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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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在此/王爺在下》作者:眉小新
文案:
明月有個秘密
她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守着個驚天動地的大寶藏
然并卵,她沒有“鑰匙”。
攝政王有個疑惑
他處心積慮想方設法發動全府上下所有女人排擠虐待明月
然并卵,她在他府裏一天比一天紅潤自在。
……
她是倒黴催的和親公主
他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當她遇到他
原本是火星撞地球兩看兩相厭
後來——
“喊什麽,本王在此!”
“怕什麽,本王在此!”
“哭什麽,本王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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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苦逼公主
大梁。
攝政王府,秋蘭院。
搖搖欲墜的掉漆紅門板被紅着眼圈哭喪着小臉的小檀粗魯的撞開,三步并作兩步沖到窗邊躺椅裏閉目曬太陽的明月身邊。
“公主,她們太欺負人了!”小檀握着小拳頭拖着哭腔悲憤的跟自家主子告狀:“前兒個說奴婢去晚了,廚房沒食物了。昨兒個又說奴婢去早了,奴婢等了半日,拿到的還卻是殘羹剩飯。今兒更是離譜,說廚下沒有預備秋蘭院的飯食!公主啊,您可是金枝玉葉,從前在咱們夏國,便是不得陛下的看重,也斷沒有受過這般侮辱與磋磨!”
小檀說着說着,竟就放聲大哭了起來。
安然坐在破舊躺椅上的明月穿了一身繡金絲牡丹的碧色儒衫,配同色襦裙,珠翠釵環綴于烏發雲鬃間,這華貴模樣,與這破舊的小院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明月閉着眼睛,仿佛已經睡去。
她像是夢見什麽有趣的事情,飽滿紅潤的唇瓣微微上揚,含一朵小小笑靥,靓麗精致的眉眼便顯得越發嬌豔柔美,仿佛春日杏花嬌怯可人。
小檀哭了半天,沒得到自家主子的回應,忍不住彎腰去推她:“公主,奴婢知道您沒睡着。您肚子都咕嚕響了,奴婢全聽見了!”
明月忍無可忍的睜開眼睛,化身咆哮帝一把抓住小檀的手狂搖道:“臭丫頭,本公主正夢見滿漢全席,燒鵝火腿,正要開吃呢!你快還我滿漢全席燒鵝火腿來!”
瞧瞧,瞧瞧。小檀一邊翻白眼一邊想,她家這個從來都以娴靜端莊示人的公主,已經被活活餓得不顧形象面目猙獰了!都怪這該死的大梁國,都怪這該死的攝政王府!
“公主,快醒醒吧!”小檀痛心疾首的看着她,“夢裏的滿漢全席你就算吃到了也不頂用啊!”
“別叫我公主!”明月垂頭喪氣的放下手來,“咆哮帝”一秒鐘變成了蔫茄子:“你見過我這麽苦逼的公主嗎?”
小檀認真想了想,誠實的回答:“沒見過。”
明月:“……”
她絕對是上下五千年來最苦逼的公主,沒有之一!
擺擺手,不跟實誠的小檀計較,“給你留了倆饅頭,吃去吧。”
小檀往簡陋的飯桌看去,果見上頭的破盤子裏擺着兩個白花花的大饅頭。她遲疑了一下,方才朝飯桌走過去。
“公主,您到底是打哪兒弄到的饅頭啊?”小檀實在忍不住,一邊皺眉啃饅頭,一邊小心翼翼的詢問。
明月小臉一板,“還想不想吃饅頭了?想吃就什麽都別問!”
雖然平日裏自家公主很是平易近人,輕易不懲罰底下人,但一旦她板起臉來,小檀還是很怕怕的。“其實奴婢就是想說……您既能弄到饅頭,為何不弄些別的食物來吃?這饅頭咱們都吃三天了!”
再好吃的饅頭也經不住天天頓頓的吃啊!別說公主的胃,連她這個小宮女的胃都是被夏國禦膳房的禦廚們養刁了的。連吃三天沒滋沒味的白饅頭,是個人也會沒胃口的。
☆、002 饅頭何來
明月聞言一聲嘆息。
她何嘗不想弄些別的食物來吃,奈何她的本事,也只能弄來饅頭了。“再廢話,以後連饅頭都沒了。”
小檀連忙閉緊了嘴巴,不敢再廢話,一口饅頭就一口清水,好歹先填飽肚子再說。
只是卻總也忍不住打量明月。
她一直守在攝政王府的廚房,可以肯定,自家公主沒有去過廚房,所以這饅頭不是從廚房弄來的。瞧公主懶洋洋的又閉上眼睛要會周公的架勢,她也可以肯定,公主沒有離開這破院子一步——昨夜下了雨,外頭濕噠噠粘膩膩的,公主最讨厭這樣的時候,斷然不肯邁出房門半步。
既然公主沒去廚房,也沒出過房門一步,那麽,這白饅頭到底是打哪兒變出來的呢?
小檀好奇的要死,但她不敢追問。
因為她家公主向來說到做到,她若沒眼色的繼續追問,就真的連饅頭都沒有了。
見明月甚是煩躁的在躺椅裏翻了個身,已經吃完了饅頭的小檀忙上前道:“公主,要不奴婢去求攝政王吧。那日他帶咱們回府,不是說了有事可以去找他的麽?雖然長樂公主将攝政王說的十分可怕,什麽殺人如麻殘忍暴戾,但奴婢那天瞧了,攝政王根本不像她說的那樣嘛,分明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呢。說不定他知道了咱們的處境,立時就會将那些輕辱公主的奴才們打殺了去!”
明月想到那一日那個高大慵懶的男人用一種打量貨物一般的眼神輕視甚至輕蔑的看着自己的模樣,就忍不住嗤笑出聲。小檀的眼睛到底是怎麽長的,還溫潤如玉翩翩君子呢,分明就是個高高在上的笑面虎罷了。
不過,那笑面虎長的還真是……人模人樣秀色可餐。
當然再秀色可餐,也掩蓋不了他殘忍暴戾的本質。當她來大梁國前沒有打聽過嗎?此人一十六歲就成為大梁國的攝政王叔,扶持時年只有八歲的小皇帝登基,攝政第一天,當朝将與之政見不合的好幾位肱骨大臣斬殺劍下,威威朝堂血流成河,小皇帝當時就吓尿了。此後兩年,攝政王不緊不慢的清理朝中剩下的政敵,據說被他揪出來送死的人,寧願自己一頭撞死也不願意讓攝政王送其上路,因為其殺人手段實在層出不窮駭人聽聞!
就因為大梁這煞星樣的人物在,被夏國國主捧在手心裏疼寵的長樂公主當然不肯犧牲自己前來和親的,于是她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明月公主就被推出來送死了。
明月再嘆一聲,想起臨離開夏國之前,她那深居簡出的娘親華嫔終于來到她的宮裏,卻神色淡漠寥寥幾句,随後輕描淡寫的告訴她一個足以令她傻了好幾天的驚天動地的秘密,見她半晌回不了神,方才厲聲逼迫她發下毒誓,終其一生絕不将此秘密告訴任何人!
明月想着,低頭看了眼自己白嫩細軟的小手,就算掌握了這樣的秘密又如何,她還不是只能日日啃饅頭?
華嫔啊華嫔!
別人家裏那都是坑爹娘的不孝子,怎麽她偏就遇到個坑女兒的媽啊?
☆、003 攝政王
攝政王府占地極廣,前後院泾渭分明。後院風景以花草旖旎為主,前院則種植了些青蔥郁郁四季常青的松柏類樹木,但并不很多,以至于攝政王府前院的地勢十分開闊,倘若有賊人或者殺手前來,怕是連個藏身的地兒都找不到。
青天白日下,偌大的院子仆人來來往往的走動,卻依然安靜的落針可聞。衆人行走間,都下意識的離那扇緊閉的書房門遠一些。
書房裏,秀色可餐的攝政王賀之洲正慵懶的靠在圈椅裏,修長白皙的食指在一張紙上一下一下的彈點着,嘴角噙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眼神卻有些冷,“咱們的小皇帝長大了,心思也變得重了起來。”
頓一頓,又輕輕一聲嗤笑:“想親政啊。”
那聲慵懶而悠悠的嘆息,猶如仙樂一般動聽。
底下的黑衣人卻無端打了個冷顫,“主上,怕就是上回小皇帝将夏國公主賜給您,您沒有推辭,小皇帝跟那些撺掇他親政的人這才大了膽子。”
賀之洲眸光微閃,微微一笑,他的眼睛大而深,微笑時有隐現的酒渦,眼角彎出漂亮的紋路,睫毛濃長,染了天邊落日的餘晖,像是鍍了一層赤金的粉末,優雅漂亮的不似真人。
那黑衣人見賀之洲只是笑,神色間不見惱怒,這才壯着膽子問道:“主上,那夏國公主,您當日怎就答應下來了?”
那前來和親的夏國公主的确生的十分美貌,但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主子又不是那等沒見過女人的男人,再說那夏國公主一舉一動就跟個木偶人似的,了無生氣,瞧着就很沒意思,當日小皇帝開口要将夏國公主賜給勞苦功高的主子以示皇恩浩蕩時,所有人都以為主子會反對,卻不料主子竟會同意了。
賀之洲眯了眯眼,“你沒聽小皇帝說,本王府邸女人雖多,然多年來仍膝下空無,那夏國公主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他這般操心本王的子嗣,本王又怎好辜負他一番好意?”
都以為那是個美則美矣卻膽小無趣的女子,賀之洲卻知道她不是。敢趁人不備偷偷打量他且還露出鄙夷不屑之色,一背對他就大翻白眼的女子,豈會是膽小之輩?
黑衣人自然不信賀之洲這番說辭,但他如何敢質疑賀之洲的話,只得道:“屬下只是覺得,小皇帝此舉似乎別有深意,主子您不可不防。雲七從宮裏傳出來的消息,說小皇帝在将她賜給您之前,曾私下裏偷偷見過她。”
賀之洲卻随意哼了一聲,将手裏的紙張揉成團,随手丢了開去,“小皇帝是長大了,不過,還沒大到翅膀硬了本王拿他沒法子的地步。他既起了別的心思,本王倒要瞧瞧,這麽些年,他到底有什麽長進!不過說起那個女人——”
他頓了頓,才吩咐道:“叫紅翡過來。”
很快的,一個身材窈窕面容清秀的小丫鬟妝扮的小姑娘敲門進來了,她低着頭往賀之洲面前一跪,“主子有何吩咐?”
“那個女人,如何了?”賀之洲擡了擡下巴,換了個更舒适的姿勢,方才懶聲問道。
紅翡恭敬回道:“很安分。”
“嗯?”
“進府這幾日來,那位夏國公主沒有邁出房門一步,但屬下卻發現一件蹊跷的事。”紅翡頓了頓,皺眉說道:“廚房每日都刁難她們主仆二人,只除了前幾日小檀自廚房得了些殘羹剩菜,她們并沒有別的食物。可是,在沒有別的食物的時候,她們卻有饅頭吃。”
“哦?”
“屬下曾趁夜進入房間查找過,連一個老鼠洞都不曾放過,依然找不到饅頭的來處!”
賀之洲唇角微翹,眼中流露出一抹興味來,“有點意思。”
☆、004 有點意思
黑衣人聞言,皺了皺眉,“難不成府裏有內應接應她?”
紅翡皺眉,看向黑衣人的目光滿是不悅,“我一直守着,沒有人接近過秋蘭院半步!”
秋蘭院有沒有人潛入,紅翡比任何人都清楚。黑衣人這是在質疑她的能力,紅翡自然不高興。
那黑衣人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頗有些讪讪的模樣。也不敢看紅翡,直着脖子問賀之洲:“主上,外頭都在議論,不知您會如何安排夏國公主。總不能就讓她這樣無名無分的住在攝政王府,夏國的使臣還未離開……”
攝政王府女人很多,但是至今也沒有王妃,王爺時年已是二十有五,卻似乎從未想過要娶個王妃過門。後院那些個侍妾也就罷了,這夏國公主既已經進了攝政王府的門,總不好也給人一個侍妾的身份吧?
賀之洲卻神色淡淡,并不擔心的模樣,他自然也明白黑衣男子的未盡之意,“戰敗之國送來的和親公主,本王便是讓她為奴為婢,誰又敢說什麽?”
“屬下只是擔心,夏國雖戰敗議和,但夏國主戰的人卻不少,若是太過折辱夏國公主,豈非又要挑起戰事?屬下聽聞,這長樂公主乃是夏國國主最心愛的女兒。”
“長樂公主?”賀之洲冷笑一聲,“只怕那老匹夫是舍不得将自己心愛的女兒送到大梁來和親的。”
黑衣人明白過來,忍不住皺了皺眉,“那老匹夫竟敢這般大膽?那府裏這個公主,豈不是個假的?”
“假的倒也未必。”賀之洲想起夏國使臣對那女人恭敬的态度,他原本對夏國公主并無興趣,接收她也不過是想瞧瞧小皇帝有什麽打算或後招,如今看來,這難得讓他覺得有點意思的女人,還頗值得人玩味。“紅翡,傳令下去,本王要在五日內知道那女人在夏國的所有事!”
“是,主上!”紅翡領命,正要退下,忽然想起一樁事,“夏國公主今日讓小檀取了支金釵尋人說話,聽她的意思,是要尋一個會作畫的丫鬟。”
黑衣人脫口問道:“她要尋作畫的丫鬟做什麽?”
紅翡冷冷睨他一眼,“我怎麽知道。”
賀之洲略一思索,便笑道:“讓綠袖去。”
“屬下明白了。”
……
秋蘭院裏,小檀興沖沖的拉着個身材窈窕容色嬌美的丫鬟走進來,“綠袖姐姐,你人真是太好了,咱們公主進府這些日子來,所有人都避着,我求了許多人,也沒人肯幫忙,若不是你,我今日定要被公主責罰了。”
綠袖的嗓音十分溫柔,抿嘴一笑,“小檀姑娘太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不知公主喜歡怎樣的花樣子?若我畫的花樣子不合公主的意,公主不會責罰我吧?”
小檀看了眼緊閉的正房,将綠袖拉到自己房中,又殷切的端凳子倒水,“公主喜歡各種各樣的花兒,聽說大梁有許多花是我們夏國沒有的,綠袖姐姐便幫我畫些大梁的花吧。”
說罷,快手快腳的将紙筆鋪陳好了,又殷勤的磨起墨來。
綠袖提筆,略一思索,便下筆畫了起來。
☆、005 秘密技能
送走了綠袖,小檀捧着一疊花樣子進了明月的房間,“公主,綠袖走了。這是她畫的花樣子,您現在瞧嗎?”
明月還跟往常一樣,沒骨頭似的窩在破舊的躺椅裏,只懶懶伸出一只雪白的手來,“給我吧。”
小檀忙将花樣子放到她手上,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公主,您為什麽非要找個會畫畫的?”
她說着撅起了嘴巴,“這府裏的人,奴婢瞧着沒一個好的,那綠袖瞧着是個熱心的,但旁人都對奴婢避之唯恐不及,偏她不怕,若不是別有用心才怪了。”
明月沒理她,要不是饅頭吃的她都想吐了,要不是小檀也是個連雞蛋都不會畫的,她能冒着危險去找別人嗎?再說,也只是花樣子,應該不會引人懷疑吧?
想着自己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守着華嫔告訴她的秘密,明月就覺得……還不如別告訴她呢。這秘密技能雖說天下無敵牛逼閃閃,但是,她一個連門都沒入的人要駕馭這樣牛逼的技能,确定是福不是禍嗎?
“畫的挺好的。”對繪畫根本沒有什麽鑒賞水平的明月也看得出這綠袖畫的很不錯,反正都栩栩如生就是了。“唉。”
明月忍不住又嘆息了一聲,早知道有一天畫畫會成為她賴以生存的絕技,上輩子她就不該在懵懵懂懂的年紀跟着大院兒裏的孩子王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蝦了,一定跟其他小姑娘一樣去上各種各樣的特長班。上輩子是沒辦法了,這輩子她原本也是有機會的,都怪她那坑女的媽啊,琴棋書畫,前三樣她樣樣都拿得出手,可偏卻嚴厲禁止她學畫,連她身邊的宮人內侍,也全都是連筆都不會拿的。
如今逼得她不得不往外發展,偷偷摸摸的找個會畫畫的小丫鬟來,不論如何,先學點基礎,有了這一技在手,才能解決溫飽問題啊。
小檀如今對攝政王府除了攝政王外的所有人都不信任,“公主,奴婢還是覺得那綠袖不妥……”
明月語重心長的對小檀說道:“咱們如今人在屋檐下,更該與人搞好關系才是,好小檀,你還想繼續吃饅頭嗎?”
小檀立時将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總算回過神來,興奮的問道:“公主您這是要拉攏人啊,是不是這樣,咱們就能通過被拉攏的這些人吃香喝辣了?”
反正公主陪嫁不少,今天一支金釵明天一支步搖的,豈不能收買許多人?那好吃的食物還不被人争搶着送到秋蘭院來?
然而她興奮的神色很快暗淡下來,第一天她就試圖用首飾銀子跟廚房的廚娘打好關系的,今日她舉着金釵找了那麽多人,也只有綠袖最後跟她來了,其他的人,雖然看她手裏的銀子首飾都露出了貪婪之色來,拒絕她卻是拒絕的毫不留情,這拉攏收買的工作可要如何繼續展開啊?
小檀很憂愁,“公主,奴婢覺得這攝政王府詭異得很。這都多少天了,咱們挨餓不說,那攝政王将咱們交給那個什麽嬷嬷後,竟就對咱們不聞不問了嗎?他明明吩咐要好好伺候您的,難不成這底下的人膽子這樣大,竟敢這般陽奉陰違?那這攝政王也未免太……”沒用了吧?
明月沒空替小檀解惑,她放下手裏的花樣子,微笑着擡起頭來,“明日請那綠袖再來一趟吧。”
☆、006 不能死心
“她要學畫?”黑亮的檀木案桌後,賀之洲微微挑眉,瞧着前來回禀的綠袖。
綠袖恭敬回道:“是。她說進府以來日子過得頗為清閑,很想找些事情來做。”
“清閑到要以學畫來打發時間?”在現在這個連溫飽都困難的時候?
賀之洲嘴角微微彎起,眼中興味更濃了幾分,“是本王的錯,怎能讓她這般清閑呢?叫汪氏來一趟。”
風情萬種的汪漫語踩着優雅的蓮步款款回到後院時,臉上早已沒了方才在前院時的驚慌與蒼白。她努力保持着微笑,嬌美紅潤的面上挂着淡淡的得體又矜持的笑容,一路緩緩往自己居住的新雨院行去。
只在院門口時,她擡手将頭發與衣襟扯了扯,弄出微有些淩亂卻又不會在人前顯得太過失儀的模樣來。瞥了眼身邊跟着的丫鬟谷雨,谷雨忙點了點頭,她這才緩步進了院子。
院子裏一群莺莺燕燕正等的心急,見了汪漫語忙都迎了上來,迫不及待的追問起來,“汪姐姐,王爺讓你去前院究竟所為何事啊?”
汪漫語被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子圍着,似沒有瞧見她們表面關切實則暗恨嫉妒的眼神一般,輕言細語道:“先進屋再說吧。”
也有人留意到了她有些淩亂的頭發與衣裳,眼中妒火便更盛了,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銀牙,“王爺請姐姐過去,還能為了什麽,自然是想姐姐了呗。”
在她似酸似涼的話語下,也有人順着她的目光瞧見了汪漫語的頭發與衣裳,便接口道:“王爺想姐姐也是無可厚非的事,誰不知道咱們姐妹中,王爺最疼姐姐了,要不然這王府後院也不會讓姐姐來管着了。林姐姐再眼紅也是沒用的,除非你能讓王爺也只疼你一個。”
那嫉恨的眼睛都紅了的林氏便冷笑一聲,“玉妹妹才有這般本事,我人老珠黃,能得王爺多看一眼已是心滿意足,哪兒敢跟汪姐姐相提并論?不過,王爺再疼汪姐姐又如何,總不能娶了汪姐姐做正妃吧?”
汪漫語矜持自得的神色微微一僵,略整理了下衣襟,淡淡道:“都別吵了,王爺有話要我轉告你們,不想聽的,這就走吧。”
說罷,率先往屋裏去了。
被留在院子裏的衆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不對付的各自冷哼一聲,跟着汪漫語進屋了。
“王爺聽說新來的夏國公主在府裏很是清閑無聊,”汪漫語開門見山的說道:“雖說夏國公主的身份比咱們都高貴,不過王爺也說了,在這王府後院裏,大家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她才來府裏沒多久,咱們這些先進府的,少不得要好好照顧夏國公主,務必使她在府裏的日子,再不會覺得清閑無聊。”
林氏目光微閃,“王爺當真這樣說了?”
汪漫語淡淡睨她一眼,“林妹妹若是不信,大可以親自去問王爺。王爺還說了,若誰能令夏國公主每一天都過得多姿多彩,王爺定然有重賞!姐妹們便各自拿出自己的本事,好好‘照顧’夏國公主吧。”
她頓一頓,喝一口茶,微微垂了長長的羽睫,“公主身嬌肉貴也是有的,不過尋常磕磕碰碰,王爺也是能理解的。”
她說完,似不經意的擡頭,目光自神色各異的衆女面上一掃而過。
很好,看來大家都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
一群嬌豔美麗的各有千秋的女人們從新雨院三三兩兩的出來。先前被稱作玉妹妹的鞏玉兒卻趁人不備折返了回去,不想正碰上與她素來不和且才嗆聲的林氏也折返了回來。
鞏玉兒似笑非笑的瞧着林氏,“林姐姐莫不是忘記什麽了?”
林氏半點尴尬也無,露出同她一般似笑非笑的神色來,“玉妹妹不也是忘了什麽才折回來的?“
鞏玉兒掩唇一笑,“那,林姐姐請吧。”
林氏一甩衣袖,冷哼一聲,“想來玉妹妹的事情比我重要得多,姐姐就不相擾了。”
一轉身,施施然的離開了。
鞏玉兒對着她婀娜的身影不屑的撇了撇嘴,扶着丫鬟的手往裏走。
看到鞏玉兒折回來,汪漫語似一點意外也沒有,只笑吟吟的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近了,方親熱的拉住她的手,“好妹妹,方才在院子裏,多謝你為我說話。”
鞏玉兒把身子一扭,噘嘴撒嬌道:“汪姐姐還與我這般客氣,可見還是将妹妹當外人的。”
汪漫語愈發滿意的笑起來,“瞧你這小孩兒氣,我有沒有将你當外人,你自個兒心裏沒數?”
兩人姐姐妹妹親親熱熱的說了一陣話,鞏玉兒才将話鋒一轉,似疑惑不解的詢問道:“好姐姐,你說王爺對那夏國公主到底是怎麽想的?”
“就你這小腦袋瓜想的多。”汪漫語擡起纖纖玉指輕輕戳了鞏玉兒額頭一記,“王爺不是說了,她跟你我都是一樣的,你可是不信我?”
“我哪兒能不信姐姐啊。”鞏玉兒忙搖着她的手臂笑道,“其實我也看得出來,王爺似乎很不喜那公主,才會将她丢去秋蘭院那個破園子呆着,廚房連飯食都不準備她們主仆的,可見姐姐也是得了王爺的話才會這般安排。我就是不明白,既然王爺不喜她,又為何要将她帶回府裏來?”
汪漫語淡淡道:“這有什麽不明白的,那公主乃是陛下親賜的。”
“只要王爺不喜,便是陛下親賜又如何?”鞏玉兒噘嘴的模樣顯出幾分嬌憨之态,“我聽說那公主委實漂亮,便是比姐姐也不遜色,會不會就因為她長得漂亮,王爺喜歡才将她帶回來的?”
汪漫語笑容淡了些,“妹妹若是好奇,大可以去秋蘭院親自見上一見。王爺交代咱們姐妹的事,妹妹也要多上心。你不是一直想要王爺的子嗣嗎,王爺說了,這一回誰立了功,便準許誰生下王爺的子嗣。妹妹,這消息我可只告訴了你一個,你不會說出去吧?”
鞏玉兒原還有些懷疑的神色立時被激動與興奮取代了,“姐姐說的可是真的?”
汪漫語笑容深深,親柔的将鞏玉兒臉頰的碎發撥至耳後,“我何時騙過妹妹?”
……
鞏玉兒一離開,汪漫語的笑容便不見了蹤影。
谷雨輕手輕腳的來到她身後,替她按揉着發緊的額角,“姑娘可要歇一會?”
汪漫語搖了搖頭,問谷雨道:“你說王爺對那夏國公主到底是何心思?”
暗示她好好“照顧”那夏國公主,卻又不許傷人性命,還警告她倘若此事辦砸了,王府再沒有她的立足之地!想到那美絕人寰俊美無俦的男子言笑晏晏卻說出那樣冰冷無情的話語,汪漫語忍不住又是一陣心痛與不甘。
她十六歲初見他,一顆癡心立時便付了出去,不顧父兄勸阻,舍棄身份與驕傲,只求能陪在他身邊,能時時看到他。王府沒有女主人,她一直幻想着,總有一日他會被她的柔情與愛意所打動,他會願意給她名分,讓她不同于府裏的其他女人。可四年過去了,她除了管着王府後院這些越來越多的女人與瑣事,他依然只當她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罷了。
四年了,他還是能冷漠無情的說出辦砸了事就滾出王府的話來。
那樣冰冷絕情,将她的心一遍又一遍的淩遲,可她卻還是抱着可笑的幻想不肯死心。
怎麽能夠死心?她抛棄一切奮不顧身來到他身邊,除非死亡,才能令她離開他的身邊!
谷雨并不知道汪漫語與賀之洲關着房門說的話,聞言想了想,“按理說,夏國公主身嬌肉貴的,自進了府裏,卻連頓飽飯都不曾用上。換了旁人,怕早就不依不撓的鬧了起來。可那夏國公主卻生生的受了。許是因為這個,王爺覺得好奇?”
汪漫語沒有說話,但眼中幽芒卻綿長而陰郁,過了半晌,她才幽幽說道:“不論因為什麽,她引起了王爺的注意,這是事實。”
不許傷她性命嗎?只要那公主的性命不是她所傷,她又有什麽好怕的!
……
小檀将如豆燭火移到正在案前認真作畫的明月面前,“公主,夜深了,該歇下了。”
說着,往明月面前的宣紙上看了一眼,随即驚訝的睜圓了眼睛,“您這是……畫的雞蛋?”
不是跟着綠袖學畫花花草草之類的嗎?怎麽突然畫起雞蛋來了?
明月瞥她一眼,淡淡問道:“像嗎?”
小檀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怪像的。”
頓一頓,又小心翼翼的問:“您是不是餓了?”
所以才畫雞蛋充饑來着?
想到此,小檀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瞧瞧,她家公主都落魄到什麽地步了?
這攝政王府實在太欺負人了!
明月随手将畫紙揉成一團,丢開後才點頭,“很餓。”
“嗚!”小檀捂着嘴嗚咽出聲,“都是奴婢沒用,若奴婢能弄來吃的,您也不會餓成這樣,奴婢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實在愧對公主對奴婢的信任……”
☆、007 明确宣戰
明月揉揉隐隐作痛的額角,反思當初帶着這麽個愛哭包前來和親的決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不過這丫頭除了愛哭,旁的都還好,特別是忠心這一點,明月看重的就是她的死忠。
異國他鄉,情勢又這麽詭谲兇險,至少不必擔心身邊的人在她身後捅刀子。言而總之一句話,放心吶!
“行了,我又沒怪你。”她淡淡安慰一句,“将這些拿去燒了吧。”
小檀雖然腦子不好使,但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見自家公主有些不耐煩了,忙止了哭,抽抽噎噎的收拾了桌上的廢紙,拿去外頭焚燒。
她是個行事認真的丫頭,直到所有紙張都燒成了灰燼,又用土将灰燼全掩了,這才回屋去,“公主,您交代的事奴婢已經做好了。”
明月靠在椅子裏,閉上眼睛沒說話,只擡手揮了揮,示意她退下休息。
……
寂然無聲的秋蘭院忽然間熱鬧了起來。
只是這熱鬧,氣的小檀一陣一陣的腦仁兒疼。
“公主,她們往咱們院子裏扔死老鼠!”小檀蹬蹬蹬的跑進來告狀。
明月翻書的動作不變,頭也不擡道:“埋了就是。”
“公主!這回偷摸放進來的是蟑螂,惡心死了!”
明月假寐的姿勢沒變,眼也不睜道:“踩死就是。”
“公主!她們扔蜈蚣了,還沒完沒了了!”這院子都快變成蛇蟲鼠蟻的窩了。
明月作畫的動作未停,忙裏抽空回應道:“捉了泡酒。”
“公主,奴婢捉到兩條長蟲!”小檀都快哭了。
就算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是當初長樂公主玩剩下的,就算她這個嬌滴滴的小宮女在自家公主的調教下早已成了消除害蟲的小能手,但這樣沒完沒了的捉蟲殺蟲,還是很煩人的好不好!
正聚精會神畫包子卻一不小心畫扁了的明月不甚滿意的盯着紙張上那扁扁挫挫不像饅頭也不像包子的二不像事物,頗有些惱火的放下了筆,連個包子都畫不好,難不成她天生就沒有繪畫天賦?
算了,欲速不達,還是繼續練習畫雞蛋吧。反正今天的晚飯有着落了,“那兩條蛇收拾收拾,熬個蛇羹來喝吧。”
小檀憤憤不平的面上便現了為難之色來,“這破院子裏連柴火都沒有。”
“笨丫頭,你也說這是破院子了。”明月輕松一笑,眼中似有狡黠的精光一閃而逝,“破院子裏還能少了破木頭不成?”
小檀雙眼一亮,“奴婢這就去熬蛇羹來。”
主仆兩人喝完淡而無味的蛇羹,收拾完了的小檀磨磨蹭蹭的東摸西摸,明月知道她有話說,晾了一會方才淡淡道:“說吧。”
小檀看了眼明月的臉色,嗫嚅着道:“公主,咱們帶過來的細軟已經不多了,幾乎全用在了那綠袖身上,可那綠袖除了教您作畫,別的什麽忙也幫不上了。奴婢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府裏的人先是餓她們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