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回還好,兩回三回,沒個停歇地往前湊,任誰看了都嫌煩

之禮。”

禾生一驚,怎麽回事?

随從向馬車裏禀話,說明沈茂身份。禾生與翠玉面面相觑,自是不能下車相見。

沈茂是個急性子,見沒人答話,上前就要掀簾子,旁人來擋,他便抽刀亮劍。

手已觸到簾角,往上一翻,便能見得車內佳人倩影。說時快那時慢,臂膀未來及使力,衣領被人一提,身後傳來衛錦之病怏怏的聲音:“殿下,适可而止。”

☆、第 44 章

? 沈茂不甘心,只差一步,就能與佳人見面。回過頭,用另一只手遮面,央他:“我就看一眼。”

“一眼也不行。”衛錦之毫不留情,拿起扇子往他掀簾子的手重重一打。沈灏疼得縮手,大庭廣衆之下,也不好說什麽。

衛錦之的性子,他是了解的,若再繼續糾纏下去,肯定又會想出什麽陰招損他。

翻翻白眼,轉身往回走。“知道啦。”

從馬車側邊過,窗楹的簾子被風吹起一小旋,沈茂斜着眼看,餘光正好望見車內的嬌人兒。

唇紅齒白,閉月羞花之姿,垂着視線,因外面的動靜,面容上起了一絲驚恐,更添嬌豔。

沈茂咽了咽口水,抓了衛錦之臂膀,道:“我看見了,那小娘子果然貌美。”

衛錦之觑他,下意識地朝他目光所注視的方向看去。風過,簾子落,正好擋住視線,只來得及望見一截藕白的玉頸。

沈茂一邊往前走,一邊嘻嘻笑:“沒騙你吧,是不是生得賊好看?”

衛錦之瞪他一眼,“擦擦嘴角,你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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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茂信以為真,停下腳步,擡了衣袖去擦,哪有口水?

好啊,衛錦之敢戲弄他!

掀起眼皮,衛錦之早已遠走,站在他們的馬車前朝他招手,“殿下,快過來。”

沈茂氣勢洶洶,進了馬車,滿臉兇相盯着衛錦之。衛錦之沒理他,交待随從讓出道,一番事項吩咐好,随即轉眸,定在沈茂身上,問:“你看我作甚?”

沈茂牙癢癢,“我看一眼怎麽啦,你戴着面具,我看的又不是你的臉。”

衛錦之取了面具,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道:“交待殿下找的人皮面具,可找好了?”

沈茂嘟嚷:“備好了,明日給你。”

衛錦之問他:“可有按我的要求,臉不能太醜,不能太黑,與我面容相異,卻要能與之媲美?”

沈茂雙腿跨開,往後躺:“啰嗦什麽,橫豎能戴就行!秋狝大家拼的是射獵功夫,又不是拼容貌。”

衆人對他這位門客很是好奇,若一直這麽戴着面具,也不是個法,正好秋狝帶着一起去,露一露面貌,幫他在聖人跟前掙幾分好感。

衛錦之道:“是的,論這兩樣,三殿下倒是一樣都沒有。”

沈茂抓狂,“有完沒完,除了衛家,以後你可別被我逮住軟肋,不然老子往死裏虐你!”

衛錦之不以為然,與他說:“殿下稍後自行回府,我有要事要辦,晚上回來。”

沈茂一聽他不一起回去,氣焰全消,急得撓腦袋,“府裏那群老頭子還在等着呢,我一個人如何應付?”

衛錦之輕蹙眉,怎麽這般笨,教了這麽久,是頭豬都能有長進。

想起當初選擇沈茂的理由,只因他母家實力雄厚,且為人性情粗暴易與操控,往後榮登大寶,更容易為家族鋪路。

俯首稱臣有何意趣,權傾天下才不枉如今此番功夫。

他求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極權。

轉過臉嘆口氣,放柔語氣:“來的都是你母家叔舅,看重的是你辦事的決心以及能力,你且将我謄好的文稿背下,再與他們說說此次南下所見民生民計,請你大舅舅與二叔領頭,對西南大壩的事提出建議。”

他停頓半秒,視線堅定,看着沈茂道:“二殿下雖然封王,沒有争奪皇位的資格,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此次他辦成西南之事,聖人定要封賞,他若借機求朝堂之事,便将是你登位之路的最大阻礙之一。”

沈茂聽得半迷糊,問他:“你就不能先替我應付完那群老頭子,再去辦你的要事麽?”

衛錦之搖頭,“我的事,非常重要,一刻都耽誤不起。你莫怕,若應付不來,便找借口将集會往後延遲一兩個時辰,我一辦完事情,便立即回府。”

沈茂攤手,“那說好了,你辦好事得立馬回來。”

衛錦之點頭。

衛二老爺早已在老地方等着,起先是衛老夫人定的山上,後來衛錦之喜歡這山上人煙稀少,風景秀麗,便固定下來。可憐衛二老爺爬得氣喘籲籲,到達山頂時,幾乎去了大半條命。

衛錦之沒有摘面具,開門見山問他:“爹,禾生的事,你還想瞞我多久?”

衛二老爺怔住,以為他約見前來,是要說什麽大事,結果竟然是為了短命兒媳婦的事。

之前早已做好準備,錦之遲早會知曉姚氏的死,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他發現了。張嘴答:“她突然去世,我們想救也沒這個心吶,怕你傷心,所以才瞞着的。”

衛錦之冷笑,一襲白袍在寒霧中隐了半截,因戴着面具,看不清神情,說出的話令人瘆慌:“當初我娶禾生,炸死潛從三皇子,你們是怎麽答應我的?一句突然去世,就能解釋所有事情嗎?将禾生送到盛湖,真的是為護她周全?爹,不要枉費兒子為族裏做的犧牲。”

說實在的,衛二老爺有些怕這個兒子。他年紀雖大,見識也多,但在衛錦之面前,由于根本無法知曉其心中想法,總是會覺得心虛害怕。

衛二老爺縮了縮手,山上有點冷,搓手哈氣,笑道:“錦之啊,現在再追究這些事情,也無濟于事,家族的大事才是重中之重啊。”

衛錦之甩手往山下去,将衛二老爺留在身後,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她沒死,我得把她找回來。”

族中之事固然重要,但是禾生對他而言,一樣重要。

衛二老爺震住。

回了府,衛二老爺急匆匆地找人前去盛湖打探,衛二奶奶見他神色不對,問:“錦之有何要事?平陵王府姑娘的事情,問了錦之沒有,他怎麽說?”

衛二老爺搖手,“忘問了。錦之今兒個與我說,姚氏沒死!”

衛二奶奶吃驚:“這是怎麽回事,盛湖衛家來信,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葬身火中,連骨頭都沒剩,燒成土灰,當即便埋了。”

難不成錦之還會騙他不成?衛二老爺嫌婦人無知,道:“我已派人去盛湖查探,上次放火的珅子沒回來,現在瞧來,其中定有蹊跷,若盛湖衛家敢有任何欺瞞之處,定叫他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衛二奶奶皺緊了眉頭。

·

沈灏回府,難得沒有先往禾生屋裏去,先在書房待了半晌。近日事務繁多,接近西南完工之時,一草一木,皆要小心盯梢,不能有半分差錯。

查閱完西南遞上來的折子,已到晚膳時分。吩咐廚房将飯菜擺在禾生屋裏,準備與她一同用膳。

到了屋子跟前,擺膳的人排了一列,門口翠玉攔着不讓進。擡眼見沈灏來了,暗叫不好,忙地上前問候:“爺好,姑娘已經用完晚膳,早早歇下了。”

沈灏緊眉,往屋裏禁閉的紗糊窗戶望一眼,屋裏燈光忽地一暗,顯然是聽到了門口翠玉的話。開口道:“她不吃,看我吃便是。”

翠玉急得滿頭大汗,索性豁出去一頭撲倒在沈灏腳前:“爺,今日就回去吧。”姑娘交待的事情,不得不做啊!但願下次不要再有這樣的苦差事喲。

沈灏沉下臉,擡腳繼續往裏走去。

翠玉欲哭無淚,朝裏喊:“姑娘,爺來了!”實在是她有心無力啊。

沈灏心生疑惑,難不成在屋裏藏了人麽,死活不讓他進去?踏進屋裏,掃視一眼,屋裏光線昏暗,他點了燭臺,目光如炬,細細瞄屋中每一個角落。

“阿生?”

無人回應。

禾生躲在櫃子裏,悶得喘不過氣。她也不想藏的,只是一聽見他的聲音,便不由自主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待反應過來時,已經窩在櫃裏了。

耳朵貼在紅梨木上,屏氣聽屋內的動靜,卻連腳步聲都未曾聽到。

奇怪,難道已經走了?

禾生準備換只耳朵聽,剛翻過臉,忽地櫃門大開,一下沒止住,半截身子往外撲,正好跌在他胸前。

挨着堅實強壯的胸膛,禾生吞了口唾沫,扯出笑容:“……你回來了……”

他板着一張俊臉,将她從櫃子裏拉出來,問:“你躲櫃子裏作甚,做了什麽虛心事,不敢見我?”

禾生慌忙将手往身後藏,生怕被他看見。剛一扯動,卻疼得厲害,勉強一笑:“哪有,我就是無聊,想躲起來讓你找。”

沈灏背過身去點亮屋裏的燭臺,禾生趁他點燈的功夫,踮腳跑到桌案邊坐下,用衣袖藏住受傷的右手。

哪想動作太急,不小心磕着桌腳,痛得差點喊出聲。

沈灏正巧回頭,望見她臉上疼痛萬分的神情,匆忙趕過去查看。

禾生避無可避,卻仍想遮掩,“……我扮鬼臉呢……”

沈灏一臉“你當我三歲小孩”的表情,目光往下,發現她手上的傷,當即一怔,随機眉眼間皆是寒意,顯然是發怒了。

不容禾生開口解釋,喚了裴良進屋,吩咐道:“将今日伴姑娘一起出府的人,全都捆起來,無論男女,一律五十大板。”

屋外翠玉哀嚎,跪下求情。禾生慌了,不敢再瞞:“他們是無辜的,是我不好。下午馬球場上,見明儀郡主要摔下馬,趕去救了她,自己一個不小心,才把手壓折的。”

沈灏又氣憤又心疼,問她:“為何不告訴我,竟還躲起來,瞞我作甚?”

禾生低頭,“不想讓你擔心。”拖着尾音,又嬌又柔,眼角微擡,小心翼翼望他。

沈灏問:“還有呢?”

禾生嘟嘴,聲音越來越細:“怕你知道後再也不讓我出府……”

沈灏勾起嘴角冷笑,聲音透着清冷:“怕是後者居多吧,瞧你虛心的那小樣。”

禾生伸出左手,拉他袖子,“放過他們吧,下次我再也不敢瞞你了。”

沈灏橫眉:“還有下次?”

禾生搖頭,擔心他一個不高興,加重對随行衆人的責罰,腆着臉,乖順往他衣袍上蹭。

“收回命令,好不好?”

軟軟的語氣,配着臉上我見猶憐的神情,像極了一只撒嬌的貓。沈灏心頭一跳,摸着她額間鬓發,“他們護主不利,定是要罰的,免去皮肉之苦,得罰他們三月俸祿月錢。”

禾生心中一計較,罰銀子總比挨五十板子強,點頭不再吱聲,算是應了。

沈灏小心翼翼查看她的傷勢,見她的手腕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腫得跟個大白包似的,一看就是宮裏太醫妥善處理過了。

縱使這樣,心裏還是疼得緊,問:“痛嗎?”

禾生俯着視線瞧他。他身量高大,此刻半蹲着身,倚在她膝前,捧着她手看。謹小慎微的神情,瞧了讓人心頭一暖。

禾生怕自己說謊話後他又遷怒旁人,誠實道:“有一丁點痛,但只要不亂動,就還好。”

沈灏的眉頭幾乎要擰結。若可以,寧願這傷生在他身上,也好過現在,傷在她身,痛在他心。

問:“太醫開藥了嗎?說要幾日才能痊愈?”

禾生将太醫的話,一字不落地說與他聽。

他應了聲,一時無話。

禾生垂了腦袋。

忽地他嘆一聲,俯身低頭,對着她受傷的地方,輕輕吹氣。

暈黃的光裏,禾生聽見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山間流淌的泉水,不緩不慢,念着兒時的童謠。

“吹一吹,呼口氣,我的囡囡,從此無病也無災。”

他側着臉,似水柔情,揉在眉間,濃得化不開。

禾生腦海中忽地冒出,前日在書裏瞧來的一句話。前朝文豪曾對妻子道:“不知情,唯有卿。”

——不知情為何物,我只知道你。

他對她,是不是也是這般情愫?

他壓得腿麻,念完數遍後,起身喚人擺膳。坐她對面,面對她炯炯視線,有些難為情,清咳幾聲,“今日打馬球,可學得開心?”

禾生答:“開心!”想起景寧的話,問:“秋狝你帶我去麽?”

沈灏算算日子,秋狝應該在他向聖人求親之後了,屆時肯定是要帶她的,“你想去,我便帶你。”

秋狝在北邊的圍場進行,萬頃樹林,有數不清的飛禽走獸。禾生向往已久,答:“那說好了,定要帶我。”

婢女盛上菜肴,禾生左手夾菜,使不上勁。

沈灏命人搬了椅子,與她挨在一邊坐,端了白玉小碗,往案上掃一眼,撤下所有辛辣多油之物,交待廚房近日不能做海鮮,重新命人做了一桌子菜。

待重新上菜,她已餓得渾身無力,怏怏靠在他肩頭,看着滿桌清淡菜肴,雖然餓,卻一點食欲都沒有。

可憐地望他:“無辣不歡。”

沈灏舀了碗水煮肉湯,放到唇邊吹了吹,喂到她嘴邊:“喝這個,手上傷才能好得快。”

禾生張嘴喝下。

沈灏夾了菜,先喂她,他從未做過這等伺候人的細活,手下動作有些拙笨。

吃菜時還好,他拿筷子,夾一口蒸菜,置于勺中,勺子先舀了飯,連飯帶菜送她嘴裏,只管看着她咽下即可。喝湯時,就麻煩了,拿勺舀,她喝得慢,有專門備着的湯碗,喊他端起,直接沿着碗邊喝。

他動作輕,她喝兩口,湯遠了,喝不着。動作重,往前遞,又怕嗆着她,好不容易灌完一碗湯,心裏一根弦繃得緊,額間竟涔出汗來。

禾生吃飽了,他這才捧起碗吃自己的那份。

禾生挨着他,喝了口茶,肚裏一飽,就容易渾身無力。小腦袋繼續擱在他肩頭,近距離看他。

他的吃相極為優雅,仿佛天生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斯文,哪怕吃的是青菜苦瓜,也讓人覺得他嘴裏嚼着的是八珍玉食。

禾生打了個哈欠,替他擦拭額間的汗,道:“明日讓翠玉喂我就好,不用你親自來的。”

沈灏默不作聲,他吃飯時不喜張嘴說話,寝不言食不語,宮中做皇子時落下的規矩,改不過來。

禾生靜靜等他。困意上來,一連打了個好幾個哈欠,待他放下碗筷,她已恹恹欲睡。

她沒了力氣,只想好好睡一覺。沈灏将她攔腰抱起,放到榻上,拿了帕巾為她擦嘴,坐到床邊,道:“遲早要學,以後你懷了身孕,旁人照顧不到的地方,需得我親自上手,方能放心。明日午時我勻一個時辰回府,你等我一起用膳。”

禾生聽得迷糊,恍惚間額頭一溫,原是他低身親吻。

“你先歇會,稍後我喊你。”

禾生沉沉睡去。

也不知幾時,忽地發夢醒來,睜眼望見床頭小案燈光星燎,起身一看,是他在批折子。

輕喊一聲,他回過頭,面容有些愁倦,笑:“洗漱的熱水一直備着,我讓她們進來伺候。”

禾生洗漱完換了裏衣,爬到床上,困意全無,輕搡他肩。“你不回房睡麽?”

他伸手按按太陽穴,聲音有些苦悶:“睡不着,索性多批幾個折子。你繼續睡罷,看你在旁邊睡,我心裏頭高興。”

禾生鑽進被窩,翻來覆去,腦子越發清明。從枕頭這頭,鑽到他那頭,掖了被角,露出腦袋和手,撓他衣角。

沈灏回頭抓她左手,她便往回躲,不小心碰到右手,一張小臉疼得皺成紙。

沈灏一急,将她攬在懷裏關切,忽地想起什麽,問她:“你真願意嫁我麽?”

他問的奇怪,禾生眨着眼,回:“不是早就說好了嫁你麽。”

沈灏“嗯”一聲。

如此這般,他便放心了。夜間西南加急來報,大壩提前竣工,明日便能上禀。若順利,過不了幾日,她便能光明正大地成為他的人。

他嘴裏念叨着些什麽,禾生湊過耳去聽,聽不大仔細,問:“說什麽?”

沈灏咬她耳朵,“我在念你出嫁後的名諱呢,沈、姚、氏,是不是特別好聽?”

禾生撅嘴,故意嗆他:“才不好聽呢!”

沈灏捏她臉頰,“嘴硬。”

熬了一夜,次日他更換朝服,未歇片刻,乘轎往皇城去。

朝堂上,将西南大壩提前完工一事上禀,聖人誇贊不已,朝中大臣皆嘆。西南一帶,河岸低,易遇澇災,此番建舉,可利百年有餘。

沈茂一怔,昨日才同人商議如何從西南之事中,分一碗羹,今天沈灏就将完工之事禀明,動作之快,竟打他個措手不及。

回去得找衛錦之,讓他想法子扳回一局。下了朝,與沈灏往宮道走,上前搭話,“二哥,還是你有本事。”

上朝路上,裴良将昨日沈茂與禾生撞車的事情說了出來,沈灏心裏記着,橫眼看他:“三弟,聽說昨兒個你從蘇杭回來,在城中撞了我府馬車?”

沈茂尴尬,笑道:“才多大點事,我們兄弟間,還計較那些作甚,不過是撞壞了你一輛從導車,回頭賠你十輛。”

沈灏伸出食指,推開他拍在肩頭的手,道,“區區一輛從導車,撞壞就撞壞了。要注意的是,叔嫂有別,該避讓的時候,就得避讓。三弟,下次切勿魯莽。”

他很少以這樣的口吻說話,端的是兄長的架子,倒叫沈茂不好回話,只得稱是。

宮裏小黃門來喊,身後跟了聖人身邊伺候的李福全。

李福全一甩拂塵,進退有禮,與沈灏沈茂一一打過招呼後,将聖人口谕傳給沈灏,請他到禦書房相見。

沈灏走後,沈茂立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聖人傳他,定是為了西南賞賜之事,心頭嫉妒羨慕,又怕他會如衛錦之所料,朝聖人讨要政務權限。

唉聲嘆氣,突地想起剛才沈灏訓他的話,胸口更悶了。

在心裏罵不解氣,非得說出口,壓着嗓子道:“什麽玩意,一個女人而已,老子還就喜歡看了!”

呸,別給他逮着機會,不然非得将人占了來,正好府裏缺個第八房姬妾,他看那小娘子合适得很!

☆、第 45 章

? 李福全在門口禀:“聖人,二殿下來了。”

沈灏立在垂簾下,聽得聖人喊他:“老二,進來。”

李福全忙地打起簾子。

屋內點了龍涎香,紫檀描金钿字桌上,擺着半幹的蓮紋紫毫筆,及一紙才描了輪廓的蓮花圖。

聖人并不在這。

沈灏出聲:“父皇?”

“在裏屋書齋。”

聖人的聲音隔着薄牆從裏間傳來,沈灏繞過紫檀嵌玉千字文圍屏,踏入一方窄窄的圓門。

聖人正與中書令讨論,聽到腳步聲,從楠木雕花隔扇後伸出腦袋,招呼沈灏過去。

沈灏行禮,中書令與他作揖。聖人手執一籌畫卷,在高低炕上坐下,問他:“新得來的貼,王獻之的《中秋帖》,你少時喜習他字,多有研究,看看可是真品?”

沈灏接過書帖,帖上字跡飛舞風流,下筆熟練潤秀,只需瞧一眼,便知是真品。

雙手奉上,回道:“不敢下定論,但十有八九是真跡。”

聖人點點頭,并未接,從炕頭案幾上拿了明黃奏折,道:“朕知你最愛獻之草書,既得了這貼,便賞于你罷。”

沈灏謝恩。

聖人返過頭又問他:“今日上朝時,你禀西南之事,倒叫朕吃了一驚。如何這般急,竟連你舅舅也不告訴,徑直上奏了朝廷?”

沈灏一愣,答:“這樣的喜事,自然要頭一個告知聖人。”

中書令梅榮附和道:“王爺說的在理。臣雖與王爺攀的舅侄天恩,卻終歸是一介臣子,不宜過多幹涉王爺職下事務。”

聖人輕輕一揮手,示意梅榮坐于炕上,隔着案幾,遙應道:“你倒自謙。他一個毛頭小子,大小事宜,終得依仗你。”

梅榮乃德妃之兄,歸職中書省,總領百官。梅家五代賢臣,為五大世族之首。

沈灏微躬腰,手垂雙袖,“父皇教訓得對,是兒子錯了。”

聖人端茶,親自遞給梅榮,“這是今年上貢的蒙頂雲霧,你嘗嘗。”

梅榮誠惶誠恐接過。

聖人回頭問沈灏:“你錯哪了?”

沈灏答:“大壩雖已築成,收尾準備卻未做好,巡視檢察未确認,接到折子,未與舅舅商議,總共三處錯茬。”

聖人問:“那你說,該罰還是該賞?”

沈灏猶豫半秒,從嘴裏擠出幾個字:“……該罰。”

聖人任由他站着,也不搭理。吩咐人拿了六博棋,與梅榮下棋。擲焭行棋至一半,指着棋盤局勢問沈灏,“可要骁棋?”

六博棋中,進行到一定位置,即可将棋子豎起,是為“骁棋”,骁棋後可吃掉對方一顆棋子,連吃兩次,即可獲博籌。

博籌多者,為獲勝者。

沈灏掃了眼,道:“此處骁棋,只能吃掉對方一顆無用棋子,白白浪費。不如留到下次,能連吃兩次,獲博籌。”

聖人點頭,依他言,落下棋子,待梅榮下完一步,當即做骁棋,獲博籌,贏了這局。

梅榮恭維:“聖人棋術精湛,二殿下聰慧敏捷,臣甘拜下風。”

聖人擺手笑,“我們父子倆欺負你一個,做不得數。”

賞了梅榮一斛明珠與二兩蒙頂雲霧。 留沈灏用午膳,梅榮告退。

擺了菜肴上案,聖人并不動筷,随意瞧沈灏一眼。

眉眼間雖是柔和,卻因為執政多年,眸底深沉,莫不可測,讓人不敢與之直視。

擡眼見沈灏垂了視線,一副俊朗面容神情端穆。

聖人收回視線,這麽多個子女中,只有這個是最像他的,無論身姿抑或處事風格,與他當年如出一轍。

茍不言笑,刻板認死理,倔起來的性子,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雖是如此,他倒喜歡得緊。這個兒子從小便嚴于克己,封王代管一州事宜,能力卓越,深得民心。

如若當初沒有那個怪病,太子之位,定是要給老二的。

沈灏知道聖人定是有話要說,靜靜候着。

成年以後,他鮮有與聖人一同用膳的機會,像今日這般,還是頭一次。

宮人夾菜,聖人朝李福全使了個眼色,李福全心領意會,将殿內的宮人都帶下去。

席間只剩他們二人,聖人開口:“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要賞要罰?”

說的是西南之事了。

沈灏思忖,內心煎熬。

若錯過這次的大好機會,往後再難遇到,這次上禀,他确實因為急于求賞而未來及完善收尾,但功勞還在,他尚能繼續求賞。

禾生身份特別,他若給要她妃冊之位,只能借助此次東風。

沈灏淺呼一口氣,擡眸與聖人相對,神情認真:“父皇,兒子想求賞。”

賞是自然的。聖人擡手拿酒,沈灏忙地起身,接過蘇瓷長嘴酒壺,細細斟滿一杯。

聖人斂眉。

西南之事,朝堂衆人皆密切關注,辦成了大事,定要記大功。所随官員,皆要記賞,但老二這裏的求賞,事關重要。朝中四派,一派太子,一派老三,一派中立,剩下的,就是老二這派。

論實力論名聲,老二門下的門生最為得意,加之有梅家相助,輕易不能撼動。

他的江山,遲早是要傳給後人的,誰能守得好守得久,誰才有資格坐這把龍椅。

他并不忌諱朝中結派。縱觀前朝,明面上不許結黨營私,但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私底下抱做一團,最終導致內政混亂,民不聊生。

還不如這般清爽地挑明,反而能看得更為明白。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中,倒也出不了什麽幺蛾子。

聖人問他:“方才我當着梅中書訓你,你可服氣?”

“父皇為兒子好,兒子知道。”沈灏回原位坐好。

聖人嘆氣,“我知你要求什麽。只是梅中書與你所求,定是相悖。他若得知,你以玉臺州駐軍監寺一職相換,求取旁的不要緊之事,定對你失望至極。”玉臺州毗鄰漠北與蒙古,駐軍監寺一職,極為重要。

沈灏默然。西南工造,不止是他一人的事,舅舅相助他頗多,且之前早就示意,定要借西南求功拿下監寺一職。

沈灏答:“兒子心裏有數,謝父皇關心。”

聖人看了他一眼,随即移開視線。直棂窗大開,正對月華樓,金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璀璨奪目。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問:“你府裏的事,朕多少有耳聞,從未見你與女子親近,現反倒為了個女子來求親,也是稀奇。”

沈灏順勢單膝跪下,求道:“阿耶,我只求她一個,別的誰也不要。”

難得聽他喚“阿耶”,旁的子女為讨歡心,倒是時不時叫喚。看他這般模樣,怕是動了真心。

聖人蹙眉,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手指一下下敲着案沿,道:“暫且應了你。下次秋狝,朕瞧過人了,再下旨賜婚。”

自是再好不過。沈灏拜謝,滿腔欣喜埋在眸底,面上卻并未表現。聖人瞧在眼裏,問他:“兩人相處,無大礙麽?”

問的是他暈症。沈灏搖頭,道:“并無大礙。”相反,他還想更進一步與她親近。

聖人放心,想起一事,與他說:“梅榮的長女,你母妃曾跟朕提起,說是個才貌雙全的好姑娘。”

沈灏一驚。梅榮長女梅秾枝,他記得的。梅榮曾有意親上加親,礙于他的怪癖,最終還是沒能成功。怎麽現在又提?

“雖好,與兒子卻不合适。”

聖人沒再繼續說下去。兩人安靜用膳,膳後,德妃帶小十三來找。

小十三一見沈灏,便緊抱着他不松手,聖人打趣道:“十三,今晚賴着你二哥睡,可好?”

聖人難得露出這般慈祥面容,許是因為小十三年幼失母,不由地多幾分疼惜。小十三聽了,笑得開心:“好啊,我要去二哥府裏跟二哥睡!”

沈灏欲哭無淚。

旁邊德妃插話道:“若真要去你二哥府上玩,也得等你病好了,才能去。”小十三有些咳嗽流鼻涕,太醫開了藥,病還未好透。

小十三不怕聖人威嚴,知道他是屋子裏最大的,跑去抱聖人腿,“阿耶,等我病好,一定要讓二哥來接我,好不好?”

他口齒不太清楚,含糊打着尾音,聖人看了眼黑臉的沈灏,将小十三掄起抱在膝上,“好。”

出了宮門,一路乘轎回府。禾生記着他昨日的囑咐,尚未用膳,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早已饑腸辘辘。

沈灏心疼,趕忙喚了人上菜,端碗喂她。

禾生餓極了,嫌勺小,一口不夠吃,讓他換了大勺。沈灏舀飯菜遞她唇邊,笑:“幸好我是天家子,換做尋常人家,你得把人家家裏吃空。”

禾生咽了咽,低頭看自己的腰,因着他這一句,她開始猜想,是不是吃太多,腰變粗了?

張嘴問:“你摸摸,是不是胖了?”

沈灏凝視她的腰,啓齒:“不用摸就知道。”

禾生吃得認真,被他弄得咯咯笑,轉過頭問他:“胖沒胖?”

“不胖。”沈灏被挑了起來,不肯拿開手,眼神癡癡地望她。另一只手舀了湯,禾生湊上前,嗦唇去喝。卻見他挪了方向,往自己嘴裏送,抿了好幾口。

禾生等他喝完,忽地見他放下湯勺,一把按住她腦袋,低頭吻唇,舌頭微伸,将她的貝齒敲開,湯汁汩汩喂到她嘴裏。

她斜坐在他身上,滿臉燒得通紅,被他吻得渾身酥軟無力。

掙紮許久才依依不舍地離了她的唇,眼神迷離,輕聲道:“三五日不曾親吻,竟像隔了大半年那般久遠。”恨不得天天與她親熱,卻又怕自己把持不住,放縱自己每五日一親芳澤,卻又覺得不夠。

如此這般,實在難熬。

見她微喘着氣,小心翼翼問:“我這樣親你,現在能受得住了麽?”

耳邊回響她的那聲嬌喘,揮之不去。

她認真想了想,比較最開始和現在的情形,點點頭,“不會喘不過氣了。”

沈灏看她朱紅薄唇,面容微醺,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該定神了,不然又會失控。

扶她起身到椅子上坐好,告訴她賜婚之事。

禾生訝異,心頭裏說不出是驚喜還是塵埃落地的安穩感,一時間有些迷茫,想起秋狝之事,問他:“聖人要瞧我,意思就是要看我表現如何,對嗎?如果我表現好,便能嫁你,表現不好,便不能嫁你。”

她的理解有些出人意料,卻也不全錯。沈灏誇她:“真聰明。”

他對她這麽好,又那麽想娶她,她一定不能讓他失望。禾生下定決心,撈了他手,認真嚴肅:“我會好好表現,絕不會給你丢臉的。”

沈灏“嗯”一聲。

複又想起一事,說了小十三要來府裏玩耍的事。

禾生一聽,高興撫掌,将過幾天明儀也要來府的事說出來。

沈灏眉頭皺得老高。

勉強道:“這樣也好,最好湊一天來,一次解決倆。”

禾生:“你不喜歡小孩子麽?”

沈灏攬過她肩膀,笑:“若是我倆生的小孩,我自然喜歡。小十三和明儀都愛黏人,占了我與你相處的時間,我當然不高興。”

禾生笑他耍小孩子脾氣。

下午沈灏出門,梅

獨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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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回還好,兩回三回,沒個停歇地往前湊,任誰看了都嫌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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