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回宮,剛想着告狀,卻撞見太子也在

婆母打點好了的。

心頭一暖,想着等會定要好好答謝婆母。

其他內命婦沒有這樣的待遇,跪了幾分鐘,臉上神情就灰沉沉的了。大家素日養尊處優的,哪裏遭過這樣的罪,好不容易跪完一刻鐘,咬牙切齒的,沒有誰覺得輕松的。

這種時候,就開始腹诽老祖宗了。又不是丫鬟侍女,大年初一的就讓人跪來跪去,難不成跪得越久,心意就越誠麽!

除了跪得一臉舒坦的禾生,還有人不這麽想。太子妃雙手合十,滿臉真誠地繼續跪着,恨不得将自己腿跪斷了以表自己對新年的期望和誠意。

別人跪着都是度秒如日,巴不得時間快點過去。太子妃不,她雖跪在皇後跟前,卻不覺得自己是在給皇後行跪禮,将來她也是要在皇後這個位子上接受衆人跪拜禮的,所以她是在跪拜自己的将來。

跪着的時候,她會在心裏默念自己的新年願望,她覺得這大殿有神靈,新年初一定會顯靈,她要将自己的心願多念上幾遍,這樣才能讓神靈聽到。

前些年她許的心願是願家族興旺,父母健康。只要娘家強大了,太子才會更加恩寵于她。

今年倒換了心願,她猶豫了幾下,心裏不自覺冒出一個邪惡的想法:讓陳安早點死。

這想法幾乎是順理成章地,一下子就紮根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太子妃被自己的想法震到了,升為東宮正妃,未來的國母,她怎麽可以許下這樣惡毒的心願?

僅僅慌張了一瞬間,她迅速平靜下來。

都是陳安害的,要不是他天天黏着太子,蠱惑太子,她又怎麽會有這樣狠毒的念頭?

對,就是他害的。

與此同時她又覺得幸運,幸好陳安是個男人,若是個女人,只怕是真的要同她争寵了。

衆人走了之後,皇後來扶她,“起來吧,沒人看見。”她也想學德妃,來一次婆媳相親相愛的恩待。

太子妃一口拒絕,“謝母後體恤,只是,祖宗傳下來的禮數,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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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皺皺眉,難得她發話不讓人跪了,這個兒媳婦倒跪得一臉滿足,什麽毛病?

罷了,她愛跪就讓她跪吧。

太子妃跪着,皇後便只好繼續端正地在頂上太椅上坐着。

皇後想起自己的孫子,問:“宣兒怎麽沒進宮?”許久沒見着那個小胖墩,倒真是想他。兒子不成器,幸好還有個孫兒可以指望。

太子妃并不急着答話,道:“禮數當前,請恕臣妾不能及時回話。”

皇後吃了個閉門羹,想要發怒又找不到理由。

左看右看,太子妃也不像故意找茬的樣,且她平素是将遵紀守禮排在第一位的人,皇後只好忍下來,自己順氣。

待跪完了,太子妃虔誠地又磕了三個頭。皇後在上頭坐着,受了她的禮,并未覺得有多舒暢,反而不太自在。

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當成什麽的替代物了?

皇後想到了寺廟裏的金身佛,越發覺得太子妃這架勢是在拜死物而非拜人。

太子妃起身,雙手覆在腹部,恭敬答話:“宣兒染了風寒,不宜進宮。”

皇後這才想起來,年前東宮确實有人來通報,說是宣兒病了,本以為是小病,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怎麽還沒好?太醫院的禦醫都是吃白飯的嗎,小小的風寒,也治不好?”

太子妃繼續道:“本來已經好了,前日挑了披肩,到風中逛了一圈,回來就又病了。”

皇後勃然大怒,“伺候的宮人呢?一個個都是死的麽!”

太子妃低頭道:“臣妾已經責罰過了。之前不是死的,現在卻都是死透的了。”

她說這話,語氣又緩又平靜,仿佛打死幾個人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皇後回過神,怒氣平息幾分,回眸看太子妃一眼,忽地覺得有點涔得慌。

說話的語氣有些遲疑:“大過年的,別說什麽死不死,回去後好好照顧宣兒,切莫再發生同樣的事了。”皇後頓了頓,又道:“待開了春,讓宣兒住到皇後宮裏來,他年紀小,本宮尚能與他同住,住上幾個月再回東宮。”

說到底,宣兒是前太子妃的麟兒,現如今這位兒媳婦雖然各方面都堪稱表率,但作為婆婆而言,皇後還是不太放心的。不是親生的,照顧起來難免會有些不周到,宣兒這一病,倒是提醒了她。

太子妃應下,對于皇後言語中的懷疑,莫名覺得有些委屈。

若說這個世上,最希望宣兒活得好好的人,就是她這個繼母了。她嫁入東宮後,從未有過一兒半女的,宣兒養在她名下,無異于是一個陪伴。當然,除了陪伴之外,她也是有點私心的。

孩子對于夫妻而言,是最好的調和劑。她雖沒有親生孩子,但她有宣兒。以往和太子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只要拿宣兒做個幌子,太子便會立馬過來探望。

一來二去的,兩人的關系也就緩和了。

當然,她不會做得太過分,只是偶爾那麽一兩回,會用這個做筏子,畢竟,她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

走出皇後宮的時候,天上又開始落飄雪。片片鵝毛般的雪洋洋灑灑而落,正好有一片落在了脖頸處,點點地涔進去,涼透了。

太子妃忽地想起那日宣兒爬到缸邊看荷花的情景。

缸裏水不深,卻是冰涼冰涼的。宣兒掉進去的時候,一雙胖手在外撲騰。只不過喝了幾口水,怎麽就病成那樣了呢?

還有前日的事,只是讓他在沾了晨露的樹下多待了會,就又病得起不來床了。

說到底,這小孩子的身體,太金貴。

·

禾生歡歡喜喜進了德清宮,沈灏早就在那候着了。

他們起得早進宮早,因怕跪拜禮中出恭不方便,所以并未吃早膳,早已餓得饑腸辘辘。

沈灏摸摸她的肚子,問:“餓不餓?”

禾生點頭,老實回答:“特別餓。”進宮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今日的早膳了,已經想了數十種美食,想着跪拜禮之後肯定可以豐富地吃一頓。

德妃娘娘命人端出早膳。

一壺椒柏酒,一碟水點心,別的再沒有了。

“先吃這個,吃完了讓灏兒帶你去放紙炮,跌千金。”

禾生伸頭問:“之後呢,還有的吃麽?”

德妃招招手,拿了兩個大紅綢緞子做的荷包,鼓鼓兩袋,塞到她手裏,“給你的歲錢,都是銀票和地契。”

梅氏一族家業龐大,給十幾個田莊鋪子什麽的,根本不足挂齒。這歲錢,與其說是給禾生,不如說是給姚家的。

姚爹現在有了爵位,輕易不能出外從商,靠朝廷發的那點俸祿,保證基本的生活沒問題,但根本無法承擔來往的份子錢以及宴席錢。

姚家的體面就是禾生的體面,且現如今姚家大郎即将出仕,官場上的應酬肯定也少不了。雖說沈灏也有幫襯,但是銀子和莊子肯定是越多越好,且德妃給的這十幾個莊田都是年年收成最好的,和外面随便買來的,根本沒有可比性。

禾生并不明白這其中的區別,以為和沈灏給的那樣,只是随便幾個莊子,等拿回家一看,才發現手裏捧着的是一筆巨富。

宮裏沒吃飽,回府了放肆吃。

一邊吃一邊數着地契和銀票問沈灏,“王爺,婆母家這麽有錢,何必還要拉攏王大人?”

沈灏彈彈她的額頭,從她手裏搶下百事大吉盒,剝了個荔枝往她嘴裏塞,“因為他更有錢。而且,花外人的,總比花自己的好。”

禾生吐出荔枝核,問:“從官者不是不準經商麽,他哪來的這麽多錢?”

沈灏望了望滿桌的殘羹,心想再這麽吃下去定是要積食的。一邊拉她往殿外去,一邊道:“又沒有明文規定從官者不能經商,只不過傳出去名聲不好聽。礙于名聲和晉升的前途,一般人是不會去經商的。他是個謀士,凡事以主子利益為先,且所仕官職乃虛職,并無實權,要名聲作甚?”

禾生似懂非懂地聽着,拽他肩膀,靠他身上,“總而言之,我盡全力讓宋瑤說服他便是。”

沈灏回頭笑笑,“你就随便同她說說,不用太較真。”

在德清宮裏放了紙炮,回了府,自然也得放紙炮跌千金。

焚香放紙炮,取了門栓交到禾生手上,“能不能讓門神遁到我們家守一年,就看你的了。”

禾生摩拳擦掌,扭胳膊擡腿的,狠狠将門栓往地上一跌,跌了三次,每次都極為用力,手都擦紅了,沈灏摸着她的手往衣兜裏放。

院子前頭裴良點着了紙炮,霹靂巴拉地響了一院子。翠玉也上前點了紙炮,被吓得一愣一愣。

禾生挨着沈灏,兩人哈着冷氣,吐出的白煙一圈圈的。沈灏替她捂着耳朵,怕紙炮聲太大震着她,夜晚難免夢魇。

忽地禾生蹬蹬腳,擡起手背往他跟前送,白嫩的肌膚上沾了一零星的雪點子,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她興奮極了:“王爺,你看,又下雪了!”

沈灏擡起頭,陰冷的天空,片片雪花打旋似地飄着,撲騰而下的陣勢,竟像是要将整個望京城掩蓋。

算起來,這已是寅醜年的第二場雪了。

☆、第 94 章

? 雪越下越大,這幾日走親戚祝新年,從外面回來,全身上下都沾着雪。打了傘,頭頂那塊是蓋住了,腳下卻濕了個透。

正月頭幾日,免不了要出門走動,鞋襪沾濕,着實難受。雖有備有的,卻又不能時時方便更換。

禾生想了好法子,用牛皮做成襪子,外面塗一層蠟,拿細繩勒住開口,牛皮襪裏放幾個精巧縮小版的暖袋,穿了這樣的襪子,又保暖又不會浸水,好得很。

不到半天的功夫,侍女做了幾十雙牛皮襪,禾生又吩咐侍女再多做些,往宮裏德妃以及景寧王妃一幹相熟的人送了些。

沈灏彎腰為她穿襪,牛皮襪比尋常白襪質地較為堅硬,蹬了好久才穿進去。穿好襪套好鞋,沈灏拍拍她的小腳,笑道:“明日迎春,東直門外春場跑馬,去不去?”

禾生翹着腳丫子,“當然要去啦!”

湊熱鬧這樣的事,怎麽能少了她呢,雖然她不能參與,但她可以為王爺搖旗吶喊呀。

沈灏蹲下身,示意她跳到背上來,說:“這幾日忙裏忙外的,宗族親戚,外臣內眷,一波波地上門,許是累壞你了,正好帶你出去散散心。只是有一事,你需得先應下。”

禾生嘿一聲撲到他的背上,白嫩嫩的小手環着他的脖頸,笑眯眯地問:“什麽事呀?”

沈灏背她往清輝閣去,“不許上馬玩,只準在一旁乖乖看着。就算景寧王妃和小六家那口子來慫恿,也不行。”

禾生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心裏卻有自己的盤算。橫豎先應下來,待到了跑馬場,王爺自己玩得好了,哪還管得了她?到時候偷偷地玩上一會,也不是難事。

清輝閣的梅林,開着淡粉和純白的梅花,一樹樹梅,枝上蓋了厚厚的白雪,簇簇盛放的花朵探出頭來,遙遙望去,天地間渾然一片,皓皓地全是清寒雪。

侍女們在梅林前的小院擺好梨花桌椅,沈灏背着她,往椅子上放。她撲騰着手臂,指着觸手可及的梅林道,“我要往那去。”

沈灏拿她沒辦法,輕言道:“那你将大氅的衣帶再系緊些。”

禾生乖乖地聽話,整理白狐大氅,将自己遮得嚴嚴實實,恨不得只露一雙眼睛在外面。伸手又去為他整理大氅,“夫君,我要摘些梅花回去做插花。”

她欲言又止,眨着水靈靈的眸子,希望他能想起些什麽,自己說出來才好。

折梅作詩,他答應過的。

沈灏長長哦了一聲,微微轉過脖子,嘴角上揚,笑得含蓄:“先讓為夫為美人折梅賦詩一首,可好?”

禾生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仰着下巴,明知故問:“哪個美人呀?”

沈灏故意一颠,努嘴笑:“吶,我背上的這個美人。”

禾生捂嘴笑。

兩人在梅林中穿梭,頭上磕着皚雪枝蔓,那雪便從枝頭掉落,砸在頭上,碎成一瓣瓣小白花,順着狐貍毛的披肩跌到地上,如溪水彙入江河,轉瞬便融入土地。

沈灏舍不得将她放下,唯恐落了地,濕了她的腳。

她在背上鬧,“我穿了牛皮襪,不會濕着凍着的。”

沈灏還是搖頭,背她從樹下走過,忽地停下腳步,讓她抱緊脖子,踮腳去摘枝頭最高處獨放的一株梅花。

他的身量比尋常人高上許多,卻因為背着她行動不方便,且那枝頭梅花實在長得太高,試了好幾回都碰不到。

禾生自告奮勇,“夫君,讓我來。”

他反着雙手摟緊她,小心囑咐:“那你慢點來,莫摔了。”

禾生笑臉盈盈,“夫君可要抓緊我了。”

說罷,她直起上身,使勁地去夠枝頭的梅花,越來越往上,半邊身子幾乎懸在半空,奮力一伸,終是拽住了那株花。

連枝的花朵在雪中飒飒而抖,禾生歡喜地将花枝擱到他眼前,趴在肩頭笑容得意:“看!”

沈灏背着她繼續走,笑道:“真棒。”

禾生在他背上晃,握着株花左看看右看看,道:“人有了,花有了,該某人作詩了。作得不好,晚上不許鑽被窩。”

沈灏煞有其事地說:“這麽嚴重?那我可得好好想。”

禾生調皮地拿手冰他耳朵,“慢慢想。”

時而低下頭嗅花,時而将花枝別在他的發冠上,等得無聊了,嚷:“夫君,想好了沒有呀?要是還沒想好,你先放我下去玩耍會。”

沈灏不放,“馬上就想好了。”

禾生吐吐舌。背了這麽久,也沒見他喊聲累,雙手勒得那麽用力,生怕她跌下去似的,小腿肚子都要被他勒麻了。

她用額頭頂頂他的後腦勺,“快點嘛。”

他想了好幾首,卻又不知該說哪首,被她這麽一催,索性信手拈來一首《梅花》。

“瓊姿只合在瑤臺,誰向江南處處栽。雪滿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來。”他咳了咳,故作深沉道:“寅醜年正月初五,平陵沈灏作,贈妻禾生。”

本是極為尋常的一首詩,她卻聽得怦然心動。埋在他的肩頭,心裏頭跟抹了蜜似的。

“送給我的,那就只準念給我一人聽,不準說與他人聽。”

她難得有這麽霸道蠻橫的時候,輕輕細細的聲音,添了一絲嬌嗔,他喜歡極了,點頭應下,“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禾生舔着他的耳廓親。

天是冷的,他的身子卻燒得熱熱燙燙的。

她忽地又看到另一株更好看的梅花,通瓣雪白,花朵飽滿。晃晃他,說要再去摘,他移到樹下,她伸長了手去夠,脖子都梗得痛了,還是沒摘到。

狠狠心,往上一跳,動作太過突兀,他來不及反應,帶着重心往前移,沒站住,兩人齊齊往前摔去。

電光火石間,他念着她,生怕壓到她,縮着身子往旁滾,一不小心差點扭着腰。

急急返過頭來看,“阿生,磕着了嗎?”

她一頭倒在雪地裏,覺得新鮮極了。臉上笑得開心,在雪地裏滾,索性揉起一團雪砸他,笑聲如鈴,“王爺,我們來打雪仗!”

他皺着眉,語氣沉沉地,“胡鬧。”

“怎麽就胡鬧了?”一小團雪球打在他胸前,她笑着湊上前,怕砸痛了他,伸手為他撣去衣裳上的雪花。

“王爺,就玩一會會,反正剛才都已經在雪地上滾了一圈,不在乎多滾一圈嘛,回去多喝幾杯熱姜茶就是。”

俏人兒撒氣嬌來,可憐見的模樣,仿佛可以軟化這世上一切物什。他的心就這麽漸漸融了,融在她燦爛的笑容裏,鬼使神差地就點了頭。

禾生呼呼氣,雙手搓了搓,眼珠子一轉一轉的,顯然是在打什麽鬼主意。

自從跟了他,她的性情較之以前,變得更為開朗了。很多以前害羞不敢做的事,如今做起來越發順手,有時候膽子之大,連他都意想不到。

沈灏很滿意這樣的結果,一廂情願認為這是他調教的成果。這樣的阿生多好,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偶爾和他放肆一把,也不用畏懼什麽。

從恩人到愛人,這中間的差距待遇,在這樣微小的事情上,有了明顯的對比。

他現在實打實地感受到,他被她當成心上人一樣被愛。

想着想着,臉上便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連帶着眼前人露出壞笑的神情都沒有察覺到。

禾生雙手負背,微微昂着下巴笑看他,兩人離得本來就近,她往全一踱步,忽地抽出手,一根手指抵在他胸前,踮腳往上,含住了他的耳垂,舌頭打着轉地攪亂。

他打了個激靈,被她這麽一親,渾身上下都軟了。一個沒防備,被她用力一推,徑直往雪地裏倒去。

隔着厚實的衣裳和大氅,雪軟綿綿地挨着後背,有綢衣的阻墊,涼涼冰冰的感覺并未立馬傳來。他下意識撐起手臂,想要說什麽,卻見她撲地一下往他身上倒下來。

趕忙伸手臂去接。

實打實撞了滿懷,禾生笑得花枝亂顫,身子緊貼着他的,抱着他在雪地裏滾。

她玩的開心,雪花子從領口鑽進去也不喊冷,一雙冰僵的小手扶着他的肩頭,忽地一把橫跨坐到他身上。

小鹿靈動般的眸子裏,仿佛蒙了層水汽,汪汪地惹人憐惜。她啓唇道:“王爺,我們來試試不一樣的。”

他竟被她牽着走了。直勾勾地望準她的眼,根本移不開目光。“什麽不一樣的?”

她伸出半截臂膀緩緩勾住他的脖子,一點點靠近,紅唇半張半合,“親親、抱抱。”

他簡直愛死了她這副勾引人的小模樣,幾乎是不帶一絲猶豫,托着她的後背徑直吻了過去。

漫天雪地中,纏纏綿綿的人喘着粗氣,吻了一遍又一遍。他脫下身上的大氅覆在雪上,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

她知道他要做什麽,她自己挑起的,自然是不能躲的。捂着臉問他:“夫君剛才還怕我着涼,現在就不擔心染風寒了?”

這樣嗲嗲的揶揄,他心頭酥麻,手下動作快了三分,癡癡道:“動起來身子一熱,就不怕冷了。”

不一會,嬌聲連連,梅花枝頭的沾雪被震得抖落一地。

完事後,他原地背着她回去,腳步比來時要急些。

一時歡愛,清醒後,卻仍舊惦念着她的身子,想着趕緊回去給她洗個熱水浴,沖沖寒氣。

禾生兩手攀在他肩頭,比以前更要興奮些,“王爺,方才那樣,你喜不喜歡?”

“喜歡。”他哪會不喜歡,簡直如癡如醉。

她想起什麽,怏怏地褪去笑容,手指伸入他的後脖衣領,冰涼的手尖在他脖子上畫着圈。

“王爺,剛剛你那個的時候,喊了些什麽,聲音太小太模糊,我一句都沒有聽清楚。”

以前他不會出聲的,總是悶着聲結束一切。這次倒反常了。

沈灏頓住腳步,臉上有些慌張,“沒喊什麽。”

她自是不信,“明明親耳聽到了。”

沈灏繼續往前,敷衍地丢下一句:“就嚷了嚷,我的阿生怎這般好。”

禾生似信非信,半邊臉頰蹭着他的後肩,呢喃道:“我的王爺也怎這般好,阿生特別特別喜歡。”

沈灏笑了笑,沒答話。

方才是他沒控制住,凡事想得太過,在這樣情不自禁的時候,就容易流露出來。

若讓她知道他喊的是“生個娃娃”,只怕會倍感壓力吧。

他急也就罷了,若是阿生跟着一塊急,估計兩人都要亂了分寸。

孩子什麽時候能來,上天要是一年賜他一個,他也絕對不嫌多的。

迎春這天,東直門外人頭攢動,皇室宗親第一個跑馬,比了高下,沈灏自是頭名。

禾生本想着到處玩玩,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比玩了,下了場便跟在身邊,根本沒有機會鑽漏子。

一旁的小馬場上,衆女眷騎馬游玩,連明儀都騎在馬上,招手喊禾生。

“禾生姐姐,快來和我一起玩兒!”

禾生充滿期待地回頭,張着星星眼望他,他冷着一張臉,拿出上次她馬場受傷的事,她努努嘴,往他身上擰一把,哼一聲跑開了。

場外設了營帳,禾生到帳子裏找莫筝火。

依莫筝火的性子,定是要到外面野一回的,今日倒好,竟安安靜靜地窩在帳子裏。

禾生走過去,見她正圍着火盆烤栗子吃,搶了一把栗子,剝開就吃,好奇問:“嗳,今年賀年都沒見着你,怎麽就六皇子一人來的?吵架了?”

莫筝火搖搖頭,原本就紅彤的臉上,更添紅暈。她攪着衣角領,聲音低低細細的,“沒吵架,我……我有了,他不讓我出門。”

禾生瞪大眼,“有娃娃了?”

莫筝火去捂她的嘴,低頭害羞道:“沒多少人知道,你輕點聲。不足三個月,說是滿三個月穩了胎之後再禀到宮裏去。”

禾生眨着眼,高興道:“真是天大的好事!”她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心想那裏面有個娃娃,到底會是怎樣的感覺呢?

想着想着手就往前伸了,莫筝火倒也大方,“讓你摸一下,待會他進來了,鐵定是不讓你碰的。”

她立馬收回手,都說懷胎的人有許多禁忌,還是小心點為好。心裏實在癢得緊,貼着耳朵湊過去:“我不摸,我就聽聽動靜。”

莫筝火挺着肚子任由她聽,嘴上道:“聽不出什麽的,他天天都貼着耳朵往我肚子上挨,什麽動靜都聽不到。”

禾生不甘心,“萬一呢,萬一娃娃在動呢!”

莫筝火問:“嗳,算起來你和二哥成親也有些時日了,得找太醫瞧瞧,萬一也懷了呢?當初我剛懷的時候,一點異常都沒有的,後來月事停了兩個月,這才趕緊着喚人把脈。你也快讓傳太醫把脈。”

禾生搖搖頭,專心地聽她肚子裏的動靜,“早請過了,沒有。”

莫筝火哦一聲,不知該說些什麽,只道:“也是我問得太急,說不定過陣子就有了。你和二哥這般恩愛甜蜜,有孩子是遲早的事。”

禾生點點頭,并未往心裏去。

晚上入寝時,禾生抱着沈灏,和他說莫筝火懷胎的事。

沈灏往後仰仰脖子,倒是并不驚訝的樣子,顯然早已經知道了。“說起這個,今日我碰到景寧王叔,他跟我說了件事。”

禾生枕在他的手臂上,晃着腦袋問:“什麽事?”

沈灏捏捏她的嘴唇,扁成鴨子嘴,道:“和六皇弟一樣的好事。”

禾生訝然,喜悅道:“景寧王妃又有了?”

沈灏點點頭。

有時候他真是羨慕這位皇叔,府中只有王妃一位,卻生了三個,個個都平安健康地活下來了。自禦前拔劍搶人後,這位以狠辣決絕出名的皇叔,竟抛擲手中所有權利,從此不問政事,只守着王妃過日子。

如此灑脫,怎叫人不豔羨呢。

有時候他會問自己,雖然在禾生和權利面前,他會選擇禾生,但對于權利,就真的一點都不貪戀嗎?

答案是否定的,他的野心猶在,他還做不到像景寧王叔這般潇灑。

禾生抱着雙臂,開心之後是沉默,別人家都有好事了,怎麽就她家沒有呢。

沈灏與她交待:“明日立春,不宜出門,待後日,咱倆備份厚禮去景寧王府探望。”

禾生想得出神,沒去聽他說的話,嘴上道:“王爺,我們也多努力努力。”

沈灏脫口而出:“努力什麽?”

“生娃娃。”

夫妻倆折騰一夜,她心系着懷胎的事,弄兩下就要停下來問“這樣比較好懷寶寶還是那樣比較好懷寶寶?”

滿頭情欲,到了後半夜,幹脆演變成議事會,只不過議的不是政事,而是如何有效地以某種姿勢懷上娃。

等立春後從景寧王府回來,小兩口愈發努力。

開朝前一天,兩人索性待在內殿閉門不出,一天一夜,全抱在一起,研究的都是如何懷寶寶。

許是抱着目的做那檔子事太過累人,兩人沒有經驗,念着心事,行事過程中容易緊張,緊繃着一根弦,終是支撐不住。

禾生第一個提出異議,“王爺,要不還是先等等,緣分天注定,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沈灏深表贊同,再這麽弄下去,他都要懷疑自己那方面的能力了。“順其自然。”

兩夫妻達成共識,經此折騰,想要懷娃娃的意願不再像之前那麽強烈,起碼消退了三成,沒有“說幹就幹說懷就一定要馬上懷上”的陣仗了。

正月十五過元宵,從宮裏散了元宵回來,時候還早,接了姚家人過府一聚。

府裏挂滿燈籠,雖不及外面街道燈市那邊繁華,但樣式多變,應有盡有,看得人眼花缭亂。

禾生同沈灏一起穿了同色的燈景補子蟒衣,往融融燈下一站,衆人起哄說他倆就是天生的一對璧人。

禾生拉姚家人進屋,今日吃的豐盛,美食珍味,一應具有。禾生最喜歡那道麻辣兔和八寶攢湯,前者吃起來肉質酥軟,後者嘗起來鮮美無比。

吃過了飯,天剛好蒙蒙黑,一家人站在廊下看燈籠。

禾生一眼掃過去,望見姚晏滿臉心事的樣子,魂不守舍的。扯了袖子問,“小晏,你這是怎麽了?東陽的事?”

姚晏抿抿嘴,有些羞怯,“倒不是她的事,最近她同宋大哥走得近,不怎麽出現了。是、是倩兒的事。”

禾生蹙眉,倩兒誰啊,怎麽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姚晏轉過頭問,眼睛裏滿是期待:“姐,如若我有了心上人,你會支持我嗎?”

禾生不假思索點頭道:“會。”她忽地想起什麽,猶豫道:“但最好別是東陽哈,家裏人招架不住。”

姚晏對她的回答很是滿意,圍上前,“姐,你還記得以前我帶回家那個一起進考的小兄弟麽?”

禾生絞盡腦汁地想,終是回想起一個面目清秀的小秀才。“只略微見過一面,沒什麽印象。”

姚晏有些緊張,擡眸,眼神閃躲,斷斷續續地将安倩的事交待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禾生陷入沉思,敢女扮男裝考科舉,這女子倒是很有膽識。

姚晏盯着她,生怕從她臉上看到一絲不滿意的神情,小心翼翼問:“姐,你覺得她能和我好嗎?”

禾生沉吟片刻,說:“她要不要和你好,那是她的事,你問她去,問我作甚。”

姚晏似是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将頭埋下,語氣有些懊惱:“前幾日她來找我拜年,問我喜不喜歡東陽郡主,我說不喜歡,然後她問我喜不喜歡她,我當時一緊張,怎麽也開不了口,後來……後來她就走了。”

禾生恨鐵不成鋼,往他額上狠狠一點,“你呀,人家女孩子都開了口,你竟然怯場!你都沉默了,人家能和你好嗎!”

姚晏一臉知錯的表情,慌張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太緊張了,我、我現在就去告訴她!”說完,他又怕自己的行為太過魯莽,停下來問禾生:“要不要現在去?”

禾生朝府牆外探,外面燈市,她正好想去看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姐陪你一起去。”

姐弟倆找了個理由出府,沈灏不放心,好說歹說,終是松了口。将岳父岳母丢在府裏陪同一起去,是不太可能的,只好留下來,眼巴巴地看着禾生和姚晏出府,吩咐一隊護衛緊跟着。

自入王府之後,她無論去哪裏都幾乎會有護衛隊或是丫鬟侍女跟着,實在是無趣得緊。禾生想了想,決定大膽一次,反正正月十五的,他若要罰人,她自有求情的理由。

街上人多,姐弟倆像以前那般混入人群中,戴面具披彩衣,鬧着鬧着竟将身後的護衛甩掉了。

他們最喜歡在正月十五玩這種躲人抓人的游戲,鬼靈精怪地,一路到了安家門口,禾生取下面罩,笑道:“這一次,你若再緊張,這媳婦可就要丢了。”

姚晏深呼吸一口氣,拍拍胸脯給自己自勵打氣,“阿姐放心,我一定會将那天沒說出口的告訴她。”

禾生點頭,“半個時辰後,我來安家門口找你。”

不等姚晏開口,她重新戴上面具,遁入擁擠人群中。

☆、第 95 章

? 望京城的燈市,是出了名的熱鬧繁華。

曾有人說,若想一攬望京盛景,于正月十五元宵節登高淩霄閣即可窺探一二。

淩霄閣立于城北東南,直聳入天,憑欄相看,底下燈火簇簇,行人來往,密密麻麻,全是蹿湧人頭。

三殿下沈茂攜府中姬妾于淩霄閣望景,喝酒興致正高時,轉頭問身邊人,“王大人呢?”

随從答:“王大人到街上逛燈市去了。”

沈茂眯起眼,拿起長嘴酒壺,自斟一杯,烈酒入口,淺酌微辣。他又問:“可曾派護衛跟着?”

随從一怔,惶恐道:“本來是要派的,但王大人不讓。”

沈茂聽起來有些生氣,橫眉一瞪:“他說不讓就不讓,到底誰是你主子?快派人跟上去!”

随從趕緊領命。

沈茂有些頭疼,随手擲下酒杯,按按太陽穴。這個病秧子,身子虛成那樣,還要往街上去。街上人多,鬧起什麽事情來,他一碰就倒,屆時人踩人的,幾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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