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聶藏戎英氣勃發,步伐極快。姚溪跟在後面,一路小碎步,香汗淋漓帶小跑,也追不上。

聶藏戎突然停了下來:“那位萬年縣主,可是鎮北侯幼女?”

邊關多少将士,黃沙埋骨,連馬革也沒有一張,她有什麽功勞?僅憑是皇後之妹,就能食邑五百戶?

姚溪臉蛋紅撲撲的,從衣袖口抽出絲帕輕柔的擦汗:“聶表哥沒見過她嗎?這位就是皇後娘娘最疼愛的幺妹,陛下也為了她的事操碎了心,新近還特意發了聖旨,讓她與夫君和離呢。”

聶藏戎冷笑一聲:“夫妻之事,本是私密事,對錯又豈能說得清?她是鎮北侯府出來的,就能仗着陛下皇後寵愛,如此行事,對人趕盡殺絕嗎?”

姚溪嬌軟一笑:“表哥不知道,這實在也怪不得她,她也可憐。她的夫君可憐她堂姐,放在外頭照顧,不知怎麽的被她知道的,傷心欲絕。陛下一向疼惜她,又怎麽能看得下去?”

聶藏戎皺眉:“難道她對自家姐妹,就沒有一點手足之情?莫非,在她心裏,只有皇後娘娘才配做她的姐妹?”

聶藏戎向來嫉惡如仇,最不喜的就是仗勢欺人的權貴。

姚溪心裏竊喜,聲音婉轉如莺鳴:“想必其中別有內情,外人也不可盡知。表哥為何對她如此在意?”

聶藏戎道:“我不過是看她有幾分像我一個故人。”

姚溪心頭一緊:“那是她嗎?”

聶藏戎失笑,冷厲而酷烈的眉眼也柔和下來:“必然不是。我那位故交,可是男子。也是一個最為意氣疏狂的少年英雄。”

說到這裏,他神情有點古怪,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姚溪松了口氣,可聶藏戎如此關注珈若,還是讓她有點在意。

她必得想個法子,讓表哥徹底厭煩了她才好。

秦鸾從帕子裏,取出點心,讓珈若填填肚子,問到聶世子之事。

“他瞧縣主的眼神,倒像是認識的。不過,态度實在嚣張,令人不喜。安國公世子就能如此仗勢欺人嗎?”

珈若恹恹的,沒什麽精神:“算了,怪我做賊心虛。”

競秀一聽,竄到前邊去了:“縣主您對人家始亂終棄了?”

珈若搖搖頭:“你怕是又皮癢了。以前我跟着父親在軍中,有一次和大軍走散了,摸到了聶藏戎帶領的北河守軍處。聶藏戎帶軍巡守北河一帶,正好可以追趕上大軍,我進去之後,又做男兒裝扮,因此也沒有表明身份,化名賈嚴,跟着聶藏戎一路往北。後來……”

競秀聽得津津有味:“後來呢?”

珈若撇撇嘴:“後來,我們在巡查路上,發現了敵國探子的蹤跡。當時我們只帶了一小隊人,聶藏戎發出信號,等附近的援兵過來再動手。我卻認出那裏頭,有一個是烏桓國的小王子,因此主張先動手,若是錯過,豈不可惜?聶藏戎堅持不許,我就趁他不備,把他打暈,帶着他的親信,把人給抓了。”

競秀想起來了:“就是聶世子軍中揚名的那一戰?據說,聶世子生擒了烏桓國王子,還一不小心殺了人家軍師,原來,是縣主您幹的好事。”

珈若道:“那都是他的親信幹的。我抓到人,就交給他的人了。也不好意思見他,恰好碰到父親的先鋒,就去和父親彙合了。”

珈若突然站住:“他方才盯着我問,不會認出我來了吧?”

競秀呵呵:“縣主您一向無法無天,竟然還會覺得心虛?”

珈若赧然:“那段時間,整日和他稱兄道弟,結果我借着他的信任,給人拿石頭敲暈了,一不小心還鑿出血來了,多不好。我見了姚陽長公主都心虛的厲害。原本我也還打算過一段時間,等他消氣了,再去找他。可我回去以後,聽人說,他好像被我那一下砸的神志不清了,到處尋我的下落,還有一回大半夜的拉着軍醫的手,叫阿嚴。”

珈若搖頭:“聶藏戎此人,脾氣火爆,你看他方才瞪我的眼神,我看,還是不要再見的好。”

姚陽大長公主為了給聶藏戎相親,特意辦了這次盛大的壽宴。可酒席開始沒多久,聶藏戎就借故練兵,提前走了。

酒宴過後,大長公主特意要珈若留下來,在別院裏住幾日。珈若得知聶藏戎已經離去,且園子裏的石榴和柿子也熟了,遂欣然留下。

之前珈若小住的院落,無人住過。想來是姚陽大長公主特意空留下來。她是個有趣的老人家,讓珈若随意住着,自己倒跑到別人家園子裏去玩了。

因此珈若住在這裏,比在城中還要自在。在林子裏漫步走着,唾手可得的是裂開了嘴的石榴,還有紅彤彤的柿子,捏一個在手裏,可以消磨許久時光。

珈若伸了個懶腰,趁着秦鸾幾個去溫泉裏玩耍,自己到酒窖裏,摸了一壇清酸可口的青梅酒。她嘗了幾口,酒氣極淡,并不會喝醉,又溜去廚房,裝了一荷包酥炸蠶豆下酒。

她一手抱着酒壇,一手拎着荷包,往林子裏邊走,遠遠的避開秦鸾。

她都禁酒好幾年了,若是被秦鸾發現,少不得要給她沒收了。珈若在林子裏轉了一會兒,薄酒下去,一會兒就有些茫茫然,快活的很。

溪流邊,蕭融把羊腿上撒上細鹽,肉香撲鼻。

唐濡向他回報,溫谯近日在積極奔走,似乎真打算自請去嘉陵為官了。至于溫府,近來倒是平淡,似乎沒什麽事。

蕭融面色沉冷,用小刀一下一下的劃着羊腿。

唐濡打了個冷戰,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的切肉,卻看出了一種千刀萬剮的氣勢來。

“這次回來,您對萬年縣主的事怎麽這樣上心?往常回京,您不是從不和縣主碰面,連陛下宴請,若縣主去了,您也常推脫不去?”唐濡跑了好幾天腿,再遲鈍也明白了,他家主子在意的是萬年縣主。

“我為什麽不去?世人都知道,鎮北侯府……”蕭融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詞,才驚覺自己的書讀的并不好,絞盡腦汁沒有一個詞,能用來訴說當年侯府崩落。

“當年侯府男丁盡數為國捐軀,只留下這一個獨苗苗。繼鎮北侯之後,我接管鎮北軍鎮守北疆,我去了,那孩子難道不會想,若是父兄還在,該是怎樣一副光景?她當年還小,見了我,就會想起鎮北軍,想起鎮北軍,又怎會不思念離世之人?”

便不說滿門榮耀,若是父兄還在,這孩子怎會孤苦伶仃一個人?連嫁人也沒個父兄把關,被一介愚夫欺辱。

唐濡恍然大悟:“難怪您數次回京,大宴小會都避開萬年縣主。原是如此。那您現在怎麽又不避着了?”

蕭融道:“此一時,彼一時。”

他心裏想,自己一定要給這孩子做主。她是陛下皇後的妹妹,自然也是他的妹妹,怎麽容得別人欺辱?

羊腿快好了,唐濡笑呵呵的去馬背上拿酒。

珈若人在林中,還記得不要給姚陽大長公主添麻煩,因此過了酒瘾,就要回自己的住所。在園子裏轉了一圈,找到最眼熟的木槿花樹,明明要左轉,卻不知怎麽的,暈乎乎的轉了一圈,竟然就出了偏院。

她隐約覺得路不大對,回去路怎麽也不會這樣遠。壺中剩下的酒都快喝完了,突然聽見有人說話,窸窸窣窣的,似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難道有人在偷偷說她壞話?

她順着溪流,站在石頭上,就看見一個十分眼熟的英武男子,手中抓着一只羊腿,正皺眉看着自己。

二人隔着溪流,珈若看了他好幾眼,踩着石頭,搖搖晃晃的過來。

蕭融的眉毛皺的更緊了。

珈若踩過小溪,站在一塊石頭上,正當蕭融要開口時,她問:“大胡子,你胡子怎麽沒了?誰給你薅了?”

蕭融心裏一樂,得,這一身酒氣,還能認出人來,就是腦子不太好的樣子。

珈若的目光死死的釘在了他手中的辣羊腿上。

不錯,不用嘗就知道,一定好吃的要命。羊腿用炭火烤的焦酥,外焦裏嫩,上面撒了一層厚厚的辣子,紅澄澄的,一股辣香味,不要錢的散發着。

珈若抿嘴一笑,遞出手中的酒:“喝嗎?”

蕭融皺了皺眉,看她的樣子,似乎喝醉了。

珈若還在問:“喝嗎?”

蕭融知道她身體不好,又喝醉了,只好勉為其難接過來,喝了一口,還沒咽下去,就看見她伸出手來:“你喝了我的酒,讓我吃一口肉……”

蕭融那口酒,全噴了出來,利落的把酒壺還給她:“想都別想。”

珈若心裏抓撓似的,就想吃一口羊腿,轉着圈的上手去搶:“就一口,我說了呀,就吃一口,我騙人我是小狗。”

蕭融個子高,伸直了手臂,她就夠不着,踮着腳尖恨不得把他當成樹給爬了。

蕭融:“門都沒有!”

珈若:“你不要這樣小氣,在城門口,我還請你吃了肥腸面……”

蕭融毫不留情的揭穿她:“那是你自己不吃,才給我的。”

珈若不依不撓:“反正那你也是吃了我的,我只要吃一口……”

蕭融皺了皺眉,小醉鬼卻湊的越來越近,可見是真喝醉了,連男女之別都無視了。

蕭融眉頭擰緊,随手一甩,将羊腿給扔到了亭子頂上。

作者有話要說:  蕭侯爺:小姑娘借酒澆愁,還哭了,可憐ε=(?ο`*)))唉

縣主:吃不到羊腿,氣哭o(╥﹏╥)o

Ps.我看了昨天那章的評論,簡直震驚了!姐妹們是偷窺了我的腦子嗎?(ΩД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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