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回宮,剛想着告狀,卻撞見太子也在
皇後滿臉不高興,并不忌諱有宮人在場,站着訓斥太子:“好端端地,你為何邀他一起同行?你是太子,是本宮生的嫡子,而他不過是德清宮那個假正經女人生的庶子,嫡庶有別,按禮制,你無論如何,也不該這般做。”
說的是沈灏。
太子埋着頭,沒有一句辯駁,連連稱是。
又罵了幾句,心中的氣撒完了,皇後交待:“太子妃尚在東宮等你,你一出去就是兩三個月,此次回來,要多疼疼她,不要總是避着她,不去見她。要不是東宮的奴才口風緊,外面的流言只怕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你将來是要做聖人的,一言一行都得十分注意,莫讓人抓住把柄。”
太子眸中一沉,離開時,身影微佝偻,似是有千斤重壓在身上。
皇後嘆氣,甩袖:“不成器的東西。”
坐了一會,這才注意到綠瓶回來了,朝她招了招手。
綠瓶上前行禮,将這些日子在平陵王府的所見所聞,如實相告。
皇後有些生氣,沒想到德妃這麽不給她面子,她安插的人,竟然一點都派不上用場。
一生氣,就摔了手頭的水晶杯。
綠瓶吓得趴地,連忙道:“那平陵側王妃倒像是個好拿捏的,平時說話溫溫細細的,不曾和誰紅過臉。”意思是建議皇後從禾生下手。
皇後派人此次去平陵王府,更多的,是想進一步了解平陵王府的情況,為以後将人安插進府做準備。
皇後想起那夜的怯生嬌容,心頭不快。
但縱是再不喜歡禾生,她也得為太子的前程做打算。
如今平陵王也成親了,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若能有那位側妃吹吹枕頭風,以後辦起事情來倒也方便。
拿住了沈姚氏,就算是掐住了平陵王的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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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深思片刻,決定先見見禾生。
不過一個平民女子,定比不得她們這些從小錦衣玉食裏長大的。
她這一生,什麽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難道還拿捏不住一個小姑娘麽?
綠瓶趁勢道,“德清宮遞了牌子,明日平陵王側妃要進宮探望德妃,娘娘要見她,可以等她進宮了,去德清宮直接把她請過來。”
皇後往榻上一躺,“就按你說的辦。”
☆、第 73 章
? 德清宮的宮人,看到禾生都很高興。
德清宮與平陵王府是一家,除了德妃,禾生便差不多是他們的第二個女主子,以後德清宮的前程還系在平陵王身上。
這位備受寵愛的側妃娘娘,得好生捧着。
禾生從雲州帶了小禮物,一路分發下去,衆人很是受用。
重要的不是禮物,是這份心意。
能被主子惦記着,得是多大的恩賜。
德妃正在練字,見她來了,放下筆,吩咐宮人将宣紙裱起來。
禾生看一眼,直誇:“好字。”咦一聲,又道:“好像和王爺的字有點像。”
德妃從桌案後走出來,笑容頗為得意:“灏兒幼年學字,是我教的,後來才由國子監太傅教導。”
她将筆拿給禾生,“你也來寫一個。”
禾生有些不太好意思,硬着頭皮上。
想來想去,寫了個一個灏字。
當初學寫字,王爺第一個教的,就是他的名字。
這個字筆畫多,她練習得勤奮,寫出來倒是清秀隽逸,別有一番風味。
德妃點點頭,“寫得好。”
拿起她的宣紙,和自己一比較,雖然字體不同,可行書之間,倒有種異曲同工的妙感。
一家三人,寫出的字倒是相似的。
德妃捧了她的宣紙,讓人一并裱。拉了她的手往內殿去,問一句:“和灏兒在外面玩的好嗎?”
禾生點點頭,将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說一遍。
她聽王爺說過,婆母最喜歡聽鄉土人情的見聞,用婆母的原話來講,就是——“待在宮中無緣去,聽一遍,就當做是自己也去了一遍。”
每次沈灏從外地回來,必做的事情,便是進宮陪德妃說會話。
母子兩人雖然不能觸碰,互相不善于表達各自的感情,但血濃于水,感情還是很好的。
想起了沈灏不能暈女子的事情,德妃又是一聲嘆。
有生之年,她還是希望可以和沈灏像一般母子那樣相處。
隔壁宮的淑妃就很好,三殿下雖然頑皮愛玩,但隔一段時間,就往宮裏跑,三殿下這麽大的人了,淑妃天天把他當小孩子一樣。
前兩天她還看見淑妃為沈茂梳頭束發。
雖說有點膈應,但她卻是羨慕的。
自從沈灏得了這個毛病,她一次都沒有抱過他。
做母親的,不能抱自己兒子,得多難受。
禾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用手去牽德妃的手,手心貼着手心,眼睛一眨一眨:“婆母,王爺常常牽我手,進宮前還緊牽着不放,這雙手,王爺碰過,現在婆母也碰過,就當是婆母和王爺握手了。”
說畢,她向前一伏,輕輕抱了抱德妃:“王爺也抱過我,我抱婆母,這樣婆母就相當于和王爺擁抱了。”
德妃眼睛一酸。
拍拍她的手背,愛憐地撫禾生的臉,道:“我說過,你是個好孩子,果真沒有看錯人。”
禾生咧嘴一笑,明眸皓齒。
德妃命人拿時下最新的點心樣子,包了許多,讓她帶回去吃。
一說到點心,禾生想起一事——她從雲州回來,給婆母也備了許多東西,其中就有名叫月半的甜點。
外酥內嫩,特別好吃,甜甜酸酸的,是用異國特有的果子做成陷,外面包一層面皮,油炸制成。
她特別喜歡吃,可以一口氣吃十個。
獻寶一樣将甜點捧上,期待地看着德妃。
要是婆母也喜歡吃就好了。
德妃還沒伸出手,旁邊的是蕊出聲提醒:“宮中規矩,外來食物,需得驗過之後,才能吃。”
禾生一愣,她倒沒想到這茬。
德妃卻伸手拿起一個,徑直往嘴裏送,道:“我自家兒媳送來的,要驗什麽?”
禾生有點感動。
“好吃嗎?”
德妃點頭,“這東西我喜歡,宮裏沒有的,難為你能挑出這東西送我,有心了。”
一盞茶吃完,一頓點心用完,德妃開始問正事。
“你和灏兒一天幾次?”
禾生正在喝茶,差點噴出來。
……婆母也太直接了。
德妃揮手,是蕊捧上一本畫冊,拿過翻開一看,簡直要羞死人。
德妃淡定地很,指着畫冊道:“你和灏兒既然已經夫妻,就沒有好羞的,這畫冊上描的都是些容易受孕的姿勢和方法,你拿回去好好看。”
她頓了頓,想起以前賜禾生春宮圖的事,又道:“他若再說這是不正經的東西,你也不用怕,盡管找我,我去訓他。”
……王爺肯定會很喜歡這畫冊。
德妃見她沒有答應,湊過來又将問題抛了過來。
禾生羞得臉通紅,細着聲道:“很多次。”
德妃放心一笑,末了,不忘交待一句:“他憋了這麽多年,難免激動了點,你受罪了。”
禾生埋頭,臉紅得幾乎滴出血。
出了德清宮,正準備出宮,迎面撞見皇後宮中的綠瓶前來相迎。
是蕊一愣,見禾生被綠瓶請走,立馬去回禀德妃。
德妃眉頭一皺,皇後又想打什麽鬼主意?
“你悄悄地派幾個小太監,去皇後宮前盯着,一有動靜,馬上來禀。”
半個時辰後若禾生還未出來,她便親自去要人。
這樣寶貝的媳婦,可不能任由皇後揉搓。
是蕊應下。
禾生跟在綠瓶身後,心裏敲起小鼓。
皇後娘娘為何要找她?
試探着問了問綠瓶,綠瓶倒是大大方方地答話:“今日是側妃娘娘大婚後,第一次進宮,就算皇後娘娘不來請,按禮數,你也是該去給娘娘請安的。”
是在說她不懂禮數了。禾生低着頭沒說話,心想,要真是禮數的話,婆母那麽嚴謹的一個人,肯定會提醒她的。
婆母沒有說讓她去給皇後請安,那就是不礙事了。
到了皇後宮中,禾生想起那晚被掐下巴的事情,莫名有些緊張。
不同地是,這一次皇後十分熱情,笑容洋溢,跟前幾次見到的時候,截然相反。
禾生順着綠瓶的話,給皇後賠罪請安。
皇後連忙将她扶起來,說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狠狠瞄了眼綠瓶,綠瓶一愣,随即自己掌嘴。
皇後含着笑,問:“向來只有主子訓奴才的,哪有奴才說主子的,往後誰敢在你跟前說半點不是,只管同我講,我定不會輕饒。”
禾生心中一咯噔。
……皇後這變化,太詭異。
她自認沒有人見人愛的本事,不過短短一時間,皇後為何态度變化這麽大?
禾生想起沈灏教她的那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依皇後娘娘的身份,大不可不必讨好她這個小小的側妃。
所以說,皇後娘娘的意圖在王爺身上?
自從跟了沈灏之後,她腦子就轉得快了。除了在他跟前笨一點之外,在其他人跟前,只要不是特別繞彎彎的那種,她倒看得比從前清楚了。
禾生禮貌地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皇後道:“過幾日将有一年一次的內命婦訓話,你算是今年新晉的,必須來。”
禾生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福禮:“謝娘娘提醒。”
皇後命人拿了兩大箱寶盒,裏面裝滿绫羅綢緞和珍珠寶石,珠釵衣裙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揀了幾個小太監和婢女,送她出宮。
走前,還親切地握着她的手,笑容盈盈:“多來看看你婆母。”
禾生下意識以為她說的是德妃,後來才反應過來,說的是她自己。
……她又不是太子妃,哪敢喊皇後婆母。
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甜甜一句:“是,皇後婆母。”加了個皇後兩字,就挑不出差錯了。
回了府,沈灏正好從外面回來。
兩人在府門口相撞,一天沒看到他,她開心地提裙跑過去,沖進他的懷裏。
蹭蹭他,嬌滴滴道:“今天可想你了。”
沈灏拂拂她的頭發,才一天未見,小阿生就這麽想他了。
果然是小別勝新婚。
他看了看宮裏挑出來的箱子,大手牽起她往府裏走,問:“母妃真疼你,又賞了一堆東西。”
禾生拉着他手晃來晃去,像一只看見貓的魚,就只想往前多蹭幾下。
“即使婆母不賞東西,也很疼我,誰說一定要賞很多東西才疼的?”她努努嘴,指着左邊的箱子道:“這邊是皇後賞的。”
沈灏好奇問一聲:“皇後?無緣無故地,她為何要賞你東西?”
禾生搖搖頭,裝出說悄悄話的樣子:“不知道,但我覺得她肯定沒安好心。”
沈灏捏她下巴,笑意深邃:“上次皇後瞅你樣子,瞅出了印子,你不還說她不是故意的嗎?”
禾生躲開他的手,嬌嗔:“這次不一樣,她對我好,我覺得不安。我沒有什麽值得皇後讨好的東西,別人若想巴結我,肯定都是因為你的權勢。但她可是皇後,難不成還想依仗你的權勢麽?這麽一推,她所以肯定是在打你的主意,另有圖謀。”
沈灏欣慰至極,親親她的小嘴,得意道:“我的阿生,終于變聰明了。”
禾生仰頭抱住他脖子,回以親吻:“那是,我可是王爺親自調教出來的人。”
沈灏心頭一動,抱起她,“既然說到了調教,那正好讓為夫試試最新的禦妻術。”
禾生想起德妃給的畫冊,“王爺有禦妻術,我也有禦夫術。”
沈灏哦一聲,眉頭一揚:“那我們就來切磋一二——”
兩人翻雲覆雨,做完之後睡了會,醒來之後,天色已晚。
沈灏抱着她,彼此間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這樣的日子真好。
禾生問他:“王爺,你最近有什麽心願嗎?”
沈灏将頭抵在她肩膀,仔細想了想:“剛帶你回望京那會,我天天想着如何讨你芳心,總是想,如何有一天,你也喜歡上我,該多好。”
禾生背對着他,反手握住他的肩膀,“這個心願早就實現了。”
沈灏沉思片刻,道:“下一個心願嘛,就是想和你生孩子。”
他的語氣裏有試探,似是很在意她的回應。
以前同她讨論過生孩子的事情,她說怕疼,當時他也是笨,還舉了個麗妃生孩子生了足足六個時辰的事,她聽完後,就更怕了。
禾生在是想生男孩還是生女孩好。
沈灏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不願意,嘆一口氣道:“阿生,要不以後都備碗避子湯吧?”
等她做好準備了,再要孩子。
禾生一聽,從榻上起身,覺得莫名其妙:“好端端地,為何讓我喝避子湯?難道王爺說要孩子是騙人的嗎?”
她語氣有些委屈。
沈灏慌了神,将她攬在懷裏,細細解釋。
聽完了原因,禾生這才明白,是自己誤會他了。
有些不好意思,讨好似地将頭埋他胸前,語氣堅定:“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個孩子。”
沈灏親親她的額頭:“比起孩子,你更重要。”
禾生晃頭:“你沒有子嗣,以後要奪位,根本站不住腳。”
涉及到這麽現實的事情,她說得沒有一絲隐攔之意。
沈灏小心翼翼問:“你想要我當聖人嗎?”之前她一直不喜歡皇宮,他都知道的。
禾生雙手撐起來,按在他肩膀上,認真道:“只要你想,我就想。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做什麽盡管放開手,我雖然沒有娘家外援,但至少沒有不知好歹的母家人給你拖後腿。”
自從她與他在盛湖相遇,裴良解釋他的暈症之時,她便清楚地知道,沈灏接近她,一開始肯定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子嗣。
到後來他帶她回府,告訴她他是平陵王,她就更加确定了。
但她沒有挑明。
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何必斤斤計較。
現在他滿心眼都是她,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再說了,他曾當着聖人面,說他寧願不要子嗣只要她。
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人。
她拾起他的手,握在心窩處,“你想要幾個孩子,我就給你生幾個孩子。”
他一愣,看着眼前的人兒,覺得自己何其有幸,竟能得到她這樣好的人。
溫柔地親上去,“可是生孩子會很痛的。”
禾生嘻嘻一笑,“王爺說過,以後生孩子,我要是痛,就只管掐你,兩個人一起痛,痛苦就可以分半啦。”
“好。”沈灏心滿意足地推倒着她。
與之前強烈的羞羞事不同,這一次他格外溫柔,連動作都慢了許多。
沒有孩子之前,她就是他的孩子,有了孩子之後,她就是他的大孩子。
總之疼娘子是要擺在第一位的。
到了女訓之日,一大早地,皇後就派人來接她。
進了宮,直奔賢德宮,今日的女則訓話,來的人不多不少,約莫三十幾人,大多是一年內新結親的內命婦。
禾生剛走進去,衆人的視線便被吸引了過去。
成親之後,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只穿素的。
她正式是平陵王府的人了,舉止之間都代表着平陵王府的臉面,自當是要精心打扮的。
休沐之日,沈灏會為她描眉,平時他去上朝,也會将她隔天要穿的衣裳和戴的珠釵全部備好。
當禾生穿着一身沈灏搭的衣裙,走出去時,很是驕傲。
她長得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衆人紛紛走過去,打量她一身裝扮。
禾生的交際手段,比最初進平陵王府時,強了許多。
話在精不在多,三言兩句,就将周圍的人打發了。
皇後一眼望見她,揮手招她過去坐。
親自遞了一本《女則》到她手上,柔聲囑咐道:“有不懂的,盡管問我。”
禾生笑着謝恩。
聽了一個時辰,實在無聊。望望其他的內命婦,大多也是面容呆滞。
哎,沒辦法,只能再忍忍。
禾生開始在腦海裏想以後生孩子的事,描着自己相貌,和沈灏的相貌,拼湊在一起,努力描出孩子以後的樣子。
想着想着,不知怎地又想到了被裏翻紅浪的事。
當即一羞。
自己竟然在這種場合想這樣的事。
害臊得滿臉通紅。
旁人注意到她的異樣,見耳根子都紅了,問一句:“平陵王妃,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跟皇後說說,叫太醫來。”
禾生趕緊擺手,止住自己的心神蕩漾,“不用。”
都是王爺害的,回去要讓他好好——伺候她。
許是察覺到大家的疲憊,皇後拍手喚人,道:“每年女訓,除了讀《女則》之外,還有件重要的事。依照規矩,宮中得為各位夫人王妃作畫,以保留存籍。”
太監領着廊閣中直進來。
皇後指着廊閣中直道:”這是新來的王大人,擅長各種畫法,尤其是人物像,別人要一個時辰才能描完,他只需半個時辰,而且還描得惟妙惟肖,旁人都比不上的。”
衆人一嘆,對作畫的事倒是很感興趣。
禾生坐在最前排,擡眼一望,愣住了。
這不是三殿下府的門客嗎,怎麽跑宮裏來當廊閣中直了?
衛錦之輕落落地往前一步,雙手交叉,彬彬有禮,“見過各位娘子。”
他知道她就在跟前,可他不能去看。
他怕自己的目光太過複雜。
這麽多雙眼睛盯着,他若瞧了她,定要惹人非議。
衆人回禮:“大人好。”
皇後指着案上的點心果子,吩咐衛錦之:“王大人,先讓衆位夫人王妃瞧瞧你的畫功。”
衛錦之應下。
不到一刻的功夫,他描好了,放下筆,親自捧着遞給皇後。
皇後讓小太監捧着,給衆人看。
衆人都道好。
傳到禾生面前時,他正巧站在不遠處,聽得她嘴裏輕輕吐了個“好”字。
當即喜得心花怒放,袖子底下的手,狠狠掐自己一把,才能止住面上笑意。
皇後道:“今日作畫,人數太多,為了不耽誤衆夫人的時間,特令王大人依次至各人府上作畫。”
衆人應下。
經過禾生身邊時,衛錦之屏住呼吸,不敢正眼瞄,小心翼翼地假裝風迷了眼睛,以袖遮目,側着餘光去瞧她。
面色紅潤,精神氣十足。
看來她過得很好。
過得好就行。
女訓結束後,皇後将禾生留下。
問了些平常生活的瑣事,禾生一一對答。
一時無話。
皇後有些不耐煩,平日裏都是別人說好話讨好她,哪有她說話讨好別人的,這側王妃未免太不識好歹了。
難道不應該上趕着和她這個皇後娘娘搭話嗎?
禾生端坐着,靜靜地去瞧皇後。
她可不敢跟皇後搭話,萬一不小心說錯了,皇後揀出錯來怎麽辦?還是本本分分的,皇後問什麽,她就說什麽。
老實守規矩,總歸是不會錯的。
皇後突然問:“二殿下同你,平時定是如膠似膝吧?”
禾生一愣,生怕她拿沈灏發作,答道:“比不得娘娘與聖人。”
……這話就有點微妙了。
皇後一噎,硬撐道:“我與聖人,自當為天下夫妻的表率。”
禾生應一句:“娘娘說的是。”
若天下夫妻都同皇後與聖人這般,離心離德,貌合神離,那真當是要天下大亂了。
皇後又問:“二殿下年輕氣盛,府裏就你一個人,怕是應付不過來。”
說的是那檔子事。
禾生聽出來這話的意思,敢情是想往府裏插人呢。
當即婉拒:“王爺嚴于律己,從不放縱自己,娘娘大可放心。”說的……當然是胡話。
她的夫君,是她一個人的,別人誰也別想插進來。
皇後沒說什麽了,揮揮手讓她回去。
禾生剛出宮殿,皇後就将綠瓶傳了來:“去,盡快選十幾個貌美的侍女,精心調教過的那種。”
☆、第 74 章
? 暮霭沉沉中,禾生乘軟轎回了府。
雲頭鞋剛觸地,豆大的雨滴啪地一下落腳邊,要下暴雨了。
翠玉乘牛皮傘接她,撐着傘,自己往旁邊去。
禾生招手讓她挨近點,問:“王爺回來了嗎?”
翠玉搖搖頭,“說是梅中書那邊有急事,要晚點回來,讓王妃先用膳,不必等。”
禾生提裙,雨越下越大,沾濕了繡花鞋頭。
進了屋,翠玉伏身為她換鞋,拿了雙青白軟鞋為她換上。
府外等候的侍女捧着銅盆進門來,翠玉擰一把巾帕,問:“王妃今日進宮去,可有什麽好玩的事?”
禾生搖搖頭,能有什麽好玩的事,皇後明刀暗槍地,她看着都心慌。
翠玉見她蹙了眉,将話題挑開。
說的都是些下人間有趣的事,禾生聽了沒幾句,不自覺地開始發呆。
翠玉問她是否要傳膳,禾生搖搖頭,“我等王爺回來。”
揀了些點心果子填肚子,吃幾口就沒興趣了。
門口有人輕聲喊翠玉,禾生好奇去望,瞥見是裴良。
估計是來送戲文本子的。
翠玉捧了一大摞戲文本子,放在案上。
禾生一邊翻揀戲文本子,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最近我見你老躲着裴良。”
翠玉一窘,低頭:“沒有。”
禾生揚臉,伸手去點翠玉的額頭,“方才他送戲文本子來,你連句道謝福禮都沒有,看到他就像老鼠看到貓,拿了戲文本子就往屋裏走,瞧,一說到他,你這臉上神情都不一樣了。”
翠玉被她一說,臉越發往脖子裏埋。
禾生拉她手,讓她坐下,道:“裴良對你的心思,我早就看出來了。”
翠玉嘟囔,害羞道:“沒有的事,裴管家對誰都一樣。”
禾生一笑,有人喜歡翠玉,這是好事。
就好像王爺喜歡她,只要沒有什麽言不由衷的理由,說不定就能成一對鴛鴦。
這丫頭跟了她這麽久,是時候有個好歸宿了。
裴良那人不錯,打小就在王爺身邊伺候,做事穩妥為人忠厚。只要翠玉喜歡,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自然是樂意看着他們兩個成事的。
禾生拍拍翠玉的手,道:“你自己考慮清楚,若是真的不喜歡,我便同王爺說說,讓他以後不要再糾纏你,兩人也各自尋幸福。若你喜歡,那你就不要一味躲着,人心熱着熱着,你一直不回應,說不定哪天就涼了。到時候,可就後悔不來了。”
翠玉遲疑半會,點點頭。
禾生繼續挑戲文本子,瞥着餘光瞧見翠玉滿臉通紅,似是還沒有反應過來。
輕嘆一口氣。
她和王爺一路走來,雖然不說忐忑,卻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翠玉待她,忠心耿耿,她一直把她當做家人來看。
在感情方面,她也算個半生半熟的人了,所以希望翠玉能少繞點彎路,幸幸福福地有過自己的小日子。
結果不管怎樣,先由他們自己去,反正翠玉的嫁妝,她是早就備好了的。
前頭院子婢女喊:“王爺好。”
一聽這聲,就知道定是沈灏回來了。
禾生趿鞋到屋門口接他,見他肩膀上都是雨點子,拿巾帕沾了沾,回頭喊人拿常袍來。
沈灏摟起她,她朝後勾着腿,雙腳離地,完全被他抱在懷裏。
“今天想了我幾遍?”他拿鼻尖蹭蹭她的鼻尖。
禾生抿嘴,“九百九十次。”
沈灏笑着抱她踏進內殿,“我想了你九千九百九次。”
在榻上坐定,吩咐人傳膳。
膳食還未上桌,前面小厮來傳信,說是有東宮的請帖。
沈灏一怔,拿了請帖一看,并不是給他的。
遞到禾生跟前,笑:“現如今你倒比我更受歡迎,這不,剛從宮裏出來,太子妃就趕着給你送請帖了。”
禾生訝然,翻開一看,原來是太子妃邀她明日中午到東宮一同賞花。
奇怪啊,她同太子妃素不相識,好端端地,太子妃為何要給她送帖子?
“應該是皇後的意思。”沈灏舀了一碗湯。
禾生皺眉。
沈灏擡眸見她滿臉不開心的表情,便知道今日在宮中,她定是遇到什麽事了。
“你要是不想去,借病推掉便是。”他将湯吹涼,小心翼翼地遞她嘴裏。
不能不去,這是太子妃第一次邀請她,要是不去,等于直接駁了太子妃面子。禾生喝着湯,覺得太素,指了指案上的紅燒肉,示意要吃肉。“賞賞花也挺好的。”
沈灏夾塊肉,“那你明日早點回來。”
她認為自己能應付的事,他便撒開手讓她去做。她應付不了,橫豎還有他。
禾生點點頭,跟他說今天宮中的事,省了皇後留她問話的那一段,怕他聽了不開心。
“作畫?什麽時候來?”
禾生搖頭,“說是會提前告知,應該就這幾天吧。”
沈灏笑:“到時候讓他再作張夫妻畫,把咱倆畫得漂漂亮亮的,裱起來放殿裏擺着。”
“那多不好意思。”別人一進來就看到他們的畫像,指不定得多尴尬呢。
沈灏攬住她的肩,“那有什麽關系,我就是要讓別人知道我倆有多恩愛。”
禾生捂嘴笑。
吃了飯,小夫妻兩個在檐下聽雨。
一張藤木椅,一壺梅子酒,風裏雜着雨,樹枝搖搖曳曳。
自太子回京後,沈灏變得比平時更忙,早出晚歸的,有時候連休沐日都不曾歇息。
禾生惴惴不安,想起了太子那雙憂郁的眼,不知怎地,莫名其妙有些同情他。
問:“以後我們會與太子為敵嗎?”
要當聖人,要麽做太子,要麽造反。
總歸是要選一種的。
她有些擔心,雖說下定決心要與他風雨相随,但一想到以後可能的腥風血雨,她就有點怕。
沈灏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地将問題抛出來。
沉默片刻,順順她的青絲,柔聲道:“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他不需要她做什麽。
禾生問:“沒了太子,聖人會讓你做太子嗎?”
沈灏撈起她,軟綿綿的身子,肌膚溫熱,摟在懷裏,讓人覺得安心。
“小傻瓜,不要想這麽多,你只管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禾生回抱住他,“以後有要用到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我也想為你做些事。”
耳邊雨聲滴答,風聲簌簌,她的柔情纏綿悱恻。
沈灏吻住她,含笑:“好。”
第二日一早,起床盛裝打扮。
其實之前她有同太子妃見過面的,只是隔得太多,人太多,她沒敢上前搭話。
印象中那是個不茍言笑的女子,說話一板一眼,極有威嚴。
打扮了大半天,揀了身素桃色的留仙裙,坐上軟轎往東宮去。
一路入東宮,女官在殿門口等候多時。
跟了女官往內殿去,第二重門剛到,殿裏傳來吵鬧的聲音。
女官一怔,止住腳步,喚來殿門口伺候的婢子。
禾生也不好意思再往前走。
側耳一聽,原來太子殿下突然來了,現在正在內殿。
女官有些為難,看了看身後的人,不敢再領着往裏去,只好往偏殿請。
轉身剛要走,琉璃珠簾聲四處碰撞,還沒來及行禮,一個淺黃身影氣沖沖地從身邊走了過去。
“太……”禾生一愣,擡起的手懸在空中,禮行了一半,有點尴尬。
☆、第 75 章
? 東宮婢子跪拜一地,縱使太子已走,禮數卻不能少。
瞧一眼衆人的神色,似乎已對方才的情形見怪不怪了了。
女官起身,湊近道,“太子爺許是有急事,一時沒注意到王妃在這,還請王妃切莫往心裏去。”
禾生不動神色地收回懸着的手,笑着說:“太子乃是國之儲君,日理萬機的人,是我不好,沒能及時與太子行禮。”
這話圓得極好。
女官微躬着身,忍不住偷偷多瞧她一眼。
內殿傳來太子妃的聲音,聲調平和穩沉:“是平陵王側妃來了嗎?”
女官引禾生進殿。
一入殿,想象中滿地狼藉的場景并未出現,不過數秒功夫,內殿已掇拾幹淨。
紅木雕花欄架上的瓷器嶄新如故,沒有半點破碎痕跡。
想來是更替了新的換上。
禾生低身福禮。
太子妃親自上前扶她。
“側妃不必多禮。”聲音清麗,卻沒有一絲起伏變化,聽着有些僵嚴。
禾生這才敢擡起頭,望見一張白皙的臉,夭桃濃李。
本是張美麗的臉,卻因神情太過嚴肅,而顯得死氣沉沉。
這樣端悶的眉眼,看得禾生很想上前為她揉揉眉。
再細瞧,太子妃鬓間帶花釵冠,小大花十八株,着青黑褕翟裳,略微繁瑣,卻是禮典中太子妃所着妝服。
只是,現在很少有人一字不落地按照禮典着裝而穿,家常見客,一般都是常服而扮,就連皇後在宮中訓女則,也不曾着正裝。
一般只有祭喜大事,才會依典制而着。
太子妃領她上前,小碎步,雙手扣在腰間,每一步邁出去幾乎都是相同的間隙,頭直肩正,目不斜視。
至案幾,與旁人家中不同,太子妃這裏,是依古時禮制,盤腿而坐。
太子妃開口道:“貿然而請,望爾見諒,聞卿之名,有心一見,茶水相待,鄙陋之處,煩請包涵。”
禾生完全愣住。
……太子妃說話的模樣和語句,簡直就像活着的古書。
“……娘娘厚愛。”擠出四個字,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禾生深深感覺到自己和太子妃之間的差距。
傳說中的端莊穩重,說的,就是太子妃這樣。
但……總覺得怪怪的,好像有點太過……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