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回宮,剛想着告狀,卻撞見太子也在

了指。

禾生不服氣地揪住他的手指,低下頭咬了咬。

而後細聲細氣地叫了兩聲:“……汪汪……”

沈灏假裝沒聽到,湊過耳朵去:“你方才說什麽?”

禾生甩開他的手,“汪汪”地又叫了兩聲。

沈灏笑得前俯後仰,将她抱懷中,哄道:“我們家阿生真是個信守承諾的好孩子。”

禾生哼唧兩聲,想起今晚與他在林中做的那檔子事,心中憤然,虧了!白讓他占便宜了!

生氣歸生氣,正事還是得做。

她起身從櫃子裏拿出翠玉呈上來的匣子,遞到他面前,道:“我聽說前陣子通州發了大水,大批難民無處可去,你拿這些去赈災,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他愣住,将匣子往她手裏推,“你自己掙來的,拿去做自己喜歡的事,赈災的錢,國庫會出。”

禾生搖搖頭,“我沒什麽喜歡做的事,這些銀子若能幫到災民,我也就高興了,你若不要,我就真生氣了。”

沈灏沒想到她會有這等心懷,只好接了匣子,想要去摟摟她揉揉她,她卻轉過身,拿後背對着他。

沈灏掰她肩頭,她不理。

“下次再也不許捉弄我了。”

“嗯,再也不了。”

她緩緩回過身,一頭鑽進他懷裏。“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在你面前,就跟個傻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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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還任由着她胡來。

胡來之後,做壞事的愧疚昭然若揭,他卻依舊不吱聲,将她所有的不安、讨好、獻媚照單全收。

她覺得自己笨極了。

他輕撫她的臉,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小傻瓜呀。”

禾生蹭蹭他。

許久,快要沉沉睡去的時候,她忽地來了句,像是認命一般,語氣輕飄飄地:“下次,你演戲演到底,不要告訴我便是。”

沈灏應下,将她摟緊:“好。”

·

到了德妃生辰那日,因有聖人的恩準,許德妃出宮三日,到平陵府慶生。

德妃出宮慶生本就是天大的榮恩,加上平陵府鮮少辦宴,一時間竟成了望京上下矚目的喜事。

全望京的世族都來了,平陵王府前人山人海,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這樣隆重的場合,一點差錯都不能出。沈灏擔心禾生會有壓力,故而向德妃請來了是蕊是如兩位姑姑,府裏宴席一應事宜,接交由兩位姑姑安排。

禾生樂得輕松,她本來就沒什麽辦宴經驗,若是強出頭,難免鬧出笑話來,故而全權交給是蕊是如,放開手讓她們承辦。

沈灏本意也是如此,不想讓她操一點心,囑咐她只管排練那日要登臺祝壽的戲文即可。

練了這麽些日子,她将詞曲背得滾瓜爛熟,臨近德妃生辰前幾日,她為了能以最好的狀态獻上這曲祝壽戲文,拿宣紙謄了詞曲,貼在床簾上,擡頭便能看到。

夜晚入眠時,拉着沈灏一起念詞。

咿咿呀呀地唱了幾遍,方可安心睡去。

這樣一番苦心練出來的戲文,終是要登場亮相了。

衆人攜禮入門,府邊的唱門太監念完了一長串的名單,大家入席坐定。

德妃坐于主位,笑臉盈盈地望着不遠處水亭中搭建的戲臺。

前幾天禾生入宮,說是今年要送份別出心裁的禮物慶壽,裝得那般神秘,卻不想消息早就傳到德清宮了。

過了這麽多年的生日,什麽樣的禮物沒見過,親自妝面上臺唱祝壽曲,倒是頭一回。

灏兒倒也肯同她一起登臺唱戲,這樣難得的事,聽起來稀奇,難免讓人期待一二。

鑼鼓聲一響,過場的小角登臺。引出了故事,過片刻,鑼鼓聲停,該禾生出場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她嗓音好,黃鹂般嘤嘤轉轉,開頭一句婉約唱詞,被她唱得清麗嬌綿。

衆人以為是哪位名角,擡頭往臺上看去。

璎珞雲裳,頭簪步搖,翩若驚鴻,輕雲出岫。

足以讓人驚鴻一瞥。

臺下坐滿了人,黑壓壓地全是人頭,禾生有些緊張,索性盯着虛無一處,開嗓唱了起來。

一步一挪,舉手擡足間,似有大家風範。教她的是望京昆曲大師,曾經的宮廷禦首秦律。她學了五六分,加之自己的理解,演出來竟有別樣的韻味。

衆人拍手叫絕。

忽地絲竹聲與琴聲相交融,該沈灏登場了。

☆、第 84 章

? 琴瑟和鳴,唱臺上的一對璧人,瞧得人移不開眼。

平陵王夫婦親自登臺做唱獻壽,倒叫衆人吃了一驚。驚訝過後,随之而來的是贊嘆。

古有孝子彩衣娛母,今有平陵王唱曲賀壽,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自平陵王娶親後,這個冷冰冰的王府比之前多了些許人情味,以前因着沈灏冷面輕易不敢靠近的官僚,紛紛借此機會欲上前結交。

一場壽宴辦下來,不僅收禮頗豐,且獲不少人心,德妃尤其開心。

生辰過後,德妃時不時喚禾生進宮說話。因為上次皇後賜人的事,禾生每次從德清宮出來,生怕看見皇後的人,不敢多做停留,直奔宮外。

來了幾次,未曾見到皇後的人,想來是對王爺有所忌憚,禾生放下心,每隔三日便進宮向德妃請安。

年關将至,禾生惦記着上次德妃說過的古籍佛經,準備抄幾卷佛經于十一月十五奉上。

宮中廊書閣有拓本,禾生出了德清宮,前往廊書閣。

閣門前的小太監老遠望見禾生的身影,忙地上前行禮。

禾生說明來意,小太監尋思着她所說的佛經,一時間想不起來,請她稍等片刻。

小太監自廊中而出,身後跟了個着淺紫繡黃鹂官袍的人,戴一梁冠,微躬着腰,垂頭作揖,看不清面貌。

小太監道:“王妃娘娘,這是今日當值的廊閣中直王大人,對這閣中各類書籍的擺放最是熟悉不過,娘娘有任何問題,問王大人便是。”

禾生道謝,看一眼旁邊站立的人,心想:好巧。

衛錦之不敢靠得太近,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身後伴侍的宮女太監跟了一堆。

他低着頭,眼角瞥見一方淡淡的粉色六幅裙,步伐輕慢間,恍若水波蕩漾。

算算日子,他失去她已有整整二百八十一天了。

進了書閣,一衆人等在外恭候,只随身的翠玉跟了進去。

禾生惦念着宋瑤的事,幾次想要開口問,卻又不知該如何問起。

之前因着德妃的生辰,已将此事拖了許久,雖私下派人打聽過此人的情況,得到的消息終歸是浮于表面的。

同衛林的拓跋侖不同,這個人是三殿下的門客,是工于心計的謀士,這樣的人物,靠得太近,她怕宋瑤受傷。

發愣間,被人喚了一聲:“娘娘?”

禾生擡頭,見他捧着書卷立于跟前,雙手将手中書卷奉上,禾生看了看,并不是她要找的那本。

衛錦之指着靠裏的兩排書架,道:“那邊放着的是古籍佛經,臣再去找找。”

說罷,他返身去找。找了約有片刻,仍然沒有找到,禾生見他人單力薄的,索性帶了翠玉一起找。

她之前從未來過宮中書閣,現只随意踏足一角,便已望見許多以前從未見過的書籍,稀奇古怪,一應俱全。

拿了幾本書,倚着書架看了起來,看到生澀難懂之句,不禁念了出來,細細琢磨。

隔着一層書架,衛錦之心頭悸動,朝前探去,透過書架間的縫隙,望見她瘦弱的腰身,一頭烏黑的青絲直垂而下。

他記得她是不識字的,去姚家下定那會,總想着以後成了夫妻,他教她讀書寫字的樂趣。

是誰教她的?難不成沈灏請了女先生教她麽?

他盯着她垂在腰間的烏發,假裝伸手拿書,手指尖從她的頭發邊迅速掃過,又輕又快,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成親那晚,他走得太急,命人絞了她的一捋頭發,與他自己的編成同心結,置于囊包中,意喻永結同心。

禾生察覺到他在背後,急急地收了書,從書架後探出頭,“大人,可曾找到了?”

衛錦之搖搖頭,“那本佛經只拓了一本,找起來需費點時間,王妃若等不及,可先行回府,待臣找到了,便立馬謄抄,送到平陵王府,供王妃翻閱?”

禾生柳眉微挑,“謄抄?我想直接看拓本,不行麽?”若是謄抄來的,難免會有差錯,這是抄送給婆母的,她想盡善盡美。

衛錦之沉吟片刻,請罪道:“宮中規矩,凡只拓一本者,皆不可帶出宮。娘娘實在想看原拓本,便只能親自來書閣翻閱了。”

禾生見他義正言辭,不像是拿話诓她的樣子,想了想,只得作罷。

若用這等小事去麻煩王爺和婆母,未免會讓人說她恃寵而驕。抄卷佛經也用不了幾日,每次進宮之時,只需在書閣抄上一兩個時辰,也礙不了什麽事。

現在已近黃昏,她趕着回府與沈灏賞花,遂向衛錦之辭別,臨走前囑托他一定要将書找出來。

衛錦之送她至拱花門,一路視線相随。

直至倩影徹底消失不見,衛錦之喊出自己的心腹太監,眸色深邃,沉聲道:“将剛才藏起來的書重新擺回去。”

回了府,禾生與沈灏說起宋瑤的事,沈灏覺得稀奇,道:“挑誰不好,偏挑了他。”

依現在的形勢,日後他定是要與沈茂争奪的,那位廊閣中直是沈茂的人,若真翻起臉來,一個不小心,禾生怕是要失去這位小姐妹。

“就不能不站隊嗎?”禾生雖然明白他心中所慮,卻仍舊想着或許事情有轉機。

沈灏回眸看她一眼,“難道日後你會不支持我嗎?”

禾生搖頭,“無論你做什麽,我都站在你這邊的。”

沈灏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對于宋姑娘而言,也是一樣的。日後但凡有糾紛,她定不會站在我們這邊。”

禾生點點頭,忍不住問:“可是她一個姑娘家,也做不了什麽呀。”

沈灏牽她手,“傻瓜,女人家能做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說你,但凡你要做些什麽,那定是驚天動地的。”

他勾勾手,禾生湊過去:“我怎麽不知道自己竟有這般潛力?”

他輕笑,俯身壓上去,“為夫現在就言傳身教,保管讓你明白,你到底藏有多大潛力。”

“壞人。”禾生羞羞地回應他的吻。

又是一夜春宵度。

第二日再去書閣,要找的古籍佛經已經備好,她去的時候正是宮中文僚班交替之時,接待她的不是衛錦之,而是另一位廊閣中直。

書閣裏筆墨宣紙一應俱全,她靜下心,開始謄抄佛經。

雖每天都有練字,卻因近來瑣事衆多,她練字的時間縮短一半,上筆不太滿意,剛開始謄抄的幾張,全都揉碎扔了。

至第五遍時,終是滿意些許,一路小楷以謄,抄得得心應手,竟忘了時間。

一口氣謄了五分之一,手腕酸疼,這才停了下來。

起身往閣外走去,想要透透氣,至拐角,那裏擺着當值廊閣中直的書案,專做答疑解惑。

擡眸一望,那裏換了個人,已不是進閣時的那位大人。

禾生輕言出聲:“王大人,怎麽是你?”

衛錦之這才擡起頭,眸子裏清清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起身拘禮:“未時起便是臣的當值班了。”

禾生點點頭,不想過多打擾,揮揮手請他坐下,小步走到閣外長廊看風景。

休憩了約莫一刻的功夫,返回去繼續謄抄佛經。

書案與旁邊儲書架只有一牆之隔,前面是條貫通的小夾道,廊閣中直的位子一般置于夾道上,衛錦之手執書卷,偏着頭,借翻書的空隙,小心翼翼地朝書案那邊看去。

隔得太遠,他看不清她的模樣,只大致看個輪廓。她寫得極為認真,坐姿端正,肩落頭直,除了右手腕謄抄時游動的輕微動作,遠遠望去,她幾乎像是定格了一般。

氣定神閑,優雅娴靜。

像極了沈灏。

衛錦之收回目光,心中湧起醋意,扼緊手指,幾乎掐得泛白。

禾生吩咐人收好今日謄抄的紙張,寶貝似地交給衛錦之,”明天我會再來,這些暫且就不帶回去了,煩請大人替我好生看管。”

這裏是專門保管各類古籍的地方,論紙張書籍的保存,誰也比不過這些廊閣中直的。

衛錦之鞠手應下。看了眼宣紙上的娟秀字跡,他問出聲:“王妃這字,寫得很好。”

能被以筆墨丹青出名的廊閣中直所誇,禾生很是高興,回頭道:“這是王爺教的,他的字,比我的還要好上千倍。”

衛錦之淡笑,“娘娘自謙了。”

臉上雖笑着,心裏頭卻難受極了。

竟是沈灏親自教的,教她識文寫字的感覺一定很好吧?那麽多他想要與她一起做的事,卻處處被別人搶了先。

“王爺的文章也做得很好,講解起先人的文章詩句,句句精辟,我的詩文,也是他教的。“談起沈灏,禾生忍不住笑着多說了幾句。

這就好比撿了個寶貝,逢人便想說說這寶貝的妙處。王爺于她,就跟寶貝似的,她以他為傲,因他而自豪。

衛錦之靜靜地聽着,時不時應一聲,順着她的心意誇一句。

時辰不早了,禾生準備離宮,走前卻被衛錦之喊住:“娘娘。”

禾生好奇回眸,卻見他盯着自己,與方才的恭維完全不同,這眼神深不見底,倒有些令人害怕。

他走到跟前,“娘娘難道不想問,臣與宋姑娘的事嗎?”

禾生一怔。

她怎麽不想問?這幾天見着他,時時刻刻都想問,卻又怕貿然問出口太過魯莽,反而好心辦壞事。

既然他主動提起,禾生也不準備藏着掖着了,直接問:“哦?我若問了,王大人會怎麽回答呢?”

他擡起頭來,額角邊的淺疤格外顯眼,夕陽淡淡地照在他半邊臉上,襯出一道陰影來。

“娘娘與阿瑤相交甚深,為其擔憂也是情理之中,娘娘若要查,大可命人當面問臣,只要是娘娘想知道的,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是在說她四處派人查他家底的事了。她自認為做得隐秘,卻不想還是被他發現了,看來這種事情,以後還是得交給王爺來。

被人當面戳穿,禾生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微發燙,佯裝鎮定:“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只問你一句,你對阿瑤的心,到底有幾分?”

衛錦之略微沉了沉聲,道:“我若說十分,娘娘信不信?”

這人好生奇怪,問她信不信作甚?禾生轉過身往屋外走,丢下一句:“你若能真心待她,我自會相信。”

至于以後的事情,也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畢竟這是宋瑤自己的人生,前途漫漫,是福是禍,還得宋瑤自己去闖。

她走出了好幾步,衛錦之雙手卷袖奉禮道,情緒複雜,聲音寒冷,似冬日絮絮而下的飄雪,“娘娘有心了。”

他知道她聽不到,卻還是說出了口。仿佛只要能與她多說上幾句,怎麽樣都好。

此後禾生再去書閣,全然不見衛錦之的身影。他像是刻意避讓一般,直到她将整本經書謄抄完畢,也沒有出現過。

禾生心想,是不是那日說的話太過銳利了,戳着他的自尊心了?

她拿着這話去問沈灏,沈灏正在批公文,手下略一頓,道:“若真如此,他這心胸未免也太小氣了。”

禾生點點頭,卻還是覺得不放心,又問:“換做是你,你會作何想法?”

沈灏倒真認真思考了半刻。

而後答道:“可能會很高興吧?”

高興?禾生不解問道:“為什麽會高興?”不相幹的人去查他的家底,還對他的心意提出質疑,難道不應該氣憤嗎?

沈灏放下筆,揉揉漸顯疲累的眼睛,道:“連你的好友都放心不下轉而來查我的家底,這說明我對你的好,大家有目共睹了,甚至,好到別人都不敢相信的地步了。別人都看見了,你自然也看見了我的情意,難道這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嗎?”

他說得頭頭是道,禾生信服,想起宋瑤和衛錦之的事,嘆一句:“只要她自己喜歡,兩個人順順當當的,萬事足矣。”

其實她是害怕,萬一由于她的舉動,而破壞了這兩個人間的感情,那她真是要愧疚到去撞牆了。

沈灏走到她身邊,抱抱她,安慰道:“你若放心不下,明日請他們來府上一聚。”

禾生仰頭問:“可以嗎?”廊閣中直是三殿下的人,他不介意嗎?

沈灏撩撩她額前的碎發,“當然可以。”那位王小八再厲害,也沒有厲害到讓他諸事忌憚的地步。

只要能稍稍寬慰禾生的心,做什麽都可以。

禾生回抱住他,雙手摟着他的腰,手從玉帶浮雕的凸起處略過,冰冰涼涼的。

“你真好。”

沈灏刮刮她的鼻,“對你好是應該的。”

·

十月中旬時,天氣驀地冷起來,北方的寒與南方的濕冷不同,是那種直剌剌深入骨髓刀子刮在臉上的冷。

這幾日外海卷大浪,風呼啦啦地一路北下,人走在風中,被吹得壓根擡不起頭。

宋瑤的轎子先到,卻并不進府。她穿黃白色上襖配馬面裙,站在側門旁等人。

過了一會,西邊街上來了頂轎子,宋瑤一眼認出轎子前挂的銘牌是三殿下府邸的,高興地揮手喊了起來:“臨陽哥哥!”

由于沈茂取的大名太過難聽,衛錦之給自己重新取了個字,名臨陽。只是鮮有人以此稱呼,算起來,也就宋瑤一人這麽喚他。

轎簾掀起,衛錦之一身白綢袍自轎中走出,眼中含了笑意,朝宋瑤揮手。

宋瑤興奮地一路小跑過去,微喘着氣,粉面含羞,眸裏的愛意溢揚。

“臨陽哥哥,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她往前一靠,挨着他的臂膀,滿心歡喜,眼裏心裏都只裝着他一人。

衛錦之不動聲色地往旁一挪,斂神道:“阿瑤,女子雖喜自矜,方能稱賢。”

宋瑤乖乖地點點頭,從他身邊移開,隔着幾步的距離,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臨陽哥哥喜歡賢惠的女子,她便做個天底下最賢惠的女子。

為喜歡的人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禾生在花園裏待客。一來宋瑤是女眷,二來上次廊閣中直也來過此地,此次乃是家常小聚,不必太鞠着禮,前廳待客太正式,還是放在後花園比較合适。

婢子領着宋瑤衛錦之入垂花門。

禾生望見了兩人的身影,急忙起身相迎。

簡單的禮數問候之後,禾生拉着宋瑤坐下,吩咐人上茶。

她先是瞧了瞧衛錦之,因着那日的問話,此刻頗覺尴尬。

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想的,若是心頭介意她多管閑事,說出來,她道個歉便是。若是有別的意思嘛,唔,她也猜不出。

思忖片刻,最終還是問出了口。當着宋瑤面,大家說清楚,也好過以後生了龌龊。

“王大人,我因記挂着阿瑤的事,一時心急,行事魯莽了點,還望王大人見諒。”

宋瑤這才明白過來,背過身,問禾生:“是不是我哥作的妖?”

禾生拍拍她的手,“你哥也是關心你,即使他不問,我也是要找人查清楚的。你的終身大事,千萬不可馬虎。”

宋瑤既感動又羞憤,感動的是禾生這番心意待她,羞憤的是心上人被查了家底,總覺得不好意思。

好像她有意嫌棄他什麽似的。

她先是同禾生道謝,而後轉向衛錦之,朝他道:“臨陽哥哥,這事因我而起,你切莫怪他們。”

哪裏敢怪,他要的,就是這番結果。

越是查,越能證明他的家底清白。現如今他入了宋瑤的眼,有機會同她接近,旁人查清楚了,他方可不受懷疑。

起身道:“王妃多慮了,王妃待阿瑤這番情誼,臣感激都來不及,怎會怪怨?多一個人愛護阿瑤,臣自然更加高興。”

宋瑤小女孩羞羞态朝他望一眼。

禾生舒口氣,說清楚了就好。

她們多日未見,自是有很多話要說。衛錦之自請在廂房等待,禾生拉着宋瑤去內殿說話。

一坐下便問:“你倆怎麽看對眼的?”

宋瑤笑着抿嘴,“你倒和衛林一樣,最關心這種細事。”

禾生晃她手,心裏好奇得很:“說嘛,我保證不和外人道。”

宋瑤嬌羞道:“我與他初遇時,原本看他很不順眼,後來出奇地在街上遇了幾回,一來二去的,就這樣咯。”

“哪樣咯?”

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宋瑤頗有些招架不住,捂臉道:“反正我就是看上他了,他也看上我了。”

禾生笑幾聲,撓她癢:“你不是說要找個舉世無雙的妙人才肯下嫁嗎?”

宋瑤被她撓得咯咯笑,“他雖然長得不俊朗,可人卻是一等一的好。”

禾生問:“哪裏好?”

“哪裏都好。”

禾生放過她,心中感慨,看來真陷進去了。

這樣子的歡喜,這樣子的雀躍,談到心上人時的眉飛色舞,同她喜歡上王爺時的樣子,一模一樣。

可不知為何,她心中隐隐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宋瑤一張笑臉湊過去:“美麗的王妃娘娘,在想什麽呢?”

禾生拉她手,不知如何表達自己心中所想,千言萬語,最終只一句:“阿瑤,你要幸福。”

宋瑤笑了笑:“臨陽哥哥會給我幸福的。”

·

衛錦之回府時,夜已深沉。

推門而入,準備換衣,卻見屏風後沈茂秉燭走出來,臉上挂着壞笑:“喲,我們的大情郎回來了?”

衛錦之懶得看他,褪下沾了寒氣的大氅,往旁一擱,走到衣架前拿外衣,沈茂親自遞了過來。

“你這步棋,下得那叫一個卑鄙無恥啊。”

對于他的評語,衛錦之輕飄飄一句:“謝殿下贊賞。”

他朝前走去,将屋子裏的燈燭全部點亮,到書案前的書架上找書。

沈茂跟上來,往椅子上松松垮垮一坐,笑道:“那個姓宋的小娘子蠻不錯的,你這是打算坐享齊人之福了?”

衛錦之拿起厚厚一本書往他額頭一砸,“只是一枚棋子罷了。”

沈茂捂住額頭嗷嗷叫,“打我作甚!好好說話不成嗎!”

衛錦之瞥他一眼,“原來殿下也知道,話是需要好好說的。”

沈茂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問:“喂,你別整天惦記着兒女情長,好歹也為我的大業出出力啊,太子一日不除,我就寝食難安吶。”

☆、第 85 章

? 衛錦之走到書案前,從書中抽出一張泛黃的紙張,遞到沈茂跟前,道:“殿下莫心急,待過了年,太子那邊,自有定數。”

沈茂不解地拿起紙張,看了看,上面只寫了一個人的名字。

“陳安?”

好像是太子身邊的小侍衛?

衛錦之笑而不語,将紙張撕掉,放到槽案中燒毀。

北風呼嘯,天越來越冷。南邊出了個私吞糧稅的案子,由于牽扯過多,聖人将沈灏派了過去。

成婚以來的第一次分別,禾生很是不舍,送他至城門。

美人兒水靈靈的眼睛,一想到即将與心上人分隔兩地,眸子裏便晃蕩着水波,惹人憐愛。

沈灏捧着她的臉,低頭湊近,柔柔地安慰:“最多一個月,不會去太久。”

禾生擤擤鼻,下定決心不哭的,可是想着想着眼裏便又有了淚水。“再一個月便過年了,說好今年要同我一起守歲的。”

沈灏點頭,看着她這副依依不舍的模樣,忽地想起年後的事。

不出意外,待過了年,漠北的事,聖人定是要派他出兵前往解決的。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她遲早得習慣的。

這樣一想,索性狠下心不再安慰,只說會給她寫信,讓她乖乖地在家等他回來。

他轉身上了馬,禾生怔怔地跟上去小跑幾步,想要喊他卻又未曾喊出聲。

回府之後,一切照舊,只是沒了他,她怏怏有幾分落寞。

頹靡了幾天,接到他寄回來的信,寥寥幾句,說一切皆好,望她照顧好身體,切莫惦記。

禾生捏着信發呆。

他去的是荊州,離望京有七八日的腳程,現如今望京的天氣已冷得刺骨,約莫着是要下雪了。荊州那邊,會不會也是這樣陰冷的天呢?會暖和幾分還是更加寒冷?

離了他,方知道,對他的貪念,已經入了骨。

剛開始的那幾日,身邊沒人,被子裏冷冷的,她翻來覆去地總是睡不着,眼底下甚至泛起了青黑。後來翠玉徹夜地陪她說話,這才好了一點,聽着有人說話,緩緩地也就能夠入眠了。

吃飯時也是這樣,以前除了早膳他要上朝不能陪她一起之外,午膳啊晚膳啊,甚至宵夜,都是他陪着的。

吃飯都沒了胃口。

禾生從暖袖中伸出手腕,輕輕捏了捏原本就瘦弱的腕子,擦了擦泛酸的眼角,問翠玉:“我是不是瘦了?”

翠玉瞄一眼,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說:“王爺要知道了,定會心疼的。”

禾生杵着下巴往窗外看,灰蒙蒙的天,許久不曾放晴了。

他現在有沒有在想她呢?

半晌,吩咐翠玉奉上筆墨,道:“我要給王爺回信。”

提筆許久,卻不知該寫些什麽。若是直抒相思之情,太矯情,況且他也沒有說想她呢。

手都僵了,一直停在某處,墨都暈開了,卻是一個字都寫不出。到最後,寫了六個大字:“萬事皆好勿念。”

匆匆折好放進信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去。

在府裏待着,難免覺得心悶,得找些什麽事做才好。

已至年關,各府都在忙着過年的事,她卻是不用操心這些事情的。德妃念她新婚第一年,對這些事情并不熟悉,早已遣了宮裏嬷嬷協助。

她正好想找些事情做,便跟着宮裏嬷嬷學習如何打理王府掌管各項事宜。

德妃那邊,因念着沈灏出門在外,差人送去今年新得的白狐大氅及一應佩戴之物。

梅中書進宮時,德妃正在為小十三量衣。

小十三吃得多,長得快,幾乎每個月都要新做衣裳。恰逢過年,德妃正好為他多做幾件新衣。

小十三性子活潑,站着不動渾身難受,好不容易量好了尺寸,望見殿門口站了個人,連忙跑過去。

奶聲奶氣地喊:“梅舅舅。”

這聲舅舅,是随了沈灏對梅中書的稱呼。

梅中書笑得臉上褶子都出來了,想要上前抱他,卻因君臣有別,行了好大一個禮,畢恭畢敬道:“折煞老臣了。”

德妃揮手将小十三喊回來,小十三撲地一下趴在德妃膝間。

“這裏是內殿,沒有外人在,他喊你一聲舅舅,你便受着罷。”

周德海搬了梨花椅,梅中書謝恩坐下,望了望德妃懷裏的小十三,笑道:“被人聽去了,始終不太好。”

德妃拍了拍小十三的肩,道:“去你梅舅舅那裏。”

小十三屁颠屁颠地跑過去。

梅中書有些措手不及,小心翼翼地将小十三抱了起來,神情慈愛。

德妃是知道梅中書的心思的。

小十三出生那年,梅夫人老來得子,懷了一胎,本以為順順當當的,最後卻難産而亡,一屍兩命。

沒多久小十三就出生了,生母難産,卻終歸是保住了小的。又因小十三養在德妃名下,梅中書潛意識裏總覺得小十三便是他那回到天上的兒子重新轉世而得,一有機會進宮探望德妃時,總會給小十三備上許多禮物。

玩了一會,小十三吵着要去外面,奶媽抱走了他。

沒了小孩子的鬧騰,殿裏安靜下來。德妃看了看梅中書,見他鬓邊多了幾捋白發,不由得心疼起來。

她這個哥哥,從小好強,梅家幾乎是在他的努力下才能有今天的名聲。這些年他為梅家上上下下的人做了許多,至中年,卻是孤身一人,子嗣寡薄,連個傳宗接代的兒子都沒有。

不是沒勸過他續娶,每次一說,他總有理由拒絕。

每次德妃見着這個哥哥,下意識地總想開口勸他續娶,上嘴皮磕着下嘴皮,這次終是忍住了。

問了些別的,“兄長進宮,可有要事?”

梅中書往四周掃了掃,斂起臉上笑容,朝德妃使了個眼色。

德妃當即明白,将人都散了下去。

殿內就剩他們兄妹二人了,梅中書忽地起身,朝德妃走去,腳步沉重,面容慚愧。

德妃正好奇呢,面前梅中書就噗地一聲跪了下來。

“妹妹,我從未求過你什麽,只這一次,你得幫幫我。”

德妃怔住,連忙去扶他,他卻扼緊了手,不肯起身。

“兄長這是作甚!哪有哥哥給妹妹下跪的,快起來!”

她這是真吓着了,梅中書一向以嚴謹清苛示人,即使面對家裏人,也從不輕易流露感情。

他這一跪,着實驚人。

梅中書仰面,眼神閃躲,對自己即将要說出口的話,頗感羞愧。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才拿這樣的事情求人。

“我今天來,是為了秾枝。”

德妃是聰明人,他這一說,便全懂了,卻不點破,只道:“……算算日子,秾枝今年已滿二十,一眨眼時間過得真快。”

秾枝對灏兒的心思,她不是不明白,只是,現在灏兒要想娶她,早就娶了,哪會拖到現在?

秾枝雖好,卻治不了灏兒的病。

梅中書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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