道,先去城裏逛一圈。”

裴良駕馬,暗自啧啧兩聲,哪裏是逛城,分明是要跟蹤人家。

☆、第 11 章

? 車裏的香片還未燒完,馬車便停在了宋家的大門口。

禾生掀了簾子往外探,見門口幾個婢女擁着一穿紫衣的少女,穿金戴玉,身姿窈窕。

衛林下車打招呼,介紹:“這是我的發小宋瑤。”她指着禾生道:“這是我的堂姐禾生,從望京來的。”

兩人互相問好。

宋瑤家中開錢莊,算得上盛湖第一富。雖家底比旁人好,但從不擺架子,與衛林最是要好。她性子活潑,剛一見面就拉着禾生問了好些問題,衛林催她上馬車。

三人正要啓程,聽得有人喊住宋瑤:“妹妹,莫要貪玩,早點回家!”

禾生往回看,見府門口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牽馬而來,身形魁梧,相貌端正。宋瑤指着人道:“知道啦,你這個做哥哥的,真是啰嗦,比娘親還煩。”

衛林打招呼:“宋大哥好!”

宋武之闊步而來:“衛小妹好,我正要出門,剛好送你們一程。”

他擡眼,正好一眼望見禾生。

她站在中央,膚如凝脂,唇紅齒白,像是春天裏含苞待放的粉白桃花。那一瞬間,宋武之的心仿佛被什麽撞了下,沸騰的情緒在身體裏橫沖直撞。

原來這個世上還有比他妹妹更好看的女子。

禾生也看見了宋武之,禮貌地沖他一笑,落落大方地福了個禮。

“宋公子好。”畢竟第一次見,基本的禮節要到位。

宋武之呼吸一滞,手心冒汗,緊張得連回禮都忘了,只匆匆一點頭,便別開頭不敢再看,生怕再看一眼,臉都會憋紅。

馬車裏,三人一邊閑聊一邊嗑瓜子,車簾子時不時地被風撩起。宋武之騎馬行在馬車右側,時不時往馬車裏偷看,隔着簾子,看不太清楚,偶爾看到禾生坐在最裏面,淺露梨渦,張着一雙水靈的大眼睛,香唇輕啓,聽不清說些什麽。

簾子随風飄動,她的面龐若隐若現,一颦一笑,滿含嬌媚,偏偏她的美不帶侵略,和氣的很,叫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上前親近。

禾生坐在車裏,見風勢稍大,怕外面塵土飄進來,想去拉住車簾。

她的視線一掃到窗沿,宋武之的一顆心仿佛提到嗓子眼,生怕被她撞見自己的目光,唐突了佳人。一鞭策馬,直往前頭奔去。

禾生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心情,遮好了車簾轉頭繼續加入她們的八卦隊伍。

宋武之騎在馬上,胸腔裏包裹的心髒仿佛就要蹦出身體,久久不能平息。

除了宋武之思緒澎湃外,還有一個人同樣情緒高昂——他幾乎全程目睹了宋武之的春心萌動。

只不過,他的高昂僅限于怒氣。

馬車裏,裴良一口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往對面瞧了眼,沈灏面容冷峻,雖未發一言,渾身上下透出的氣勢足以讓人後背發涼。

“跟上。”

到了池邊,大片盛放的蓮花映入眼簾,芙蓉紅與蓮蓬綠交接相疊,碧清的水波蕩漾開來,仿佛沖淡了夏日的燥熱,叫人心曠神怡。

池邊有幾個采蓮女等候,是宋瑤專門雇來的,雖她們只是采着玩,但好歹有個宗法,采起來才會輕松。

禾生褪去紗袍,望着滿目的荷花,想起那年娘親帶她游船荷花的事,鼻端充盈着清新的蓮花香,愈發想要下池一探。

池子水不深,未及人腰,三個小姑娘站在池邊,翹楚守望,采蓮女們才講解了一半不到,三人便等不及了。

“好啦,我們先下水,一邊采一邊教。”宋瑤耐不住性子打斷,采蓮女們立馬閉嘴。

禾生彎腰準備脫鞋褪襪,餘光瞥見不遠處有個黑影在樹下站着,仔細一看,正是宋武之。

禾生戳戳宋瑤手臂,問:“那邊那個是你哥嗎?”她明明記得宋武之送她們到池邊就告辭了。

宋瑤擡頭一看,哎,還真是。揮手喊道:“哥,你怎麽還在這,不是要趕着去辦事嗎!”

宋武之摸了摸腦袋,被發現了啊,他本還想多看一會。

宋瑤不懂宋武之心思,只想趕緊打發他走,衛林禾生是外眷,當着他個大老爺們跟前脫鞋露腳,肯定不幹。

“我忘了交待,返回來告訴你一聲,母親讓你酉時前回去。”宋武之慌忙找個理由遮掩。

“知道啦,你快走吧!”

宋武之讪然離去。

待他一走,三人歡脫地脫襪撈褲腳,今日為了采蓮,特意穿了方便行動的中短璇子裙,剛好到膝蓋上面一點,在水中行走,不至于濕了全身。

禾生走進蓮間,折了朵半開的蓮,點了點衛林的肩,小臉往飽滿鮮豔的花瓣邊一挨,眨眼問她:“這位姑娘,看你人比花豔,我以花為聘,可否下嫁?”

衛林跺腳,“堂姐你壞死了!”她手裏拿着疊疊荷葉,雙手一甩,便掀起無數水珠。

禾生咧嘴,笑聲如銀鈴,一邊擦掉臉上沾到的水漬,一邊躲避身後衛林的潑水追擊。

宋瑤見勢也要加入,手上的蓮蓬一扔,玩起潑水戰。

空氣重遺留的最後一絲燥熱被潑得幹幹淨淨,姑娘家薄透的衣袖沾水即濕,荷香與笑聲混在一起,熱鬧極了。

他身體裏好像有團火在燒,熊熊燃起的悸動仿佛勾走了他身體所有的水分——唇焦口燥、面紅耳赤,他幾乎連呼吸都不能自已。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消失殆盡,沒有了方才目睹陌生男子偷看她的氣急敗壞,沒有了來時路上的好奇窺探,此刻,在沈灏的世界裏,第一次被從未有過的感覺充斥滿盈。

這種感覺,叫情欲。

每一口呼吸,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燥熱順着血液,從心髒出發,占領身體各處地方。

直至起了異樣,他才如夢初醒,先是一愣,而後意識到自己被蠱惑到如斯地步,羞憤拂袖離去。

裴良一直被命令窩在叢中不得擡頭,聽到動靜趕緊跟上,見沈灏面露憤慨之色,小心問道:“王爺的臉怎麽這般紅,回府是否要叫大夫看看?”

沈灏揮袖,咬牙切齒:“不用。”

裴良還想再說,被沈灏一個眼神瞪回去,只好對對手指,其實他還想說……王爺你走姿也很奇怪……

傍晚時分,三人盡興而歸,馬車裏裝了幾簍子蓮蓬蓮藕蓮葉,先把宋瑤送回家,到了府裏,衛林提議晚上吃滿席的蓮花菜肴,芙蓉羮、蓮子湯、炸藕盒……她一口氣說了十幾個菜名,嘴裏饞得要命。

大奶奶覺得這提議不錯,新鮮現有的食材,又是自家寶貝女兒親自采回來的,現在這個時令吃藕再合适不過,只是,要做一桌子不同菜色的蓮花宴,恐怕有點困難。

“家裏廚娘恐沒有這麽精細,只會做兩三個。”大奶奶犯難,衛林不依,就是要吃滿席的蓮花肴。

禾生在旁聽着,開口:“要不我來,以前在望京時,跟着家裏廚娘學過,用這兩簍子蓮做出一席,不難。”

衛林拍手叫好,走過去摟她,“真真是我的好堂姐,聰明美貌又能幹,将來定能嫁個好夫君!走,我去打下手!”

禾生捏她耳朵,小聲笑道:“說得什麽混話!”

她們若知道她早已嫁做人婦,只怕會大吃一驚吧。

大奶奶下意識覺得不好,生怕這般做法怠慢了她,要知道,二屋那個鄉下來的表姑娘還不願意下廚呢。

禾生并未覺得不妥,帶着衛林就去了廚房。大奶奶見她本人不在意,也就放下心來,派了兩個丫頭幫忙。

約莫一個時辰不到,滿桌的菜肴悉數備好,衛林看呆了眼,“堂姐,你竟有這等本事,太棒了!”

禾生嘻嘻笑了聲,這蓮花宴她不是跟什麽廚娘學的,而是跟娘親學的。她娘祖籍蘇杭,一雙巧手不僅女工精致,而且下廚功夫極好,她雖未繼承娘親的女工天分,但做菜方面,還是不錯的。

正好到了飯點,一家人圍在桌邊,望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全席蓮肴,吃得不亦樂乎。衆人知曉飯菜是禾生做的,一個個都贊不絕口,衛老太的大拇指豎得最勤。之前看這姑娘不順眼,倒真看錯人了,說下廚就下廚,毫不矯情,又做得一手好菜,半點嬌氣都沒有,接地氣得很!

只要這人接地氣,她看着就喜歡。

連素日不對頭的衛喜,今日也未挑剔,雖一句不發,但桌子跟前的菜吃了大半。

嘗到以廚藝刷好感的好處,禾生喜滋滋地吃飽回屋,想着今日承了宋瑤的人情,明日多做些藕餅送去。

吃得飽,困意早,睡得香,至午夜時分,院子裏靜悄悄的,一輪月亮睡意盎然地挂在天上。

禾生在夢中,恍惚覺得有人喊她的名字,時遠時近,看不清模樣,只有黑影輪廓。

“禾生,衛禾生。”

來人身姿挺拔,寬肩窄腰,一雙似星攬月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床榻上睡顏香酣的人兒。

☆、第 12 章

? 他聲音親昵,面容卻冷峻生硬,目光簌簌,居高臨下,将她蜷縮的身子一覽眼中。

她側卧着,雙手抱在胸前,手指彎曲成拳頭,脖頸前傾,略像剛出窩的雛鳥。

沈灏呲了聲,嘴唇抿成一條逢,醜死了。輕踱兩步,回頭看她,月光從檻窗涔進屋內,正好分了抹映她臉上。

俏鼻小嘴,肌膚勝雪。雖睡姿醜了點,但好在這張臉蛋還能入眼,雖不是國色天香之輩,但姿态自有股風流,卻是少見。

他想起自己今天的失态,目光觸及她睡夢中仍彎彎上揚的嘴角,天真透媚,活脫脫一副勾人的樣。

平日總裝作老實不谙事,背地裏還不知誘壞了多少人!

這樣一副可憐見的小模樣,就得藏着掖着放屋裏頭。

沈灏吊開眼,高幾櫃上擺着睡前吃的藕餅,用荷葉包裹,拾到鼻端一嗅,荷葉味的清香混着酥甜。

衛家晚上派人送過這個,說是堂姑娘親手做的,他随手一擱也沒在意。

現在一聞,胃裏卻翻出了幾分餓意。

“爹…娘…”她忽然出聲,翻了翻身子,含糊喊了句夢話,嘴唇微張,眼角邊涔出點點淚光。

八成是做了傷心夢。

沈灏知道她的家世,緊抿的薄唇松開縫。她沒有嫡親,日後若真想收她,難度也不大。

他不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