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珈若閑散家中, 天氣漸冷, 雖然有些憊懶, 但還是做了幾個肚兜和荷包, 送進宮去。

嚴皇後已經五個月, 因為年歲的确不小,時常疲倦,珈若進宮也不多留, 常說說話就出來了。

珈若針線雖然做的不如何,但纓絡打的好看, 太子又找來,求着珈若打幾個挂在荷包上。

既有事消磨時光,時間也便過的飛快。

到十月朝, 祭掃親人,為仙逝的親人送寒衣。珈若出城,将自己和皇後姐姐親手做的寒衣到父親墓前燒了。

回來路上,已經傍晚時分,小雨飄灑, 只見山道上多的是行人,或木然, 或灑淚, 或嗚嗚咽咽,唱的是寒衣謠。

珈若心思漫漫,一路到家中,剛進門, 秋池便過來,說是長寧王府又讓人送了東西過來。

秋池哭笑不得:“王府管事說,王爺這幾日在城外檢兵,不過送來的都是王爺親口·交代的,絕沒有自作主張。”

珈若接過禮單,随口問,有無貴重之物。

秋池說不好,東西雖不算貴重,但前次才送了一架白玉屏風,這回不到半月,又有禮來了。

珈若原先是覺得不好白白受禮,轉念一想,也釋然了:“收下也無妨,大不了等他日後迎娶王妃,我也回一份重重的禮便是。”

競秀點頭如松鼠:“縣主說的是,我們庫房裏,也有不少好東西的。”

秦鸾聽了一耳朵,欲言又止。

秋池拿禮單過來,前頭都是些可愛的玉石擺件,有一整盒做成十二生肖的,各種顏色的寶石滿當當放了一盒子,個個憨态可掬。

珈若稀罕的很,另外還有一盒子珍珠和一盒金珠。這也罷了,還有十餘條鮮活的鲫魚,和那日在莊子裏釣到的一樣,條條都有手掌長,用木桶養着,還鮮活的很。

“這還有話,說是山泉水裏養大的魚,鮮嫩的很,讓縣主每日炖來吃。”

競秀道:“我們府裏也有魚池,怎麽巴巴送魚來?”

不過,送魚也不算稀奇。

緊接着,秋池神情古怪的從最後一個簍子裏,抱出了一盆綠油油翠生生的芫荽。

秋池捧到珈若面前:“縣主,喏。”

珈若捧着芫荽直樂,一路之上的悵惘心思暗暗化解。

競秀簡直目瞪口呆:“怪不得,這管事要再三說,是王爺的意思,他并沒有自作主張。這種事,怕是也只有長寧郡王做的出來。哪有送禮送芫荽的?”

沒幾日,虛淵過來請珈若一起去酒莊嘗酒。虛淵是個酒鬼,自己會釀不說,每年都要讓外面的酒莊特制些果酒,年節的時候備用。

珈若也最喜歡去豐年酒莊,坐了虛淵的馬車,欣然前去。

珈若不沾白酒,只幫着嘗了幾種果酒,酒氣很淡,但滋味十分不錯,飲宴時正好可以放在女桌。

珈若淺嘗辄止,虛淵拿着杯子,可是一口一杯,一忽兒便玉臉微紅了。

二人正選的差不多了,讓管事記下來,送回府上。珈若也選了幾缸不錯的果酒,等年節時,秦鸾她們幾個也能高興高興。

正忙着,王府一個小厮急匆匆跑來遞話,說是老夫人院裏忙忙鬧鬧的,好像是摔了一跤。宋虛淵也顧不得酒了,急匆匆的就先回去了。

管事是個機靈的,見珈若還沒有走的意思,便熱忱的請去園子裏賞菊。如今這月份,菊花正當時。

珈若被管家領着,轉了一圈,目光落在其中一朵月季上。管家不愧是接待過權貴的,上前咔擦一剪刀,毫不猶豫的剪了下來。

珈若:…… ……只好接在手中了。

“這品種名叫綠萼,花色和葉片一樣,都是翠綠可喜。我家夫人從南方運來十餘盆,一直放在暖房裏養着,今日長寧郡王過來,才拿出來擺着。”

珈若倒不知道,長寧郡王已經回京了。又問:“都已入夜了,長寧王來莊子裏做什麽?”

管事笑着回話:“縣主忘了?我們酒莊除了釀酒,我們夫人還有一手好廚藝。只不過莊主舍不得夫人辛苦,每個月只對外開了十桌。長寧王便預定了今日的飯桌。”

珈若還真記得。酒莊不僅有鎮莊之寶琉璃酒,還有一道名菜,叫大亂燴。別看名字取的粗暴馬虎又俗不可耐,可吃過的人,都連連稱贊。

可惜,珈若知道的時候,已經是重傷之後。別說吃了,連聞一下,秦鸾都覺得她會被濃重的肉香熏病了。

因此,珈若對這道大亂燴,頗有點“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惆悵深意。

珈若眼睛亮了:“我方才經過東園,聞到一股濃濃的肉香,難道就是貴夫人在做菜?”

管事的極盡恭維,又不卑不亢:“縣主見過的好東西多了,連您也說香,可見我家夫人還是有幾分手藝。”

大亂燴雖然好吃,可是重油重葷,口味也極重,秦鸾可不會讓珈若來吃。

珈若琢磨着問管事,長寧王請了哪些客人。

管事道:“似乎只有長寧郡王自己,菜品都是選的小份。前幾日,郡王府管事特意來說了,只要味口足便可,分量不必太多,免得浪費。”

珈若心想,此前他特意送了魚來,還沒有相謝,于是挑了一壺酒,讓管事自去忙。她帶着競秀,穿過東園去偏廳。

兩人還沒走近,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肉香,可進了偏廳,卻見一桌子菜,除此之外,并無人在。

珈若略等片刻,并無人來,便打算出來尋個管事問問。剛走到園外,就聽見腳步聲。

珈若轉過月亮門一看,卻見溫谯站在此處,目光毫不隐晦。

從宋虛淵走後,溫谯就一直跟着珈若。

他刻意選了今日,又使了點手段,将宋虛淵支開,就是想單獨見見珈若。

珈若喝了酒,真性情更展露,也越發的肆無忌憚。

他也能更貼切的摸到珈若最真實的想法。

他見到珈若回頭時的笑意,還是竊喜的。也許,她還是願意見他的,只是清醒的時候,彼此都拉不下面子。

珈若看清楚是他,面色沉了沉:“怎麽是你?”

溫谯若無其事上前,仿佛一個寒暄的老朋友:“珈若,別來無恙。”

她眉眼疏冷,但區別于她從前在他面前的柔和與稚嫩,如今豔光溶溶,叫人不敢直視。一件水天青色的披風,映照着日漸紅潤的臉頰,像蒼松上一抹雪。

珈若手中原本拿着花枝,看見他便悶不做聲,慢吞吞的一下一下摘着葉子。

“花枝有刺,珈若擔心。”

見珈若不理會他,溫谯還是面色不變:“明日我就要離京,前往嘉陵了。嘉陵之事,你也知道,我聽說,是你舉薦了軍中出來的傅霜将軍,在當地駐守,這麽多年來,護衛嘉陵城中百姓。”

“你若有什麽話,或者物件要捎帶給傅将軍,我可以代勞。”

見珈若仍然不語,溫谯竟還溫和的笑了笑。

他這一笑,又有幾分從前溫潤端方的模樣了。

“你大可以信我……”

競秀:“呸!僞君子!”

珈若手中的花枝,已經只剩下頭上那朵花了。溫谯還沒看清,她是怎麽動作,脖子上就被狠狠的刺了一下。他伸手碰了碰臉,摸了一手血跡。

珈若的“劍”,抵在了他喉間。

珈若冷笑:“溫大人,你長的人模人樣,說話做事怎麽狗裏狗氣?”

溫谯這才知道,她就算病後無力,手中的“劍”也不容小觑。他曾随師傅學過幾招強身健體,不算手無縛雞之力,卻連她手中一根柔軟的花枝都躲避不開。

他被迫擡起頭:“今日一別,京中之人便将成為故人,總要好言告別。”

珈若冷道:“那你是忘了?我早說過,從此後,就當做從不認得,你若再敢上前,滿口胡言亂語,我卸你一條胳膊腿兒,也沒人敢管這閑事。頂多,你溫大人的風流韻事,再多一件罷了。”

溫谯不氣不怒,笑道:“不過是告別之言,珈若不必動氣。”

珈若明亮如月的眼睛彎了一彎,笑意冷涼:“不過是告別?你今日來見我,難道不是想我回頭?”

她沒再說話,可溫谯讀懂了她的眼神。

她言外之意——你真是虛僞至極。

溫谯走後,珈若扔了手中花枝。她剛才動了手,刺上都沾了他的血,好好一朵花,是不想要了。

剛走幾步,就看見聶藏戎冷着臉,從假山後面出來了。

聶藏戎這表情可真算不上好。

他脾氣不好,珈若難道就是什麽軟包子?

“聶世子好雅興,陰暗處,窺探旁人,可真是做的好君子。”

聶藏戎臉色變了幾變,一會兒盯着珈若的臉,一會兒又看着她扔在一旁置之不顧的花枝,如此反複,最後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來:

“賈嚴!”

珈若一愣,她沒想到他還能把自己認出來,那會兒整天在雪地裏摸爬滾打,臉上灰撲撲的,也沒有一會幹淨的時候。

而且,他先前見了她,明明覺得眼熟,都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麽私生兄弟了,也沒懷疑到她頭上。怎麽偏偏今天認出來了?

她還沒問,聶藏戎就急切的道:“你不必否認!阿嚴,就是你!我太蠢了,竟然沒能認得出來是你,你這一手劍法,這一手好劍法……”

原來是看她刺傷了溫谯,才算認了出來。

珈若點頭,說是我,你待怎地?

她還敢這麽說話!這吊兒郎當的樣!

聶藏戎不知怎麽了,又氣又恨,簡直咬牙切齒。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

蕭郡王:今天寒衣節,小姑娘心情一定不大好

于是————

送她一盆最愛的芫荽吧!(直男哄人,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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