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回還好,兩回三回,沒個停歇地往前湊,任誰看了都嫌煩
,禾生腳下踟蹰,不敢過去。
☆、第 51 章
? 沈茂往前一伸腦袋,臉上堆滿笑容,挑明用意:“小娘子,你過來。”
他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分明沒懷好意。禾生哪敢過去,皺着眉後退一步,道:“三殿下見諒,德妃娘娘吩咐了事,不敢耽擱,先告退了。”
她說完就要走,沈茂跨上前,擋在她面前。離得近,他打探得更為仔細,視線從她額前的美人尖一路向下,眉眼、鬓角、脖頸,一一掃過。
果然生得好皮相。
沈茂想起剝了殼的南方荔枝,水水潤潤,白嫩帶紅。一想起美食,嘴裏有些饞,咽了咽口水。
禾生見他喉頭松動,心頭大駭。
平日與沈灏相處,他想極了要與她親熱時,也會這般,舔舔嘴角,吞口唾沫,緊接着就将她抱在懷裏親吻。
沈茂回眸見美人花容失色,伸出手去碰,禾生吓得就要跑,“你莫過來!”
沈茂不太高興,這小娘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帶着刺,難接近。
禾生從他身旁往外跑,沈茂幾乎是想都沒想,一把逮住她的手臂,拖了人往帳篷底下帶。
禾生張嘴就要喊,沈茂先她開口:“喊啊,把人都喊過來了,我往你身上一貼,看二哥怎麽想。”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禾生羞憤,眼裏含了淚。就算喊了人來,沈灏理應也會信她的。只是若喊了人來,傳了流言出去,他臉上肯定挂不住。且再等等,若三殿下真敢做出什麽事來,她定是要喊人的。
沈茂見她被自己唬住,心裏得意,揚起眉頭低頭看,笑着哄:“我不過是看你生得美,想要挨着多瞧兩眼,先頭有二哥在,不方便。”
他笑得狡黠,一腔戲弄的話語,說得好像與人偷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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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生咬了唇,生怕他會有所動作,緊張得手發抖。心裏頭告訴自己不能怕,撐足氣擡了眸子瞪他:“陋顏而已,不敢污了殿下的眼,出來這麽久,德妃娘娘該急了,煩請殿下發發善心,放我過去。”
沈茂原本張開撈她的手往回收,雙臂抱拳,笑:“我若不放呢?”
禾生不回他,往四周張望,見不遠處有個人影,害怕極了,不敢再拖下去,假裝認識那人,喊:“是德妃娘娘的侍女麽?我在這。”
本想趁沈茂回頭的瞬間躲開他的阻攔,卻不想沈茂絲毫不為所動,壓根就不上當。
禾生急得跺腳。
沈茂看她這副恐慌萬狀的模樣,心裏頭暢快,在沈灏那裏受得氣,便從他女人這裏找回來,也不失為種排壓解氣的好法子。
忽地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聽得人不寒而栗。
“三殿下,原來你在這,我找你許久。”
沈茂立馬認出這聲音,心裏頭虛,緩過頭望,果然是衛錦之。
沈茂佯裝鎮定,扯出笑臉,“平陵王府的小娘子迷了路,我在給她指路呢。”他調過頭,沖禾生道:“是不是啊,小娘子。”
哪裏還有人影,一溜煙的功夫,人已經跑了一裏開外。
她提裙慌亂逃跑的身影漸漸遠去,衛錦之一怔,回頭見沈茂拔腿準備開溜,伸手過去提起他的衣領。
“殿下,要不要解釋一下,為何放着聖賢書不背,跑來這裏調戲姑娘?”
背什麽背,都出來秋狝了還被壓着背書,真掃興!“出來散散心,透透氣。”沈茂嘟嚷,無奈與他回帳篷。
擡眼夜空璀璨,錦靴踏在淺寸的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草間有黃色小野花露出,稀稀散散的,并不多。
沈茂看着腳下的路,專門找着花踩,一步一跳躍,與旁邊緩步前行避免踐踏野花的衛錦之,截然不同。
沈茂突然冒出一句:“我都瞧出來了,你喜歡平陵府的那個小娘子。”
衛錦之不睬他。
沈茂眼尖,摸黑望見前方一點黃,跳過去擡頭就是一腳踩。
正好擋了衛錦之的路。
衛錦之面容冷淡,徐徐擡起脖頸,“是,我确實喜歡她。”
他應得如此迅速,沈茂有些吃驚,問:“你不會想跟二哥搶人吧?”
衛錦之身子一晃,饒過他,繼續往前走。“本來就是我的,何來搶人一說?”
沈茂追上去,嘿嘿笑:“以前沒瞧出來,原來你竟是個色膽滔天的。”
衛錦之驀地頓住腳步,眸子越發深沉,“還記得我詐潛之前,娶了親事麽?”
沈茂道:“記得,俗話說演戲演全套,你們家倒是想得周到,找了人來沖喜,這樣一來,全望京的人都會覺得你确實是病入膏肓了。”
衛錦之反了手負在背後,擡頭看月,繁星點點,熱鬧地簇了一幕,唯獨不見月亮。
“平陵府的小娘子,便是我之前娶的妻子。”
哈?沈茂以為他開玩笑,又想他語氣認真嚴肅,半點笑意都沒有,一時被弄懵了,不知該如何繼續話題。
沉默半晌,忽地衛錦之回頭看他,“三殿下,我與你之前的君臣協議,恐怕要做一改。”
君臣協議,倘若一日他沈茂登上寶位,定要賜予衛家族人千秋萬代的富貴榮華。
沈茂揚起臉問他:“怎麽改?”
黑夜裏,衛錦之的聲音似火焰般熱情燃起,“以衛家族人的錦繡,換我妻子的歸來。”
是要他幫着搶人了。沈茂一怔,答應:“我若登基,定是要除掉二哥的,你要他的女人,別說一個了,千萬個都能給你。”
衛錦之睨他:“不是他的,是我的。”
沈茂縮縮脖子,“是是是,都你的。”竟還有這麽一層關系在裏頭。
嘿,這下總算找到衛錦之軟肋了!
·
禾生跑出大老遠,見身後無人追上來,這才敢停下喘氣。走到德妃帳篷前,面紅耳赤的,不敢進去。站在外頭整理衣裙鬓角,調整好了呼吸節奏,掀簾而入。
德妃問:“怎去了這麽久,灏兒找你,一直等着呢。”
帳內沈灏也在,禾生想起方才的事,不敢說,答:“我迷了路,沒找着王妃落腳處,見天色已晚,便回來了,東西也沒送出去。”
旁邊宮婢接過她手裏的錦盒,為她解披風。沈灏起身,招手屏退侍女,自己上手為她解衣帶。
“如今天氣煩熱,你在馬車裏悶了一天,容易中暑,我命人做了解暑的點心,你吃些罷。”
身後德妃與一衆宮女都在,禾生怪不好意思的,低頭答:“娘娘也悶了一天,大家一起吃才好。”
德妃瞅着眼望,巴不得他們郎情妾意的,早日蹦出孫子來,遂道:“我不吃,專做給你一人的,你承了他這份心意吧。”
沈灏扶禾生坐下,德妃道:“與淑妃約了晚上打馬吊解悶,我先出去了。”
領了一衆人離去,連門口駐守的侍衛都被調走,像是有意騰出空間,空落落的帳篷,就剩他倆。
沈灏端了滿桌案的食物,有凍奶,綠豆涼糕,酸梅湯,苦瓜粥等。每樣都是現做的,其中好幾樣食材難得保鮮,大抵逼難了随行廚子,才能做出這些新鮮物什來。
沈灏舀勺,先喂她喝粥,捧了涼糕讓她嘗一口,拿酸梅湯咽食。
問她:“趕了一天行程,可有哪裏不舒服?胸口是否煩悶,我請太醫過來瞧瞧,把個平安脈,可好?”
禾生嚼食,覺得麻煩,搖頭:“我活潑亂跳,好得很。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嬌花,不用太擔心。”
沈灏不放心,以前秋狝,随行宮人中中暑病倒的不少,頭暈嘔吐的症狀,若安在她身上,想想都覺得心疼。
禾生從他手裏接過碗自己喝,不讓喂,道:“哪有你這樣護人的,遲早得被你養廢。”
沈灏摁住她手,恍若罔聞,拿回碗,繼續喂:“廢了就廢了,總歸有我,不礙事的。”
禾生不與他争辯,托着腮,轉開了話題:“到了圍場,你們要打幾日獵?”
沈灏學着奶嬷哄孩童那般,啊一聲讓她張嘴,将粥喂進她嘴裏:“總共四日,頭三日拔籌,進圍場捕獵,到了第四日,衆人随意活動,各做各的事。”
禾生吃得飽了,撇開頭不想再吃。一勺遞到嘴邊,她只搖頭。
沈灏無奈放了碗,掏出幾個荷包,拿了個放她手心,問她:“今日你睡哪?”
禾生往裏一指,“娘娘說,讓我跟她一塊歇。”
沈灏聞言,起身往裏去,在床帳子前裏外各挂了個荷包,“野外蚊蟲多,稍不注意便會被叮咬,這是放了驅蚊香料的荷包,你收着,貼身放,蚊蟲皆會避開。”
禾生點點頭。
沈灏還是不放心,思索還有哪些沒想到的細處。這裏比不得王府,東西短缺,萬一有個好歹,生個小病可怎麽辦。他是男子,沒那麽嬌氣。但她不同,她是女孩兒家,就該好生養着,半點委屈都不夠有,如若不然,便是他沒用,沒能護好她。
“晚上莫踢被子,莫穿肚兜睡,定換上中衣,才不至于涼心口。”
禾生沿着榻邊挪過來,趴他身上,張着水靈靈的眼睛,道:“不過幾天功夫,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不用太操心。”
沈灏捧了她臉,笑:“寶貝似的人兒,操心是應該的。”
說了會話,不宜待太久,臨走前喚了太醫來請平安脈,這才放心離去。
眼見就二更,明日大清早地就得出發。德妃一回帳篷,便準備睡下。
兩床被子,一個榻。德妃側身對着禾生,探進被窩拉了她的手,道:“方才在帳內,與灏兒有做什麽嗎?”
禾生羞臉,“與王爺說了會話,沒別的。”
德妃不信,語氣加了點嚴厲:“真的?”
禾生轉開眼珠子,不敢與她對視,嗫嚅道:“……王爺還抱了我一會……”
恨鐵不成鋼。德妃碾身仰面躺好,雙手合十扣在被上。
當真都是不開竅的。
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問:“你們圓房了嗎?”
問得這般直白。禾生胸口一緊,窒着氣,聲音像是從嗓子裏擠出來一般,說出了德妃最不想聽到的兩個字:“……沒有。”
德妃直起身子,驚訝萬分:“為何還不圓房!”
話剛出口,語氣太過兇沖,急忙掩了嘴,柔聲道:“我也是着急,你們孤男寡女的同處,灏兒忍着沒動你,我擔心他有什麽隐疾。”
禾生拿被遮臉,半張臉躲到被子裏。隔着錦被,聲音不太清楚:“……大婚之日,定是要圓房的,娘娘無需擔心。”
他說過要等她願意,但她自己也不知道願不願意,橫豎已經跟了他,難道非得喜歡上了,才把身子給他麽?她沒想太多,只知道既然要報恩,就得以他為先,成親那日,順其自然地圓房,也沒想過躲。
德妃默了半晌。
灏兒看重她,連男人的本能都可以忍住,是不是寵得太過了?
禾生輕聲喚她:“娘娘?”
哎。德妃嘆一口氣,還能怎樣,唯一能為灏兒生兒育女的人,再怎麽寵着,也是應該的。
圓房這事,有的是機會。
複又攏了禾生手,面上神情松動,和顏悅色道:“這幾日你肯定是要面聖的,記着,聖人若問你話,你切不可躲閃。”
“嗳。”禾生應下。
德妃又道:“聖人不喜人說話太快,你答話時,放緩語調,不驕不矜,如實回答即可。每說五句,要大膽擡頭對視,一直避着視線,聖人也不喜歡。”
将聖人的喜惡大致交待一番,命禾生一定要記住。
禾生一一記下,聽得帳篷外風吹草地的聲音,困意翻滾而來,實在挺不住,閉了眼。
德妃說完了重要事,僅剩的半點睡意掃得一幹二淨,添了說話的興頭。
剛想與人繼續閑聊,定晴一看,人倒睡着了。
果然是個沒心眼的。德妃收了聲,看她睡顏酣甜,手臂露在外頭。
動作輕柔,擡她手放進被裏。睜眼養睡意,剛要睡着,想起沈灏對她百般呵護的樣子,不放心,起身看她有無蓋好被錦,掖了被角,這才安心睡去。
媳婦如女,多了個女兒也好。
·
走走停停挪了六日,終是到達圍場。
☆、第 52 章
? 圍場方圓百裏,羽林軍重軍把守,聖人攜後妃入駐黃帷禦營,皇室宗親按輩分,住幔城連帳,随行官員于最外一層歇息,與随行侍衛一起,入駐網城。
共五百座連帳,禾生随德妃住禦營,往前是聖人連帳,左手邊是淑妃連帳,右手邊是皇後連帳。以聖人連帳為中心,依次往周圍漸開。
沈灏住幔城連帳,與黃帷禦營挨得最近,與景寧王,沈茂,沈闊相鄰一圈。
連帳整理得幹淨,早在兩月前便已經為聖人的到來做準備。
上午稍作歇息,晌午時分,便要開始第一日的圍獵了。
每年圍獵,只選圍場一處地方進行打獵,年年輪換,選定地方後,以麻黑布将界定範圍牢牢遮起。禦馬至黑布遮避的樹木,便不能再往外。
禾生在帳中,聽見外面衆人高聲呼喊的聲音,好奇掀了簾子往外探。
放眼望去,座座逶迤營帳,壯觀宏偉,占據整片視野。穿甲戴胄的将士們腰胯大刀,手提尖槍,訓練有素地結成一隊,往東南方向小跑行進。
她臉上滿是好奇,興奮地想到帳外一探究竟。德妃吩咐人拿了牛皮小傘,叫了車馬,攜她一起往圍場方向去。
一路馳騁,風呼呼地從吹進來,透着熱氣,車簾子飄得四處飛揚。
旁邊有車馬追上來,并行而駛,車窗處露出個畫桃花妝的貴婦人,笑得眉飛色舞,招手與德妃問好:“姐姐,我先走一步。”
說罷,那行車隊加速往前,傾瞬功夫,已經搶在前頭。車輪滾滾,掀起塵土飛揚。
德妃甩了簾子,被灰塵嗆了一鼻子,旁邊是蕊連忙上前伺候。
“淑妃娘娘也太胡鬧了,莫不是昨晚打馬吊輸了錢,不高興了,這才揚了車馬找場子吧。”
德妃不以為然,笑:“她也就只能在這些小事上找場子了。”
生的兒子不如她的,聖寵眷顧比不過她,就連家世容貌也比不過,淑妃被她壓了這些年,估計也是氣出毛病來了。
竟連誰先到圍場這樣的事,也要比,真是瘋魔了。
“皇後都沒到,她走得那般急,有越俎代庖之疑啊。”德妃嘆氣,自進宮以來,盡遇到些實力懸殊太大的對手,不是情商太低,就是智商太低。玩鬥了這些年,也是膩了。
德妃擦一把汗巾,拉過禾生的手,細細為她擦拭,道:“方才那位是淑妃娘娘,三皇子與七公主的生母。待會看臺上遇到她,她若給你臉子瞧,你千萬不要理,只管來找我。”
禾生眨眨眼,道:“淑妃娘娘看起來有點兇。”
她對沈茂沒有好感,方才車上一瞥,淑妃一雙眉眼張揚嚣肆,看起來就不是個和善之人。
俗話說的好,子之錯母之過,三殿下那般輕浮放蕩,跟淑妃娘娘脫不了幹系。
“越是內心自卑之人,越喜歡用兇惡的外表僞裝自己。”
禾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德妃将帕子丢到盆裏,攏起禾生的手指瞧,潔白如脂玉,半點瑕疵都沒有,柔柔嫩嫩的一雙手,好看極了。
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她這個媳婦,兩張臉都長得極好。
圍場與禦營不足一炷香的距離,車馬馳騁幾步,已到圍場。卻并不下去,待車外傳來皇後到來的通報聲,德妃慢悠悠地,帶禾生下車。
剛一下車,正好與皇後撞上。
禾生跟着德妃向皇後問好,瞥着眼去瞧。
皇後穿一身深青色翟衣,五彩翟紋為飾,頭戴龍鳳花釵冠,眉目微攏,淨白皮相,儀态端穩。
許是終日操心後宮之事,她面上雖施以脂粉,卻仍掩不住疲憊之色,眼窩處隐隐有青黑現出。
禾生心想,看來做皇後累得很,繁文缛節後宮大小事宜皆需操持,定是辛苦艱難。
幸好沈灏不是太子,不會成聖人。
皇後颔首,掃了面前人一眼,視線在禾生身上略停半秒,緊接着移開,朝前走,道:“德妃妹妹,一起過去吧。”
德妃帶禾生跟在皇後身邊。
聖人已經到了,皇後與他并肩坐下,看一眼先到的淑妃,果然不太高興。
雖不悅,卻無心顧及,皇後掃視看臺下的人,并未找到眼中釘,忽地舒一口氣。
禾生與景寧王妃關系近,路上又聽德妃提了些宮中秘事,忍不住往皇後那邊看。
看臺人多,沒有人會注意到她。雖是這樣,不敢看得太仔細,斜一眼便立馬收回來,然後再瞧。
忽地皇後一眯眼,臉上柔和神情換做一副冷面,禾生順着視線去看,原來是景寧王妃來了。
瞅皇後這眼神,看來對景寧王妃恨得緊啊。
正要再探,忽地被人擋了視線,擡頭一看,沈灏沾在跟前。
他穿一身猩紅色騎射罩甲服,上褶下絝,帶金鈎具帶,足下一雙金錦靴,威武正氣,與平時翩然文質的模樣孑然不同。
他微昂起下巴,面容高冷,遞了手過來,對禾生道:“替我弄弄手腕。”
他這樣突然一出現,又穿得這般齊整,氣宇軒昂,卓爾不群,讓人眼前一亮。
禾生看得癡了,嘴唇微張,連最關心的景寧王妃與皇後八卦都忘了去關注。
旁邊德妃對沈灏笑:“瞧你媳婦的模樣,見着好看的就移不開眼了。”
沈灏伸手在禾生鼻尖一刮,擺了擺手臂,禾生反應過來,連忙為他扣好護腕。
德妃故意湊過來問,“方才你作甚那般看着灏兒呀?”
禾生紅了臉,瞅一眼沈灏,見他靜靜地看她,似是等着她的回答。
難不成說她花癡迷了眼麽。禾生張嘴答:“從未見過王爺這般打扮,像極了征戰凱旋的将軍。”
德妃盛杯酒,放她手心裏,讓她親手遞給沈灏,道:“他倒是上過幾回戰場,巧得很,每回都能打勝戰。”
說到這,德妃嘴角勾起,面容間皆是自豪驕傲的神情。掃一眼旁邊為沈茂攏衣擦汗的淑妃,笑容愈發深了。
比起養兒子,無論是淑妃還是皇後,終究都是差她一截。
禾生頭一回聽說沈灏打過戰,将酒拿給沈灏,好奇問:“太平盛世,也有戰打麽?”
沈灏舉杯一飲而盡,眸子裏神色堅毅,“安穩是靠打戰取勝得來的,邊疆鄰國稍有挑釁,便要出兵示威。”
那殺過人麽。禾生剛想問,話到嘴邊,思索再三,還是吞了回去。
看臺上傳來鼓聲,聖人自欄杆處踏出步子,一招手,各家威武男兒馬前聽令。
沈灏俯下身湊她耳邊,快速說道:“我就要出獵,不說些什麽鼓勵一番麽?”
禾生見衆人都往臺前集聚,怕他耽誤,腦子轉得飛快,臉紅擠出一句:“王爺最棒了!”
沈灏輕笑出聲,拉她手往胸口處一拍,隔着冰冷堅硬的輕甲,她幾乎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是多麽得強而有力。
“我定奪個頭籌捧給你看。”
說罷,飛快放開她的手,往隊伍裏奔去。
底下號聲鼓聲喊聲混成一片,聲勢震天。聖人上馬,指揮二等藍衣侍衛,進行第一輪的圍攏,設好第一道包圍圈。為了不讓野獸逃脫,還得再設第二道重圍。
這兩道圍圈,是為布圍。布圍之後,便是待圍。
看臺上未出獵的人紛紛站起來,禾生放眼去尋,底下黑壓壓一片人,視線不斷掃視,希望能尋着他的身影。
德妃扯了她往欄杆拐角處看,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一眼便瞅着他了。
他跟在聖人後頭一排,猩紅色的甲服倒也顯眼。看臺上莫筝火為六皇子吶喊助威:“六殿下,嘿喲!沖啊!”
她這一放開嗓子喊,旁邊景寧王妃也毫無顧忌地喊起景寧王的名諱:“沈贊!沈贊!”
皇後一怔,似是有意挑釁,探身往欄杆處喊:“聖人!”
抛開了平時的穩重賢惠,她這一嗓子,喊出來威力頗大,都跟着她喊“聖人”,哪裏還敢為別人吶喊。
景寧王妃偏不,獨樹一幟,照喊着景寧王的名字。
禾生也想喊沈灏的名頭為他助威,礙于局勢,不能喊。
正好望見他回過頭來,禾生連忙踮腳揮手,用肢體語言表達對他的鼓勵。
手都晃痛了,只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心意。大抵他是看見了,擡手也朝她揮舞,拍了拍手上的護腕,握拳置于胸前,以示回應。
禾生笑了笑,心頭甜甜的。
那麽多人裏頭,就屬他最威風了。
隊伍裏頭,沈茂将沈灏的一番動作看在眼裏,收了眼,回頭望衛錦之,正好見他也往看臺方向直勾勾盯着。
沈茂啧了聲,從甲具裏取出一雙銅制護腕,丢他懷裏,道:“沒想到你這個病秧子也敢參加圍獵。”
昨日拿激将法激他,沒想到今日竟然動真格了。沈灏頓了頓,問他:“你行不行啊,不行別逞能,要是從馬上摔下來,可別說我認識你啊。”
衛錦之拿起護腕戴好,清點箭筒裏的箭,将弓背在身後,直身高高揚起馬鞭,嘲笑道:“當年同進科舉,我可是文武兩門狀元,三殿下竟然不知道,還真是孤陋寡聞。”
沈茂翻了個白眼,也揚起馬鞭,專心盯着前頭聖人的動靜,只等一聲令下,便立馬策馬奔出。
“哼,狀元又怎樣,照樣比不過老子。”
“沖!”馬鞭聲陣陣,聖人一聲吼,緊接着戰馬嘶騰,衆人紛紛沖進圍場。
衛錦之一甩鞭子,從沈茂身旁飛揚而過,“殿下,書房的三千本孔賢之書已經備好,等着輸了回去背書吧!”
沈茂滿腔鬥志,“打死老子都不會輸給你!”
入圍場,旗幟招展,駿馬奔騰,時不時傳來壯士獵到野物的吶喊聲。
沈灏拔箭張弓,幾乎百發百中無虛弦。
身後跟随伺獵的藍衣侍衛,将獵物拾起,不出半個時辰,囊袋已滿。
林間現出一頭鹿,沈灏縱馬前去追獵。那鹿因被追趕,逃得極快,眼見着就要消失。
他看準機會便要射箭,對面卻竄出一個身影,拉弓對瞄。
原來不止他,還有其他人盯上這頭鹿了。
沈灏下意識擡頭一看,與他相對的,不是別人,正是沈茂身邊的門客。
☆、第 53 章
? 出于禮節,沈灏點頭示好,對方似乎也看見他了,卻并未有所回應,而是拿起弓箭準備射鹿。
那就是準備明搶了。
既然對方不客氣,那他也就不承讓了。沈灏快速從箭筒中取出三支箭上弦,駕馬向前追趕。
衛錦之握緊弓弦,隔着叢木,箭頭對着方向從鹿身上移開,不動聲色地往上瞄。
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想要一箭朝沈灏射過去。
無論怎樣,沈灏于他而言,有奪妻之仇。一想到自己的妻子與對面的人每日耳鬓厮磨,他就恨得發狂!
內心狂躁,僅僅數秒,忽地平和下來。
時機不對,現在,他還不能明目張膽地針對沈灏。
得慢慢來,最猛烈的回擊與複仇,往往是細水長流,一點一點,涔進對方身體裏,待時機成熟,發力将其一把撂倒。
他要的,是萬無一失,是能夠準确無誤地奪回禾生的機會。
沈灏下意識擡頭,恍惚間覺得對方有殺氣,戒備警覺起來。三箭齊發,林中奔跑的鹿中箭倒下,緊接着便有侍衛上前将奄奄一息的鹿拖走,拴上沈灏的捕獵标識。
前方林道越發窄,兩條道彙成一道,沈灏禦馬前進,與另一頭蹿出的衛錦之碰個照面。
沈灏騎在高高的馬背上,斜眼睨過去,等着他自報家門。
衛錦之微怔,勒住馬,從馬背上跳下來,抱拳低頭。心中憤怒,面上謙躬:“見過二殿下。”
沈灏收起馬鞭,并不看他,緩緩轉動手腕,眼底拂過一抹淡漠:“報上名來。”
衛錦之頓了頓,想起沈茂那日當着人前給他取的名字,咬牙切齒,只得照說:“在下是三殿下府的門客,姓王。”
沈灏輕哼一聲,這人倒是架子大,答話還不帶說全的。又問:“名什麽?”
衛錦之淺呼一口氣,輕緩吐字:“排行第八,名小八。”
沈灏笑,“王小八,這倒是個好名字。”
衛錦之內心複雜,無法言說。
圍獵時間已過大半,沈灏不想浪費時間,俯首掃一眼底下人,想起七王宴這人看禾生的目光,冷言交待:“不該看的,不要看,長得再像,也不是你能觊觎的。”
居高臨下,氣勢凜然。
衛錦之弓腰撫手向前,“王爺教訓得是。”他略停半秒,又道:“倒不是觊觎,只是在下心中餘恨未解,一時看迷了眼。”
是在撇清關系了。
沈灏不欲多說,管他是仇恨還觊觎,多看一眼禾生便是錯。高揚馬鞭,準備繼續捕獵。
馬頭嘶鳴,蓄勢奔騰。
天上飛過一只獵鷹,沈灏拉弓一箭射去,動作快準狠。
侍衛上前,準備撈鷹。沈灏揮手一擡,命人将獵鷹捧上。
提着鷹翅,沉甸甸地,往衛錦之腳下一擲。“下次射獵捕鹿,瞅準了瞧,這只鷹,算爺賞你的。”
話畢,鞭子一揮,揚長而去。
衛錦之垂首,腳邊一箭穿心的獵鷹,腿肘子處綁着亮藍布條。
分明是沈茂放出來的獵鷹,專做圍捕之用。
衛錦之微眯眼,望向林中高坐馬背馳騁離去的背影。
呵,是在警告他麽。
衛錦之翻身上馬,馬蹄從還未死透的獵鷹身上踐踏過去,幾乎踩成肉泥,這才作罷離去。
圍獵時間結束,衆人于圍場外盤點所獵之物。
沈茂心情好得很,今日他發揮得特別好,不出一個時辰便已獵了整整一車,雖然都是小物,但好歹能充數。
人群中一眼望見衛錦之,雄赳赳氣昂昂擡腿走去,稍側身子,有意露出身後裝滿獵物的板車,笑道:“怎麽樣,服不服輸?”
衛錦之揮手,示意身後侍衛擺出所獵之物,數目之多,足以壓沈茂一倍。
“殿下,回去背書罷。”
沈茂氣得摔了弓箭,扯了衛錦之的伺獵侍衛,問:“他是不是作弊了,這些都是誰幫着獵的?”
侍衛不敢說謊,答:“屬下親眼所見,皆是王公子所獵,并無他人相助。”
衛錦之睨眼瞅過去,負手在背,神情倨傲,面容寫滿輕視的意味——這下,總該乖乖服輸了吧。
沈茂不幹,“啊啊啊啊,氣死老子了!”
衛錦之低腰拾起弓箭,交到沈茂手上,輕聲道:“殿下,注意儀态。明後兩天,你若再輸,所背之書,翻兩倍。”
沈茂氣噎,喊他僞名:“小王八,你給我等着!明後兩天,老子要是再輸,喊你爹!”
衆人齊齊看過來。
衛錦之只想一個耳光甩死他。
看臺下陸續有人駕馬而歸,禾生提着裙子站起來,一個個找他的身影。
草原盡頭忽地現出一抹猩紅,禾生看不太清楚,卻知道那是他。轉頭向德妃請示,德妃點點頭,同意她過去。
禾生當即碎步跑下看臺,賣力地朝他揮手。
隔得遠看不清楚,沈灏恍地望見遠處一抹粉紅的嬌小身影,朝他晃動着手臂。
一鞭甩在馬上,加速前進,往她奔去。
禾生興奮地喊他:“二殿下!”
離只有兩三裏的距離,他縱身下馬,飛奔着跑去,一把将她抱住。
美人在懷,心猿意馬。沈灏聞見她身上溫軟幽香,恨不得湊近了嗅。
輕輕捏一把她的臉蛋,“看我回來了,就這麽高興?”
禾生将頭擱在他的肩膀處,“捕獵飛箭如雨,我怕你傷着。”
周圍陸續有人騎馬而過,沈灏知道她人前害羞,放開她,轉而牽她手,道:“小傻瓜,我的騎射,可是天下第一。”
禾生捂嘴笑,“吹牛皮。”
沈灏撓她癢,“好啊,竟然對自己的夫君這麽沒信心。”
禾生怕癢,掙開他的手,笑着往前躲。
沈灏跑上前追,沒用幾步,就又将她攬入懷中,湊近了道:“快說自己錯了,承認我是天下第一,便放了你。”
馳騁而過的人群中,有人見這小兩口濃情蜜意,返回過頭來瞧。禾生羞赧,只得張嘴輕聲道:“王爺乃天下第一。”
“這還差不多。”沈灏往周圍一顧,趁沒人瞧的當頭,低頭往她臉上親一口。
禾生一嗔:“壞!”
聲音嬌柔,入耳即溶,甜至心頭。一路拉了她往看臺去,聖人還未歸來,衆人各自閑聊顯擺。
一車車獵物滿載而歸,禾生踮腳去看,問:“哪個是你的?”
沈灏大手一揮,指了指最前方系大紅絲帶的一排板車。“那些都是我獵的。”轉過頭見她目瞪口呆,當即顯出驕傲的神情,等着聽她誇贊。
卻不想,她轉頭數了數別人的獵車,道:“景寧王爺獵了四車,威震侯獵了三車,後面還有好多別人獵的,你會是第一嗎?”
沈灏鼻間輕哼出聲,“那還用說,我自是第一。”
一樣樣數着獵物的名稱和頭數,眼睛巴巴地朝她那裏望,希望她從嘴裏蹦出一句“你好厲害”,等了半天也沒聽到。
德妃抿抿嘴,看不過去,問禾生:“灏兒厲害嗎?”
禾生點點頭,“王爺很厲害啊。”
沈灏心滿意足。
德妃背過身嘆口氣,一個沒開竅一個好面子,往後的日子,估計兩人還有的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