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百福宮(四)
百福宮裏,一片寧靜。奴才們各司其責, 還算有序。
趙熙問迎出來的太監, “夕兒呢?”
轉頭,見幾個禦醫正從顧夕的院子裏出來, 随從皆拎着衣廂服侍左右。趙熙直接問太醫,“夕兒如何?”
太醫們未料陛下這個時辰會回來,忙上前見禮。
“回皇上,外傷已經處理, 這會兒喝了藥,已經睡過去。”
“可是萬幸,這麽冷的天, 雪地裏那麽久,竟沒着風寒。萬幸。”老禦醫最後從院子裏出來,搖頭感嘆。
趙熙點點頭,松出口氣。大年三十,她不按制回後宮去, 就是心裏挂着顧夕這邊。本以為百福宮這會兒得天翻地覆地折騰呢,誰知這麽平靜。
沒拒絕太醫診視, 沒關起門不肯見人。乖乖上藥,吃藥, 睡也睡得安靜, 全不需要人來哄一哄, 這孩子倒是個省心的。
趙熙放下心來, 揮手命令打賞, 遣退歡喜謝恩的衆人。
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從暗門裏走出來,見禮,“宗山未然,見過陛下。”
未然,是天閣尊者,這兩天,由他替顧夕調理。未然四十上下年紀,細算起來,是下一輩弟子。因他功力精湛,為人整肅,頗為能幹,所以十五年前,當上代尊者故去後,他直接由天閣掌劍升任了尊者。
“顧夕是用內力護住了經脈,主動驅了寒氣兒。”未然感嘆道,“內家高手,是有這個能力的,只是他生了自暴自棄的心思,這些日子才纏綿病榻的。”
子夜,未然親眼目矚顧夕在雪中舞劍,察覺體內的異樣,顧夕立時心緒不平,幾乎連累內息。眼見着這些日子,幾位尊者的功夫都要白費了。
未然憶及當時的危急,未然就有将那小子揪過來狠狠教訓一頓的沖動。
他皺眉道,“當日首尊就說,宗山建派以來出過幾個練武奇才,顧夕可占其一。孩子是塊好材料,只是……”
“只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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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太過驕縱。他師父萬山就縱着他,這孩子在山上練功并不上進,卻因着天縱的英才,其他弟子拍馬也趕不上他的進境。”
萬山?趙熙沉吟,未然說萬山寵着顧夕,可她冷眼瞧着不像。在獵場,萬山可一句顧夕的近況也沒問過,倒是很緊張銘則來的。
“後來跟着他先生,更是縱着他沒邊,整天滿山地玩,機巧花樣,旁邊雜項玩了個精。”未然很看不慣。這話他在山上就提出來過,奈何顧夕不是他弟子,萬山我行我素,顧先生更是個有主意的。首尊只看結果,顧夕一舉入了天閣甲等,些許小錯兒,便誰也不追究了。
“顧夕下山時,不過十七歲。雖是天閣掌劍,宗山還沒放過這麽小年紀的弟子下山歷練過。”未然憶及當時只有他據理力争,可無奈他畢竟在輩份上輸了一成,首尊和萬山都不聽他的。
“瞧瞧如今……”未然話裏一滞,瞧了瞧趙熙,冷哼,“弄得一身傷病,自暴自棄……”
趙熙面上有些不自在。未然給顧夕調理經脈,自然洞悉他的情況。顧夕元陽已洩,再不是完璧。能一出手就占了他們劍宗高手的身子,除了她這個皇上外,顧夕不可能給外人近身的機會。
腹上還破了口子,那是遮也遮不住的。未然那日一試他內息,便知是傷了元氣。
這孩子下山不過幾個月,傷得如此慘烈,卻屢次被陛下不惜代價地搶回命來。人養在百福宮,周身環繞的,俱是禦醫聖手。每日陛下親自探看,大年三十了,夜半了,還在夕兒屋外徘徊……
未然是個耿直的性子,雖口上不好說,但目中已經有微詞。他們宗山好好的一個未來首尊的苗子,就被陛下以這種方式摘到手了,怎能不讓他生悶氣?
趙熙負手站了片刻,索性坦誠,“尊者既然察覺到了,朕也把話說明。朕屬意顧夕,已經拟好旨意,年後便發到顧府去。”
未然眸子縮緊。
趙熙了然一笑,“不過,夕兒畢竟是在宗山長大,一身功夫皆是師尊們所授。他既是朕的侍君,也還是宗山掌劍。若是多年後,宗山需要他出力,朕必不會相攔。”
未然看着她未語。
趙熙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不是空口許諾。尊者聽聽朕下面的提議,便知朕所言的誠心。”
“哦?原聞詳情。”未然有了些些興趣。
“尊者掌的是天閣,天閣尊者向來是宗山首座的接班人。此回萬山接掌,尊者心中可有不平?”趙熙發問。
未然愣了愣,臉色陰沉。
趙熙微笑,“萬山是顧夕師父,顧夕又是正君的弟子,朕愛重正君,因而愛屋及烏,才橫加插手了宗山內務……尊者是不是這麽想的?”
未然被她的直白震了震,釋然笑道,“未然在宗山數十年,受宗山大恩,當思回報,身外名利,并不上心。”
趙熙搖頭,“尊者說差了。”
“哦?”未然挑眉。
趙熙負手而立,侃侃而談,“這話,要從宗山數百年基業談起。宗山是大派,幾百年,養出一片雍容之氣。接連幾屆首尊都是和緩性子。對外一派泱泱大派,不與旁人争短長的優越。對內治派,常不按法令,只憑人情,宗山這些年勢頭不盛,積重難行,與這些并不是沒有幹系。”
未然怔住。面前的女皇陛下,目光銳利,睿智犀利的觀點,正是他心中所想。
“萬山尊者,本是祁燕人,我觀此人好大喜功,行事也頗詭異。他似乎與燕皇室有着千絲萬縷聯系,您為何……”未然直接發問。
趙熙點點頭,兩人能敞開了談,是個好開端。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今的首尊萬山,乃祁燕廢皇子,燕人狼子野心,一心圖謀我華國萬裏江山,他若做穩了劍宗首尊,朕亦是心不能安。”
未然眸色閃爍,驚疑不定,“陛下的意思是……”
“權宜之計,朕需要從萬山身上,挖些線索。”趙熙道。
未然震了震,恍然,“原來如此。”
“未然尊者是朕心中首尊的最佳人選。尊者治下的宗山,必是一片整肅。宗山弟子能人倍出,這些日子,替軍中輸送了多少人才。有尊者這樣忠心為國,誠心為門派的人替朕把着這泱泱劍宗,朕才放得下心來。”趙熙朗聲。眸子裏有堅定的光芒射出。
未然眼中神色震動,心潮難平。他一生抱負,便是振興劍宗。但他并不是貪名之人,十幾年治理天閣,為劍宗培養了多少人才。如今與女皇一席深談,他才驚覺,面前之人,才是他的伯樂,竟比他自己還知他懂他。這樣的女皇,他真的甘心追随。
未然後退一步,撩衣跪下,鄭重下拜,“未然定會将劍宗弟子培養成我華國好兒朗,守土衛國,定不負陛下重托。”
趙熙親自扶起未然,“好。不止劍閣,整個宗山,朕都托付給你。宗山上現在位尊者,只有萬山和你了。朕替卿掃了大部分障礙。年後朕會找時機,把顧夕冊封的明旨頒布下,朕就調萬山進京。到時會封劍宗劍法,為我華國國技,未然尊者受封首尊。”
“是。”未然神色凝重。女皇陛下心思深沉,行事狠厲,卻又處處為宗山百年計,為華國臣民計。他雖心驚,卻不能不認同。
“尊者立時啓程回宗山,須防萬山潛回祁燕。”
“明白。”
未然滞了下,“此間事……”
兩人同時回目看了看幽靜的院門。
“夕兒既然已經想通了,自此後,自當自己調息。”
“還有一事,既然陛下屬意顧夕為在下的繼任,當督促他勤加修習,不可荒廢。”未然聽明白了,陛下不僅認定了這一屆的首尊,下屆的首尊已經定下顧夕。顧夕在年輕一代弟子中,本就是佼佼者,他不排斥這個決定,反而認為對宗山只會有利。只是人不回宗山……他很不放心地多囑咐了句。
趙熙笑笑,這未然還真是耿直,明知顧夕深得聖眷,還是言無不盡。先是指責這小子被師父們縱得沒邊,幾乎斥他不學無術,不求上進。後又隐隐指責她這個皇帝陛下,不可貪圖與顧夕享樂,毀了他宗山未來首尊的好苗子。
看來她選未然,真是選對了。這位宗師,果然是個誠心實幹的人。
送走未然,趙熙負手而立。天邊啓明星冉冉升起,銀色光芒籠罩大地。周遭,一片靜谧,仿佛天地間,只有她自己。趙熙長長吸了口氣,心中雖仍痛,卻不那麽悶了。她含笑翹起嘴角,提衣進了顧夕的院子。
随着房門緩緩開啓,新年第一道曙光,灑進這片寧靜。
房內火龍燒得很足。趙熙一進門,就覺熱氣兒撲面而來。
她站在外間,自己解下長裘披風,寬下外袍,露出內裏常服,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轉過朱屏,進了內室。
顧夕的床未拉帷幄,薄絲被只蓋着上身。小腹上的傷口是他舞劍時抻着了,有些血絲,覆着的白紗布。沒穿睡褲,光着兩條修長的腿,大腿微微分開,內側的舊擦傷,已經快平複了,禦醫照例給他塗了藥。趙熙走過去,彎腰打量顧夕膝蓋上的淤傷和擦傷。雖擦了藥,晾了一夜,仍很觸目。
哎,還得着禦醫調點平複傷痕的藥。趙熙撫了撫,舊傷未除,新傷又疊,好好的劍宗掌劍,這樣也未免慘淡,怪不得未然要沖她發牢騷。
趙熙坐在床邊。顧夕的睡相很好,估計睡下時,太醫就是這樣給他料理的,一夜後,他仍是這樣。源于他良好的教養,更是因為他身心過度的疲憊吧。
顧夕的手,平疊在小肚子上。修長手指,指甲平整,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澤。趙熙拉過來,翻過掌心,掌心上遍布着細小的傷口。也都擦了藥。傷口已經無大礙,只是整個手掌都明顯紅腫。
聽宮人們說,當時顧夕在雪地裏行得頗艱難,有半程路幾乎是手膝并用……聽着彙報是一回事,待見到顧夕,趙熙意識到,自己竟不忍設想當時的情況。說是該有磨厲,可那該有多屈辱。衆人眼中口中驕縱的小爺,一步步放低了自己的底限,直到……
趙熙咬咬牙,終于将目光移到顧夕的臉上。
一夜深眠,顧夕的頰上淤青消了不少。
趙熙伸手撫了撫,臉上仍很燙。兩邊面頰都有青紫印跡,嘴角也有些腫,些些破皮,那是抽他耳光時順帶傷到的。
宮人們說,小爺在雪地裏都肯膝行着爬過去了,卻死也不肯自己動手掌嘴。太後大怒,罰盍宮上下都要自己掌嘴。小爺止住衆人,狠狠地,幹脆利落地抽了自己。連太後都震住,及喊停時,臉頰全腫了。
趙熙輕輕撫顧夕飽滿的額頭,眼裏有溫和的光閃過。
這樣難得的男孩子,銘則定是傾盡心血教養。未然只這一點說錯了,銘則真不是驕縱,養出來的大氣和隐忍,全都蘊在骨子裏。不經一事,哪見真心,如今這一番經歷,才看得出這孩子的真性情。她雖心有絆牽,可對着這樣的顧夕,也不能不動容。
必不放手。
趙熙心中再次篤定了這個想法。銘則打的什麽主意,這孩子身上背負着什麽秘密,她都要知道。還有些她自己也不甚明晰的原因,在意識裏隐隐飄缈着,一時也拿不清。
外間,有小太監探頭進來。今天是大年初一,趙熙且有的忙。
她起身,拉了薄被,替顧夕把身下擋住,這才出了門。
“這幾日朕抽不開身,夕兒這裏,着太醫們悉心照顧。”臨走,她吩咐了句。
“喔,開朕的私庫,尋出那柄碧落,拿到夕兒房裏去。”趙熙囑咐,“夕兒手裏那柄,該是喚作碧泉的,收回,放朕私庫裏去。”
“是。”趙忠含笑點頭。
趙熙也搖頭失笑,這小子,倒是機靈。拿她的寶劍名頭唬太後和麗貴嫔,倒也擋了一程。只不過此後他的佩劍必須小心了,必須是碧落,否則太後那邊如何交待。
趙熙笑着負手而去,趙忠喜氣洋洋地去她庫裏翻劍,順手帶出不少珍稀補品。皇上都下令要悉心照料了,他用趙熙的東西,根本不用心疼。
吩咐小廚房趕緊開工,陛下去忙的這幾日,定要把小爺養得精精神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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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趙熙忙了這幾日,終于應付完了皇家和勳貴的大宴小宴,多搶出了這一天的空閑。夜裏,回到百福宮。
初六晨,傷已經平複的顧夕請見陛下。
“喲,這是要給我拜年的吧。”終于可以休沐,晨起就倚在暖籠邊看閑書的皇帝陛下,心情不錯。
顧夕教養不錯,進門來,先撩衣跪下拜年。
“嗯嗯,來,給個紅包。”趙熙笑眯眯地将早已經封好的一個荷包遞過去。顧夕雙手接過來,再叩謝長上賜福。
等他全了禮,趙熙示意人過來坐。
顧夕走過來,在榻前的繡墩上坐下。
趙熙打量,瞧着氣色不錯,臉上也長回些肉。又伸手捏住顧夕下巴,讓他把臉側一側,頰上光滑,膚色紅潤。又拉起顧夕的手,手心裏的小傷口,只剩淡淡痕跡。養的不錯。趙熙沖一邊的趙忠點點頭。趙忠得了贊許,很是歡欣。
趙熙揮手令人都退出去。
房裏安靜。
她看着沉靜垂眸的顧夕,和聲道,“轉眼年都要過去了,才騰出空來瞧瞧你。對不住啊,今年你都是一個人過的,太過冷清。”
顧夕未料她會提這個,愣了下。往昔在山上團年,是熱鬧無比。不過,他也不至于這樣自怨自艾,顧夕坦然笑笑,“不會,我們也挺熱鬧。”
趙熙知道他說的我們,是留在百福宮裏的人,有趙忠在,定不會讓顧夕落寞。
“喔,都玩了什麽?”趙熙饒有興趣地問。
顧夕想了想,笑道,“就是那些。”
趙熙知道他們團年吃了席,還在雪地裏堆了雪人。趙忠發現顧夕會樂器,特地把宮中的樂閣樂師們找了來,陪他玩了一天。
倒是個随遇而安的性子,灑脫大氣。趙熙瞧着顧夕,心裏更加高興。
“回顧府去看看沒?”趙熙随口問。
顧夕愣了愣,搖頭。
“怎麽?”
“原打算今夜去。”
趙熙點頭。盡管從沒相信過自己是顧家二公子,可因為那是銘則的父親,顧夕怎麽也會全了老人的心。
“好,守孝道,知禮儀,顧家的孩子當如此。”趙熙由衷贊了一句。
顧夕咬了咬唇,垂下頭。
趙熙坐正,看着他,“夕兒,這幾日忙的,也沒空與你談談,今天得閑,有些話,想聽聽你怎麽想的。”
“年三十那夜,太後……”趙熙提了個頭。
顧夕動了動,手指微微收緊。
“夕兒是怎麽想的?”趙熙拉住他的手,手指溫暖。
顧夕滞了一下,緩緩垂眸道,“太後娘娘乃華國最尊貴的人。臣子當敬伏她的威儀。”
趙熙搖頭,“朕要聽你真心話。”
顧夕擡目看她。這還是兩人相處,頭一遭聽趙熙以朕自稱。既是朕,便當以君臣論,顧夕心裏微微嘆氣。
“顧夕生身父母,皆不知下落。從小到大,師父和先生,還有宗山上的一衆人,雖然寵溺,可仍抵不過我心裏的那點渴望。”顧夕顫着長睫,眼中全是淚,“此生,便是盼着父母雙親能這樣教訓一次,也是妄念。顧夕曾千百次想,若能相聚一刻,便是怎樣的代價,都甘心。”
趙熙怔住。
“那夜?”顧夕回憶了下那夜的情形,微微苦澀,“太後娘娘是陛下生母,天下父母心,便都是一樣的。她是極愛重皇上才會那樣介意。所以,那日即使不是我,換做旁人,也是一樣的。”
趙熙長長松下口氣。他想得真透,倒是真不用人哄勸。跟這樣的孩子談心,她省了多少力氣。
顧夕出了會神,又微微嘆了口氣。
趙熙微笑,這小子心裏還是有些芥蒂。
久居高位,熙指之氣最盛。太後眼中只有自己的孩子,對旁人,确實過于苛責。所謂母儀天下,她并未做到。這與她的出身有很大關系。她從嫔位起,一直努力向上爬,直升到貴妃,再無進境。中間多少艱辛多少血淚,養成了這樣的性子。如今雖貴為太後,熙養之氣仍是不夠呀。
趙熙心裏有這樣的評價,卻礙于身為人子,不好明說。
她拍了拍顧夕手背。估計顧夕也看出了這一點。不過他懂事,修養好,不會明言而已。
“母後年事已高,她一生艱辛,朕登基後,才得寬泛寬泛。若無出大格的事,朕都會依從。若真……朕會從旁提點。”趙熙緩言道。
顧夕不好表态,只得垂目。
“那柄碧泉,當真那麽稀罕?”趙熙遞給他個果子,想着松泛下氣氛,便笑着換了話題。
顧夕想起換到自己房裏的那柄碧落。
這可是個大事情。
他起身,撩衣跪下,“夕兒知錯。”
趙熙頗後悔,本不是要追究他,結果還是迫他認了錯。
話是收不回來了,索性一次把話談明白。
“不是習武人,看寶劍,大概都是一個樣子,哪裏分得清碧落還是碧泉。”趙熙道,“母後只是最了解我,這些日子我經歷頗多,這當口,斷沒有可能特特尋出碧落來,讨你歡心。”
這話說得挺直白,顧夕臉都紅了。當晚,太後罰他的緣由是犯下口戒,他就意識到太後是知道在碧落上所言不實。顧夕甘心受罰,也在很大程度上是謝太後沒有當場點破。
“知道你珍愛碧泉劍,不得以為之。”趙熙嘆氣去扶他,“不過以後不準再犯。夕兒受你先生教導多年,當知君子立于世間,有可為與不可為的道理。”
顧夕滿面通紅,鄭重道,“是。夕兒謹記,發誓,永不二犯。”
“好。”趙熙把他拉起來,鼓勵地拍拍他肩。
“好了,過年呢,開心些。”趙熙揉了揉顧夕手心兒,笑着給他鼓勁兒,“用過膳,我帶你出宮去逛逛。晚上,送你回顧府省親。”
“啊?”顧夕有些迷茫,“您好容易閑一天,歇歇吧。我自己可以。”
趙熙哈哈笑起來。這小子,她搶出這一天來,不就是為陪他,哄他開心?
“走。”趙熙拉起他,“今天不在宮裏吃了,咱們去京城最有名的聚仙閣,嘗嘗閣裏的美酒去。”
顧夕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展顏笑。
兩人就這樣扣着十指,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