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是身份尊貴的攝政王。
這意思是要等賀之洲醒過來後才能知道到底有沒有後遺症了?這萬一她要是砸的太狠了,這人醒不過來了,那又當如何?明月想着,便将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不知王爺何時才能醒過來?”
若是醒不了了,倒是可以知會小皇帝一聲,趁現在趕緊動手,她還能撈着個功勞呢。
這話才落,就聽見躺在床上的賀之洲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來。
明月心頭一陣亂跳,掐着手指頭緊張的看着他,口中小聲喚道:“王爺?王爺可是醒了?”
賀之洲那一雙濃密而黑長的睫毛輕顫數下,終是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他眼裏的,就是明月又緊張又心虛的模樣。
額頭處那尖銳的痛楚讓他忍不住皺緊了眉心,一瞬間就回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看明月的目光冷的嗖嗖直射眼刀子。
這狗膽包天的女人,竟對他下這樣的狠手,他都不用伸手去摸,也知道她定然是打破了他的頭,被血糊過的皮膚依然緊繃繃的十分難受——這該死的女人竟連給他清理一下都不曾!
☆、031 睜眼說瞎話
明月見賀之洲醒了,雖然沒有回應她的話,但看起來既不傻也沒有失憶,顯見那一凳子是沒有将他打出什麽後遺症的。
若非要說有什麽後遺症,怕就是痛了。
明月見他痛的都皺起了眉頭,忙忙吩咐大夫道:“旁的倒也罷了,先開一劑止痛的藥來。”
大夫快手快腳的給賀之洲檢查了,确定的确除了傷口痛沒有別的症狀,便去開方子了。“夫人,傷者傷勢頗重,切記不要沾水,每日勤着換藥,飲食上也多以清淡為主,忌辛辣之物。”
老大夫雖不知道受傷的是什麽人,但王府裏的事,也不是他一個平頭百姓敢好奇的。開了方子又交代兩句,明月給了診金并打賞,微微笑道:“今日我身體不适請老大夫過府來瞧病,老大夫果然名不虛傳,藥到病除,日後若有機會,不拘是我也好,還是咱們府上的其他人,定會不遺餘力的關照老大夫的。”
老大夫哪裏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本就是借口府上女眷不舒服請他來的,出了這個門,若有人打聽起來,只管回府上的女眷生病,是斷斷不能提有人受傷這類的話,“小老兒明白,多謝貴人打賞。”
多一眼也不敢看床上冷眉冷顏的賀之洲,抱着他的藥箱子跟豐厚的診金趕緊走了。生怕走慢了一步,就會被殺了滅口一般。
見明月還曉得遮掩,賀之洲陰冷的神色倒是緩了緩,正欲開口問罪,就見明月走了回來,一臉擔憂又喜極而泣的模樣,“王爺,您總算醒了。”
說着就嘤嘤的哭了起來。
賀之洲冷眼睨着她裝相的模樣,這會兒他便是眨一下眼睛,都覺得牽扯着傷口痛,愈發覺得怒火中燒,“你将本王打傷了,還有臉哭!”
倒是再裝不出平常那副情深意重的模樣了。
明月正掩了面嘤嘤嘤呢,聞言袖子底下的嘴角就微微一翹,他要是還跟之前一樣裝相,她說不得心裏還會更怕些,如今他不耐煩跟她裝模作樣了,她反倒不那麽害怕了,她自己也說不好這是個什麽心理。
忙忙裝出一副震驚的模樣來,“王爺說什麽?我将您打傷了?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王爺,便是再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打您,您這話可是怎麽說的?莫不是要冤死我嗎?”
賀之洲都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她這樣一副“我比窦娥還冤”的樣子做給他看?打量他當時真的神志不清什麽都不記得了,還敢睜眼說瞎話!
哼,他倒是要看看,她能說出什麽花來!
“那你倒是說說,本王這傷是打哪兒來的?”
他因失血過多,本就白皙的臉色顯出了病态的蒼白來,原本紅潤的嘴唇眼下亦跟脫了水一般,幹蔫蒼白的厲害,偏要冷厲的抿起來,看起來很是冷戾陰沉。然而他受傷的右邊腦袋因為流血而染紅了半邊臉,沒有清理過的血漬已經凝結成塊,又紫又紅的分外打眼,配上他此刻的神色,不但明月不怕他,反還覺得他這模樣狼狽可笑得很。
當然她這時候可不敢真的當着賀之洲笑出來,又不是真的想死。于是依然嘤嘤嘤的哭着道:“方才王爺那般進門來,将我吓了好大一跳。想着王爺許是飲多了酒,正想哄着王爺歇會兒,哪想到那晚的刺客竟大白天的破窗進來,我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他做了什麽動作,王爺忽然就倒下了,那刺客見得了手,又怕驚動人,飛快的從窗口逃走了。等我回過神來,哪還有那刺客的影子,又怕大喊大叫的讓人知道王爺受了傷,終歸于王爺的面子不好看,也不敢請太醫來,只得擔驚受怕的讓人去外頭請大夫……嗚嗚,幸而王爺醒過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饒是賀之洲,看着明月唱作俱佳的模樣,也不得不對她那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豎起大拇指,她倒也有急智,三言兩語将事情推到根本就沒有的刺客身上。但他又怎麽可能讓她這般輕易過關,遂冷冷一笑,“怎麽本王卻恍惚記得,根本沒有什麽刺客,而是公主你拿了凳子砸了本王?”
他一笑,額頭就針紮似的痛起來,頓時讓那笑容變得分外扭曲與猙獰,更別提他還頂着半臉血痂呢。
明月眨眨眼,怎麽回事?她遞上梯子他不是就該下來了嗎?分明之前不想跟她撕破臉的,這會兒怎麽又不管不顧了?
她當然不知道,賀之洲這是被她打了之後,覺得面子跟自尊都過不去,這才揪着她不放呢。
他當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鞏玉兒有那個膽子敢來算計他。藥效一發作,他就想以內力将之逼出來的,卻不想那不知道是什麽鬼名堂的藥實在太過猛烈。連潑冷水都降不下來身體裏亂竄的火熱跟欲、望。他不肯讓鞏玉兒碰,自然也不屑碰鞏玉兒,也不知怎麽就到了她這裏。
她不但不好好伺候,還敢拿凳子砸他!砸完了之後不但不承認,還撒謊騙他,說什麽刺客刺殺,有刺客拿凳子殺人的?不但敢張口就騙他,還将他當傻子哄呢,這一樁樁一件件,賀之洲還能順着梯子下來才怪!
尤其是,她竟然拒絕他!
一想到這個,賀之洲就想擰斷她的脖子。
許是他的怨念太強大,明月莫名的縮了縮脖子,倒抽一口氣張口結舌道:“什麽?我拿凳子砸王爺?可見王爺當真是被刺客打暈頭了,我這屋裏何曾有什麽凳子?”
作案兇器自然是一早就叫小檀扔了出去的,反正不論怎麽說,打傷賀之洲這個事兒,她是堅決不能認的!
賀之洲瞪着她,明知她滿口謊言、強詞奪理,他卻拿她沒有辦法。自他當上了攝政王後,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形,殺又殺不得,打也打不得,連說都說不過,簡直讓他憋屈的不行。
多少年了,再沒人讓他這樣憋屈無奈過!
最後,他再不看明月那惺惺作态的哭臉,用力閉上了眼睛,強忍着傷口的痛楚粗聲喝道:“止痛藥呢,怎麽這半天了還沒煎好?”
……
因為受傷,賀之洲順理成章的入住了明月的蘅蕪苑,霸占了明月的房間,還理直氣壯的指使明月服侍。
“本王要喝水。”
明月才将放下藥碗,轉身又去倒茶。
很明顯賀之洲是存了心要磋磨她,待她倒好了水又皺眉嫌棄:“燙。”
待明月将水晾好了,他又嫌棄:“涼。”
明月:“……”
她忍!
不說她打破了賀之洲的頭,本來她就呆在他的屋檐下,除了忍還能怎麽樣?
如果下次還有機會,明月心想,她下手一定要更重一點!
忍着滿肚子氣換了好幾次,才終于見他大老爺的頭勉強的點了點,明月顧不得松口氣,忙将茶杯遞到他手裏。
他卻根本不接,只拿眼睨着她:“本王受傷了。”
明月嘴角一抽,“您傷的是頭,不是手吧?”
“本王痛的手軟腳軟,全身上下一點兒力都沒有。”賀之洲眼也不眨的說道,“怎麽,公主不樂意照顧本王?”
明月咬牙切齒的假笑:“王爺這是哪裏話,能照顧王爺,是我的榮幸!”
賀之洲輕描淡寫的瞥她一眼,甚是贊同的道:“的确是你的榮幸。”
明月端着茶杯的手一抖,想着要不要順手将茶水潑在這不要臉不要皮的男人臉上,到底還是忍耐了下來——潑了他,最後收拾的人還是她,何必給自己找事兒呢。
好不容易喂他喝了水,明月正想坐下來喝口水歇會兒,就聽他又吩咐道:“本王要入廁。”
明月一口水剛含進嘴裏,聞言險些噴了出來。她不敢置信的轉頭看着神色冷然理直氣壯的賀之洲,“所以?”
“還不快過來扶本王去淨房。”賀之洲不客氣的命令道。
明月想摔桌,眼皮跳了又跳,放下手中的茶杯就往外走,“我叫綠袖過來服侍王爺。”
不要臉,居然還要她伺候他上廁所!
“站住!”賀之洲不悅的聲音冰冷的響起來,“本王受傷的事,若讓第三個人知道,本王便廢了你身邊那個宮女。”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了。明月頓時邁不動腳了,“難不成王爺還打算瞞着別人一輩子,綠袖不是你的人嗎?讓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這是打定了主意只奴役她一個人啊!
賀之洲冷哼,“本王想睡自己的女人,結果卻被砸破了頭,這樣的事讓人知道了很有臉?”
明月:“……”
早知道他本性是這麽毒舌又變态,她寧願辛苦自己跟他演戲也不要時時刻刻受他變态跟毒舌的荼毒啊!
……
賀之洲被明月砸傷的事暫時瞞了下來,但明月并不覺得這事能瞞多久。一者賀之洲要上朝的,頂着個破腦袋出門,世人又不是瞎子,誰還看不到不成?二來,明月每天上午要聽底下的人回事,發對牌,給銀子之類的,下人們進進出出,總有那細心的人能看出不對勁來。
當然她一口咬死了賀之洲是被刺客打傷的,倒不怕別人知道他受傷的事,賀之洲覺得沒面子,不想讓人知道他在明月這裏受傷的事,所以這件事,他比她更在意些。
既是他的事,明月除了做牛做馬的伺候他,旁的一律不管不問,只是卻少不得要替他傳話出去。
這會兒賀默就滿臉疑惑的看着明月:“王爺身體不适?”
賀之洲昨日的情形,賀默也是看在眼裏的,雖說當時他也很擔心王爺,不過看到王爺往後院去了,他便沒怎麽擔心了,只是後頭後院又是請大夫又不見賀之洲回去前院,賀默就有些坐不住了。
又想着主子好不容易開了葷,許是就此上了瘾也是有的,畢竟主子都二十好幾了嘛。逍遙侯府的太夫人也總念叨主子無後為大什麽的,若是府上有了小主子,就算是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也是可以去母留子的嘛。
賀默這樣一想,也就沒有不識趣的往後邊來打擾主子的好事了。
今日準備好了去上朝,卻只得來一句主子不舒服的話來,賀默頓時就不幹了,雖說那什麽多了是有些傷身,但王爺是練了玉洗神功的人,有神功護體,便是大戰個三天三夜,不舒服的也只能是對方而不可能是王爺!
所以,他有理由懷疑明月在說謊。于是不等明月回答,便要求道:“奴才求見王爺。”
明月看了賀默一眼,起身就往屋裏走,“進來吧。”
反正要臉的不是她,沒臉的也不會是她。
且有旁人知道賀之洲受了傷,她也好順理成章的将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
誰耐煩伺候這麽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祖宗呢。
賀默一頭霧水的跟着明月往屋裏走,雖然他知道這不合規矩,但架不住他實在擔心賀之洲,只是才走到門口,聽着裏頭明月正對賀之洲說:“賀默非要見你不可,我只得讓他進來了。”
賀默忙停下腳步,恭聲道:“小的給王爺請安,馬車已經備好了,王爺可是現在就走?”
他服侍主子這麽些年,還是第一回在後院給主子請安,心裏頭頗有些不自在,就聽得裏頭傳出賀之洲中氣十足的喝罵聲:“滾出去!本王說了不舒服不上朝,你是聾子不成!”
賀默驚呆了,他沒有想到這竟然是真的!主子攝政這些年,別說刮風下雨,就是傷的只剩半條命,那也是拖着半條命準時準點的趕着去上朝的。今兒這卻是怎麽回事,明明主子的聲音聽起來并無大礙,怎麽就不舒服了呢?
這頭賀默挨了罵正發呆,那頭賀之洲又不客氣的朝着明月噴道:“本王說了不許叫任何人進來,任何人!你是聽不懂還是聽不到!”
無緣無故又被遷怒的明月:“……”
這難伺候的大爺,自打露出真面目後,明月就時常處于這種無可奈何無話可說的可憐境地。
不過就是腦袋上開了個口子,至于就沒臉見人了嗎?除了她,誰又知道是她在他腦袋上動的土?她簡直不明白這男人到底在別扭憤怒什麽東西!
太莫名其妙了!
☆、032 不要臉與厚臉皮
賀之洲不肯去上朝,但攝政王無故缺席從未缺席過的朝會,卻令很多人心裏都泛起了嘀咕。
攝政王一系自然個個惶恐,這好端端的說病就病了,定然是什麽了不起的大病,否則依攝政王的性子,便是病的爬不起來了也會着人擡了轎子上朝的。衆人這樣一想,愈發覺得不妙。這些人中有衷心投靠攝政王的,也有那騎牆的投靠過來的,更有迫于攝政王的淫、威而不得不靠過來的。但不管哪一種,在小皇帝以及衆朝臣的心裏,他們身上已然打上了攝政王的标簽。
故而,一旦攝政王真有個什麽萬一或不幸,令得小皇帝一系做強了起來,他們只怕性命堪憂啊!
相較于攝政王一派的憂心忡忡愁雲慘淡,保皇派自是喜不自勝,雖說不知道攝政王到底因着什麽病不能上朝,但在心裏都巴不得攝政王病的越重越好,幹脆病死了更趁他們的願。
散朝後,文武百官或憂愁或歡喜的三三兩兩往外走,唯有深得聖心年輕丞相宗正明略等了等,便有小太監恭敬的過來請他,“宗大人,陛下宣您勤政殿觐見。”
宗正明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生的亦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待人又溫和可親,常常未語便先笑,便是對着內監亦态度十分溫和,“勞煩公公。”
小太監受寵若驚,口稱不敢,引着宗正明往勤政殿去。
宗正明到了勤政殿,便見小皇帝正一臉興奮的搓着雙手,不停的從這頭走到那頭,見了宗正明過來,等不及他行完禮,便一把拉起他來,激動的問道:“宗大人,可是你的人得手了?”
小皇帝生的十分瘦弱,雖已經滿了十六,身量卻還如十二三歲的孩童一般,站在宗正明面前,比之矮了一個腦袋不止。一身明黃威嚴的龍袍穿在他身上,似有千斤重,壓得他腰背都有些佝偻。臉色十分蒼白,蒼白中又泛着淡淡的青,雖眉目清秀,卻到底少了少年人特有的朝氣與活力,一副弱不禁風的病弱模樣。
宗正明垂了眼恭敬的回道:“陛下,并非是微臣派出去的人手。”
小皇帝眉頭一皺,臉上的喜色便僵住了,“不是愛卿的手筆,那是誰?這大梁上下,還有誰能傷得了他?”
“陛下當真覺得攝政王受了傷?”小皇帝已經十六歲,卻還如此沉不住氣,聽風便是雨,這樣的性情,便是沒有攝政王,也會被別的人拿捏掌控。
宗正明忍不住在心裏搖頭,卻又暗道,若非小皇帝是這般的性情,他也不能年紀輕輕就坐上了丞相這個位置。
小皇帝聞言大吃一驚:“他不是受傷?那是為着什麽,竟連朝都不上了?不對,朕這個皇叔從朕登基開始,沒有一日缺席過朝會。若不是實在起不來身,他緣何會連朝會都不來?他身強體壯,尋常連個病痛也沒有,如若不是忽然受傷,還是重傷,又怎麽會不上朝?”
他自言自語的說着,不自覺的在宗正明面前疾步走來走去,忍不住神經質的将手指頭送進嘴裏不停啃咬。
宗正明看着這樣的小皇帝,心裏又搖了搖頭,口中卻溫聲勸說道:“陛下不必太過緊張,攝政王既是您的皇叔,又是朝中重臣,無故缺席朝會,陛下十分憂心,因而派了太醫前往攝政王府,也是陛下您關心攝政王的緣故。”
如此,攝政王到底是受傷還是生病,或者只是裝病,就總能真相大白了。
小皇帝眼睛一亮,“愛卿說的很是,朕這就宣太醫前來。還是愛卿足智多謀,朕身邊若沒有愛卿輔佐,當真是寸步難行啊。”
小皇帝一邊吩咐人安排太醫前往攝政王府查探,一邊毫不吝啬的誇贊宗正明。
宗正明微微一笑,臉上半點驕矜也沒有,依然那般平和恭敬:“陛下謬贊,為人臣子,本就該為陛下分憂解難。微臣只惶恐自己能力不夠,不能令陛下萬事無憂。”
小皇帝一臉感慨,“愛卿千萬別妄自菲薄,若不是愛卿費心為朕謀劃,朕眼下只怕還只是個任由人揉捏的傀儡。多虧了愛卿,朕才能喘口氣。”
宗正明仍是畢恭畢敬,“微臣惶恐。”
……
賀之洲自然知道他的缺席會使得朝堂上人心惶惶,各有思量。這是第一天,或許他們當中有些人還能沉得住氣。時日一久,定有人會沉不住氣。
還沒等時日久一點,就有人往王府來求見。攝政王一派也好,保皇黨一派也好,誰不想進王府裏來探聽些虛實,不過賀之洲吩咐一律不見,只叫賀默将人打發了。
賀默如今依然進不了屋裏,只在外間回話,“王爺,人都打發了。只是這樣一來,愈發要叫那些人疑惑不安了。”
只說王爺病了不見人,那些神色各異的嘴臉令賀默有些擔心。
“有什麽打緊?”賀之洲這會兒心情似乎還算平靜,慵懶的嗓音漫不經心的傳出來,“也讓本王趁機瞧得清楚些,哪些人堪用,哪些人不堪用,正是這樣的時候,才能看的更清楚明白。”
傳出他病重的消息,定然要引得人心浮動,他就是要趁機看看,這些人一旦沉不住氣了會怎麽動。
賀默有些擔心,“如此,會不會太冒險了?”
賀之洲很無所謂,“本王還怕冒險不成。”
賀默不敢再多說了,依照賀之洲的吩咐去前院處理事情。
賀之洲與賀默的對話并沒有避開明月,也不知道他是破罐子破摔懶得再裝了還是怎的,對待明月的态度愈發惡劣起來,這邊剛打發了賀默,立時就皺眉嚷道,“藥呢,怎麽還沒傳進來?”
賀之洲愛面子,屋裏除了明月,不許任何人進去。就連小檀也只能在門口回事,弄得明月幾乎成了他的貼身小保姆。
明月不可能沒有怨言,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得忍氣吞聲的伺候着這高高在上脾氣壞透了的大爺。
“這就讓人送進來了。”被使喚的團團轉的明月自然沒有好氣,她忙前忙後一個早上了,連口水都沒撈着喝,還要被各種使喚各種挑剔,怎麽可能還有好臉色給他看。“王爺若實在痛極了,倒是可以将就咬一咬被角。”
這是嘲笑他一個大男人家家,居然連點痛都忍不住,一碗止痛藥催了三四遍了,可真有臉。
賀之洲被她明嘲暗諷的話弄得心頭火起,冷笑道“公主對此還真有心得,想是常常咬被角的緣故吧!”
明月毫無誠意的誇他,“王爺英明,猜的好準。”
這時候小檀正将藥送過來,也不敢進去,只在外間禀告道,“公主,藥煎好了。”
明月原還想磨蹭一番再去取藥,這男人怕痛,那就讓他多痛一會好了。不過被賀之洲冷冷的了然的目光一瞪,明月就不敢造次了。
這次倒沒要明月一口一口的親自喂他喝藥,明月可不會認為他突然良心發現了,不過是他因為他怕苦,一口一口喝更延長了吃苦的時間,這才纡尊降貴的自己動手接過藥來喝。
賀之洲喝藥時并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來,屋子裏難得的安靜了下來。明月坐在床邊的杌子上,因這難得的安靜而忍不住打了個秀氣的哈欠。她昨晚被迫睡在外間的軟榻上,一晚上被他又要喝水又要吃東西還要趕那根本不存在的蚊子指使的壓根兒沒怎麽合眼,這會兒就忍不住有些犯困了。
賀之洲的确怕苦,可他也真的怕痛。他的痛覺神經比常人都要敏感的多,打小沒少因此而受罪。自從小皇帝登基,他大權在握後,已鮮少受過皮肉之苦,隔了多年居然被個女人打傷了。為着止痛還不得不忍受苦藥,一邊擰着眉頭喝藥,一邊在心裏又将明月各種折騰了一遍,難看的臉色才稍微松緩了些。
他喝了藥,看也不看的将藥碗漫不經心的往旁邊一遞。
“啊!”明月突的一聲痛呼,碰翻了賀之洲手裏的空碗,一手捂着胸口跳了起來,被賀之洲拿碗無意碰到的胸口痛的明月不住眼淚都差點下來了,不住抽着氣,惡狠狠的瞪着賀之洲。
昨日被他蹂、躏過的胸口針紮似的疼,她夜裏看了一眼,白皙的肌膚上滿布青紫淤痕,又紅又腫簡直慘不忍睹。她連穿衣服都得十分小心謹慎,便是被衣料輕微摩擦都能痛的明月倒抽冷氣,更別提被賀之洲拿碗這麽重重一碰。
尚沒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的賀之洲挑了長眉,目光在明月捂着的胸口以及憤恨控訴的淚汪汪的眼睛之間來回睃了兩眼,很快就明白了過來,不由得心情更加好了起來,“真有那麽痛?”
如今已近初夏,天兒熱的早,府裏也早就發了輕薄的夏裝下來。這兩日又尤其熱一些,明月慣是受不住熱的,早早兒換上了夏衫,如今真是悔的她恨不能将冬天的大裳裹在身上。見賀之洲還盯着她捂起來的胸口看,愈發惱羞成怒起來,對待登徒子一般狠狠地又瞪了一眼,“怪道王爺那會兒會跑來我屋子裏,想是別人都知道你那變态的嗜好,不肯侍候王爺,這才活該我倒了大黴吧!”
賀之洲剛緩和的臉色頓時又青了,什麽變态嗜好?他哪有什麽變态嗜好,昨兒弄痛了她,那也是他理智不受控制的情形下,出手難免就重了點,誰叫她這點能耐都沒有,不過被他揉弄了兩下,就痛成這個樣子,說來說去,也是她自己沒用!
“自己沒用,倒怪起本王來了!”話雖如此,但到底有些底氣不足,且這話題很難讓他不回想起昨日那任由自己揉搓的手感。
唔,手感細膩,大小正合适。平日裏穿着衣裳倒是沒看出來,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摸起來倒十分有料,還頗令人回味呢。
他正回味着,眼睛就不可避免的落在了那令他回味的部位了,那眼神幽幽暗暗,還微微眯起,很難叫人不發現他那“真想再試試”的意圖。
明月小臉漲得通紅,不妨他竟毫不收斂,還直勾勾的盯着看,露出那種叫人頭皮發麻的又回味又向往的神色來,忍不住喝罵道,“臭流氓!不要臉!”
要不是知道這人不是不打女人的紳士,明月真想撲上去再揍他一頓才好。不過她這一罵,還是有些忐忑的,萬一激怒了他,被他打一頓可怎麽是好?她就算是皮糙肉厚,怕也承受不住這個男人的怒火。
賀之洲卻沒有動怒,且果然很不要臉,不懷好意的盯着明月,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來,笑的分外欠揍,理直氣壯的說,“本王看自己的女人,摸的也是自己的女人,怎麽就不要臉了?”
明月:“……”
她果然還是更适應他裝模作樣而不是眼下這幅不要臉的臭流氓樣啊!
皇帝派來關心攝政王的太醫就在兩人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中進了府。
賀默很擔心,“王爺,要将人迎進來嗎?”
王爺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受傷的事,這樣一來,可就瞞不住了。可小皇帝親自派來的人,王爺再是不将小皇帝放在眼裏,也不能就這樣駁了小皇帝的面子。
賀之洲早料到自己受傷會讓小皇帝坐不住,他眯眼一笑,嘴角噙一抹詭谲的笑容,“你先将人拖一會。”
又随口吩咐明月,“你去廚房弄點雞血來。”
“我不去。”剛才罵他都沒動怒,想來小小的反抗他也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明月扭頭表示抗拒,瞧他那理所當然拿她當奴才使的模樣,就忍不住要跟他唱反調。
她這時候還沒有意識到,她其實正在一點一點的探着賀之洲對她的容忍底線。
賀之洲盯着她陰陰一笑,“你不去本王就将你那婢女的腦袋擰下來!”
“你!”這人怎麽能無恥成這樣!
賀之洲好整以暇的睨着她,“明知自己處于劣勢,還總這般不識時務,本王原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如今一看,也不過如此罷了。”
明月郁卒的瞪他一眼,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他手頭捏着,更別提小檀了,她自然也知道自己該低頭,而不是跟他對着幹,那是半分好處也沒有的,但他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态委實讓人心頭不爽。
不爽歸不爽,再是讨厭賀之洲,明月也只得聽命的前往廚房,讓人殺了一只雞,接了一碗血端回屋裏來。
“把本王的衣裳脫了。”賀之洲又命令道。
明月已經認命了,上前就粗魯的剝起賀之洲的衣裳來,她臉上只有坦然又不耐的神色,半分羞澀羞赧都不見。
這樣直接而粗魯的舉動,卻将賀之洲給驚了下,默默地盯着明月的頭頂心,這還是個女人嗎?哪有女人在剝男人的衣裳時坦然的就跟剝自己的一樣?還是,她常常這樣給人剝衣裳,所以早就習以為常了?
這念頭令賀之洲無端的不悅了起來,口中就毫不留情的嘲諷道,“長樂還真是女中豪傑,如此不拘小節,倒是少見得很。”
明月擡眼朝他假假一笑:“多謝王爺誇獎。”
賀之洲:“……”
他那是在誇她嗎?這女人臉皮厚成這樣,到底是怎麽長的?
很快就将賀之洲的衣裳扒了下來,他肩線平直,寬而平坦的胸膛,與臉上皮膚一般白皙的肌理緊實而漂亮,精瘦的腰腹細致結實。這讨人厭的男人,有一副非常漂亮的身材,漂亮的明月都覺得自己沒辦法直視,多看一眼都有種胸口碎大石的錯覺。
她連忙別開視線,将染滿了雞血的繃帶胡亂往他胸口纏,指尖不可避免的碰觸到賀之洲微涼的肌膚。
她細膩的指尖無意的劃過他的胸口,觸電般的感覺讓賀之洲忍不住輕微的戰栗了下。這種感覺雖然陌生,倒也并不太讓人讨厭。
他低下頭,看着明珠奮力往他胸膛上纏繞繃帶,小臉一如既往繃的緊緊地,一副十分平靜的模樣,然耳尖卻在他的注視下越來越紅,那殷紅綴在她白皙的幾乎透明的耳垂上,似要滴落下來的血珠子一般。
原來她也不是他以為的那麽厚臉皮嘛。
這景象,便令賀之洲莫名覺得舒坦了起來。
總算将他胸膛上都纏滿了沾滿雞血的繃帶,咋一看,還真跟受了重傷流了不少血一樣。明月悄悄籲口氣,總算完事了。
“叫太醫過來吧。”賀之洲也很滿意自己眼下這個模樣,讓賀默去領人。
明月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這扮相很是那麽回事,不過只要太醫一把脈,王爺你是真傷還是假傷,還能瞞的過去?”
弄這麽多血僞裝出一副重傷不治的樣子,就能瞞得過太醫的眼睛?人家厲害的太醫只要一搭脈,是真是假立刻就能真相大白。
“你過來摸摸。”賀之洲志得意滿的将自己的手腕遞給明月,“本王說自己重傷不治,太醫能診出來的,定然就是重傷不治的脈像。”
他這麽大方的讓她摸,明月很是愣了下,“你不是很讨厭被人碰觸?”
話一出口就想起來,剛才給他又是撒雞血又是纏繃帶的,再怎麽小心翼翼,也碰了好多下了。他半點也沒有露出被她碰了之後的不适與不悅來,難不成是她以前判斷錯誤了?
賀之洲亦有些詫異的挑眉看向明月,“你怎麽知道?”
他以為他掩飾的很好,不意她竟知道。忽然想起之前兩人不約而同裝相時,她似不經意的碰過他好幾次,難不成那時候她已經知道,并且不動聲色的戲弄過他?
這膽大包天的女人!
☆、033 他生她生
明月睨着賀之洲,那模樣跟看傻瓜也沒兩樣了,“但凡長了眼睛的,誰又看不出來?”
“你這意思是只有你長的是眼睛,別人長的都不是眼睛了?”若不是确定府上別的女人都沒發現這個事實,賀之洲真要疑心自己演技是不是太差了。
明月懶得跟他擡杠,剛将造假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