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溫之靈才挑了十擔水,渾身都濕透了,蹲在地上哭着喘氣。

珈若見她落水狗一般,讓人把她弄起來,換好幹淨衣裳,秘密帶回溫家。

溫之靈這蠢姑娘,不知錯,不悔過,怎麽折騰她,珈若也沒有半點憐憫之心。只不過,放她留在寺廟中,若是被周景玉看出端倪,就誤了大事了。

溫母麥氏聽得了信兒,知道女兒回來,早就巴巴的等在中門。連禁足的兩個小妾,都一并帶出來,迎接家中的故奶奶。

麥氏一見女兒,忙不疊的摟在懷中,心肝寶貝的疼惜:“我的乖兒,我的小紅纓兒,你瞧瞧你,那寺廟裏吃齋念佛,你都瘦成一把骨頭了。早聽娘的,該把廚子也帶去。”

麥氏細細端詳:“你這都瘦了,怎麽臉盤子還圓潤了?”

溫之靈狠狠的指向珈若:“阿娘,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我的臉是腫了!是被嚴氏這惡婦打腫了。弟弟呢?阿娘,我今天非要讓弟弟休了這惡婦不可!我可是她大姑子,她連我都敢動手……”

嚴珈若擡起手,溫之靈尖叫一聲,躲進了麥氏懷中:“阿娘!你看!”

麥氏不明所以,看女兒哭吓的樣子,心疼的厲害,不由分說,抄起拐杖朝珈若打來,卻被競秀給攔住了。

“您可知道,我為何打她?溫之靈,你敢說出口嗎?”

溫之靈瑟縮了一下。可她找母親告狀,是下意識的。而且,她只是怕被打,心裏卻根本不信,嚴珈若會不在意弟弟,會真的敢把那件事給捅出來。

溫母怒道:“嚴氏!不管為了什麽事,她都是你大姑子,你憑什麽打她?好啊你,從前裝的溫順賢良,溫谯一出門,你就原形畢露,欺辱我們母女,你是要逼死我們嗎?”

珈若冷冷道:“恭喜婆母。您不是一直想給溫家添丁嗎?今日大喜,她有身孕了。”

說完,她就帶人回了自己小院。

珈若沒有逗留,命人将溫府消息封鎖,就帶着秦鸾,即刻進宮請罪。

溫母将下人侍女屏退,連兩個小妾也看管起來,這才來問女兒。

溫之靈起初還在擔心,害怕珈若真的把自己送進京畿府。可眼下回到了自己家,又安定下來,膽子又大了。

溫之靈不免還有些得意洋洋。

她早就知道,嚴珈若對她弟弟用情至深,何況,她也是溫家婦,怎麽敢真定她的罪?

溫母接連追問,見女兒滿面飛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你這蠢貨!你去廟裏才一個多月,居然就鬧出了人命來!我怎麽生出你這麽個玩意兒來?你哥哥精明能幹,你怎麽就這樣蠢呢?”

“阿娘,我和周郎,是兩情相悅……”

麥氏一拐杖打在她身上:“你個蠢蛋!他若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怎麽會勾搭你在佛門清淨之地厮混?還惹出了冤孽來!你還不知好歹,分明就是被人給騙了!”

溫之靈連連呼痛:

“阿娘,你不知道。周郎生的一表人才,也是勳貴人家,那出身,比起嚴氏也不差。您不是擔心,嚴氏出身高貴,弟弟壓不住她嗎?等女兒嫁進了勳貴家裏,您看她還有什麽可得意的。”

麥氏一聽,就有些暈乎起來,急忙追問:“你說周郎,是那個勳貴家的好兒郎?”

“就是鄭貴妃的外祖家,周家的嫡次子,周景玉。他家裏只有兩位嫡子,如今周家家主,就是他嫡親兄長周景風……”

麥氏沒聽完,一個趔趄,差點暈倒:

“還說不蠢?你蠢到你姥姥家了!你這頭蠢驢!”

溫之靈不滿意:“女兒哪裏蠢了?您不是常常教導我,要嫁就嫁富貴殷實之家?周家哪裏不好?”

麥氏氣的沒厥過去:“你弟弟娶了皇後的妹妹,皇後和鄭貴妃水火不容,周家怎麽可能讓你進門?我的傻女兒啊!”

“阿娘,您不知道,女兒又怎會把終身全部寄望在情愛之上?當然,周郎也是真心愛我的。但我對周郎,也有用處。周郎如今也有把柄握在我手中,他絕不敢負我。”

溫之靈冥頑不靈,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麥氏憂心忡忡,又氣又疼,出了院子,暗中吩咐婆子,去弄一副藥來。既要幹淨利落,又不要損傷母體。

這母女兩個,各懷心思時,珈若已經進了宮,晉見陛下。

珈若将前日,皇後險些中毒之事,原原本本交代了,随後就跪下請罪。

睿帝簫緒一拍桌子:“居然是周景風!果然好計謀。”

珈若道:“此事雖然是溫之靈和周景玉動的手,可實際上,暗中謀劃的,卻是元平候周景風。他偶然得知自己弟弟和溫之靈有了勾連,就暗示周景玉,操控溫之靈對皇後下毒。周景玉雖然是一介纨绔,卻也想着為家族立功,于是,教唆溫之靈投毒。溫之靈買通府上采買的周伯,讓他在我要用的白面中做了手腳。為保萬無一失,還在烏木娃娃中放了麝香,我庫房中的白玉觀音,也被換了。”

“而這尊白玉觀音,也許是周景風疏忽了,居然是周母當年的嫁妝,上面還刻着周母的小字和生辰。陛下,周景風謀害皇嗣,罪證确鑿。”

“之前,臣沒有嚴查,将有毒的點心帶進了宮,差點害了皇後娘娘,請陛下降罪。”

簫緒一把将珈若托起,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怎麽跟朕來這套?地上涼,起來吧。”

簫緒沉吟許久,對珈若道:“此事,溫谯可知情?”

珈若直言道:“并不知情,但陛下也不必再信他了。”

簫緒有些失望。

因為珈若的緣故,簫緒心裏是将溫谯當做自己人,才把他放在大理寺裏,自己眼皮子底下磨砺。而溫谯機敏,手辣老道,簫緒是想用他的。

可珈若既然都這樣說了,以後這個人,可以用,但不必重用了。

此刻,遠在南方厮殺的溫谯,是怎麽也不會知道,自己今後的仕途,已經被框定的死死的了。

睿帝大手一揮:“既然溫谯不知情,那也不必牽連他。畢竟是你的夫家,何況,皇後還在安胎,這個時候,朕不想鬧的沸沸揚揚。至于溫之靈,由你處置便是。”

珈若從金殿出來後,又去皇後處,小坐了片刻。她也沒有隐瞞,把溫之靈和周家的幹系,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皇後。

皇後摸了摸肚子,還有些後怕。

“這次也算因禍得福,你找到周景風的罪證,太後也無話可說,只好交出京中巡防和禁軍。周家先祖當年也是開國功臣,如今卻淪落到這種地步,連婦人手段都引以為傲。呵,遲早要完。”

這些手段,雖然令人不齒,卻很有用。

皇後慢慢道:“珈若,你知道,皇太後出自周家,是鄭貴妃的親姨母,陛下又是太後養子,因此,有些事才束手束腳。不過,你也無須擔憂,周景風謀害皇嗣,就是太後也不能再偏袒他。只不過,不能名正言順用這個罪名處置他罷了。你放心,樹倒之時,猢狲自然會散。”

果然,珈若還沒出宮,就聽說,周景風被陛下招進宮,不出半炷香,周景風就跪在了金殿外。

珈若回到家,就聽競秀說,溫之靈一把将麥氏推倒在地,硌在了石頭上,當時就動彈不得了。大夫都請了兩波,也沒什麽法子,紮了針,讓好好休養。

珈若問:“怎麽回事?”

競秀撇撇嘴:“大小姐做出了醜事,老夫人偷偷派人抓了藥回來,想打掉這個孩子。沒想到,灌藥的時候,大小姐發了狂,咬了幾個婆子,瘋起來還把老夫人推到了地上。現在,人是被關起來了,手裏抓着個破瓦片,抵在脖子上,說是誰敢害她的孩子,她就去死。老夫人也沒法子了,在床上哭哭啼啼呢。哦,她還說,讓我們縣主回來,就立刻去見她。”

珈若沒再去見那老婦人,也沒去理會溫之靈。

三日後,周太後素衣披發,帶着一卷草席,到金殿之外,往地上一跪,哭起先帝來了。大約就是先帝死的太早,她一個婦道人家,養了個好兒子之類雲雲。

陛下得知太後如此,赤足流涕,從殿中跑出來,和周太後哭成了一團。最後,周景風解了京畿巡防和宮中禦林軍的職,前去嶺北帶兵,即刻啓程。

這不過是周太後和陛下相互制衡的結果,對外就随便找了個借口,比如,周景風醉酒,禦前不敬。

珈若擔心皇後姐姐的身體,又進宮探望。

皇後心情不壞:“周家雖然家大業大,可到了這一代,卻都是些如周景玉一般的蛀蟲。到現在還沒有倒,也是周景風能耐。他一旦出了京,周家這些子嗣無人約束,只會闖禍。到那時,就是太後,也不能用孝道來要挾陛下了。”

睿帝便是故意抓住這次機會,将周景風安排出京。原本他還想對太後提出條件,讓周景玉“暴斃”,給皇後洩憤,卻被嚴皇後阻攔。

嚴皇後道:“周景玉這樣的孩子,放在誰家,都是個禍害。陛下不用急着處置他,什麽時候讓他把周家禍害的差不多了,再一并處置。”

溫谯這次出去,半月有餘,順利的找到了有力的物證,将這一起大案牽涉的貴人,都連根拔起。

溫谯先回大理寺交接,随後不眠不休,整整三日,吃喝都在大理寺,和同僚一起,将這樁案子辦了。

第四日,又進宮晉見陛下,直到黃昏時分,才從宮中出來,回來家中。

天色黑沉如墨,将雨。

溫谯沒有睡好,又覺得悶熱,眉間微微擰起,帶着些不耐煩的神色。

管家迎他進門,唯唯諾諾,看他臉色不好,也不敢主動提起,最後,等人都到了老夫人院門口,才含含糊糊的說,老夫人病了。

人年紀大了,本就多病。再加上,她總是不喜珈若,也常常裝病。

溫谯還以為母親裝病,看屋裏沒有點燈,想着或許早就睡了,就去而複返,沒有進去請安。

他轉了一圈,到了珈若的院門口。還沒進去,就看見溫之靈披頭散發的跑過來,嘴裏嚷嚷着:

“弟弟,嚴氏害我,害我!你休了她,休了這個惡婦!”

作者有話要說:  溫渣:出去了一趟,什麽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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