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她裝模作樣可不是為了取悅他的。明月暗暗撇嘴,擡起臉來又是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直奔主題道:“王爺,那西洋畫到底什麽模樣的,還請您快些讓我來開眼界吧。”
賀之洲也不再吊她胃口,若不在她跟前亮一手,讓她知道他的價值,她以後定是要想方設法躲他的。
安康說的沒錯,好不容易遇到這麽個有趣又有用的人呢。
他動作利落的調了顏料,也不要人幫忙,指使明月坐到對面的椅子裏,就着現成的模特兒下起筆來。
明月看着他,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她上輩子光顧着跟男生稱兄道弟了,帥不帥什麽的,她也沒有注意過,這輩子她見過又接觸過的男人,加起來連十個手指頭都不會超過,自然沒機會驗證這句話。眼下瞧着賀之洲,便是明月也不得不承認,這男人就算沒有通天的權勢與顯赫的身份,光憑這舉世無雙的容貌以及認真起來這份勁兒,就足以令無數女人趨之若鹜了。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睫毛濃長乍一看幾乎不像男人所有,極深極黑的眼眸,不同于總看着她時那溫柔而纏綿的目光,此時他盯着畫紙的目光卻是淬利,在午後燦爛的日光下灼灼生輝。
他的動作輕盈而流暢,擡眼打量明月時,嘴角總會彎成叫人沉淪的弧度。陽光照亮他俊美的臉,他噙着笑,愈發遺世孤立,整個人仿佛虛無透明一般,帶着奇特而驚悚的美!
☆、017 名師高徒
不過,再賞心悅目的畫面,一動不動的看得久了,也是很要命的。
明月脖子酸了,肩膀硬了,腰也痛了,正打算換個姿勢順便問問賀之洲還需要多久時,對面的賀之洲終于放下了筆,看一眼明月,又低頭看看面前的畫作,滿意的點了點頭。
“畫好了。”賀之洲朝明月招招手,“過來瞧瞧。”
雖是十分随意的語氣,漫不經心中卻帶着毋庸置疑的命令。
大概連他自己也不曾發覺,不管他面上裝的多麽溫柔溫和,然言行舉止卻總是帶着居高臨下的命令意味。
明月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走了過去,探頭一看,嘴角就是狠狠一抽。
“王爺,您這是畫的什麽?”明月瞧着眼前那張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來的大頭漫畫,那穿着與她幾乎一致的大頭娃娃笑的眼睛都眯縫在了一處。
明月只覺得心裏頭的火氣一拱一拱上竄的很厲害,她緊抿着如花唇瓣質問,卻并不敢回頭,生怕一個忍不住就将那張害她坐了半天卻只得了張誇張漫畫的紙張砸到賀之洲的臉上!
太過分了,這根本就是在耍她!
賀之洲自她身後瞧見她連耳根都漲紅了,兩只手更是緊緊握成拳頭,仿佛正在極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怒氣。
他輕輕一挑眉,嘴角便噙了抹惡作劇得逞之後的得意笑意,佯裝不解的自明月身後看過去,“怎麽?”
似這才發現自己畫了什麽,賀之洲輕咳一聲,伸出手将那張漫畫撿了起來。他身子微微前傾,不可避免的貼上了明月的背脊,便見她下意識的繃緊了後背,全身上下似都充滿着排斥與警惕的氣息。
他只作未發覺這暧昧的親近,帶了笑意的嗓音似滿是歉意,“這張不是,下頭這張才是。”
明月緊緊閉了下眼睛,明知道他在耍她,卻還是只能睜開眼來,只希望自己這次看到的不會再是另一張大頭漫畫。
如果真的還是那樣的圖畫,明月發誓,她絕對不會再控制身體裏的洪荒之力!
深吸一口氣,明月終于看了過去。
她很快怔住了。
躍然于畫紙上的女子的确是她沒有錯。她每天都在鏡子裏看到這樣熟悉的一張臉,可是沒有哪一次,讓明月看着自己的模樣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傾國傾城的女子靜靜地坐在椅子裏,漆黑的眼眸裏似落滿了月華,晶亮純潔,透明幹淨,目光看似溫婉柔和,眼底深處卻如針尖一般鋒利而堅定,可又莫名的帶着點淡淡憂傷,連微笑翹起的嘴角也不能抹平她的憂傷一般,卻使得她的氣質如最美的昙花。于這喧鬧人世靜默的開放,釋放獨屬于她的幽靜與絕美。
整個畫面呈現出一種與她格格不入的聖潔之美,令人一眼就将她銘記于心!
“這是我?”明月忍不住伸出指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觸摸畫紙上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這是她,可又不是她!
一只修長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指尖,熱熱的氣息碰到明月的耳朵上,“別碰,顏料還沒幹,仔細弄髒了你的手。”
明月渾身都僵住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正貼着賀之洲的心髒位置,她甚至能聽見一聲聲心跳,體溫夾雜着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籠罩着她,令她不安又煩躁。
她敷衍的“嗯”了一聲,似不能再忍耐,借着觀察畫往旁邊錯開一步,穩了穩神方才由衷的贊美道:“王爺的畫藝,堪稱出神入化了。俗話說名師出高徒,有王爺這樣的名師,何愁教不出高徒來。”
賀之洲對她的拍馬很受用,調侃道:“雖有名師,卻也怕遇到慵徒,一個不慎,可不就砸了名師的招牌?”
明月眼角一抽,想也沒想反駁道:“縱是名師,若只敷衍教學或者不得法教學,卻也怪不得學生不是?”
她習慣說話時直視人的眼睛,被賀之洲一調侃,就忘記了要僞裝。不自覺就轉過身來,昂起小腦袋不服輸般看着賀之洲的眼睛。
那樣一雙鬥志昂揚又生機勃勃的眼睛,跟她平日裏總裝出來的溫柔溫婉截然不同,卻更吸引人的目光。
狡猾兇悍的小狐貍,偏要裝的像只弱不禁風的小兔子。
被惹急了,總算忍不住伸出爪子撓上一把。
賀之洲笑起來:“長樂言之有理。你放心,本王定會做個盡心竭力的好夫子。”
明月便往後退了一步,裝模作樣的彎腰作揖,“夫子也請放心,學生定不會讓夫子失望的。”
她擡起頭來,對上賀之洲像是落滿了陽光、刺目的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的潋滟鳳眼,他仍然在笑,她便也跟着笑了起來。
“好,我們現在就開始,也讓為師看一看這新收的弟子到底資質如何。”
明月忍不住就有些心虛起來,她的資質麽,她自己都覺得……不忍直視,一咬牙就使上了激将法:“好的夫子,便是資質再愚鈍的弟子也會調教成為高徒的。我相信,王爺定然就是這樣的夫子!”
一邊說,一邊還用力的點了點頭。
她那樣對他仿佛天然信任又篤定的模樣,終惹得賀之洲笑出了聲來。他于是也一本正經的點頭道:“本王也相信。”
誰都知道對方的利用與虛情假意,可在這相視而笑的瞬間,有什麽奇怪的情愫,飛快的來了,又飛快的消失。
……
鞏玉兒在明月那兒受辱的事很快整個攝政王府都知道了。明面上衆人自不會說什麽,背地裏自都忍不住又笑話又嫉妒。
笑話她拿熱臉去貼夏國公主的冷屁股,卻又羨慕嫉妒只有她一人得了王爺“親自”挑選的頭面。
原還旁觀的衆女便忍不住有些蠢蠢而動了——鞏玉兒那般沖撞得罪夏國公主,王爺不但沒有懲罰,還給了頭面,這說明王爺的确是不待見那夏國公主的。
但也有那理智的不肯輕易出手。
向來與鞏玉兒不和也曾公開嘲笑過汪漫語的林氏林寶珠此時正閉了眼在綠油油的葡萄架下曬太陽。
她還穩得住,可她身邊的丫鬟卻忍不住心急了起來,“姑娘,咱們什麽都不做,就讓這大好的機會白白溜走嗎?”
林寶珠沒說話。
那丫鬟跺了跺腳,神色間更着急了,“大前天胡氏在抄手走廊伸腳絆那夏國公主,事後王爺賞了她一匣子南海珍珠。前天鄒氏将夏國公主的畫架推進了池塘裏,王爺賞了她一對兒宮制寶瓶。昨兒劉氏在夏國公主的吃食中下巴豆,昨兒夜裏王爺可就歇在了她那裏!姑娘,您再這般下去,王爺跟前兒,哪還有您的立足之地啊!”
林寶兒終于慢慢睜開眼睛來,懶洋洋的開口道:“那你倒是再說說,胡氏、鄒氏以及劉氏都是什麽下場?”
小丫鬟聞言一噎,那模樣就跟生吞了只蒼蠅一般,在自家主子的注視下,支支吾吾的開口:“胡氏想絆倒夏國公主,結果自己跌了個狗吃屎,聽說門牙都掉了。鄒氏将畫架推進了池塘,緊跟着自己也掉進了池塘,被人撈起來後,傍晚就燒起來了。還有劉氏,聽說昨兒跑肚跑了一天,人都拉的虛脫了……”
林寶珠睨着她:“都沒落得好下場,你憑什麽覺得我就能在她手裏讨到便宜?”
對于明月那彪悍的戰鬥力以及不敗的戰績,林寶珠心有餘悸得很。她再是愛慕賀之洲,再是想要壓所有人一頭,再是想生下攝政王的子嗣,卻也比旁人更清醒的意識到,她此刻不管不顧的撲上去跟明月作對,就算取悅了王爺,能得到那一時半刻的安慰陪伴又如何?比起那點子賞賜安慰,她覺得還是自己的身體更為要緊。
留得青山在,老祖宗誠不欺她。
小丫鬟說不出話來,沉默半晌,又忍不住道:“可您什麽都不做,會不會惹得王爺不快?王爺本就少來咱們院子,這後院人又這麽多,時不時的還有新人進來,您什麽都不做的話,又怎麽能在王爺跟前出頭呢?”
林寶珠重又閉上眼睛,輕輕笑了笑:“誰說我什麽都不做?只不是現在罷了。你可瞧見汪氏做了什麽?她不也什麽都沒做,就等着做那背後的黃雀?不要心急,等她們都铩羽而歸,再看汪氏會有什麽動作也不遲。”
攝政王府的女人們前赴後繼越挫越勇,有像林寶珠那般自诩冷靜冷眼旁觀的,也有那稀罕攝政王一時半刻溫柔安慰的,她們卯足了勁兒對上明月,陰謀陽謀層出不窮,但最終的下場仍然只有一個——她們是如何害明月的,明月便原封不動的還給她們。
雖然都是些幼稚又無聊的手段,但天天這麽不停不歇的,讓明月實在煩不勝煩。她想關了院門落個清淨,可賀之洲每日都來教她作畫,若關了院門,豈不就是将他拒之門外的意思了?
當然小檀也試過告狀,這個時候,賀之洲就會一臉歉意的對明月道歉,表示他政務繁忙着實沒有機會整頓後院,言語中還曾暗示過,留在後院的那些女人似乎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不得已才留下的,每每此時,總是一臉的愧疚并忍耐。
☆、018 任他所用
賀之洲不肯出手,明月也無所謂,雖然有些煩,但這些小打小鬧還不足以擾亂她的生活與節奏。當然賀之洲暗示的他的身不由己,她只當他在放屁。
半個月下來,在賀之洲并不藏私的細心教導下,明月的畫技不說一日千裏,也算是進步神速了。饅頭雞蛋那是揮手就來,她還試過半夜三更畫了一碗香噴噴的紅燒肉,那紅燒肉香的将外間睡着的小檀都勾醒了。主仆兩個埋頭吃了肉,小檀照舊什麽都不問,拿了盛肉的碗如往常一般毀屍滅跡。
當然,明月并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賀之洲眼中,包括她夜裏睡不着畫的那碗紅燒肉。
“主上,公主已經歇下了,您今晚還過去嗎?”受命于暗處關注蘅蕪苑一舉一動的紅翡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賀之洲面前,恭敬的詢問道。
賀之洲在朱紅雕花窗邊靜靜伫立,夜風吹過,黑色長袍随風而動,他微微眯起眼,幽深的眼眸,清冷如刀。
“那天晚上,你也看到了。”賀之洲淡淡開口。
紅翡低着頭,卻莫名覺得心頭一凜,“是,屬下看到了。”
落在她身上那迫人的光芒終于斂了去,紅翡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便聽見賀之洲似自言自語的道:“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他親眼看見她畫完了紅燒肉後,只将自己的手覆在紙張上,閉上眼睛不過一瞬,一碗猶冒着熱氣的紅燒肉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他面前。
他看的很清楚,她用的圖紙是她平日慣用的,畫筆顏料也是他買給她的,沒有任何花哨的手法,甚至沒有他以為的複雜的咒語之類。她就是那麽簡單的一個動作,那碗肉就那麽憑空的出現了。
他回來後,原封不動的照着明月的步驟與動作,重複了好幾遍,可畫紙就是畫紙,半點變化也沒有。
賀之洲想了想,又尋來畫紙,當着紅翡的面再次重複了那晚他們所看到的那一幕,可最後,那張畫了紅燒肉的畫紙依然沒有動靜。
他并不失望,放下筆後,才出聲道:“你可瞧清楚了,本王可有疏漏錯誤之處?”
紅翡忙搖頭,“并無任何不同。”
賀之洲嘴角微微彎起,然而笑意還沒到達眼底,已經收斂,他随手将那畫紙揉成團丢了出去,“果然只有隐族的人才可以嗎?”
他凝視着案桌上雪白的宣紙,繼而極輕極輕地笑了,“你說,要如何才能令她甘心情願唯本王所用?”
紅翡愣住,不由自主的擡頭去看賀之洲,主上何曾征詢過他們的意見?
賀之洲并不看她,目光已經轉到了半開的窗戶上,“還不滾進來,等着本王請你嗎?”
安小侯爺摸了摸鼻子,半點聲響也不曾發出來,猶如靈活的貍貓一般輕飄飄的自窗外翻了進來。一進來就好奇的問道:“我都這麽小心了,連紅翡都沒發現,你到底是怎麽發現我的?”
紅翡這才知道主上剛才那話并不是對她說的,松了口氣之餘,見主上沒有別的吩咐,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安小侯爺乃是賀之洲的姨母安太夫人的老來子,也是唯一從她肚皮裏頭出來的嫡子。只是她懷的艱辛,生的也艱難,安小侯爺落地後身子骨十分的弱,求了賀之洲的師父收入乾坤門中,只求他練些粗淺功夫,強身健體就好。不曾想乾坤門的掌門見他骨骼清奇,比賀之洲竟也不差,便想收其為關門弟子,将一身所學全教給他。奈何安小侯爺卻是個耐不住艱苦的,每每練功都要掌門山上山下的到處抓人,就為了躲避練功偷懶,安小侯爺才練就了這樣一身了不得的偷懶輕功。
他可以很自豪的說,只要他願意,沒人能夠發現他的蹤跡。如果這個沒人,也包括他最親愛的表哥以及師兄的話,他會更驕傲自豪的。
賀之洲是當今世上唯一一個輕易就能發現他的人,這如何能不叫他好奇驚訝?只可惜不管他怎麽問,賀之洲也不肯告訴他到底是怎麽發現他的。
明知賀之洲不會為他解惑,他還是習慣的問了一遍。
賀之洲果然沒有理會他,只挑了挑眉,又問他:“怎麽才能讓她任我所用?”
難得有賀之洲請教安小侯爺的時候,安小侯爺的得意嘚瑟自不必提,翹了二郎腿自顧自的搖着他那烏金碧玉折扇,也顧不得故弄玄虛,洋洋得意的說道:“這還不簡單,讓她死心塌地愛上你,自然心甘情願為你所用。”
賀之洲用不太信任的目光睨着他:“只能如此?”
“其實王爺你的手段那麽多,随便選一個,那嬌滴滴的小公主怕也熬不住,自然乖乖聽你的話。”安小侯爺所說的手段,自然是賀之洲平日裏對付政敵的那些手段。
不過很快他又搖搖頭,“使不得啊使不得,如此花容月貌的姑娘家,怎好用你那些個手段,男人嘛,對待女人很該憐香惜玉才是。”
這般說着,又笑嘻嘻的湊近賀之洲,那模樣看起來猥瑣至極:“莫不是表哥突然開竅了,懂得憐香惜玉了?喲,這王府裏的女人們豈不是有福了?”
賀之洲不理會他的調笑,頗有些厭惡的伸手将眼前這張臉推開了些,方才說道:“夏國公主,與府裏那些無用的女人不同。”
“所以不能用對待那些女人的方式來對她啰。”安小侯爺飛快的接道:“說起來,那公主的确跟咱們平日裏見的那些女人不一樣,不過話說回來,那夏國公主究竟有什麽本事,竟然令表哥破天荒的對一個女人費心起來了?”
安小侯爺自小就是賀之洲的跟屁蟲,對賀之洲的了解他若認了第二,這世上再沒人敢認第一。他比誰都清楚,他這個冷心冷情的表哥,除了武學,唯一熱衷的,便只有權利。這世上不論男女,在他這裏只有兩種,有用的以及沒用的。
于他有用的,他自有百般手段讓其任他所用,安小侯爺還從未見過他因為什麽人而煩惱過,更別提那還是個女人。
賀之洲自不會将明月的來歷告訴他,只淡淡道:“你只說,本王要如何做,才會令她死心塌地愛上本王?”
見賀之洲竟真的将自己的話聽了進去,甚至還一副打算實施的模樣,安小侯爺震驚之餘險些從椅子上滾了下來,“不是吧表哥,你還真的信了我那話?”
賀之洲鳳眼一眯。
安小侯爺只覺得冷風陣陣,眼刀嗖嗖,立時正襟危坐起來,“剛才我那話也不是鬼扯的胡話,表哥你既舍不得在姑娘身上使手段,就只能讓人姑娘愛上你,如此既不傷筋動骨,又能皆大歡喜,豈不是好?”
賀之洲依然拿眼刀咻咻他。
安小侯爺一激靈,忙出謀劃策道,“其實要讓女人死心塌地愛上你也容易得很,女人嘛,喜歡的無非也就是那些個甜言蜜語金銀珠寶,更何況表哥你還長得這麽好,這府裏上上下下的女人,便是那些心懷不軌的,如今又有哪一個對表哥你不是死心塌地的?表哥你只要拿出你迷惑那些女人的手段,那夏國公主絕對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聽來聽去,就沒聽到有什麽建設性的好點子,賀之洲終于不耐煩的趕人了,“沒別的事就趕緊滾回去,省的姨母擔心。”
安小侯爺摸了摸鼻子,面上頗有幾分尴尬的開口了,“有件事,表哥一定要幫我,不然我娘一定會打死我的!”
“你又惹什麽禍了?”賀之洲皺起眉頭。
若沒有狠心狠腸,是走不到今時今日的。到了如今,賀之洲心裏頭若真還有值得顧念的人,能讓他的心稍微變得柔軟的人,也只有他的姨母了。
安小侯爺目光閃爍,“那個……昨兒有個女人送了個孩子到侯府來,剛好我在,讓我及時攔了下來,否則這事可就要捅到我娘跟前去了,吓了我一頭冷汗……”
“說重點!”賀之洲不耐煩的打斷他,懶得聽他東拉西扯。
“重點就是,那女人說那個孩子是我的!”安小侯爺連忙識時務的講出重點來,他面上頗有些悻悻地,“我當時只當她是來訛我的,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女人帶着孩子找來府裏過,可我見了那孩子,長得還真挺像我的,說是三歲了,生母去世後,生活無以為繼,由着鄰居送來的。那個鄰居還帶着信物來的,你也知道我往日荒唐得緊,送出去多少東西啊,我自己也分辨不出那玉環是不是我曾經送出去的,都三四年了,誰還記得嘛……”
他的話語在賀之洲冷冷的瞪視下越發沒有底氣,卻還不得不硬着頭皮往下說道,“我見了那孩子,當時就心慌的要命,要是被我娘知道這件事,她一定拿拐杖打死我的!表哥,這事兒你一定要幫我想想法子,那個孩子我暫時安排在外頭了,可他若真是我的,一直住在外頭也不是個事兒……你,你會幫我的吧?”
賀之洲被他氣的忍不住冷笑,擡手就将面前的鎮紙朝着一臉心虛的安小侯爺砸了過去,“本王早就跟你說過,娶個正經女人回去生孩子,如今倒好,若真是你的,那可是長子,連個妾生子都不算,你這是存心要氣死你娘!”
☆、019 表白模式
安小侯爺手忙腳亂的躲着,一邊叫道,“我不就是怕氣死我娘才找你幫忙的嘛!好表哥,你也不想我娘就這樣被我氣死了吧?”
她那個娘可是最重視嫡庶正統的,平日裏管不住他尋花問柳,可若知道他這事,氣死之前一定會先将他抽死的!
瞧着他哀哀祈求又死皮賴臉的模樣,賀之洲氣的只想捏死他,但他又怎能真的眼睜睜的看着姨母被氣死,只得咬牙切齒的道,“若不是為了姨母,你這破事本王才不會管!”
“我就知道表哥對我最好了!”原還可憐兮兮的安小侯爺頓時眉開眼笑,“此事就有勞表哥了,我走了?”
“滾!”賀之洲眉頭一陣亂跳,牙齒磨的咔咔直響。
若他不是姨母唯一的兒子,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弄死他!
……
賀之洲揉着隐隐作痛的額角,對面前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人淡淡說道,“宮裏的事暫且放下,先查查安康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兒子。”
“主上疑心有人借這事做文章?”黑衣人疑惑的問道。
“安康于女色上的确荒唐,卻并不是個沒分寸的。”這一點自信,賀之洲還是有的,“且先查吧。”
總要知道這事情是真,還是有心之人有意為之才好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
賀之洲忍不住又皺起眉頭,他最讨厭便是這種被動的不為他所掌控的感覺,偏偏最近他體驗的最多的,也是這種感覺,比如明月,比如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小孩子。
……
明月敏感的察覺到賀之洲這兩日對自己頗有些不同。
雖然于教學上他仍是最嚴厲的老師,認真挑剔的勁兒仍在,但只要一擱下畫筆,他就不再像往常一樣匆匆趕回他的前院處理那些在明月看來似乎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政事了。
其實賀之洲真的很忙。他每天下午抽出一個時辰來教她,還時不時會有這樣那樣的人來訪,或者這樣那樣的急事需要他立即處理。但每當明月覺得他會扔下她去處理他的急事時,他卻總是堅守老師的立場,說好一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絕不少她一分一秒的時間。便是再緊急的事,前來禀告的人急的都要跳腳了,連明月都覺得有些不安,他也是不緊不慢教足了一個時辰,才緊跟着去處理他的正事。
這一點,便讓明月對他頗有些刮目相看,這人名聲再如何狼藉不堪,可言而有信這一點,卻是多少人都比不上的。
可自從前兒起,明月先是感覺這難得的很清靜,先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夜裏睡覺時,小檀提了句要去領王爺愛喝的碧螺春了。她才猛的想起,這兩日教學完成後,賀之洲陪着她下了好半天棋,喝了好半天茶,雖然沒說什麽話,但真真是難得悠閑的在她這裏消磨了好半天的時間呢。這段時間裏,竟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如何能不讓人覺得驚奇怪異?
今日亦是如此。一個時辰的教學時間結束後,明月就聽賀之洲吩咐小檀準備茶具了。
小檀偷偷看了眼明月,小聲禀告道:“奴婢一時忘了,王爺愛喝的碧螺春蘅蕪苑已是沒了……”
昨兒小檀本要去領茶葉的,不想卻被主子攔了下來。小檀不敢自作主張,只好推說自己忘了。不過回想起來,公主莫不是料到了今日王爺還會留下來喝茶下棋什麽的,又不耐煩應酬王爺,這才不許她去領茶葉的?
不知道自己真相了的小檀正忐忑的等着賀之洲發話,便聽見明月甚是歉意的對賀之洲說道:“王爺只愛喝碧螺春,這可如何是好,我這裏只有君山銀針呢。若不然,我這就讓人去找汪姑娘領些來。”
尋常人聽到這托詞,哪裏會不明白其根本不想留他下來喝茶的意思。賀之洲自然也明白,卻偏要裝作不明白,只往明月慣常休息的躺椅上一坐,淡淡道:“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去準備吧。”
前面那句是笑着對明月說的,後頭那句自然就是對小檀說的了。
小檀很自然的又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只得點了點頭。
小檀這才退了下去,不多時,端了茶葉茶具上來。
明月的畫室十分開闊,窗戶一打開,面臨的便是生機勃勃的一池碧綠荷葉。他們喝茶對弈也不用再換地方,臨窗擺了桌椅,既可以随時欣賞外頭的美景,又十分安靜惬意。
君山銀針産于洞庭君山,形細如針,故名君山銀針。自住進蘅蕪苑後,明月這裏的一應吃穿用皆是最好的。送過來的君山銀針自也不是普通的,乃是君山中的尖茶,白毫如雨,是宮裏才能用上的貢茶。
君山銀針氣味清香,入口醇厚,茶湯明淨,十分漂亮。沖泡之時,銀針會一根根豎起立懸在杯中,再徐徐沉入杯底,有趣得緊。
明月最喜歡看茶葉沖泡的整個過程,因此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親力親為,并不用小檀服侍在側。
“王爺,嘗嘗看。”她好歹也是一國公主,琴棋書畫詩酒茶,除了畫,旁的就算不精通,那也是略懂的。而茶之一道,更是華嫔手把手教過的。
纖纖素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優美動人。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與韻味,便叫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棂,灑在賀之洲如玉般溫潤俊美的臉龐上。他眼角眉梢都含着笑,唇色被沸騰的熱水的熱氣熏的嫣紅,說不出的好看。
他伸出手來接過明月遞過來的茶杯,觀其色聞其香,面上笑意更加舒展,“很香。”
頓一頓,又道:“很美。”
明月正要将茶杯往唇邊送去,聞言頓住了動作,秀氣的眉不自覺的挑了起來。
很美?
這是在贊茶還是在贊她?
這個問題只讓明月糾結了一下便放開了,管他是贊誰呢。
“王爺最近不太忙?”不然怎麽總在他這兒消磨時間?說來也怪了,他滿院子的莺莺燕燕等着他寵幸呢,偏就要留在她這這兒,害她這幾日要收拾的人都比平時多了起來。
如今她在王府的日子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規律了,每天上午修理沒事送上門來欠修理的人,中午睡個午覺後就是學畫的時間,本來接下來是練習時間,現在卻被賀之洲給占用了,着實令人不太愉悅。
明月可沒有細想過賀之洲的反常究竟是因為哪般,只當他嫌自己的日子還不夠熱鬧,故意留在她這兒就是為了讓那些本就嫉恨的眼紅的女人們更加的恨她罷了。
如果這是她學畫所要付出的代價,即使是煩了一點,明月也是可以接受的。
雖是如此,不過還是希望他像以前一樣忙,教完了就走,那才叫人自在嘛,如今一天裏頭就有半天使人不自在,多不好呀。
“還好。”賀之洲哪裏不明白明月的言外之意,便越發的明白了,眼前這低眉順眼看似十分溫順的女子,分明有一副足以跟他相提并論的冷心冷腸,他犧牲他寶貴的時間來陪伴她,她不但不覺得受寵若驚,反覺得應酬他很煩人。
別的女人可是求都求不來的。
難道真的要像安康所說的那樣,用花言巧語金銀首飾來收買她的心?
難道他的親自陪伴,竟沒有這些個俗物來的有用?
賀之洲決定試試。
他放下茶杯,溫柔的笑看住明月,“便是天天見着,也覺得長樂這些日子出落的更加美麗迷人了。真正是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冰清玉潤,撩人心懷。”
他用醇厚的仿若存放了多年的美酒一般低沉的嗓音低低訴語,那姿态模樣,一下子從随性變得深情起來,脈脈的看着明月的眼睛。
哎喲卧槽,這是玩兒的哪一出!
明月一口茶正含在口中,哪料到他突出此言,明明剛才還是閑聊模式,誰知這人招呼都不打就開啓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表白模式,這不是考驗人的心髒承受能力是什麽?
好不容易才将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明月還是輕咳了兩聲,将因猝不及防受到驚吓的小心髒放回了原處,這才勉強擠出個嬌羞的笑容來,“王爺過獎了,我哪有你說的這般好。”
“在本王心裏,這世上的女子,再沒有比長樂更好、更讓本王傾心的。”當他看不出她那“嬌羞的”近乎扭曲的笑容根本不是驚喜而是驚吓嗎?
賀之洲心裏莫名湧出了不悅來。
便是他說的是假的,尋常女人聽到這些,也不該是她這個驚吓過度後更加警惕戒備的表情。這女人為什麽就不能跟尋常女人一樣呢?
他在女人身上從未花過任何心思,安康說他有迷惑女人的手段,實則那些女人根本不用他去迷惑,他只要對她們笑一笑,或者稍微用點耐心敷衍,她們就已經欣喜若狂的像是得到了整個世界。
但偏偏,他連時間都肯浪費在她身上的這個女人,卻半點也不領情。雖然他是不懷好意,但她這般不知好歹也難免叫他生出了不滿不悅來。
她怎麽就不肯跟別的女人一樣!
☆、020 砸腳了
明月自然不知道賀之洲心中的不滿不悅,面對他那樣看似表白實則更像是調戲的話語,明月深感荒謬與無奈。
前頭幾天他都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