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珈若從麥氏院中出來,便把小住在老夫人院中的劉應娘給帶走了。
麥氏本來不放心,秦鸾皮笑肉不笑的回話:“既然是将來要伺候縣主和姑爺的人,我也得把人請過去,好好敲打敲打,別有什麽,招惹了我們縣主,壞了這樁好事。”
麥氏還有些不放心,但嚴珈若大張旗鼓,所有人都知道,劉應娘是被她帶走了,想來她也不敢做什麽,就忍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暗中派了兩個老媽子去瞧着。
競秀聽說縣主居然松口,要給溫谯納妾,驚訝不已:“是給老夫人逼迫的嗎?縣主,您若是不願意,拖上一兩日,等姑爺回來就好了。姑爺是肯定不願意縣主傷心難過。您怎麽一時忍不住,就這麽同意了呢?”
珈若淡淡道:“納就納了,劉應娘嘛,也算是個妙人。”
說這話時,珈若還帶着幾分淡淡的笑意。
可不是妙人?這才來了幾天,就招的老夫人雞飛狗跳。
競秀二人還有些不敢相信,但珈若速度極快,已經命人在東院撥出了一個小院子,安置劉應娘。這院子離溫谯的書房,還挺近。
競秀總算信了幾分,心頭不知什麽想法,既覺得有些不舒服,又覺得塵埃落定。在她的想法裏,男人遲早是要納妾的。
競秀又反過來安慰珈若:“縣主,其實這也還算不錯。畢竟,溫姑爺也不能真的無子,溫家這一代,就只有他一個,還是要有後的。而且,姑爺對您情深義重,劉氏庸脂俗粉,就算以後生了兒子,也沒什麽,動搖不了您在姑爺心中的分量。這樣一來,也算兩全其美。”
“兩全其美?”珈若含笑看了她一眼,“透水,你說呢?”
透水察言觀色,踟蹰道:“我自然不希望縣主這樣委屈自己,但走到這一步,也是沒法子。姑爺知道您做出這樣大的犧牲,會更愛重您。”
秋池又來秉,劉應娘想來拜會夫人。
珈若自然不見,吩咐她好好準備,等過幾日溫谯回來,安排二人圓房。
那邊麥氏得知,珈若居然真的讓人收拾好了院落,将劉應娘安置妥當了,還有些不敢置信。
“她居然真的同意了?”
連婆子沉思了片刻,想當然道:“這也難怪,您這次可是掉進了水裏,嗆了不少水。雖然也是她救了您,可要是您一口咬死了,是她把您推下去的,她也脫不了身。她不怕嗎?這女人啊,還是得有自己的孩子,憑她再受聖寵,地位再高,嫁了人,丈夫就是她的天,她不怕夫君不喜她嗎?自然只能服軟。”
麥氏得意洋洋:“這應娘的法子,就是管用。早知道,落一回水,就能納個妾回來,當初我就用了,現在沒準兒都已經抱上孫子了。不成,應娘是不錯,可你瞧瞧,她心思也太深,手段也毒辣,我們溫家将來的頂梁柱,不能從這種女人肚子裏托生。”
連婆子:“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麥氏當即拍板:“既然嚴氏松了口,能納一個,那就能納第二個。你去打聽打聽,尋個身家清白的好人家女兒,一并送來。我這就去找她說去。”
麥氏一刻也等不得,但天也晚了,第二天一早,就讓連婆子去傳話,請珈若過去。
珈若今日吃了一個蟹黃包,并一碗紅豆粥,照舊不慌不忙,做完自己的事情才過去。
連婆子早就等的心焦。
這樁事,不光麥氏着急,她也急。她早就收了一個莊頭的銀子,想把貌美的女兒送進來做個偏房。
做妾是沒什麽稀罕,可夫人若是不能生,将來這溫家偌大的家業,就全都歸小妾的兒子了。因此,做溫家的妾氏,的的确确是一樁千載難逢的大好事。
麥氏身邊沒了劉應娘出謀劃策,也沒拐彎抹角,直接開口道:
“嚴氏,你是個好孩子,能體諒我。你如今既然願意,納了應娘進府,就算陪伴我,不如……”
珈若慢慢擡起眼。
麥氏心頭一咯噔。
來了,又是這種眼神!
清清亮亮,不帶一點雜質,明明沒什麽威懾力,可叫人一瞧,就偏偏有點心虛。
麥氏嘆了口氣。憑心說,她也知道,珈若是個好孩子,模樣生的美麗,百裏挑一的出衆,眼神更是清正,若不是做了她的媳婦兒,她也是喜歡的。
可偏偏一進了她溫家門,她就不得不百般挑剔了。
她一片苦心,也是為了溫家滿門昌盛不是?
“嚴氏,你莫多想,只要有了孫兒,将來你和紅果的事,我再也不管。你也不必上我跟前來伺候,和他兩個,自在過你們的小日子去吧。”
珈若輕輕問:“當年您嫁給溫谯之父,婚後五年無一子一女。您可曾想過要給他納妾?家中長輩可曾要給他納妾?”
麥氏一拍床榻:“他敢!我打斷他的狗腿!再說了,我身體康健,又不是不能生……”
麥氏說到這裏,也覺有些虧心,可主意依舊不改,反而更強硬:
“嚴氏,都不必說了,就這樣辦吧!既然你能容下應娘,那就雙喜臨門,再給紅果納一個家世清白的好孩子。”
珈若沒有推辭,來者不拒,笑眯眯的收下了。
人多,才熱鬧嘛!
麥氏火急火燎,唯恐珈若反悔,當晚選了個好時辰,就讓人一頂軟轎,把那姑娘擡進了府。一并安置在劉應娘的院子裏,對門住着。
麥氏一門心思撲在“繁衍子嗣”上時,秋池已經将嫁妝私産,都清點完畢,另外照珈若的吩咐,重新造了一冊副本。
珈若晚上用了一碗雞湯銀絲面,又從秦鸾那兒央了半個韭菜雞蛋春卷來吃。吃過飯,才換了一身松綠繡竹葉的披風,點了競秀和透水二人,審問劉氏。
秦鸾早猜到些端倪,競秀還有些畏手畏腳:
“縣主,您才應了老夫人,将劉應娘收下了,此時又難為她,若是傳出去,老夫人又要多話。”
珈若略一颔首,示意競秀過去,自己在廊檐下落座,懷裏抱了貓兒頑:“秀兒,你來問她,老夫人落水當日,她在何處,在做什麽。”
劉應娘生的細眉長唇,一張嘴塗的紅豔欲滴,嬌嬌媚媚、歪歪扭扭的站着,眼風亂飛,時不時的拿帕子擦一擦臉頰,渾身上下都散着濃濃的香粉味兒。
競秀問了幾句,她便順着院子裏的石桌,往下一滑,軟軟的跪了下來:“妾如實說了,夫人也不肯信,沒奈何,妾是輕賤人,要在您手底下讨生活,您橫豎發落了便是。”
競秀最厭煩這種矯揉的貨,偷偷觑了一眼珈若的神色。珈若卻根本不氣,反而饒有興味,真跟看戲一般。
這劉應娘,就是那戲臺上唱作不佳、裝模作樣的小醜。珈若何曾會在意她?
競秀心下稍定,拿出以往随着縣主大殺四方的架勢來:“縣主今日喚你來,是為擡舉你。就憑你這一身的味兒,姑爺連瞧都不會瞧你一眼。你以往那些毛病,若不收着藏着,就算進了溫家又如何?姑爺不喜你,你就得做個一輩子伺候老夫人吃喝拉撒的奴才。”
劉應娘眼珠子亂轉,心頭飛快盤算:“縣主若能管得住爺們兒,那是縣主的本事。若妾有福分,能為爺們兒誕下個一兒半女,那也是妾的本事……”
珈若茶盞輕輕一響。
秦鸾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人将劉應娘身邊的棗兒給押了進來。
劉家也算殷實人家,劉應娘進府時,帶來的棗兒,就是她的貼身丫頭。
透水來問棗兒,同樣的問題,棗兒扛不住,全都招了。
“老夫人落水那日,小姐帶着我躲在旁邊的假山裏,親眼看見老夫人自己跳進了河裏。後來,夫人又下去救。我吓了一跳,小姐還捂住我的嘴,叫我不要聲張。”
老夫人自己跳下去的!
透水和競秀對視一眼,都吃驚不已。
透水又問:“你們躲在那裏做什麽?”
棗兒道:“是小姐說,要去看一場好戲。還說,過了今天,縣主就得捏着鼻子同意讓她進府。”
“難道你們小姐,是早就知道老夫人會跳水?”透水倒吸一口冷氣。
老夫人無故落水,她們本來以為,是老夫人又和縣主争執,不小心才掉了進去,沒想到,根本就是自己跳的!
為的就是威脅她們縣主,同意納劉氏進府。
再看劉氏和棗兒鬼鬼祟祟的模樣,透水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老夫人是讨厭,嘴碎,可她也笨啊!不用說,這跳水要挾的主意,必定就是劉應娘出的了。
競秀退到珈若身邊:“縣主,這樣的人,可不能留在府裏。”
珈若對劉應娘,可是十分滿意。
“秀兒,她哪裏不好?”
競秀急了:“您怎麽還慢慢悠悠的呢?雖說只是個妾,可她就是個攪事精,非攪的家宅不寧不可。就怕将來還會影響縣主姑爺,夫妻和睦。”
秦鸾被這軸心的丫頭氣的牙疼,剛要開口,就被珈若笑吟吟的拉住了。
珈若轉過臉來,往競秀手心放了一塊糕點:“秀兒,你話還沒問完呢。”
競秀嘆了口氣,又去問:“劉氏,老夫人一向心善,不必說,跳水這主意,是你出的了?”
劉應娘歪歪斜斜的跪坐着,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夫人勢強,妾卻是個下賤人,您要看我得了老夫人和老爺的親眼,看不慣我,要整治我,只管動手便是,何必找這些借口。”
競秀刷的一下,把袖子挽了上去。
原本守在外頭嗑瓜子的兩個嬷嬷,立刻來勁兒了,連瓜子也不嗑了,興致勃勃湊進兩個腦袋來瞧熱鬧。
競秀一笑,眼睛就彎了起來:“你瞧瞧你,做了姨娘,不是你自己求來的?還一口一個下賤人,你不是挺歡喜的。再有,什麽整治?我問你幾句話,就叫整治?你呀,瞧好了,什麽叫整治!”
競秀随手掏了個手絹,塞進劉應娘的嘴裏,不等她反應過來,反手在她肩膀處一敲一打,人就反趴下了。
競秀跟玩兒似的,提起她一條腿,下死手往外一掰。
兩個婆子看見了這刺激一幕,這才接着嗑瓜子,還點評了一二句:“秀兒姑娘生疏了。”
“可惜堵住了嘴,沒能聽見她發自靈魂深處的吶喊,啊——!”
劉應娘連掙紮的時間都沒有,疼的撕心裂肺,只能任憑她擺布。
等競秀松開手,她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軟趴在地上,這下,嬌滴滴一個姑娘,真成了軟骨頭了。
劉應娘活怕了這個女閻王,哪裏還敢隐瞞。
老夫人跳水,是她的主意。
随後,她怕珈若還不肯,又給老夫人出主意,讓她裝病,再滿城宣揚,是珈若把她給氣病了。
今日老夫人要找珈若,也是她叮囑老夫人,支開下人,回頭黑白都由老夫人說。
“我也是為了表哥,我和溫家表哥,兩情相悅……”
競秀拍拍手:“呸,上三代姨奶奶那輩兒的親戚了,早就往來都淡了,你還表哥表哥叫的親熱!”
“可,可是表哥憐惜我,親自把我帶回來的啊!”
競秀愣住,女霸王眼睛都瞪圓了:“你說什麽?是我們姑爺主動把你領回府來的?放你的狗屁,我剛才下手輕了是不是?你那條狗腿是不是也癢癢?”
作者有話要說: 競秀(今天也是元氣滿滿的一天哦):不僅糊塗,還很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