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的十分愛重你的模樣,這府裏女人那麽多,你院子裏伺候的這些人怕全都不能盡信,怎麽讓人放心得下?”
那男人若真的愛重她,又怎會放任府裏的女人欺她害她?
她深陷在此處,身邊唯有一個小檀可信,這般舉步維艱的局面,他卻一點兒也幫不上她,這叫他如何能不痛苦自責?他看着明月,眸底的痛苦漸漸被堅定所取代,他現在不能護她愛她,不代表他這輩子都不能再護她愛她!
他會努力,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努力讓夏國變得更強,強到再也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唯有強者,才有說話的權利,才有保護她的權利!
明月并未發覺他的神色變化,只淡淡笑道:“這次是我太大意了,你放心,不會有下次的。”
剛才那盆水她還留着呢,她無福享用的,總要留着給那個害她的人使用才行。如此妙物,怎可浪費?
蕭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忙從随身攜帶的荷包裏掏出一顆黑色的珠子來,那珠子不過小指大小,材質似石非石,似木非木,暗沉沉的并不顯眼,卻散發出一股子幾不可聞的淡淡的清香味道。他将那珠子交給明月,解釋道:“這是避毒珠,能辨識任何毒物。你放在身上,日後再不用怕任何毒物。”
明月愣了愣,“這是你家那顆……傳家用的珠子?”
武安侯家有顆神奇的能辨各種毒物的珠子,明月知道這顆珠子已經傳了數代之久,是武安侯府的傳家寶,連蕭皇後想求了給太子用,武安侯府都沒有答應。
可現在,蕭峰卻要将這珠子給她。
蕭峰滿不在乎的點頭道:“不過是顆珠子,經年派不上用場。放在府裏也不過是讓它蒙塵罷了,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它——”
他見明月欲要推辭,便強行将那珠子塞到明月手裏,難得語氣強硬的說道:“收着吧,若哪一日你不再需要了,再還給我便是。”
明月咬了咬唇,她也不是那等矯情之人,只沉吟了一下,便坦然收了下來,看着蕭峰的眼睛認認真真的說:“我會完璧歸趙的。”
蕭峰勉強擠出個笑容來,他多想說不必歸還,卻深知明月的性情,最後只沙啞着嗓音說道:“我知道你會。”
他說出這句話來,猛然将臉側向一旁,極力忍耐着不将明珠扣進懷裏。深吸一口氣才道:“這避毒珠的用法我還未說與你——”
明月會意的将先前那盆水端了過來,蕭峰便走過去,接過明月遞過來的避毒珠,并未放在水裏,只随意地懸在水盆上方,而後問明月,“聞到了嗎?”
明月點頭,“珠子的香味更濃郁了。”
蕭峰道,“正是如此,越是藥性猛烈的毒藥,避毒珠散發出來的香味便愈發濃郁。你只需将此珠帶在身上,便可不懼任何毒藥。”
明月接過他重又遞給她的避毒珠,鄭重的道,“原是以香味來辯毒。我明白了,你放心,我須臾也不會離了它的。”
蕭峰在此處逗留的時間已經足夠久,為着明月也好,他也好,他都該趕緊告辭離開。
可一想到今日一別,他日不知何時才能見到這心心念念的人兒,蕭峰那告辭兩字就怎麽也說不出口來。
明月如何看不出他眼中的不舍與眷念,那深濃的滿溢出來的感情讓明月也十分的難受,但她到底是冷靜理智慣了的,将桌上的糕點包了些交給蕭峰,便狠了心道:“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蕭峰的眼淚倏然滑下,瞳孔幽幽暗暗,閃着透明的哀傷與絕望。
明月輕嘆一聲,“走吧!”
再這般拖拉磨蹭下去,被人發現,他跟她都下場堪憂。
蕭峰忙垂了眼擦了擦眼角,最後深深地看一眼明月,“我走了,你、你千萬保護好自己。好好吃飯,不要受傷!”
等着他,終有一日,他蕭峰一定會來接她離開這裏!
終有一日!
“嗯。”明月輕輕應一聲:“你也保重!”
蕭峰重重點頭,終于一狠心轉過身,從半開的窗戶悄無聲息的滑進了夜色中。
明月見他離開,正欲松口氣,竟就見蕭峰又原路回來了,心頭頓時咯噔一聲響,“怎麽,可是忘了什麽?”
蕭峰神色略有些慌張,卻安慰明月道,“無事,我先前是觑着守衛松懈時進來的,只這時候剛才調走的守衛竟又回來了,恐怕一時半刻是走不了了。”
明月倒不知道連她的院子都守衛森嚴,不由得蹙眉道,“守衛很多?”
是整個攝政王府都如此,還是只有她這蘅蕪苑如此?
明月雖沒有明着問,蕭峰卻哪裏會不明白她的意思,“整個攝政王府的守衛都很多。”
許是刺殺攝政王的人太多,攝政王畏死,府裏守衛自然就多了。不過明面上看不出什麽,多是安排的暗衛。而這些暗衛的身手全都令人不容小觑,不然蕭峰也不會足足等了兩日,才在不久前攝政王領着人匆匆離府尋着機會潛了進來。
這會兒那些剛才離開的暗衛全又回來了,是不是說明,攝政王也回來了?
蕭峰難得有些不安起來,他果然還是太魯莽了。若教攝政王發現了他,如何能不連累明月?
他看着明月的目光便多了心虛苦澀,卻又不好将自己的擔憂告訴明月,以免她也跟着憂心不已。只抱了一絲僥幸的心理,許是他想多了,攝政王并沒有回來呢。
但很快,外頭的動靜就打破了蕭峰的僥幸,守在外頭的小檀結結巴巴的高聲請安“奴婢見……見過王爺,給王爺請安了。”
蕭峰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看一眼同樣色變的明月,咬牙安撫道,“別怕,我就是死也不會連累你的。”
他面上露出決絕之色來,順手抽出黑巾利落的蒙住自己的臉,只露出一雙隐隐發紅的滿是狠厲的眼睛。他說完那句話,又深深地看了明月一眼,似要将她永遠刻在心頭一般,而後轉身就要跳出去。
“站住!”明月低聲喚住他,“你想找死嗎?給我過來!”
“不行,只有我走了,才不會讓他對你起疑!”
“放屁!趕緊給我滾過來!”明月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出去送死,為今之計,也只有一個法子可以試一試了,她繃着臉目光沉沉的看着猶疑不決的蕭峰,“照我說的做!”
蕭峰愣住。
屋外已經響起了賀之洲平靜的問話聲,“公主還沒歇下吧。”
一邊說着,一邊越過神色滿眼慌張的小檀,擡手就要推門進去。
“公、公主已經歇下了。”小檀也不知從哪裏生出來的膽子,霍的擠到門邊,妄圖阻止賀之洲進去,“這麽晚了,王爺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賀之洲只輕輕一揮袖,小檀就跟陀螺似的踉跄着轉着圈兒滾遠了。
“今晚府裏有些不平,本王擔心公主的安危,若不親眼看見公主安然無恙,本王哪裏放心得下?”賀之洲說着冠冕堂皇的話,手指輕輕一推,門應聲而開!
☆、024 挾持
圓潤滾遠的小檀看着賀之洲推開門,就要擡腳往屋裏走,驚恐的瞪圓眼睛,幾乎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正驚慌的不知所措時,就聽見屋子裏突然傳出花瓶重物的落地聲來,伴随着明月恐懼又尖銳的呼喝聲。
“啊!你是誰?”
“你想幹什麽?”
“大膽,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還不快放開我!”
小檀就見賀之洲保持着一只腳進屋一只腳還在外頭的姿勢停在了門口,她顧不得驚訝,連滾帶爬的滾到門口,瞧清眼前的情形,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公、公主?”
屋裏,一名蒙着面的黑衣人正抓了公主擋在身前,手裏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正正抵在公主的脖子上!雖則那人蒙着面,但小檀還是從那雙眼睛看出了他根本就是武安侯蕭峰。
小檀懵圈了,這是怎麽回事?蕭大人愛公主如命,怎麽會拿刀子挾持着公主?
但小檀再笨也知道這問題不能當着賀之洲的面問出來,她只緊張的不住拿眼去看蕭峰,又看明月。
明月心裏也有些忐忑,生怕小檀一不小心嚷出些不該說的話來,見她吓的小臉煞白,臉上亦滿是驚慌不解,卻緊抿着嘴角不敢多說一個字,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雖則是演戲,可能賀之洲也心知肚明他們是在演戲,但總蒙了一層窗戶紙,不當場戳穿對誰都好。
明月定一定神,使勁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立時痛得她眼淚汪汪起來,沖着賀之洲驚慌無助的求助道:“王爺救命,王爺快救我啊!”
小檀也像是忽然回過神來一般,“天哪!這是怎麽回事!你這賊人是誰?知不知道你挾持的是誰?還不快放開我家公主!”
明月淚眼朦胧的看了小檀一眼,這丫頭并不是個有急智的,這會兒有這樣的表現也算不錯了。
倒是身後的蕭峰!
那匕首雖然架在她的脖子上,可蕭峰心裏緊張,怕一個不當心鋒利的刀刃就會劃傷她白皙細嫩的頸脖,因而那微微傾斜朝下的鋒刃并沒有貼實在明月的脖子上。
這哪兒像是個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會犯的錯誤?
明月只得悄悄拿手肘撞撞身後緊貼着她的蕭峰,示意他演的逼真一點。
她哪裏知道,此時她身後的蕭峰是什麽樣的心情!
愛慕了多年的女子,第一次以這樣親密的姿勢跟他貼在一起,他的鼻尖嗅到的,是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馨香,眼睛看到的是她雪白優美的漂亮頸脖,她溫軟嬌小的身體緊緊貼着他的,仿佛被他從身後擁在懷裏一般。
他幻想過不下千次擁抱她的畫面,這麽多年卻連手都不敢牽她的,就怕對她是一種亵渎。因而雖然眼下這般危急的時候,能這樣近距離的,像是擁抱一樣的跟她站在一起,蕭峰忍不住的走神了。
直到明月不動聲色的拿手肘撞了他胸膛一記,蕭峰才從旖旎的遐想中回過神來。而後一張俊臉頓時熱燙的不像話,他怎麽能在這時候想這些有的沒的,明月可是搭上了一切在幫他,他還令她分心擔憂,實在……太對不住她了!
好在他蒙了臉,屋子裏光線也很暗,無人能察覺到他的異常。
當然,這只是他自以為沒人能察覺。
一直留意着他動靜的賀之洲,連他偷偷摸摸在明月身後深吸了口氣的小動作都沒有放過。那雙眼睛慢慢沉了下來,漆黑的瞳孔中似有流動的笑意與促狹的玩味。“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闖本王的攝政王府!”
賀之洲留意着蕭峰,明月則一瞬不瞬的盯着賀之洲的眼睛!
他眼中的玩味,自然也叫明月看了個清楚明白。明月只覺得後背上所有的寒毛都乍了起來——他果然什麽都知道!
然而随即明月便放松了下來,看樣子他知道卻并不打算揭破,只要不撕破了那層窗戶紙,她就能想法子将蕭峰送出府去!
明月身體一瞬間的僵硬,蕭峰自然感覺到了。他收斂心神嘿嘿一笑:“在下的運氣實在不錯,居然随手就抓了個公主呢,看來今次是死不了了,對吧王爺?”
他輕佻又挑釁般的看向攝政王,眉眼彎彎似無懼無畏,然那恨不能手刃賀之洲的恨意卻凝在瞳孔裏。
如果可能,他真想在此刻就結果了賀之洲的性命!只可惜就算他殺了賀之洲,也不可能帶着明月離開這守衛森嚴的攝政王府。且早就聽聞賀之洲的身手深不可測,就算他僅此拼命一搏,也未必就能殺了他!
且眼下明月想方設法要助他逃出生天,他就算再想殺了賀之洲,也舍不得讓明月一心為他的打算落空。雖然要她護着很丢臉,但蕭峰心裏卻升起無以言喻的甜蜜。這甜蜜來的如此不合時宜,卻足夠他未來在沒有明月的夏國回味這一天,他生命裏最最歡喜美好的時刻。
“本公主與你無冤無仇,你……你到底想怎麽樣?”明月佯裝驚怕,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一面拿瑟瑟發抖的小眼神祈求般的看着賀之洲。
蕭峰警惕的盯着負手立在門邊的溫文端方滿面擔憂瞧着明月的賀之洲,冷笑道:“在下當然跟公主沒有冤仇,公主今兒也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罷了。我因為什麽而來,攝政王該很清楚才是!”
“果然是沖着本王來的。”賀之洲淡淡開口,長眉微沉:“既是沖着本王而來,又何必為難無辜婦孺?君子坦蕩,方能立世,這般鬼祟下作的手段,委實太難看了些。”
“難看?”蕭峰冷哼,“攝政王素日所行手段比在下不知鬼祟下作了多少倍,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廢話少說,想要這無辜的公主活命,就将外頭的暗衛撤走,放我走!”
“王爺,快放了他吧,可千萬別叫他傷了公主啊!”終于看明白了的小檀見縫插針的哀求道,“我家公主身子骨本就弱,這兩日正不舒服,又遭了這一場驚吓,若有什麽萬一,可怎麽是好!王爺,求求您救救公主啊。”
賀之洲安撫般看向明月,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疼惜與深情:“長樂別怕,本王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蕭峰狠狠咬住唇,滿腔的妒火與怒火幾欲燎原!
明月不用回頭,都知道此刻蕭峰是什麽表情。她也顧不得安撫他,只借着袖子的遮掩捏了捏他腰間的軟肉,那緊繃的猶如化石的腰身頓時軟了下來。
明月是有些怕蕭峰被賀之洲這樣一激就不管不顧的找他決鬥,再将命折在了賀之洲的手裏,她知道蕭峰素日是個穩重可靠的,大概也只有遇到她的事,才會變得這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雖然心裏有些不滿他這樣容易就被賀之洲激怒,可追根究底,那也是因着她的關系,故而也怨怪不得他,只得盡力與賀之洲周旋,可憐巴巴的看着賀之洲,“王爺,我怕……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
“有本王在,本王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死?”賀之洲的語氣愈發溫柔,“本王已經拟好了奏折,只待陛下批閱了,你我就能正式結為夫妻。長樂,你是要陪伴本王一輩子的王妃,本王就算自己出事,也絕不會讓你有事。”
他這些話自然是火上澆油,若非明月小動作不停的安撫着蕭峰,只怕他真的再也忍耐不住了。就算有明月的安撫,蕭峰此時的語氣也已經帶上了殺意:“原來王爺還是個癡情種呢,可真叫人驚訝。”
明月袖子底下的動作,賀之洲就算一開始沒有看到,這麽會兒怎麽可能還一無所覺?原還準備了許多刺激蕭峰的話語,竟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沉默了一瞬,賀之洲方才用看死人般冰冷的目光看向蕭峰,“本王與你到底有何過節?”
“王爺權傾朝野,這些年濫殺的無辜還少嗎?”蕭峰随意給了個理由,随即眼中冒出兇光來,“不要妄想拖延時間,快下令将外頭的人撤走!若不然,就別怪我對這位還未成為攝政王妃的公主不客氣了!”
“人,本王可以撤走,但你必須先放了公主!”賀之洲寸步不讓的肅聲道。
“王爺是拿在下當傻子哄呢,先放了公主,在下可還有命活着離開王府?”蕭峰目色更冷,“王爺快些下令吧。”
蕭峰都能看出賀之洲在拖延時間,明月又怎麽看不出來。她不太明白賀之洲既然要裝作不知情,又不肯幹脆放蕭峰離開到底是什麽意思,可此時也顧不得多想,這會兒已經拖延的太久了,若蕭峰不能趁天亮之前離開,只怕天亮了,就更走不脫了!
她心裏飛快的合計了一番,而後微微側頭,嘴唇不動,以氣聲對蕭峰說道:“傷我!”
蕭峰握着匕首的手一抖,這一抖之下生怕傷着了明月,忙将匕首離明月的脖子遠了些,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他沒辦法告訴明月,這般挾持她已經是他的底線,他就算死在這裏,也絕不可能出手傷她!
☆、025 有情有義
蕭峰半天不動作,明月心頭火起,也懶得再照顧蕭峰的心情,仿佛驚吓過度般雙腿一軟,細白漂亮的頸脖便撞到了蕭峰握着的匕首上,鋒利的鋒刃一下子劃破了她的皮膚,頓時火燒火辣的痛了起來,這下倒不用她假裝了,明月痛的眼淚直接飚了出來:“啊!好痛!王爺救命,王爺救我……”
這一變故,顯然蕭峰與賀之洲都沒有料到。
蕭峰看到匕首上果真染上了明月的血,手就是一抖,忍不住倒抽一口氣,目眦欲裂的盯着那抹紅,連呼吸都變得粗重急促起來,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關心明月的傷勢。
被明月的鮮血弄得本就失了方寸的蕭峰猛地一咬牙,口齒間的血腥氣息讓他終于回過神來。聽明月中氣十足的呼痛聲,他慌亂的心也因此而稍稍的安定了一些。
她不惜自傷,只為了救他,他若還拎不清,豈不讓她的血白白流了。若果真如此,她對他定然會很失望的!
蕭峰狠一狠心,逼着自己往下演,“王爺可瞧見了,在下可不是什麽憐香惜玉之人。”
賀之洲鳳目陡然一眯,寒光四射,氣勢逼人,方才那溫潤端方的氣質頓時被陰沉狠戾所取代,全身似都籠罩着一層駭人的煞氣,“你竟敢傷她!”
為了救這個男人,她竟然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他一直以為她跟他一樣,是個聰明又冷血的人,倒真是沒有想到,她原來對舊情人是這樣的有情有義啊!
好,好得很!
蕭峰顫抖的手終于穩住了,他兇狠的掃向賀之洲,呵呵冷笑,仿佛自己真是個不顧一切的亡命之徒一般:“這只是個警告,王爺若還不下令,下一刀可就沒有這麽輕松了。”
明月終于放下心來,還好關鍵的時候蕭峰沒有給她掉鏈子。她繼續一臉痛苦的看着賀之洲,哀哀呼痛求他救命。
賀之洲微眯的眼,像針尖一般,幾分兇狠,幾分戾氣,還帶着幾分嘲弄,他用冰冷發狠的語氣一字一頓的說道:“本王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他說這話時,眼睛看着的,卻分明是明月。
明月被那目光看的心裏發寒,賀之洲在她面前一慣裝的十分溫和溫柔,便是在她剛才自傷之前,他仍是平常的模樣,但現在,他像是換了一個人,整個人猶如一柄出鞘的利劍,眼底一片冰涼,仿佛修羅的殺氣。
那一眼之後,賀之洲便不再看明月,他緩緩擡手,對着院子外頭漆黑的夜空慢慢揮了揮。“你現在可以走了。”
蕭峰挾持着明月慢慢靠近窗戶,飛快的往外看了看,“眼下可還在王府裏頭,還得麻煩公主送在下一程。”
他頓了頓,似嗤笑了一聲,冷冷看着賀之洲,“王爺放心,在下可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只要在下安全了,公主定然安然無虞。”
賀之洲淡淡掃他一眼,“好。”
他此時已斂了那一身的殺氣,可明月卻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賀之洲冷靜到幾乎漠然的那種冰冷,讓人完全不能想象他會做什麽,也讓人完全相信他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
院子裏的暗衛已經撤走,蕭峰帶着明月很順利的出了蘅蕪苑,賀之洲領着護衛不緊不慢的綴在他們身後。
“一會兒出了府,你立刻離開大梁。”明月瞥了眼身後不遠處跟着的賀之洲,壓低聲音對蕭峰說道:“我疑心他知道你的身份,你在大梁多呆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險。你答應我,不要再來大梁了。”
蕭峰聽得心如刀絞,卻更擔心明月的安危,“他不會發現你我是在做戲騙他吧?一旦他對你起了疑心,你……”
“不會!”明月斬釘截鐵的打斷他,“你我的事,也只有幾個人知情而已,他如何會知曉,頂多懷疑你來大梁是刺探情報的。就算他疑心,我也有了應對之策,你只管走的遠遠地,其他的事不必你來操心。”
這話自然是說來寬慰蕭峰的,明月心裏已經有了預感,賀之洲他對今晚的事心知肚明,只怕就連她自己傷了自己這一件,他也看在眼裏了。
明月深吸一口氣,了不起就跟他攤牌。反正蕭峰她是救定了,她于他而言還有利用價值,定然舍不得現在就結果了她。
“對不住,給你惹麻煩了。”原想帶她離開,不想最後卻是她護着他,還給她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只盼她說的話都是真的,她早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否則他定然不敢離開。蕭峰想到因自己的莽撞而惹來這許多的事情,愈發愧疚難安,“夏國你不要擔心,華嫔娘娘也不會有事。”
明月心下熨帖,蕭峰知道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華嫔一個。
不管她對她如何冷淡,到底是給她生命養育過一場的母親。明月輕輕點頭,“快走吧。”
此時已經出了攝政王府,蕭峰再是不舍,也不得不離開了。
他站定,看着不遠不近跟着的賀之洲,将明月猛地一推,人已如離弦的箭般沖進了濃濃夜色中。夜空中卻傳來他似嚣張卻分明沙啞的笑聲,“多謝王爺不殺之恩,後會有期。”
他一動,蓄勢待發的賀之洲也跟着動了。
只是明月早料到了賀之洲定然不會這般甘心放過蕭峰,在他腳步才一動時,就一個踉跄猛地撲進了他懷裏,将他死死地攔腰抱住了:“嗚嗚……好可怕啊王爺,我好怕好怕。嗚嗚,我流血了,好多好多血……”
賀之洲哪裏不明白她的用意,面無表情低下頭,看着懷裏緊緊抱着他嘤嘤哭泣的明月,眼中寒光流轉,冰涼如水。
“追上去,本王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明月猛地咬住唇,她敢肯定,他這話就跟剛才那句“付出代價”的話一樣,其實是說給她聽的。
她手心裏冷汗涔涔,然而心底慢慢趨于平靜。
該做的她都已經做了,蕭峰能逃離大梁最好,若最後蕭峰逃不過此劫……總之,盡人事聽天命了。
至于賀之洲是不是要跟她秋後算賬,她等着就是!
這樣一想,明月反而什麽都不怕了。
……
明月在裏間上藥,賀之洲在外間等着。
他負手立在窗前,長身如玉,臉龐精致,卻面無表情,睫毛低垂,是那種略帶沉思的表情。
他也在想,是該遂了她的意揭破這一切好,還是粉飾太平依然裝作什麽都不知情?
回來時,她臉上的平靜,卻讓他看出了她破罐子破摔的決心。跟他演了這麽久,為了個蕭峰,她還真是什麽都不在乎了。
也或者,裝了這麽些日子,她也裝的累了,索性連演都不願意演了?
賀之洲冷冷勾起唇角,他該怎麽懲罰她呢?
一簾之隔的裏間,小檀給明月上藥的手抖個不住,眼淚呼啦啦的不停往下掉,還不時噘了嘴幫明月吹上兩下,“蕭……也太狠心了,這傷口再深一點,公主只怕……”
明月警告般的瞪了她一眼,小檀這才想起賀之洲就在外頭,忙打住這個話頭,轉頭又誇起來,“幸而有王爺讓人送來的止血靈藥,這藥一上去,果真就不流血了呢,就是不知道這傷口會不會留疤。”
雖然公主一點兒都不在意會不會留疤這種小事,但這般漂亮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傷疤來,定是不美的。
明月沒有說話,她眉心依然輕蹙着,猶自擔心着蕭峰的安危。
蕭峰的身手很好,但賀之洲那些護衛也不是吃素的,且賀之洲人多勢衆,蕭峰又是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得過賀之洲的追殺。
回想起賀之洲那殺氣滿溢的模樣,明月就忍不住心悸。
為什麽她總有一種感覺,比起蕭峰來,賀之洲更想弄死的人,其實是她呢?
大概小檀也察覺到了賀之洲沉默下的不悅,磨磨蹭蹭給明月上好藥後,做賊似的悄悄問道:“公主可是要直接睡下了?”
這天邊都泛白了,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折騰了一晚,公主困了也是說得過去的。
只等明月點頭,她就要壯着膽子出去趕賀之洲了。雖然其實她現在看見賀之洲,就會忍不住的打擺子,滿身殺氣與煞氣的賀之洲,可不就跟長樂公主所說的一樣嘛,太吓人了。
明月雖然也很想倒頭就睡,但賀之洲就等在外頭,哪裏有她睡覺的資格?遂打疊起精神來,“去請王爺吧。”
總是要面對的,逃得過一時,還能逃得過一世?早死早超生也比被吊在半空中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麽強!
賀之洲很快進來了,小檀也想跟進,被他冷冰冰一個眼神盯在原地,想上前又不敢。明月看了她一眼,猶不放心的小檀這才緩緩退了出去。
正襟危坐的明月迎着漫步走近的賀之洲,幾不可見的咽了口口水,等着賀之洲的雷霆大怒。然卻沒料到,面無表情的賀之洲看向她時,立時柔和下來的俊挺面容上滿是心疼與憐惜,輕握住明月冰涼的雙手,目光小心翼翼又認真專注的檢視着她上好藥的傷口,半晌方才籲出一口氣來,“可是疼的緊?”
明月完全懵圈了。
鬧哪樣啊,這攝政王怎麽就不能按常理出牌一回呢?
☆、026 你侬我侬
對于賀之洲的腦回路,明月已經徹底拜服了。
彼此本就心知肚明的事,眼看着他怒火已經滿級就要暴走了,她也坦然等着他的發作時,他偏偏又跟沒事人一樣,難為他怎麽裝出這足以以假亂真的疼惜與深情來的。
顯然明月的呆滞反應取悅了賀之洲,她以為他要攤牌,他就偏不如她的意。看她措手不及又百思不解的模樣,賀之洲總算覺得有了扳回一局的感覺。
“怎麽不說話,可是方才被吓壞了?”賀之洲愈發溫柔體貼,擡手撫了撫明月微涼的臉頰,歉意道:“你今次受這無妄之災,都是本王之過。你放心,本王不會叫你白白受苦的,不管那人是誰,本王都會将他揪出來,到時候再交給你處置,你說好不好?”
明月:“……”
這到底算什麽啊我摔!
“這次的事只是個意外,本王跟你保證,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了。”賀之洲安撫的拍拍她的手背,扶着明月坐下來,“本王讓人熬了安神湯來,一會你喝了,什麽都不要想,只管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情,都有本王給你做主。”
他這是不追究的意思?明月心裏愈發沒底,只覺得他若發作出來,她反倒覺得輕松一些,事到如今他還不願揭破,令她心裏的不安漣漪似的越擴越大。
這是不是代表着,她将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價?
她果然要被他關起來不停畫不停畫吧?
明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打住,可別再想了,這是要自己把自己吓死的節奏嘛。
明月收拾好自己混亂的心情,一臉後怕的看着賀之洲,“方才我真的差點被吓死了,幸而王爺來了。王爺來了,我就什麽都不怕了。”
得,繼續做戲吧。
明月無奈的想,她兩輩子演的戲加起來也沒有在大梁這一個多月演的戲多。這裝模作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想到蕭峰說的話,這攝政王府守衛森嚴,她可要怎麽才能逃出生天呢?
她無奈配合他繼續做戲的模樣,令得賀之洲唇邊笑意一閃而逝。“嗯,有本王在,你什麽都不必怕。”
“王爺您真好。”明月嬌聲說道。
太肉麻了,明月冷汗冒完了,雞皮疙瘩又争先恐後的冒了出來。再這麽你侬我侬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抓狂,不等賀之洲說話,忙又道:“折騰了一夜,王爺也辛苦了。您一早還要上朝,不若先回去歇一會兒,免得精力不濟。”
“無事。等你喝了安神湯本王再走。”賀之洲何嘗看不出來她眼裏的忍耐,笑了笑,眼角餘光瞥到放置在洗漱架上的銅盆,“你出了不少汗,本王給你絞個帕子擦擦臉跟手,一會兒也能睡得舒服些。”
明月瞳孔猛地一縮,架子上那盆水,是她吩咐小檀留下來的有毒的水,也是她留着給那害她之人用的水!
這要是絞了帕子擦她的手臉,還是會爛的吧?
他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才故意提起要給她絞帕子的?還是,這才是他給她的懲罰?
明月看着他似毫無所覺一般挽了衣袖走過去,竟是要自己親自動手的模樣,立時又呆住了,若他知道這件事,明知這水有問題,他還要去碰,就不怕自己的手爛嗎?
明月一顆心咚咚亂跳,在“要不要阻止他”這個問題上糾結了一瞬,立刻就有了決斷,她雖不像別的女人那般愛美,但頂着一張美美的臉跟頂着一張毀過容的臉,她還是寧願選擇前者的,至少在照鏡子的時候,不會自己吓到自己不是?
“王爺,那水已經涼了,我讓人重新打水來。”
“眼見着就是初夏了,這個時節,水便是涼一點也沒什麽的。”賀之洲朝她笑一笑,“本王此時只想跟長樂單獨待在一起,不想叫人來打擾。可是怕本王伺候的不好?這你大可放心,本王小時候,也是伺候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