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溫谯向來謹慎,安置嚴素榴時,用的是堂兄溫歧山名下的一處宅院。
珈若查的明白,讓人在溫歧山的悍妻柳氏面前透露一二,柳氏立刻就順着腥味,找了過來。
柳氏可是個悍婦之中的能手,就算是個壯年男子,都未必是她的對手。何況,嚴素榴這個嬌滴滴的小女子?
嚴素榴拽住衣裳,緊緊捂住胸口,可這個不知道從裏竄出來的瘋婆子,兇悍撒潑,外裳都撕破了。
嚴素榴哭着喊起來,路人都只是幸災樂禍,女人們吐着口水唾罵,男人們色眯眯興致勃勃的圍攏過來看熱鬧,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大姐,我真的沒有勾搭你夫君……”
柳氏脫下繡鞋,啪啪扇了她兩耳光:“呸!誰是你大姐!你想和我攀姐妹,做夢!”
嚴素榴胡亂抓着一個人求救:“救命,她要打死人了,求求你把這個瘋婆子拉開……”
跟出來的小丫頭早就不知道被擠到哪裏去了,嚴素榴恨死這個潑婦了,眼看她都拽到自己的肚兜了,尖聲大叫起來:
“你敢!我夫君是溫谯!”
柳氏一愣,緊接着又罵了一聲:
“呸,狗屁!”
柳氏氣樂了:“這全京城,滿大街上,誰不知道溫谯是鎮北侯府的女婿?是人嚴縣主的夫君?你誰啊?哪裏來的小娼貨,亂攀咬也要有點數!你瞧瞧你長的這模樣,比得上人嚴縣主一半嗎?溫谯是瞎了?好好的嚴縣主不要,能看的上你這個小娼婦?”
溫谯抓緊了欄杆。
珈若笑眯眯的坐在車中,居高臨下,透過人群看熱鬧:“你聽,她好像提到你了。時遠,你認識她嗎?”
溫谯忽然沉默了,一時沒有回應。
他對珈若說過許多謊言,可這一瞬間,卻連任何一句最簡單的謊話都說不出口。也許,是因為他太了解珈若了,今日之事,絕不會是巧合。
這就是珈若提前布好的一個局。溫谯不想再自取其辱,而且,唯獨只有嚴素榴,他說不了謊。
她救過他的命,救過他全家的命,一向柔順聽話,是他真心喜愛的女人。
珈若眯了眯眼:“時遠,你不否認,也不說話,難道是默認了?你真是這女子的夫君?”
溫谯道:“你難道不認識她?”
競秀笑嘻嘻的下了馬車,站在柳夫人旁邊,問:“這位姑娘,你剛才說什麽?你是我們溫姑爺的人?”
柳氏立刻同仇敵忾:“她就是嚴縣主的貼身侍女。你說你夫君是溫谯,你倒是跟她說明白!我叫你胡說八道,正主都來了!”
嚴素榴發髻早就被撓散了,臉上還有幾道血絲。她惡狠狠的擡起臉,等着競秀:
“你這奴婢,難道不認得我?”
競秀自然曉得她是誰,可她又不是來認親的,是來羞辱她的:“咦,是有點眼熟……不過,你這一臉血赤麻糊,誰認得出來啊?”
嚴素榴彎唇笑了:“沒關系,沒關系,不認得我也不要緊。你認得這個嗎?”
她伸手入懷,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佩,遞到競秀面前:“你認得這塊玉佩吧?”
競秀仔細的看了片刻,驚訝的問:“這真是我們姑爺的傳家玉佩。姑爺初到京城,身無長物,賣了這塊玉佩,安置母親。我們縣主知道了,敬佩他純孝,暗中贖了出來,又托人轉贈姑爺。這玉佩怎麽會到了你手裏?”
嚴素榴看了一下四周,認出了溫家的馬車:“你們縣主,我那好妹妹,是在馬車上嗎?你讓她下來。”
競秀轉身就走:“柳夫人,這女子我不認識,您請自便吧!撕衣服還是撕嘴,都随您高興。”
嚴素榴大聲道:“這玉佩是溫谯送給我的。他親手給我戴上,對我說,我就是他的命!”
馬車中,溫谯閉上了眼。
果然是珈若的手段。她一向機慧,這點布局,不費吹灰之力。
競秀佯裝驚訝:“你說你是我們溫姑爺的姘頭?”
嚴素榴看向馬車緊閉的車簾,又看了看四周人群:“三年前,我和溫谯相識在先,早就定了終身。只恨我出身不如嚴珈若,她以權欺人,搶走了我的夫君。可溫谯心中珍愛的女子,始終是我。嚴珈若嫁給溫谯的第三日,溫谯就找到了我,和我結為連理。嚴珈若,你聽到了嗎?”
競秀掰着手指頭,算了算:“等等,所以,你是說,我們溫姑爺前腳立下了永不納妾的誓言,後腳就養了你這個外室?”
人群中一個醉漢嘻嘻哈哈笑道:“溫谯也沒食言,本來就沒納妾,就是剛成親,就養了個外室。聰明!讀書人就是不一樣。”
嚴素榴繼續颠倒黑白:“你聽不懂人話嗎?我和溫谯先認識的,是嚴珈若仗着皇後娘娘的寵愛,強行拆散了我們兩個……”
“等等!”競秀突然打斷她,一臉嚴肅的問。“你們有孩子嗎?”
嚴素榴愣了。
這什麽問題啊?這不合常理啊!
這侍女一向忠心,不是應該氣的哇哇直跳,然後打人嗎?只要她一動手,她就裝可憐,坐實嚴珈若仗勢欺人的壞名聲。
還有嚴珈若,她肯定是在馬車裏的,她不是一向最喜歡溫谯嗎?怎麽到現在還能忍得住?
嚴珈若身體不好,幹脆氣死了,那才好。
嚴素榴勾了勾唇,露出一個魅惑的笑容:“我和溫郎雖然還沒有孩子,可一向恩愛有加。溫郎他啊,很黏人,又很勤勉,日日都要纏着我……”
競秀敏銳的得出了一個結論:“所以,你們在一起厮混了三年,居然都沒有孩子?我們縣主也沒有,家裏兩個妾室也沒有,可是大夫說了,我們縣主身體無恙,那難道,是我們姑爺不行嗎?”
嚴素榴目瞪口呆:“你,你胡說八道什麽?”
什麽行不行的?
可是,她和溫谯在一起三年,溫谯從來就沒碰過她,難道,真的是不行?
溫谯沉默的下了車,人群中有不少認得他的,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嚴素榴一見溫谯,雙眸含淚,驚喜道:“溫郎,救我!”
溫谯拿披風把人一裹,就要離開。
柳氏攔住他:“二弟,這女子住的是你堂兄的宅院,你要把話說清楚,她究竟是你們誰的姘頭。她要是你的人,那嫂子也不為難你,讓你把人帶走。可她要是你哥哥的相好,那你就得把人交給我。”
溫谯黑沉的目光落在柳氏身上,柳氏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潑婦,竟然瑟縮了一下。
溫谯對柳氏道:“請大嫂讓開吧。此女是溫谯故交,與兄長沒有幹系。”
溫谯親口承認了。
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唏噓之聲。
當年溫谯求婚的誓言,并沒有過去許久。這三年來,溫谯對嚴縣主更是細心體貼,可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滿京城女子心目中的“夢中情郎”,竟然公然承認,自己在外面偷偷養了外室。還連祖傳玉佩,都送給了這外室,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一個垂髫小姑娘把啃了一半的玉米棒槌砸在他身上,抹着眼淚跑了:“我前幾日還跟阿娘說,找夫婿就要找溫大人這樣的人,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我以後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溫谯将嚴素榴送回家中,囑咐她鎖好門窗。
嚴素榴眼淚巴巴的拽着他的衣袖,小聲問:“溫郎,剛才我真的怕急了,她真的瘋了,我怕她撕掉我的衣服,情急之下,才說出了我們的關系,你,你會不會怪我吧?”
溫谯已經是滿身負重,可他還舍不得對她說什麽重話。
“別怕,不會有事的。”
嚴素榴怯生生的問:“那我們以後,該怎麽辦呢?我真的怕……你不知道,她從小就這樣,什麽都要搶,什麽都和我争,從不讓我有一丁點快活。她現在知道了我和你的事,會弄死我的。溫郎,我真的很怕她。”
她說到最後,聲音都在顫抖。
可她心裏其實無比痛快!
從她和溫谯勾搭在一起,她就在期待着今天。她真的迫不及待想看看,嚴珈若此刻的表情。
溫谯拍了拍她的手,好生勸慰了幾句,這才趕着去上朝。
珈若早就走了,他只好步行而去。一路之上,似乎所有人都用異樣而嘲諷的眼光望着他。
溫谯心道,他難道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錯嗎?他不過是違背了對一個女子的諾言而已。
唯一不巧的就是,這個女子,深受帝後寵愛,身份貴重罷了。
溫谯連忙趕路,身後傳來馬蹄聲,和自己擦肩而過。馬上的人威武不凡,突然一甩鞭,将一根小兒手臂粗的樹枝打斷,正好砸在了溫谯頭上。
溫谯雖然避讓及時,可手臂和臉上也劃出了好幾道血痕,臉上火辣辣的,活像被人揭下了臉皮。而那騎馬的兩人,早就跑遠了。
随從努了努嘴:“侯爺,您幹嘛和一個書生過不去?”
大胡子哼了一聲,道:“吾手滑了。”
随從壓根不信:“得了吧您。當初您獨自一人,奉陛下命,暗中帶着兵符去接管鎮北軍,萬兵叢中取敵将首級,箭無虛發。您會手滑?您該不會是看上了剛才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娘子,才故意為難他吧?”
大胡子:“看不上。”
随從叽哩哇啦的追問:“那您這到底是為什麽?總有個緣由嘛,哎,總不能是看上那個嬌憨的小侍女了吧?不過,她也蠻可愛的,侯爺,說真的,我有點喜歡,您要是不喜歡,那我就去給自己打聽了……”
大胡子:“噤聲。”
随從閉上嘴,不說話了。
溫谯頂着一張血赤麻糊的臉,收獲了滿朝文武的注目。田少卿見了他,直搖頭,本想說幾句,陛下已經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胡子:吾到現在還沒有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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