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回還好,兩回三回,沒個停歇地往前湊,任誰看了都嫌煩
折子。
沈茂笑嘻嘻跟沈灏打招呼,沒說什麽,背着手一搖一搖地走了。
見了聖人,沈灏才知道,原來是為了臨安一帶發瘟疫的事情。
國家大事當前,沈灏知趣,知道不能提禾生的事,小心翼翼聽完了聖人的交待,出宮門時同樣捧着一摞奏折。
全是前朝治瘟疫接濟難民的舊折子。
朝堂大臣不斷上書,就臨安的事,懇求聖人早作決定。臨安是大州,此次牽連起來,零零總總有十萬多人感染瘟疫。
聖人心中有定論,卻仍想聽聽其他人的意見。數位皇子中,唯獨召見了沈灏與沈茂。
這也是令沈灏不解的地方。
這樣的事情,聖人一慣是找太子商議,就算太子不在,退而求其次,先找的也是他。
而這一次,不但召見了沈茂,而且先于他之前。
難不成……?
沈灏搖搖腦袋,回了府,老老實實待在書房鑽研。
裴良命廚房生了爐子,備下十二格的粥與面食。
另一頭,沈茂府上也是燈火通明。
沈茂撿寶一樣,搖着衛錦之的肩膀,喜不自禁:“父皇待見我了!”
衛錦之好不容易才讓他平靜下來,提着衣領子讓他伏案批折子,自己拿起一本泛黃的折子,心中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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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對沈茂的預估,最起碼也得一年,才能讓這個和稀泥的人,入得了聖人的眼。
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沈茂高興得很,看得格外認真,雖然最後肯定是要衛錦之給主意,但他難得被重視一回,看着折子上密密麻麻,東拐西扭的字跡,頭一次看得起勁。
長夜漫漫,有人奮筆疾書,有人唉聲嘆氣。
翠玉來禀,說沈灏已經走了,禾生這才敢從屋子裏出來。
布滿葡萄架的廊廳,她來回走了好幾圈,覺得沒勁,趴在石桌上乘涼。
翠玉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禾生搖頭,想到親事就覺得尴尬無奈。
翠玉安慰:“定是王爺使了法子,才沒人敢上門的,若不是這個特殊情況,放在平常,肯定是有很多人願意娶姑娘的。”
禾生嘆氣,“我不是為這個。”她擰巴着眉頭,嘟嘴問翠玉:“我這樣小打小鬧的,他會不會覺得好笑,說不定早就在心裏笑話我又笨又蠢。”
翠玉想了想,覺得也是,學起沈灏平時的冷面寒眼來:“哼哼,阿生,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她學得像極了,禾生嗔她,捏她:“壞胚妮子,竟學會取笑我了!”
翠玉被癢,被撓的連連喊求饒。
忽地前院有人來傳,說:“有人要見姑娘。”
禾生忙地放開翠玉,問:“誰?”
傳話的人只說不知道,答:“說是要提親。”
禾生一驚,風一般跑向前院。
到了前院,并未直接進去,而是從西門繞過去,躲在廳堂後面看。
這種時候,會有誰上門問尋呢?三四天都沒無人問津,忽地來這麽一個,倒也稀奇。
姚爹坐于廳堂,倍感壓力。
眼前的這個小夥子,威武強壯,一派正氣,一看平時就是練武之人。只是,七尺高的魁偉男兒,好像有點……害羞?
這不,說話都是結結巴巴的:“姚……姚老爺……好……我……我想……”
一句話,扭捏了足足一分鐘,還沒說完。
他不着急,姚爹聽得都着急。
宋武之不敢出大氣,眼皮子稍稍擡起,快速往姚爹那邊看一眼,見他面容嚴肅,心頭一滞,更加緊張了。
禾生的事,他都聽說了。
沒想到那樣的弱女子,竟承受了這麽多往事。之前他得知禾生沒死時,既開心又失望,開心是因為她還活着,失望是因為她已經變成平陵王的女人。
但終歸還是開心多一點。
只要她好好活着,這就夠了。
後來,又爆出了衛家的事,她回了自己家,要招親另嫁。他踟蹰好幾天,最終決定還是來一趟。
他現在還未秋考,沒什麽功名,就是一普通老百姓,可能連平陵王的一根手指都比不過。
但……他有愛慕她的心,身份再卑微,情意卻不比平陵王的少。
雖然知道平陵王在全城下了命令,不準人上姚家問親,家裏人也勸了他許久,但他不甘心,好不容易有機會擺在面前,他要試一試。
來的路上,他琢磨許久,例如說進到姚府,第一個見的肯定是姚老爺,如若可以,他可以試着請見禾生,然後再和她說會話。
準備了滿肚子的問候語,一見到姚爹,心裏将他想成未來的岳丈,腦子就拎不清楚了。
姚爹幹脆直接将他定義為口吃,也不急着與他說話,讓人上茶,請他喝茶。
捧了杯子,胸膛砰砰地跳,呷一口茶,好不容易試着讓自己鎮定下來。
剛擡起頭,望見廳堂後一張小臉東張西望,美目盼兮,肌膚似雪。
手一抖,茶杯摔了,滾燙的茶水全濺到袍子上。
下人連忙上前伺候。
宋武之站起來,直直地往她走去,作揖朝她行禮,手都是抖的。
禾生也不躲了,大大方方站出來回禮:“宋大哥好。”
方才她在後面看得不仔細,現在人往跟前一擱,瞅清楚了,确實是宋武之沒錯。
确認了身份,她卻有些犯愁,宋武之來這裏,會不會不太好?
她知道他的心思,但不想利用他。
換做別人上門來,事先說明白,給些銀子抑或好處,讓別人不要當真,只管演場戲便行。
但如果是他……禾生懊惱起來,心想萬一宋武之當真了,怎麽辦?
她這裏百轉千回地思量,那頭宋武之光顧着瞧,一時間,竟望癡了眼。
這麽久沒見,她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得美麗動人。
若真能将她娶回去,比中狀元,更能叫他感到榮幸。
深呼一口氣,輕喚她,話到嘴邊,怎麽也出不了聲,跟啞了似的。
心髒咚咚打鼓,幾乎要從胸腔跳出來,宋武之覺得丢臉,背過身去,手捂着胸,不停告訴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靜。
姚爹看禾生一眼,指指宋武之,禾生擺擺手,示意他爹不用擔心。
姚爹擠眉弄眼——他好像有點結巴?
禾生攤手——沒有啦,他只是緊張而已,過會就好了。
兩父女給了宋武之充分的時間,待他做好心理準備,緩過勁來時,父女兩個已經喝完一整壺茶了。
宋武之低着眼,生怕一看她,又會方寸大亂。
“姚姑娘,許久不見。”
他不太習慣喚她本姓,話到嘴邊有點別扭。
禾生柔聲道:“宋大哥,喚我禾生即可,不用見外。”
她的聲音軟軟的,像甜糯團子似的,宋武之心跳慢半拍,将她的名字含在唇間,緩緩品嘗:“禾生。”
禾生看姚爹一眼,姚爹當即明白女兒的意思,出言問:“宋公子是小女故交?不知道來府上有何要事?”
宋武之認真道:“有幸在盛湖與禾生相識,今日上門,一是探望故人,二是上門尋問親事。”
他說的這麽直白,禾生倒不好意思了。
姚爹一聽,嗳,正好啊!
張嘴就要問其家世屬相年紀,話未出口,被禾生幽怨一個眼神堵了回去。
姚爹不說話了。
禾生抿嘴,神色尴尬,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思前想去,覺得還是說清楚好。
“宋大哥,我的親事,只為虛張聲勢,就算我想嫁,改嫁書還在衛家,我是沒法子真正與人成親的。”
宋武之直接忽視上半句,豪情萬丈,拍胸脯道:“好說,改嫁書我去拿!”
禾生有些急,細細地将緣由與他說。
宋武之滿臉的期待,漸漸消失不見。
原來還是為了平陵王。
姚爹在旁聽着,聽明白禾生的意思了——坑外人可以,不能坑熟人。
所以這是讓宋武之走呢。
宋武之思忖片刻,而後擡起頭,目光炯炯有神,道:“我不在乎,只要能幫到你,我都願意。”
就算平陵王會找他的麻煩,他也不怕!現在雖說是假結親,但萬一呢!說不定哪天就成真了!
禾生垂目,“宋大哥,謝謝你。”
招親的事,本就是她自己弄出來的,後果早就該想到。現在将宋武之牽連進來,是她不對。
但,現在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話都說清楚了,以後的事,以後再想,先把這關渡過去再說。
“衛家不肯給改嫁書,明日我讓爹去公堂訴訟,争取讓官家裁斷。在此之前,提親的禮數先放一邊。”
宋武之說好,複又想起什麽,道:“裁斷下來前,我們也不能幹等着,得做些什麽才好。”
禾生好奇問:“做什麽?”
宋武之偷瞄她一眼,真心實意道:“不是要讓王爺死心麽,我聽說望京人有個規矩,未婚男女定親前,父母會讓彼此見面共游玩。不正适合我們麽,明日我來接你,唔,你想去哪?”
禾生想了想,說得有些道理。
既然決定要演戲,就要演得真一點。
“明日有廟會,我們逛廟會去!”
宋武之心花怒放,“好!就逛廟會!”
禾生頓了頓,道:“王爺要上早朝,你早點來接我。還有,你最近功夫練得好麽,能、能打得過幾個?”
宋武之愣住,答:“練得還好,保護你肯定是沒問題的。”
禾生陷入沉思。
以王爺的情報和脾氣,只怕一下朝就會來找他們,到時候萬一動起手來,她擔心宋武之吃虧。
“明天你多帶點人。”她不放心,送宋武之出門,臨別前又交待一句。
宋武之笑着應下。
因着昨晚聖人的召見,沈灏忙了一夜,早起趕忙去上朝,剛回來就聽到裴良顫栗地禀報:“昨晚有人去姚家問親了,人是大夜晚去的,看守的小厮犯困打盹,沒看到,早上姑娘被人接走,這才回來禀話。”
沈灏剛脫下朝服,抓緊衣服往榻子上一摔,氣急敗壞地揀了件常服穿上:“混賬!把那小厮捆起來,狠狠地打五十板子!”
他呼着氣,問:“昨晚去的人是誰?”
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惦記他的女人!
裴良頭冒冷汗,彎腰為他穿靴,“是宋武之。”
沈灏嫌他動作慢,一腳踹進去,踢開裴良,拿起佩劍就往外面奔。
裴良疾疾跟上。
街上熱鬧得很,人群熙熙攘攘,擺攤的小販占着地方,大展拳腳各施其能,為的就是留住行人。
自回京後,這還是禾生第一次逛廟會。她很是高興,讓宋武之給買了捏面人的孫悟空,沒走幾步,望見有吹糖人的,亮滑的黃糖漿,一扯一拉,絲絲相繞,變成一個個可憨的小綿羊面糖。
這回,不用禾生說,宋武之上前買了綿羊糖。
禾生興奮極了,幾乎将此次出行目的抛之腦後。
“宋大哥,快過來,這裏有變戲法的!”
宋武之挨着她,一顆心幾乎要飛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臂圍成圈,唯恐旁人擠着她,低頭看佳人,佳人笑靥如花。
她專心致志地看戲法,手裏的面糖幾乎快要化掉,丢掉又舍不得,轉頭塞到宋武之手裏,“宋大哥,你快把它吃掉。”
宋武之不喜歡吃甜食。
此刻拿着她遞來的面糖,卻覺得手捧山珍海味。一邊護着她,一邊吃糖。
糖漿黏牙,他一口氣全塞進嘴裏,喉嚨甜得發膩,幾乎要窒息。
手指上沾了糖漿,身上沒有帕子,想往袍子上一擦,又怕她瞧了覺得粗魯。
想了想,低頭抿手指,快速舔了舔,回眸望見不遠處站着一個人。
那人面容如鐵,正好瞧見了他這個動作,眼裏滿是嫌棄。
宋武之挺直腰杆,如臨大敵。
旁邊禾生看完了戲法,往前走,見宋武之沒有跟上來,轉頭催他,餘光瞄見有人朝她跨步而來。
禾生緊張,去拉宋武之衣角,問:“宋大哥,你帶了多少人?”
要是沈灏下手太狠,把人揍成重傷,可就完了。多些人在,好歹能擋一陣子。
宋武之咧嘴一笑,“府裏侍從都帶上了,在周圍潛伏着呢。”
他說着,回頭摸摸她的腦袋,“莫擔心,我不怕被揍。”
禾生臉一紅。
摸頭的動作被沈灏看在眼裏,他幾乎要氣炸。
提劍,氣沖沖就要奔過去。
他出來得急,只帶了兩三個侍衛,街上人擠人的,根本推不開。
禾生瞅準時機,拉宋武之袖子,眨眼:“宋大哥,我們快跑。”
他們所在的地方,人少一些,跑起來輕快。
也不知道一路跑了多久,生怕沈灏追上來。在小巷子停下來,禾生喘着大氣,宋武之問:“還跑得動嗎,要不要我背你?”
禾生猶豫。
要是被沈灏看見,他會不會氣得殺了宋武之?
唔,應該不會,宋武之又不是他府裏的奴仆,哪有那麽容易說殺就殺的。
她實在是跑得太累了,擡個腳都嫌酸。支支吾吾跟宋武之交待:“我覺得,你幫我這個忙,可能幫得太危險了。”
宋武之揚起脖子,彎腰道:“大不了回家做個武夫,若連為心愛之人豁出去的勇氣都沒有,他日又怎敢到戰場上抛頭顱灑熱血?”
許是說出了心愛之人這四個字,宋武之意識到以後,羞得面紅耳赤,為了轉移注意力,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催她快跳上背去。
禾生伸出手,還沒碰到宋武之的肩膀,身後忽地一聲大喝:“你敢!”
沈灏氣喘籲籲,一半是為了追他們,一半是給氣的。
他目光如刀,上前就要拽禾生,禾生反應快,躲到宋武之身後。
宋武之護住禾生,絲毫不畏懼沈灏滿身殺氣。
禾生踮起腳,攀在宋武之肩頭,偷偷瞧沈灏的面容。
嗯,他擺出這個樣子,就是生氣了。
生氣總比無限度包容她好。
誰決裂的時候,不是先生氣,而後再絕交的呀!這是好事!
禾生心頭不安,不停地安慰自己。
沈灏上前搶人。
宋武之有後招,一拍手,幾十個人跑出來掩在他們跟前。
沈灏惡狠狠地盯着禾生,“過來。”
她要胡鬧,他由着她,卻也有個底線。
她可以說傷他的話,但不可以,同別人一起,來傷他的心。
禾生忽地害怕起來,不敢看他,背過身去,喊:“我不會過去的。”
沈灏轉而去瞅宋武之,哼地笑一聲,拔劍指向他:“把禾生交出來,我就饒你一條小命。”
宋武之心想,既然答應了她,就要好好演。
身體各處血液沸騰,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宋武之擡手将禾生抱住,朝沈灏喊話:“我要娶她!要殺要剮,随你便。”
☆、第 65 章
禾生震住,轉而望向沈灏。
他的眼神可怕得很,盯着宋武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她沒有看過他上陣殺敵的模樣,但隐隐覺得,可能就是現在這副模樣吧。
她膽子小,方才忍住的不安感,此刻瞬間爆發,憂慮四竄,幾乎要将她的腦袋填滿。
不是為自己,是為宋武之。
咽了咽,湊到宋武之耳邊,小聲道:“宋大哥,要不……我們今天就算了吧……“
她想臨陣脫逃,宋武之卻不太樂意。
他握緊拳頭揮了揮手,示意她不用為自己擔憂。
“還有這麽多人擋着呢,怕啥?
他想得簡單,完全忽視了對面人的身份。
裴良偷瞄一眼自家主子,自覺往後倒退幾步。
恩,大開殺戒的時候,還是躲遠一點比較好。
宋武之清清嗓子,美人在懷,底氣很足地喊話:“王爺,沒事的話,我們就先……”
話音剛落,一眨眼的功夫,他甚至來不及看清楚沈灏的動作,前面一排排的人就已經倒了下去。
待反應過來時,沈灏已經矗立跟前,離他幾乎是鼻尖挨着鼻尖。
宋武之面部呆滞,好不容易定下神,張嘴還沒吐出一個字,沈灏伸出一只手,輕灑灑地在他身上點了點。
宋武之“嗳”一聲,發現自己全身僵硬,根本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着沈灏朝禾生走去。
禾生那麽怕,幾乎躲無可躲。
宋武之想喊,想要制止,卻無計可施。
沈灏背着手踱步,緩緩伸出手,朝禾生所在的方向勾了勾手,“過來。”
禾生倔強地搖搖頭。
瞅準旁邊角落的巷子,她準備開跑。
腿剛擡起來,眼前一陣風似地有人飄過。
回過神時,已經穩穩地被他一把攬起,扛在肩頭。
禾生下意識反抗,驚慌地拍他肩膀:“放我下去!”
沈灏不理她,面無表情扛着她往前走。
經過宋武之身旁時,他忽地停下腳步,徐徐回過頭,擡起手,朝宋武之胸前一拍。
宋武之直直倒地。
沈灏心滿意足,叫上裴良:“還愣着作甚,回府!”
裴良立馬狗腿子般上前開路,同情地望了眼宋武之。
哎,誰讓他倒黴,碰上自家這個閻羅王爺呢。
裴良哈着腰,将馬牽來。
沈灏将她往馬背上放,縱身一躍,往王府奔去。
裴良在前吆喝開路,生怕王爺怒氣大,撞着旁人。
行人見兩匹馬奔騰而來,紛紛閃躲,讓出道來。
禾生臉朝下,被他夾在靠馬頭的地方,他一手鞭馬,一手壓着她的背,她喊着嚷着,沈灏愣是沒看一眼。
他騎得快,禾生只覺得全身五髒六腑都要被颠出來,加上周圍人好奇的眼神以及議論的話語,她羞愧地無地自容。
別人肯定以為,這是誰家的公子,強搶民女。
唔,強搶民女?她眼神一亮,改口喊:“救命!”
連續喊了好幾聲,人群中果然有正義感強的人蠢蠢欲動。沈灏神色有所松動,移開壓在她後背上的手,轉而捂住她的嘴。
禾生張嘴一口咬,又不敢咬重了,撅嘴罵他:“你這是強取豪奪,是流氓!”
沈灏斂目,哼一聲,揚起手裏的鞭子,重重往馬屁股上一拍。
鬧了一路,也沒見有正義勇士站出來救她。
禾生很受傷。
沈灏下馬,橫抱着她,大步往王府裏走。
王府仆人跪了一地,不敢擡頭。
禾生在他懷裏掙紮,平時那麽溫柔的一個人,現在硬氣得很,捶啊打啊,根本紋絲不動。
路上他沒有跟她說一句話,責罵發怒都沒有。
禾生心慌意亂。
待到了院子裏,他腳步踟蹰,禾生以為他終于改變心意了,高興了不到一秒,他恢複常态,往她的寝屋走去。
原來剛才是在選屋子。
禾生一扭一扭的,眼見着進了屋,他抱着她,跟屋跟前跪着的裴良吩咐:“不要讓任何人接近院子,違者格殺勿論。”
禾生心裏一咯噔,他想做啥?
兩扇門一關,所有的雜音似乎都被阻擋在門外,屋裏靜得都能聽到彼此的喘息聲和心跳聲。
心跳聲是她的,因為緊張和害怕。
喘息聲是他的,因為……?
禾生被放了下來,腳剛落,反應迅速往門邊跑。
……為什麽打不開……?
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門外好像有人在上鎖?
裴良喊:“姑娘,得罪了,王爺吩咐了,屋裏得上鎖。”
禾生跺腳,好啊,他竟然以牙還牙。
心裏雖是這麽想着,緩緩回過身,腦子快速運轉,心想如何才能讓他自己回去呢?
卻是來不及了。
禾生蹲在地上,一手被他拖着,另一只手拽着柱子,不肯往前。
再怎麽反抗,力量終歸太過懸殊,他毫不費力地,就将她——
丢到了床上。
下床的路被他堵住,禾生兔子一般往錦被裏鑽,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對面沒了動靜。
過一會聽見衣料窸窣的聲音,緊接着就是身上一涼,被子被扯開了。
他光着膀子,不知從哪裏拿了條鞭子,微擡下巴,居高臨下,冷冽地盯着她。
禾生捂住胸口,“你……你別過來。”
他置若罔聞,上前拽住她的腿,往床沿邊拖,将她翻過身去,頭朝下,狠狠地壓在枕頭上。
腰部處,冰涼的手指慢慢摩挲,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動作輕柔得不像話。
禾生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忽地他一使勁,從上往下,将她的齊胸襦裙撕得粉碎。
禾生甚至來不及求饒,就被揭了亵褲。
他停頓半秒,最終還是舍不得鞭打她,甩了鞭子,轉而用手。
溫暖的大手,此刻化身為兇厲的懲具,一下下打在她的臀部。
那麽狠那麽用力。
禾生哇地一下哭了。
沈灏沒有停下動作,一邊打一邊冷聲道:“我就是強搶,我就是流氓,你能逃到哪裏去,嗯?”
禾生又氣又羞,眼淚源源不斷地往外流。
斷斷續續地嚷着:“……我要去報官……”
沈灏冷笑一聲,爬上床來,盤腿代替枕頭,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使得她不得不将整個腦袋靠在他的大腿上。
而後繼續打。
眼淚稀裏嘩啦流了一地,沾濕了他的褲子。
沈灏一掌拍下,問:“知錯了嗎?”
禾生本來還想繼續犟下去,奈何他一點都不留情面,打得她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錯……錯哪了?”
她就是想要幫他啊。
雖然他說不用,可是,天底下,誰能大得過聖人?
聖人都說得那麽直白了,難不成他能讓聖人改變主意麽!
她梨花帶雨的小模樣,看得人心疼,有那麽一瞬間,沈灏幾乎只想上前抱抱她親親她。
可他不能。
他是她的夫君,她必須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他要讓她清楚地知道這點。若是以後遇到比這更厲害的事情,她再自作主張地想要為他“好”,那才是真正害了他。
他有這個信心,有這個能力,撐得起她全部的信任。
一掌掌地拍下,白嫩彈滑的肌膚漸漸變紅,她的哭喊聲也越來越大,沈灏心裏痛極了,卻仍繃着臉。
足足五十下,打完了,他放開她,問:“再問一遍,知錯了嗎?”
禾生拿被子遮頭,顫顫抖抖地哭泣。
他竟然打她!
他說過要疼她一輩子,轉頭來卻打了她,還是以這麽羞恥的方式!
不知哭了多久,以為他會上前哄,上前拉她被子,卻沒有。
她憋不住,往外探一眼。
他正盯着她,緩緩開口:“今日碰上的是宋武之,萬一碰到居心叵測的旁人,帶你出去,你也敢出去麽?”
就知道他是為了這個事情。
禾生嘟囔一句:“宋大哥是好人……我相信……”一個“他”字尚未出口,硬生生被他可怖的眼神堵了回去。
禾生改口:“我更相信你。”語氣刻意松緩。
沈灏不為所動,道:“不準再做這種荒唐事了。”
禾生不想應下,擡眸見他揚起手掌,臀部一抽抽地痛,她很沒出息地,小雞啄米似點點頭。
沈灏放下手,繼續道:“即刻搬回來,不能再賴在姚府,王府才是你的家,你該住這裏。”
這個禾生可就不敢應了,聖人的旨意還擺在那裏呢。
她緊咬唇的神情映入眼簾,沈灏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想,開口道:“聖人的旨意,我自有辦法應對,你莫操心。”
禾生有些猶豫,拿不定主意。
沈灏見她像只受驚的小鹿一般,可憐兮兮地,張着兩只大眼睛,眸裏還含着水汽,怯怯地望他。
心一下子軟下來,朝她招招手。
禾生不敢過去。
沈灏嘆一口氣,往裏一挪,将她攬在懷裏。
放柔語氣道:“我找了景寧王妃,她雖然沒有直接答應我,說要先見見你,但約莫着,十有八九是肯的。”
禾生驚訝,不敢相信:“找她作甚,難不成聖人會聽她的嗎?”
聖人看起來那麽嚴肅的一個人,若不是圍場所見所聞,根本不會将他和兒女情長這四個字扯在一起。
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注定只會為國家大事以及江山福祉而憂愁。
沈灏刮刮她的鼻尖,用力摟了摟她。
好幾天沒抱她了,她好像瘦了。
“小傻瓜,愛一個人,哪怕刀山火海都願意為她去闖,你看,哪次我不是都聽你的?”
禾生鼓起腮幫子:“好多好多次!”
沈灏拿下巴蹭蹭她的額頭,手往下游蕩,在她腰間捏了捏,移到了她的臀部。
“明明都有聽你的,只是偶爾你犯了小錯,我出于做夫君的責任,不得不将錯誤糾正,例如這次。”
他語氣一轉,似是想到什麽生氣的事,捏捏她圓溜溜的臀,道:“招親?虧你想得出來!難道我對你的情意,就只這麽點,你改嫁後,我就能死心?”
禾生悶着不說話。
他用溫暖的手心去貼方才打過她的地方,像是置氣,又像是警告,一字一句道:“就算你真嫁給別人了,我還是會把你搶過來。”
禾生捂住眼睛,有些心酸,問:“你不要皇位了?”
這一次,沈灏沒有半點猶豫,斬釘截鐵地告訴她:“皇位是虛的,是遙不可及的,只有你是真實的,是我一伸手,就能抱到的,我當然選擇要你。”
他說話的神情,那麽認真,看着她的眼神,全神貫注。
這麽多日子的相處,他似乎總在以不同的方式讓她知道——他只要她。
哪怕她是毒藥,是一無所長的廢物,他也要。
蒙了層層灰的思緒,忽地在這刻豁然開朗。
她也想要他,以前她沒有發覺,現在她知道了,從某個時候開始,她便一直期盼着被他填滿,整個身子整顆心,迫不及待地,都想要他。
她擡頭望他,眸子裏有星光閃爍。
“王爺,景寧王妃什麽時候來見我?”
她肯屈服了,肯聽他的了。沈灏欣喜,試探問:“你不胡鬧了?”
禾生搖搖頭,往他懷裏蹭:“不鬧了。”
沈灏抱住她,點點親吻,疾疾落下。
“明天等她秋游回來,我就差人請她來!”
禾生抱緊了他,安心地嗅着他身上的氣息。
“王爺,聖人真的很愛慕景寧王妃嗎,我們的事情,真的可以得到解決嗎?”
沈灏輕晃她的身體,“真的。”
那她之前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麽呢?禾生覺得自己沒用,說了好多的話做了好多的事,就是為了不遺餘力地傷他的心,結果,現在卻又被他三言兩語地,給打動了。
真是件令人傷腦筋的事。
沈灏低眸瞧她,見她皺着臉,似是又不開心了。以為是為了剛剛他打她的事情,立馬沉了聲,放開她,自覺地在床上躺好。
“阿生,方才我一時氣極了,現在讓你打回來。”
他說罷,就要脫褲子,光天化日的,她遮住眼,叫了聲:“王爺!”
沈灏管不得那麽多,安撫好阿生的心情,才是他的頭等大事。
再說了,他們都做過那檔子事情了,唔,雖然說沒有成功,但好歹也曾肌膚相親。
沈灏将自己往她跟前送,一副忠膽義心的模樣,道:“來,打!”
禾生半截身子躺在被窩裏,摸索着穿上亵褲,手指不小心碰到臀部,覺得那裏肯定都腫了,疼得緊。
她想,王爺要振夫綱,她也不能落後,得振妻綱。
不然,以後王爺次次都壓過她,一個不小心,就拿她的屁股出氣,那可怎麽辦?
哼,誰讓他剛剛打得那麽歡快,沒有半點同情心!
禾生一邊想着,一邊給自己壯膽,爬下床趿鞋找東西。
沈灏躺了許久,沒見她有動靜,心想,她要麽害羞,要麽就是舍不得,不管怎樣,都是種情趣。
輕啓唇齒:“阿生,你莫害羞,以後遲早得看見,還有,你只管下手打,我絕不哼聲。”
她沒有理會,仍然專心致志地找東西。
沈灏好奇,問:“阿生,你找什麽呢?”
禾生頭也不回地答道:“我找方才丢掉的鞭子。”
沈灏身體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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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武之在姚家大門候着,一直等到晚上,着急得很。
姚爹姚娘倒是一點都不慌張。
小兩口打打鬧鬧的,多正常。
王府派遣的小厮上門來禀,說姑娘今晚就不回姚府了,改日再來娘家探望親人。
姚爹姚娘相對一視。
果然沒有猜錯,兩人應該和好了。
姚爹有些擔心,嘆氣:“聖人那邊怎麽辦,那可是天子啊!”
姚娘小老百姓思想,覺得平陵王既然是聖人的兒子,而且還是個有實權的王爺,虎毒不食子,再不濟還有王爺護着。
“應該沒啥事,王爺是皇子,肯定比我們更懂朝廷後院的事。”
宋武之一聽,不對勁啊,兩老口咋就一點不着急呢!他可是親眼看着,平陵王怒氣沖沖地将禾生擄回去的!
他覺得幹等下去也不是個事,索性沖到王府。
他有蠻勁,又不怕死,拼着一腔熱血就要往裏闖。
幸好裴良認識他,及時出來制止,不然一條人命就賠上了。
裴良勸了許久,他不肯聽,非要見禾生一面。
沈灏黑着臉,直接拒絕。
禾生過意不去,變着法地求他:“我去跟他說說話,就一會兒。”
畢竟,宋大哥是因為她,才被卷入這件荒唐事當中的。
沈灏看了看她手裏的鞭子,橫了橫眼,傲着臉,道:“等會若肯替我上藥膏,我就勉強給……給個十秒吧。”
禾生親親他的臉:“嗯。”
府門口,宋武之一見到倩人麗影,激動地上前查看,奈何沈灏寒着臉,在一旁盯梢。
只得作罷。
禾生看見他,就覺得羞愧。
鬧了這麽一出,虧得他肯奉陪。
宋武之讓她過來,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