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月,“都是本王的疏忽,才讓長樂受了這樣的驚吓,長樂心裏不會怨怪本王吧?”

明月便趁機從他懷裏退出來,擡手抹了抹連道水痕都不曾有的眼角,“王爺這是哪裏的話?又不是您讓那些刺客殺上來的。反而是我,若非王爺陪我出門,今日也不會遇到這樣危險的事。”

心裏卻想着,便不是她,只怕只要這暴君一出門,就會有人跳出來取他狗命。只是沒想到,這人看着文秀,身手卻那般不凡。她剛才見那刺客似乎也沒料到,想來平日裏攝政王出手的時候不多?

明月微微蹙眉,他既往日裏不願讓人知道他的深淺,怎麽今天偏又無所謂了?

兩人各懷心事,偏面上若無其事,安慰人的繼續安慰,扮可憐的依然可憐。這般做作了一番,才啓程回府去。

……

充滿期待的出門,結果卻敗興而歸,明月還好,好半晌才神魂歸位的小檀卻十分失望,倒也不敢當着賀之洲的面表露出來。

一行人回到攝政王府,便有人來報,蘅蕪苑已經收拾妥當。

賀之洲雙手随意負在身後,就有一種玉樹臨風的養眼感,微笑側目凝視明月,“本王這就陪長樂過去瞧瞧,若有不滿的,再叫她們改了換了。”

“這般小事便不勞煩王爺了。”明月客氣的拒絕道,心裏卻也知道,若他堅持要陪她去新居所,她又豈能拒絕得了?

正巧賀之洲的小厮賀默急急忙忙走了過來,行禮道,“王爺,邱大人來訪,正在書房等着您。”

明月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裝模作樣與這人周旋這麽久,既要防備他,又要擔心自己的言行有無錯處,她實在不耐煩的很,連忙勸道,“王爺既有要事,我便不耽擱您了。您且去忙,若我有什麽不便,定然不會羞于啓齒,您放心。”

賀之洲聞言又是一笑,連賀默都忍不住擡頭看了明月一眼,又默默地收回了視線,不過就那麽一眼,也夠明月跟小檀瞧出了他那未出口之意——這公主臉皮未免也太厚了些。

……

賀默如何想,明月主仆自然不關心,好不容易送走了煞神,兩人忍不住齊齊松了口氣,對視一眼,小檀滿是災難過後的慶幸,明月卻有些忍俊不禁,“又不是沒有經過風浪,這麽點陣仗就把你吓到了?”

小檀撇嘴,“奴婢還不是入戲太深的緣故,您都傾情演出了,奴婢能不賣力嗎?倒是真沒想到,那攝政王武藝如此厲害,依奴婢看來,便是蕭大人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她說到這裏,猛地擡手捂住嘴巴,眼珠子卻滴溜溜的轉着,甚是心虛的觑着明月的臉色,含糊不清的聲音從捂着的口中支支吾吾溢出來,“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有意提起蕭大人的……”

明月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也不接她那話,淡淡道,“攝政王深不可測,往後在府裏行事更要小心謹慎些,不該說的話,不該提的人,嘴巴最好守好了閉緊了,害了你自己無所謂,可別連累了本公主。”

她雖笑着說這話,小檀卻不自覺的立正站好,紅了臉垂首恭敬道,“是,奴婢絕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明月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吧,瞧瞧我們的新居會是什麽模樣。”

☆、014 他的目的

前往外書房的路上,賀默忍不住擔心的問道:“王爺,今日出門沒出什麽事吧?”

也不知為何,往常王爺出門都會帶上他跟侍衛,今日卻不讓他們跟,且還一如往日般坐着小皇帝親賞的皇帝才有資格坐的超華麗馬車出門,這半天下來,真是令他如坐針氈,生怕王爺出門遇到什麽禍事。

賀之洲神色淡淡,“沒什麽,不過遇到幾只沒長眼睛的蒼蠅趕着來送死,本王心情好,便親手送他們上路了。”

賀默心頭一緊,“您親自出手了?您練功正是緊要關頭,這段日子斷不能出什麽差錯,萬一……這麽多年的心血白費了不說,內力一反噬,您的身體可也受不住的。王爺,您聽小的一句勸,往後切莫再像今日這樣冒險了。”

賀之洲不置可否的輕哼了聲。

賀默知道自己說的話主子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無奈的吐了口氣,又問道:“您冒此險帶着那夏國公主出門,難不成有什麽用意?”

賀之洲輕輕一笑,“夏國那位武安侯日前已經潛進了大梁,算算他的腳程,也該到上京了。聽聞那武安侯對明月公主一往情深,若真的到了上京,豈會藏着躲着不見她?”

賀默擡眼,默默地看了賀之洲一眼,幽幽道:“根本就是王爺聽說了那武安侯身手了得,乃是夏國第一高手,這才興起了帶明月公主出門的念頭吧。”

在他心裏,王爺是這世上最好最厲害的人,唯有一點,王爺愛武成癡,只要聽說了誰的身手厲害,想方設法也要跟人過招切磋。如今王爺将目光定在了夏國那武安侯身上,只怕不達目的是不肯罷休的。

賀之洲淡淡瞥他一眼,面不改色的道:“心裏明白就行了,說出來本王難道還會賞你不成?”

賀默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又苦口婆心的勸道:“便是王爺想跟他交手切磋,也等您的玉洗神功突破第九重才好跟他動手不是?萬一今日他真的來了,您又不能全力與他一搏……”

這圖的到底是什麽啊?

“你覺得他的身手好到需要本王奮力一搏才有勝算的可能?”

“當然不是。”那輕飄飄的話語,卻令得賀默頭皮一緊,忙否認道:“小的這不是擔心您嘛。”

“引出武安侯不過是其一,本王原還想給那小狐貍一個欠她人情的機會,不曾想她竟毫不猶豫的舍棄了。”若當時她替他擋了那一劍,他便順理成章的欠下了她的人情,她便可以趁機對他提出要求或者條件來。偏那自以為是的小狐貍只一意以為他要害她性命,竟不顧折了腰的危險從他跟前躲開了。

賀默實在不能理解自家主子的想法,一邊讓府裏的女人找她麻煩,一邊又刻意的給她機會,這到底是要做什麽?

基于問了也得不到回答,賀默幹脆不再想這一茬了,“今日行刺的,可還是宗正明派出來的人?”

宗丞相是堅定的保皇派,小皇帝當日不顧賀之洲的反對硬是提拔上來,專與賀之洲作對。十次刺殺行動至少有九次都是宗正明策劃,這人年紀不大,卻極其狡猾,賀之洲就算知道背後是他搗鬼,偏沒有證據。也不是沒有讓人幹脆滅了宗正明,只是小皇帝格外器重他,竟将身邊的銀甲衛派出一半給宗正明,以保護他的安全。

銀甲衛乃是歷朝歷代保護皇帝的一支武藝十分高強的侍衛隊,他們異常神秘,世人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選拔又是如何受訓,之後再安排給皇帝的,甚至他們根本不知道銀甲衛的人長得到底是什麽模樣,因為他們臉上常年都帶着銀色的面具。他們不參與政事,不結黨拉派,也不受任何人收買,只聽令于坐在皇位上的那一個人。銀甲衛其總數不過三百餘人,歷朝歷代哪個皇帝沒有被人行刺過,但有銀甲衛的存在,大梁歷任皇帝據說連個磕碰傷都不曾有。

因此,便是賀之洲十分想要除掉宗正明這個政敵,一時也沒有機會。

賀之洲嘴角帶笑,然而目光寒冷,“且讓他再蹦跶一陣子,待本王功成,再慢慢收拾他。”

有銀甲衛護着宗正明,便是憑賀之洲如今的武功修為,竟也拿他沒有辦法。

當然,他一點也不心急,凡事都該慢慢來,攝政這麽多年,若連這點耐心都沒有,這大梁國焉還有他說話的餘地?

賀默聞言,頓時放下心來,“王爺說的正是,待到您功成那一日,別說什麽銀甲衛,這天下也再沒有能與您為敵的了。”

賀默這記拍馬顯然取悅到了賀之洲,他眉眼舒展,唇邊笑意更深,“宮裏久不進新人,小皇帝已經半年餘沒有踏足過後宮了,顯是後宮的花朵不夠研麗。跟南莊那邊說一聲,挑兩個調教好了的送進宮去,。小皇帝一心為了本王的子嗣憂心,本王這做王叔的,自也該好好關心他,才不負皇兄當年所托嘛。”

賀默會意,笑道:“小的這就去辦。”

小皇帝自一十二歲始就近了女色,這些年來送進宮裏的女子不少,那些女子都是經過了精心的調教,專為小皇帝準備,大多都被小皇帝沾了身的,年歲太小就開葷,小皇帝的身體早被掏的差不多了,雖然這半年來不近女色拼命調理想要生個皇子出來,但到底還是太晚了些。

……

明月與小檀在綠袖的帶領下,到了蘅蕪苑。

蘅蕪苑比秋蘭院大許多,裏頭假山花園且不說,還挖了個不小的池塘,池塘裏養了魚種了藕,這時節水面上已經冒出了不少荷葉來,圓圓扁扁鋪陳在水面上,微風一吹,綠波蕩漾,只叫人看一眼就心曠神怡。

小檀對此處滿意的不得了,小臉上帶着興奮的笑意,不時拿眼睛去看明月,這蘅蕪苑比起當初她們在夏國時住的宮殿還要大要好呢。

明月神色倒是沒什麽變化,不過是從一個環境差一點的牢籠換到了好一點的牢籠而已。

見明珠主仆兩人進了院子,一直留在蘅蕪苑中安排各種事宜的汪漫語忙領着丫鬟婆子款款走向她們。

她今日穿着月白色與淡粉紅的委地長裙,看似素淨無華,然裙擺與袖口以銀線滾邊,繡着淡黃色的不知名的小花,裙面上則繡着大朵大朵的紫鴦花。如玉般的皓腕上個戴着一條紅珊瑚手串,微擡俏臉,細長的丹鳳眼透出精明而又妩媚的光澤,将她那份如仙氣質打了折扣。

見明月微挑眉正打量着汪漫語,綠袖忙上前一步,在她身邊輕聲說道:“公主,這位是汪姑娘,管着王府內院一應事務,深得王爺信任。”

明月想起賀之洲曾跟她提過的汪氏,便知道正是眼前這人。

今早鬧事時,她倒是躲得遠遠地。

汪漫語走到近前,對着明月福了一禮,“按着王爺的意思,已經将蘅蕪苑整理好了,公主瞧瞧,若還有不盡人意之處,盡管與我提。”

她說着,甜甜一笑,“王爺說了,公主乃是王府裏除了王爺外身份最尊貴的,萬萬不能怠慢了您去。”

她說話時眸光微閃,雖滿面笑意,然眼裏打量的意味卻十分明顯。

明月神色依然淡淡,她并不喜歡她,甚至不喜歡跟自己打交道,卻又偏要在她面前表現的這般親熱親切。天底下的女子大概都是一個模樣,不論夏國後宮裏的,亦或是這攝政王府後院的女子們。

明月無視她的熱情與交好,冷然道:“本公主唯一覺得不盡人意之處,便是每日那三餐。請教汪姑娘,往後一日三餐不會再缺了蘅蕪苑的吧?”

汪漫語臉上笑容微微一僵。這話分明是不留情面的打她的臉,說什麽不能怠慢,結果一日三餐都吃不上,這不叫怠慢叫什麽?

今早的事她已打聽的清清楚楚,她設想過這聽說十分嬌弱還膽小的夏國公主會想出什麽樣的法子來救自己的婢女,最有可能的便是去求王爺,再不然,便是幹脆棄了這婢女,繼續龜縮在那破舊的秋蘭院裏。可她想了許多,卻也沒有想到這夏國公主會直接打上門去,這出人意表的舉動,讓她對這夏國公主嫉恨的同時也多了幾分好奇。

明月方才打量她時,她也正打量着明月,早聽府裏的人說這夏國公主美貌非常,她雖沒親眼見過,但早就存了一較高下的心思——要知道,她汪漫語的美名可也曾名滿京都的。這會子見到了人,任她對自己的相貌再有信心,也不得不承認,這夏國公主的容貌先就勝了她三分,且其冷然與高貴的氣質,更讓她與尋常女子不一樣。

這樣與衆不同,便是王爺現在對她沒有什麽心思,也保不齊日後會如何。

想着今日王爺竟放下政務單獨陪她出門逛街,汪漫語就忍不住捏緊了袖子底下的手指。

即便知道王爺對她與衆不同定然另有深意,汪漫語仍是嫉妒的心肝都疼。

她深吸一口氣,對着明月又是盈盈一拜,柔美的面上滿是歉意與慚愧,“前些天我卧病在床,想是因此才讓府裏的奴才怠慢了公主。公主請放心,往後再不會了。”

☆、015 宣告主權

汪漫語留下了丫鬟婆子,便借口還有事要忙,甚是從容的離開了蘅蕪苑。

如果她的步伐不因太過刻意而略顯僵硬的話,她的表情的确算得上從容了。

谷雨扶着她的手,卻連大氣都不敢出,直到離了蘅蕪苑好遠,才憂心的小聲詢問道:“姑娘,沒事吧?”

汪漫語手指一緊,修剪的尖尖細細的指甲一下子刺進了谷雨的掌心,她卻渾然不覺,頓了一頓,方才慢慢笑起來,“将金滿樓送過來的首飾給公主送過去,務必要大張旗鼓的送,別忘了添一句,這些首飾都是王爺親自給她挑選的。”

她想了想,眉頭微微一蹙,随即便松開了,意味深長的笑道:“挑一套鞏玉兒會喜歡的頭面給她送過去,就說是王爺特意給她帶回來的。”

谷雨會意,忙點頭應了是,“今早的事鬧得那般大,王爺也只是發作了幾個下人,對鞏姑娘幾個更是提都沒提,可見的确是縱着她們的。知道王爺竟親自陪着那夏國公主出門逛街,鞏姑娘可是在屋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的。這回得了王爺特意挑選的首飾,想來心情定會很好的。姑娘妙計,定又有一番好戲可看了,也省了姑娘您費心思。”

汪漫語回頭,瞧着掩映在蔥茏綠色間的蘅蕪苑,唇角笑意愈盛,眼裏的溫度便越是冰冷,“王爺如今擺出了盛寵她的架勢,吩咐劉媽媽幾個,讓其他人去蹦跶就算了,別讓她們沾身。”

劉媽媽幾個是她用慣了的心腹,她可不希望有任何折損。

谷雨忽視掌心的刺痛,笑着道:“姑娘便放心吧,這回安排在蘅蕪苑裏當差的那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

明月自個兒熟悉蘅蕪苑的環境時,将那些丫鬟婆子丢給了小檀去調派。

觀察了一圈下來,明月表示對未來一段時間的住宿條件還是很滿意的,回來時正瞧見小檀板了小臉在訓話。她只将目光在那些人身上略一掃過,便不再停留,先進了屋。

不多時,小檀進來了,喜滋滋的對明月說道:“方才奴婢着意觀察了一番,送過來的這些人看起來都是老實堪用的,奴婢先還擔心那汪姑娘會給咱們安排些刁奴過來呢。”

她停一停,将登記下來的丫鬟婆子的名單遞給明月,“奴婢已經給她們安排了差事,公主瞧瞧?”

明月不接,往軟榻上懶懶一歪,“你安排就是。只一點要弄明白,這些人跟今早挨打的那些人可有無關系牽扯?”

雖然她并沒有打算要重用外頭那些人,但蘅蕪苑這麽大,小檀一個人忙不過來不說,她到底也是一國公主,身邊服侍的人太少了也不像話。更何況,長樂公主本就十分喜歡前呼後擁的排場,她既頂了長樂的名號,便是為着裝樣也得将那些人留下來。

小檀聞言一凜,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奴婢真該死,竟将這樣重要的事給忘記了,奴婢這就去查。”

“也別太着急。”明月喚住她,她們兩個即便換了個大院子,可在攝政王府仍是舉步維艱,想要查清楚那些丫鬟婆子的來歷,又談何容易?“且先觀察着吧。”

見小檀小臉繃得緊緊的,明月支頤一笑,那笑容因慵懶而顯得滿不在乎,“別太緊張,便是跟那些人有關,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只放着她們不用就是,你只記住,我的屋裏除了你,再不許任何人進來!”

小檀忙用力保證,“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守好您的屋子,不讓任何人進來的!”

正說着,外頭響起小丫鬟的禀報聲,“公主,金滿樓的首飾以及顏料店的顏料畫筆等都送過來了,這就給您送進去嗎?”

小檀打開門,瞧一眼眼前一溜兒低眉順眼捧着紅木漆托盤的丫鬟們,威儀十足的開口,“将東西放在外間。”

這般說着,她便似防賊一般,盯着這個又盯着那個。

丫鬟們将東西俱都放下了,領頭那個又道:“汪姑娘說,因王爺抽不出身來,午膳便不陪公主用了。等公主歇了午覺,王爺便過來瞧您。”

內室半點聲息也沒有,那傳話的小丫鬟等了等,忍不住擡眼朝裏面看去。

小檀不悅的清了清嗓子,“行了,公主都知道了,這就下去吧。”

那小丫鬟飛快的垂了眼睛,沒能看到明月此時的神色,讓她難免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再借故停留,對着內室的方向行了行禮,便領着其他人魚貫退了出去。

小檀瞪着她們的背影,很是咬牙切齒了一番,這才摔了簾子氣呼呼的進了內室,“公主可都聽到了?那姓汪的也不過就是個名分地位都沒有的姬妾罷了,也敢在公主跟前擺譜兒,還真當她是攝政王王妃啊,連王爺幾時過來都要聽從她的安排調派一樣,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這種将自己當大婦,而将自家公主當小妾的舉動,深深地惡心到了小檀。

“你生的是哪門子的氣?”明月瞥一眼鼓着雙頰的小檀,徑直起身往外間走去,“有空跟她生氣,還不如将那些首飾收一收,把方便融了的金飾收在一起,下次出門好熔成金條。”

她連看也沒看那些金光閃閃的首飾頭面,只伸出手翻看着送過來的顏料與畫筆。

至于汪漫語是想宣告主權還是想證明自己在這王府後院有多牛掰,跟她有什麽關系?

小檀見她渾不在意,只得洩了氣,按着明月的吩咐麻利的行動起來。

……

繼早餐之後,午餐果然也變得豐富了起來,且這回不等小檀親自去廚房取,便有人巴巴的将午膳擡了過來。

正要開動,就聽得一聲嬌笑傳了進來,“公主姐姐這邊已經擺好飯了?那我來的可真是時候呢。”

小檀聽得這個聲音,眼皮便是重重一跳。

明月也挑了挑眉,顯然沒有料到今早還跟她争鋒相對要打死小檀的鞏玉兒這麽會兒就跟沒事人一樣來了她的院子。

只她神色不動,淡淡的看了小檀一眼。

小檀自小便跟着明月,不用她開口吩咐便明白她的意思,悄然退下,趕去敲打守院門的婆子——連通傳一聲都不曾,便自作主張将人放了進來,可見是沒将公主放在眼裏的!

花枝招展的鞏玉兒提着個紫檀木蓮花紋的食盒款步走來,笑意吟吟的瞧着獨自坐在飯桌後頭的明月,見其身邊竟一個伺候用飯的都沒有,立時主人般的豎了眉毛訓斥起立在不遠處的兩個丫鬟來,“公主要用飯,你等竟無動于衷,可是等着吃板子不成?公主姐姐性子好,你們就敢這般輕忽!”

饒是明月,也忍不住露出了興味的笑意來——她早上才扛着棍子大鬧了鞏玉兒的香玉閣,這鞏玉兒轉頭就能說出她性子好這樣的話來,其神色竟是半點勉強也沒有,可見也是個臉皮厚的。

見明月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鞏玉兒臉皮微微發燙,自己也覺得臉皮是有些厚了,卻還是板着臉強撐着繼續訓斥道:“看我不将此事告知王爺,讓王爺來發落你們!”

被訓斥的丫鬟們真是有苦說不出來,她們也想近身伺候啊,奈何這位主兒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就跟刀子似得逼的她們恨不能遠遠躲開,誰敢湊上去找沒趣啊。

她們唯唯諾諾又滿腹委屈的對着鞏玉兒行了禮,不敢分辯什麽,自然也沒指望那微微笑着似在看鬧劇的夏國公主為她們分辯一二。

鞏玉兒見明月壓根兒不接她的話,細嫩的臉皮便是狠狠一跳,卻還是強笑道:“公主姐姐待下人也太和氣了些。我專程過來,是想就早上的事給你道個歉。小妹今早委實太失禮了,王爺已經教訓過小妹了,公主姐姐就不要再生小妹的氣了吧。”

明月瞧着她滿面紅光的模樣,哪像是被教訓過的模樣?

見明月看着她,鞏玉兒似不好意思的擡手撫了撫耳旁的金鑲東珠耳墜,一臉殷殷又期盼的瞧着明珠,“王爺最喜府裏的姐妹和睦相處,是我一時魯莽惹惱了公主姐姐,特地帶了幾道大梁的名菜來給你賠罪呢。”

明月瞧見她的耳墜以及同款式的步搖時,就已經明白過來這鞏玉兒過來的原因——那金鑲東珠的頭面,可不正是今日她出門掃回來的那堆貨中的其中之一麽。

這是專程過來炫耀的,她買回來的東西落在了鞏玉兒的手上,說明她鞏玉兒才是攝政王的真愛?

鞏玉兒一邊走上前将帶來的菜擺出來,一邊拿眼偷偷打量明月的神色,見明月的眼神只在她頭上耳上輕輕掠過,半分不悅之色也沒有,不由得有些失望,“公主姐姐嘗嘗,咱們大梁的飯菜可合公主的口味?若是不慣,我再跟王爺說說,讓王爺給姐姐請個夏國的廚子回來。”

明月終于開口,只神色與語氣依然淡淡的,透着拒人于是千裏之外的疏離與不耐,“鞏姑娘有心了。若沒有別的事,我要開始用膳了。”

這就是明明白白的逐客的意思了。

☆、016 郞無情妾無意

“哈哈哈哈……”攝政王府的外書房裏,傳出一串爽朗又愉悅的笑聲來,打破了攝政王府前院一貫的平靜與安寧。

下人們卻絲毫也不覺得詫異,能在攝政王府這般放肆的人,除了安小侯爺,別無他人。

賀之洲坐在價值連城的黃花梨案桌後,專注的盯着手上剛送來的密函,連眼風也沒掃過那兀自笑的前俯後仰幾乎要從椅子裏跌下來的年輕秀美的安小侯爺,“還沒笑夠?”

安小侯爺笑的說不出話來,聞言只能擺擺手,眼角似都有淚飚了出來,他擡手擦了擦,又笑了好半晌,方才東倒西歪毫無形象的開口:“王爺,那夏國公主可真是活寶。我活了這麽多年,還真沒見過她那樣直來直去的女子,有趣,當真是有趣!”

賀之洲不以為意的冷哼一聲,放下手裏的信函,盯着桌面沉吟起來。

安小侯爺也不在意自己沒有得到回應,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你是沒看見,那鞏玉兒從蘅蕪苑出來時,臉都是青的。哈哈,若是尋常女子,鞏玉兒這般遞了臺階,順腳也就下來了,那夏國公主倒好,絲毫不與之虛以為蛇,任對方是炫耀也好,讨好也罷,半點不為之所動。王爺,你說她心裏是怎麽想的?難不成真是夏國公主做久了,到了大梁這地界,還擺着她公主的譜兒不成?”

“你對她倒是關注得很。”賀之洲冷眼看向他。

安小侯爺将手一攤,笑嘻嘻的說道:“外頭可都傳遍了,夏國送來和親的公主可是王爺的心頭寶呢。王爺不但放下繁重的政務不理,親自陪同佳人逛街,還在危急時刻以命相護,我聽了這樣的信兒,能不親自過來看看那夏國公主究竟是何方神聖嘛。”

“看到了?”賀之洲挑眉,“可以滾了?”

“不滾。”若換了旁人,見了賀之洲這不悅的神色,定然就灰溜溜的滾了,安小侯爺一向認為自己不同于旁人,不但不肯滾,還嬉皮笑臉的湊過去:“王爺,你對那夏國公主到底是個什麽心思,說出來給我聽聽嘛。母親知道我來了你這裏,可是叮囑了又叮囑,定要我問清了,你也知道我母親的性子,從我這裏得不到滿意的答案,怕是要親自過府來找你問個清楚明白,不然晚上可是要睡不着的。”

聽他提起逍遙侯府的安太夫人,賀之洲面上的神色松緩了些,連語氣都溫和不少,“你告訴姨母,外頭那些不實言論不聽也罷。”

安小侯爺俊美的面上便露出顯而易見的失望來,“我還真以為你凡心大動,好不容易遇見個與衆不同的女子,啧——”

他啧啧出聲,邊搖晃着腦袋邊道:“母親最擔心你這輩子孤獨終老,聽了外頭的傳言,開心的跟什麽似的,這要我回去跟她老人家說,王爺依舊郎心似鐵,她老人家得多失望啊。表哥啊表哥,我娘那頭漂亮的青絲,可都是因你而愁白了的!”

“不是因為你整日的吊兒郎當不務正業,姨母才愁白了頭發?”賀之洲可不擔這名兒,冷眼睨着他:“我這就讓人在六部給你安排個職務,老老實實當差去,想來姨母會很開心的。”

若是往常,聽了這話的安小侯爺定然就落荒而逃了,可今日他卻沒有跑,猶自笑嘻嘻的道,“表哥,你說你們這郎無情妾無意的,偏又要裝出有情有意的模樣來,到底唱的哪一出啊?”

“你怎知她對本王無意?”賀之洲黑眸微沉,語氣卻是漫不經心的。

安小侯爺刷的一聲揮開手中折扇,一副風流公子的做派,得意的解釋道:“好歹弟弟也是經常眠花宿柳的人,真情假意還能看不出來?若那夏國公主當真心悅于你,知道你喜歡後院和睦,又怎會如此不給鞏玉兒臉面?再有啊,你給她買的那些首飾頭面,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只叫小丫頭收拾好方便熔成金條的,弟弟拿項上人頭跟你保證,這公主絕對是想逃跑!”

所以他才說這公主有趣得很吶!

且不說他家表哥這相貌,便是他的身份地位,尋常女子若見了,不哭着鬧着非君不可那才是奇事。可那公主卻只想拿了金條跑路,也不想想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且她還是夏國送來讨好大梁穩固邦交的和親公主,還敢跑呢,不說表哥會如何懲治她,就是夏國也不會放過她。

這公主若不是個傻的,就絕對是個心裏有成算的。

明明是個弱女子,可那做戲的本事……跟他家這表哥,恐怕還真有些旗鼓相當的意思呢!

論起對女人的了解來,賀之洲定然是比不上成日裏不是眠花宿柳就是倚紅偎翠的安小侯爺的,對于他的分析內心裏很是贊同,面上卻絲毫不漏,“那也要她有那個本事逃得出本王的手掌心再說。”

他現在待她這般和氣,她若真敢不識時務,可就別怪他拿本來面目對她了!

……

明月沒有睡午覺的習慣,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頭,還不如抽空多練練筆呢

看着擺放的整整齊齊的顏料畫筆,明月心裏又是期待又是雀躍,雖然不願意跟攝政王有過多交集,但她眼下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她很肯定,那男人絕對不會找別人來教她!

只盼着那攝政王當真會畫畫,也當真會教她作畫,而不是随口說來敷衍她的。

正想着,就聽見外頭響起小檀的請安聲,“給王爺請安。”

明月剛從椅子裏站起身來,就見賀之洲大步走了進來。他換下了今早出門穿的那件青色衣衫,此時穿了件月白鑲金邊的素色衣袍,愈發顯得他面如冠玉,溫潤可親。

他擡手扶住了欲要對他請安行禮的明月,目光在看清明月身上的束腰窄袖的利落裝扮時微閃了閃,“可曾歇過午覺了?”

連方便動作的衣服都早換好了,她要學畫的心情還真是急迫呢。

瞧她不動聲色收回手去,似還拿帕子不經意的擦了擦,賀之洲眸光微凝,唇邊的笑意卻深了些。

明月微微一笑,乖巧道,“想着備受王爺推崇的西洋畫,也不知道畫出來會是什麽模樣,便好奇的睡不着。”

她語氣軟綿綿的,似滿心依賴着賀之洲,還甚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王爺若再不來,我便要忍不住使人去請王爺了。可就怕擾了王爺正事,惹得王爺不快……”

賀之洲趁機又捉了明月的手,暧昧的以拇指摩挲着她細膩柔軟的手背,親昵笑道:“若旁人來打擾,本王定會不快,但若是長樂,本王只有高興的,又豈會不快?”

明月:“……”

第一次在宮裏見他,是雖和氣卻疏離冷淡的。第二次便是今早了,莫名就對她深情親昵起來了。這才是他們第三次見面,總看他這麽深情款款還毫無知覺占她便宜的樣子,晚上怕是要吃不下飯的!

壞人食欲,簡直大大的壞!

但明月還只能接着往下演,她羞澀的做出副鹌鹑模樣來,“王爺……這般取笑人家,人家可不依的。”

賀之洲見她扭扭捏捏,分明是想扮嬌羞,結果用力過猛,看起來又怪異又好笑,但當事人一點也不知情,還拿小手不住的搓衣角。賀之洲自然也不會揭穿,只是握拳于形狀優美的薄唇邊擋住了唇畔的笑意。

半晌沒聽見賀之洲的聲音,明月垂着頭也看不見他的神色,只看得見他胸膛深深地起伏了起伏了兩下,這才反應過來他似乎是在憋笑,立刻明白過來自己演的太過成了他眼中的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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