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具收拾好,賀默便領着太醫到了外間,“王爺,公主,太醫到了。”

明月看一眼臉色蒼白一副虛弱模樣仿佛随時都會歸西去的賀之洲,一邊腹诽這為什麽不是真的一邊平靜道:“請太醫進來吧。”

賀之洲對她的平靜表示不滿,壓低聲音道:“本王都要死了,你這麽平靜合适嗎?”

明月飛快的回嘴,“如果王爺真的要死了,我肯定能表現的非常悲痛欲絕!”關鍵你現在能死嗎?

“然後買上許多煙花炮竹來慶祝終于逃離魔爪脫離苦海嗎?”他覺得這樣的事她肯定能做得出來。

“王爺英明。”魔爪苦海?他還真有自知之明。

“很遺憾,要叫你失望了。”賀之洲表示很遺憾。

“禍害遺千年,我懂的。”明月表示很淡定。

兩人你來我往的飛快鬥了幾句嘴,當然也沒忘拿眼神交鋒一場。不過太醫已經進來了,意猶未盡的兩人都只得先閉上了嘴。

這太醫顯然也非常害怕賀之洲,躬身垂首的進來,眼神都不敢亂飄一下,跪下磕頭請安道:“微臣給王爺請安,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賀之洲看着明月,表示他現在“虛弱”的說不出話來。

明月接收到了賀之洲的眼神暗示,這時候她可不能跟他打擂臺對着來,不過仍是不滿兼不忿的瞪了賀之洲一眼,方才以帕子掩了面嘤嘤假哭起來,“太醫快快請起,昨兒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刺客,三兩下将王爺重傷後便逃走了,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知該怎麽辦,只得請了外頭的大夫來瞧。可王爺直到如今也還沒醒過來,這可如何是好啊?”

他還真是一點都不擔心自己不配合他這戲要怎麽唱。不過也是,私底下他會縱容她跟他頂兩句嘴,可若真的在這樣的時候壞了他的大事,他定不會輕饒了她,說不得有什麽樣的懲罰就等着她呢。

明月不是傻瓜,識時務者為俊傑嘛。她現在幫了他,說不定還能從他這裏得點好處什麽的。

她自覺自己的表現已足夠完美,賀之洲卻聽得眼皮一跳——哪個刺客能三兩下就将他重傷了?她一時不貶低自己,心裏頭就不舒服不成?

惱怒的瞪一眼明月,這才閉上眼睛裝昏迷。

太醫聽得一驚,他奉命前來,為的就是查探賀之洲如今到底是個什麽情形,聽了明月的話,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雷貫耳手段殘忍的攝政王,當真被人三兩下就重傷還昏迷不醒了?他又是興奮又是不敢置信,只要将這消息回禀給陛下,陛下龍顏大悅之餘,他豐厚的賞賜是少不了的。

于是愈發想要确定床上躺着之人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忙就道:“公主無需擔心。外頭的大夫醫術不精也是有的,待微臣先與王爺瞧一瞧。”

一邊又陪着笑說道:“王爺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公主大可安心。”

明月眨巴着眼,一臉信任的看着他:“若王爺有事,太醫又當如何是好?”

連病患都還沒有看就誇口不會有事,這樣的太醫如何能不讓人懷疑他的醫術醫德?明月就忍不住起了捉弄的心思。

太醫一噎,被明月全心信任的目光注視着,竟莫名紅了臉,吭哧回道:“便是王爺真有什麽事情,公主也不必憂心,還有陛下呢,陛下定會為您做主的。”

那年紀不小色心也不小的太醫竟忍不住擡起頭來看向明月,他早聽說過夏國來的和親公主美貌非常,一直可惜自己無緣親見,如今得了這樣的機會,哪裏還能忍得住?

就見眼前一個身着五色錦盤金彩繡绫裙的女子正站在床邊掩了面嘤嘤在哭,雖瞧不見她的容貌,但僅僅露出的那一雙黑白分明水光盈盈的杏眸,便叫他忍不住呆了呆。只一雙眼睛就能美成這般,帕子底下的容貌只怕真是傾城絕色了。太醫一邊遺憾不能瞧見帕子底下的的絕色容顏,一邊想着攝政王真的死了的話,這絕色只怕也輪不到自己這樣的小角色,定是要被皇帝收進後宮的。

明月暗暗翻了個白眼,她可不敢指望那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小皇帝給她做主。指望他還真不如指望賀之洲呢,不過賀之洲也不是那麽好指望的。明月早就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最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太醫還是趕緊瞧瞧王爺吧。”這太醫看她的眼神讓她十分不喜,先時他進來,連眼睛都不敢亂看,聽了賀之洲重傷不行了,連檢查都還沒檢查,那眼睛就開始放肆了起來。啧,小皇帝是真的沒人可用還是怎麽的,竟派了這樣不謹慎的人前來,就他那點智商城府,也妄想鬥倒老狐貍賀之洲?

太醫這才将目光看向床上雙眼緊閉的賀之洲,乍見賀之洲赤裸着的上半身纏滿了繃帶,且繃帶上頭全是斑斑血跡時,太醫先就信了一半。又觀賀之洲臉色蒼白,顯是失血過多所致,太醫心裏就忍不住點了點頭,“王爺自受傷後,可是一次都沒醒過?”

他一邊問明月,一邊伸手搭上了賀之洲的手腕,手指探了半天,方才探到了那一縷似有似無的虛弱的仿佛随時都會消失的脈象。

明月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回道:“可不是一次都沒醒麽,太醫,王爺的情況究竟如何了?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為着謹慎起見,太醫又診了一次,方才放下手來。一臉遺憾又惋惜的搖了搖頭,“王爺失血過多,脈象十分虛弱,只怕是不好的預兆。”

确定了脈象後,太醫也懶得去看傷口的情形。他頓了頓,又道:“微臣還要回宮複命,就不久留了,微臣告退。”

說着就要急着離開,明月連忙追了兩步,“太醫,王爺他真的……嗚嗚,這可如何是好啊?”

那太醫便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瞧着明月:“公主也該為自己多做打算了。”

說罷,再不停留,急急忙忙往外走去。

“太醫留步啊,你倒是開個方子給王爺用啊……太醫,太醫!”明月哭哭啼啼的追在太醫身後喊道,眼見着那太醫頭也不回的出了蘅蕪苑,她才癟癟嘴,一甩帕子折身回到屋裏。

一進去就見賀之洲正自己坐起身來,忍不住脫口道:“只怕這會兒王爺在某些人心裏俨然已經是個死人了,王爺就不怕有人趁着這時候大肆清理你的勢力?”

“長樂這是在擔心本王?”見明月站沒站像的靠着門簾似笑非笑的模樣,賀之洲挑眉笑問道。

他心情看起來很不錯,大概是因為明月方才十分配合,沒給他出漏子的緣故。

“王爺臉可真大。”明月毫不客氣的白他一眼,“我這是在擔心我自己,沒聽見人太醫都勸我要為自己多做打算麽。”

想到方才那色膽包天的東西竟敢用那種眼神看她,賀之洲眼神猛地一冷,既如此不知死活,那就去死好了。

“還有什麽可打算的,你是本王的女人,自然是本王生,你生,本王死,你死!”賀之洲眼神犀利的盯着明月,當真如看着自家私有物品一樣的理直氣壯。

明月懶得與他争辯,他還真當他是她的主宰,還他生就生他死就死的。他愛死自個兒死去,她可完全沒有要奉陪的意思。

“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吧?”明月甚是粗魯的打了個呵欠,“看在我将才立了一功的份上,王爺可否準許我下去歇息一會?”

見明月難得的沒有反駁他那話,賀之洲心情愈發愉悅起來,竟也不挑剔明月的粗魯,笑微微的一擺手:“去歇着吧,只別出了蘅蕪苑去。把賀默給本王叫進來,還有,午膳本王想吃桂花鴨肉茄子。”

盡職盡責的小保姆暗暗翻了個白眼,拖着聲調應了聲是,忙不疊的走了出去。

媽蛋,總算能暫時松一口氣了。

……

賀之洲重傷不治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會引起什麽樣的混亂明月懶得去想,她美美的睡了一覺後,這才有精力思考借着這個東風溜出王府離開大梁的可能性是多少。在确定了其成功的可能性連一半都沒有後,她就打消了借東風的念頭。

不說王府守衛森嚴她如何溜得出去,就說現在她是唯一一個知道賀之洲所有內情的人,賀之洲就不會輕易放過她。與其到時候被他追殺,還不如省點力氣先看看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模樣再說。

“公主,賀默來請您過去了。”小檀見她醒了,方才将床幔挂了起來,“公主,府裏都在說王爺傷的不行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別人怎麽議論,你聽着就是了,切不可胡亂說話。”明月忙警告的看她一眼,後來小檀雖然沒有再見過賀之洲,心裏也該知道些什麽,這才會滿臉疑惑的來問她。

小檀忙點頭,伺候着明月穿好衣裳,“奴婢只是有些擔心。倘若王爺真的……讓旁人知道根本沒有刺客,而是您打傷了王爺,只怕要出大事的。”

“擔心什麽。”明月站起身來,由着小檀給她整理裙擺,淡淡道:“你只記住,王爺乃是被刺客刺傷,跟我無關就行了。”

小檀聽得明月這樣吩咐,立時放心下來,“是,奴婢記住了。”

明月才走出房門,就見門口圍了一群神色焦急的女人。見了她出來,紛紛圍上前來,“公主,聽聞王爺受了重傷,這可是真的?”

明月拿眼一掃,與她打過交道的汪漫語與鞏玉兒都不在,汪漫語“被病了”,沒有賀之洲的吩咐不許出房門半步。而昨日她将鬧上門來的鞏玉兒關起來後,事後也沒有再管她,她若要出門,也有的是法子,可這個時候,她卻不在?

她後來閑下來才回想了一下,賀之洲被人算計,鞏玉兒不管不顧要見賀之洲,怕是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如若真的是鞏玉兒算計了賀之洲,後頭賀之洲醒來後,定然不會放着她不理的,想必已經做出了什麽處置,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想着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說不定已經被賀之洲給悄無聲息的處理了,明月就忍不住有些惋惜,真是算計誰不好,偏要算計賀之洲,這樣可怕又無恥的男人,離他遠遠地都來不及,學什麽飛蛾撲火啊。

雖然不贊同鞏玉兒找死的行徑,不過饒是她也忍不住要贊一聲,鞏玉兒還真是好狗膽!

“王爺怎麽會受傷的?”有人不客氣的質問明月,“這些日子王爺都在蘅蕪苑裏,難不成王爺竟是在蘅蕪苑裏受的傷?”

她話音一落,衆女看向明月的目光齊齊一變,有懷疑的,有警惕的,自然也有充滿了敵意的。

“王爺既是在蘅蕪苑受的傷,難道公主不該給咱們一個交代?”有人咄咄逼人的逼視着明月。

“交代?”明月被人圍在當中,神色依然冷冷清清,迎着那逼視着她的美豔女子幾乎噴出火來的目光,她輕輕一嗤,“你是個什麽東西,竟敢來找本公主要交代?”

“你!”那女子氣的漲紅了臉,沒有料到在這樣的情形下,明月不但不慌不忙,還這般底氣十足的蔑視她,絲毫不将她放在眼裏,一時又急又氣,卻又忍不住疑心起來,說是王爺重傷不行了,可若是真的,怎麽這女人絲毫不着急?人的确是在蘅蕪苑裏傷了的,不管跟她有沒有關系,這時候只怕都該吓的瑟瑟發抖才是,這女人的反應怎麽那麽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呢?

那王爺,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啊?

不僅那女子如此疑惑着,其他人亦是驚疑不定。

這時候,一直沒出聲的林寶珠站了出來,她拉了拉那下不得臺來的女子,自己上前兩步來,語氣焦急卻不失恭敬溫和,“聽說王爺受傷了,大家都十分擔心。尹姐姐也是太過擔心王爺的緣故,沖撞了公主,我代尹姐姐給公主賠禮了。”

說着竟真的代那莽撞的尹氏給明月屈膝行了一禮,“只是眼下大家都很擔心,求公主讓我們見見王爺吧。”

賀之洲呆着的屋子外頭有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守着,她們想要進屋去,只有求助明月這一途。

見林寶珠放低姿态哀求,而方才那氣勢洶洶的尹氏半點好處都沒讨到,衆人也就明白了,這位夏國公主當真是個硬茬兒,還是別惹惱她為好。便都下意識的放低了姿态哀求起來,非要纏着明月答應讓她們見賀之洲不可。

明月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早就盤算開了,賀之洲憑什麽只奴役她一個人,有這麽多美人兒争着搶着要服侍他呢。她能因此而樂得清靜,還能得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王爺傷的很重,我不可能讓你們這麽多人全部進去,人太多了不利于王爺休養,你們自己選出兩個人來,決定好了便随我進去吧。”擺夠了高姿态,明月才冷冷淡淡的松了口。

衆女一聽,面面相觑,只能進去兩個人?她們可有十好幾個人呢,只有兩個名額,這要怎麽選?

除了自己,選誰都是不甘心的!

明月也不看她們,徑直往前走去,讓她們自己去争。

瞧着明月的背影,尹氏忍不住啐了一口,“咱們這麽多人,憑什麽只讓進去兩個?王爺傷重,她莫不是就将這王府當成了她自己的了?什麽東西,真以為比咱們高貴似的。”

王爺真要是有什麽萬一,第一個倒黴的肯定是她,有什麽好得意的?

林寶珠便勸她:“尹姐姐,眼下不是鬥氣的時候。咱們都擔心王爺,不過公主說的也沒錯,若咱們這一群人呼啦啦的都進去了,影響王爺休養終歸是不好的。她肯松口讓咱們選兩個人進去,也算好的了。”

“好什麽好?”尹氏惱火的瞪着林寶珠道:“打量別人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不成,這是要咱們姐妹争的頭破血流呢。好狠毒的心思!”

縱然衆人心裏都是這麽想法,卻也沒有人接她的話,只看向林寶珠,征詢道:“林妹妹,你看……”

林寶珠環視衆人期待的神色,柔柔一嘆:“我知道姐妹們都想進去看王爺,這樣吧,我就不跟大家争了,你們只管選出兩個來,可也別拖的太久了,不然公主沒了耐性,說不得會随時改變主意的。”

……

明月并未等多久,就見林寶珠與尹氏兩人相攜着走過來,林寶珠神色帶了歉意與不安,尹氏則臉色有些發黑,咬着牙一副看誰都不順眼的模樣。見了明月,臉上倒是露出幾分不自在來。

明月收回目光,并不問她們什麽,只點了點頭,“随我進來吧。”

☆、034 再三妥協

将一切都安排妥當後,賀之洲甚是無聊的躺在床上等明月。

這丫頭一旦不裝了,本性一下子暴露無遺,就是個不肯吃虧的炮仗脾氣,不過她的脾氣倒也很有分寸,似乎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裏,知道什麽時候可以頂嘴什麽時候該要聽話。

說白了,就是很有眼色也很有膽色。

想到這麽些年也沒遇到這麽個有趣的人,賀之洲居然有些期待了起來。不拘是鬥嘴也好,看她被自己氣的說不出話偏又拿他無可奈何也好,她的種種情緒跟反應都非常有趣,讓他頗有些棋逢對手的興奮感。

這樣想着,就更想快點見到她了。

不過這丫頭是不是屬烏龜的?他都聽見她到外頭了,偏偏這麽幾步路,便是烏龜也該爬進來了!

難不成是不想見到他,故意在外頭磨蹭呢?賀之洲英挺的長眉立時皺了起來。

待聽到她的腳步聲重又響起時,賀之洲唇邊的笑意才剛泛起來,立時就教眼底的冰寒凍結住了——她竟敢私自帶別的女人進這屋裏來?

果然是他太縱着她,讓她愈發的放肆了起來!

賀之洲一肚子的火氣,卻不得不在明月三人進來前恨恨的重新躺下去裝死……不對,是裝暈!

明月進門來,見賀之洲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裝死,就知道他并不想讓他後院的女人知道他的真實情況,心裏頭立時咯噔了一下,為了緩解她自己的壓力,她沒經過他的允許就将人帶了進來,他肯定很不高興吧?

不過轉念一想,他不高興又能怎樣,他的情緒可不歸她管,再說了,他也從來沒有管過她會不會高興這件事。

這般想着,明月便一臉沉重的對林寶珠與尹氏說道:“王爺如今就是這樣的狀況,受傷至今還未醒來過,太醫說了,如今只看王爺的意志,若王爺肯醒過來是最好不過,若是醒不過來,怕一輩子都是這樣了。”

“啊!”尹氏忍不住驚呼一聲,一手捂了嘴巴一手按着胸口,瞧着床上一動不動渾身血跡的賀之洲,眼淚刷的一下掉了下來,哀哀戚戚的撲到床邊,顫聲呼喚道:“王爺!天哪,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将您傷成這個模樣的?王爺,您千萬要醒過來啊,您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王爺……”

一邊哀哀哭着,一邊顫着手去摸賀之洲“受傷”的胸口,完了又摸向了賀之洲受傷的額角,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只管往外倒:“王爺啊,您這般模樣,可知我心都要碎了。求您快醒過來吧,便是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只要您醒過來……”

她伸手去摸賀之洲時,明月頓覺不好,那男人那樣讨厭被人觸碰的,萬一他忍耐不住……就算他忍耐不住也不關她的事。瞧見賀之洲擱在薄被外頭的手指不動聲色的捏握成拳,手背上顯出淡青的血管,骨節已然發白。

他在忍耐!

明月原以為,後院這些女人也都是依附于他生存的,他若不好了,這些女人定然也不會有什麽好的下場,他跟她們才是真正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麽,他對那些女人就該很放心才是。可在這時候她才忽然明白過來,賀之洲并不信她們任何一個人,否則不會忍耐到指尖都刺進肉裏了,也不肯睜開眼睛“醒過來”。

位高權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連在自己的府裏都不能掉以輕心,好像還蠻可憐的。

難得動了恻隐之心的明月終于準備上前去拯救賀之洲,不想林寶珠卻拉住了她的衣袖,她瑟瑟發抖的站在那裏,眼眶裏蓄滿了眼淚,卻與尹氏的嚎啕大哭截然不同,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淚,瞬也不瞬的盯着賀之洲蒼白的臉龐,“公主,王爺他當真……再也醒不過了?”

這個女人似乎很克制,連傷心都是無聲無息的,卻輕易就讓人感受到她此時極度的傷心與難過。

明月忍不住嘆息一聲,賀之洲不信任她們,她們呢?是真的因為賀之洲傷心難過,還是……不過跟她一樣只是做戲給人看而已?

“王爺身上有好處要命的傷,一處是胸口,一處是頭部。太醫說了,便是王爺醒了過來,也未必就沒事了。”明月随口胡謅道。

她此時也不免有些後悔了,不了解情況就自作主張的将人帶了過來,萬一這兩人當真是心懷叵測的可如何是好?

“這話是什麽意思?”一直在床邊嚎啕哭喊的尹氏回過頭來,定定的逼視着明月。

“因腦部受創,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後遺症。”明月淡淡看她一眼,“也許就此傻了,也許再不記得你我了,總之,太醫說了是意想不到的,便會有種種的可能。我如實告訴你們,也是希望你們能有個心理準備。不管怎麽樣,現在先好好照顧王爺吧。”

那尹氏便抹了把眼淚站起身來,“我讓人打水進來,王爺這般躺着身上定然十分難受,他又愛潔,我給王爺清潔一下身體,王爺便是這般躺着也會舒服一些。”

說着,起身往外去了。林寶珠抿了唇看了眼床上的賀之洲,也低低的說道:“尹姐姐,我來幫你。”

又對明月說道:“公主照顧了王爺一整晚,想是很累了,你且歇着吧,這裏就交給我跟尹姐姐好了。”

明月眨眨眼,有些不太适應這兩人頃刻間的反客為主,她還沒答應吧,這兩人就自說自話的走開了,這會不會太沒禮貌了?

那兩人才走出內室,床上的賀之洲豁然睜開眼睛,死死盯着明月的眼睛,然後,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冷冰冰的笑來。

明月被那笑弄得毛骨悚然,連頭皮都發麻了,想走上前又怕被他一把捏斷脖子,見林、尹二人開門出去了,這才壓低聲音賠笑道:“王爺別惱,給我個機會補救嘛。”

賀之洲不說話,依然冷冰冰的看着她。

明月見自己都賠小心了,這男人還這般不依不撓的,索性将心一橫,“王爺若是不給我補救的機會,那我只好再一次對不住王爺了。”

一邊說,一邊就往門外看去,威脅意味十分明顯。

賀之洲還是不說話,她敢喊試試看!

嘁,現在可是你求着要我幫你遮掩啊大爺!明月張嘴就喊:“哎呀,王爺您醒了啊!”

外頭立刻響起尹氏驚喜的聲音以及急急的腳步聲,“什麽?王爺真的醒過來了?王爺,王爺!”

賀之洲全然想不到,明月不但敢威脅他,還真的就敢付諸行動。一時氣的牙齒都咬的咔咔作響,無論他拿怎樣的眼神跟氣勢威逼她恐吓她,竟都沒有用。眼看着尹氏就要進來,賀之洲終是咬牙切齒的開了口,“僅此一次!”

明月頓時喜笑顏開,這才對嘛,大男人家的也不興這麽小氣的。見賀之洲重又閉上眼,明月快步沖到床邊,只等那尹氏興匆匆的沖進來,才一臉失望的說道:“王爺沒有醒,是我瞧錯了。”

尹氏興興頭頭的沖進來,還以為賀之洲是真的醒了,急急跑進來要深情訴說一番順便給自己表個功呢,聽了明月的話,也跟着失望的垮下臉來,“你怎麽連這個都會看錯!”

明月立時皺了眉頭,淡淡道:“我也是盼着王爺快些醒過來,這才花了眼。怎麽,我連看錯了也不能?”

瞧着明月猛然拉下來的冷臉,尹氏愣住,原想直奔到床邊看賀之洲的腳步竟有些邁不動了,她想道歉,偏又開不了口,況且自己也沒說錯什麽話,憑什麽要道歉?只得求助的看向随她跑進來此時正若有所思看着明月的林寶珠,“林妹妹,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是要林寶珠幫她求情的意思了。

明月愈發瞧不起她,也不等林寶珠開口,冷聲道:“我說了王爺需要靜靜養着,你一進來便又是哭又是鬧,如此吵嚷讓王爺如何靜養?你且出去吧,沒有本公主的允許,再不許你踏入此處半步!”

尹氏一怔,随即不服氣的争辯道:“我也是擔心王爺之故!你憑什麽趕我出去,我不服!”

明月瞥一眼她臉色通紅卻梗着脖子不服氣的樣子,“你服不服關本公主什麽事?是本公主讓你進來的,自然也可以叫你出去。”

說完再不理會她,直接吩咐人将她拖出去。

一直站在旁邊的林寶珠沉默的看着突然發生的這一切,她自進來後,沒有亂動沒有叫嚷,很是安靜乖巧。明月雖然頗滿意,奈何賀之洲不喜,并且可能還信不過她,不然尹氏已經被打發,他卻還是緊閉着眼睛裝死做什麽。

“你也回去吧。”明月沒給任何理由的打發她離開,若真是個聰明懂事的,必不會像尹氏那般糾纏。

林寶珠靜默了一瞬,果然恭敬地福一福身,“是,望公主好好照顧王爺。”

她并不吵鬧也不求情,只安靜而深情的看了賀之洲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明月長長的舒一口氣。

賀之洲重又睜開眼睛,正看見明月松口氣的模樣,冷冷一笑,“放心的是不是太早了點?”

明月下意識後退兩步,警惕的盯着他,“你說過僅此一次的!”

“本王是說了,可沒說這次就不懲罰你了。”賀之洲慢慢坐起身來,腦袋受創嚴重,他若是動作大一些,還是會很痛,這慢騰騰的動作都牽扯着腦袋上的傷口一跳一跳的疼,又見罪魁禍首還防賊似的盯着他,心氣兒更加不順了:“膽子是愈發大了,竟敢自作主張的帶人進來,你就不怕那些心懷歹意的人趁機殺了本王?”

明月忍不住辯解道,“你又沒提前跟我說不能帶人進來。再說了,那些可都是你後院的女人,我怎麽會知道你原來竟不信她們?”

“都能猜到本王不喜人碰觸,卻猜不到本王不信她們?”賀之洲哪裏會信她的說辭,冷笑一聲道,“真打量本王不知道你存的什麽心思?”

“我累了,找個人來分擔一下,有什麽錯!”她存的就是這個心思!明月理直氣壯的瞪着他,“你自己府裏的人,卻不能相信,難不成還是我的錯了?”

“你不服?”賀之洲看她一眼,倒是沒有一開始那麽冷了。

“我不服!”他沒提前知會她是其一,方才又說了僅此一次的,分明就是揭過此次不再提起的意思,偏他言而無信要懲罰她,她憑什麽服氣!

賀之洲忽的一笑,即便此時腦袋上還纏着厚厚一圈繃帶,但這一笑仍是叫這屋子都亮了一亮,“你服不服關本王什麽事?本王說你錯了要受罰,那你就是錯了要接受懲罰!”

明月:“……”

這分明是她剛才打發尹氏說過的話吧!這叫怎麽回事?再一次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但叫她甘心受罰又怎麽可能,明月一揚下巴,她能逼着他剛才對自己妥協一次,自然就能有第二次,于是也跟着笑了一笑,“王爺知道自己後院有多少女人嗎?”

賀之洲挑眉,忍不住磨了磨牙,先前的閑适便消失不見了,“同樣的招數你好意思用兩次?”

這丫頭反應還真是快。

“只要好用,誰管他是不是用過的。”這回換明月笑吟吟了起來,“我方才粗略看了下,不下于二十來個吧,她們都可擔心王爺了,一個個哭的梨花帶雨非要進來看王爺,情深意重的想要親自來服侍王爺,真真是讓人感動啊。王爺覺得下一次讓誰進來看望你比較好呢?”

賀之洲:“……”

你給本王等着!

……

尹氏被婆子粗魯的架了出去,管她是哭鬧也好,撒潑也罷,一概沒人理會她,倒是一直等在外頭舍不得散去的衆女見狀圍了上來。

想到方才她拿自己的家族以勢壓人,非要進去的強橫模樣,便有人忍不住嘲諷出聲,“喲,尹姐姐這是被人趕出來了?”

衆目睽睽之下,尹氏恨的兩眼血紅,狠狠瞪一眼那出言諷刺她的女子,正要說話,聽得身後關門的動靜,忙轉頭去看,見林寶珠竟也從裏面出來了,哪裏還顧得上理會諷刺她的人,忙三兩步迎上去,拉了林寶珠的手義憤填膺的道,“林妹妹竟也被她趕了出來?”

林寶珠神色暗淡的點了點頭,又安撫氣憤不平的尹氏道,“尹姐姐也別生氣了,都是為了王爺好罷。”

“什麽都是為了王爺好?這個不要臉的妒婦!”尹氏朝着緊閉的房門狠狠啐了一口,“王爺傷得那麽重,竟也不許我們守着照顧,這是打着功勞只留給她自己的主意呢!”

“尹姐姐,快別說了。”林寶珠一臉後怕的模樣,又看向神色各異的衆人,“姐妹們都回去吧,王爺有公主照顧,必是妥當的。咱們守在這裏也沒用,若王爺醒過來了,公主定會知會咱們的。”

便有人緊張的拉着林寶珠問道,“王爺當真傷的很重嗎?”

林寶珠面上便有了哀色,“尹姐姐離得近,看的最是清楚不過了。”

衆人的目光又齊刷刷看向尹氏,尹氏倒也不賣關子,眼眶頓時紅了起來,拿了帕子直抹淚,“我瞧着王爺是傷的極重的,任我喊了半日,王爺仍是一動不動,那血把繃帶都染紅了,也不知止住血了沒有……”

林寶珠也低頭垂淚道,“尹姐姐快別哭了,王爺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的。咱們都各自回屋去,為王爺念經祈禱吧。”

衆人紛紛點頭,都默默的垂了一陣淚,便散開了。

林寶珠回到自己的院子裏,立時讓人關上房門,“你讓人送信回去,叫父親他們別輕舉妄動,王爺壓根沒事。”

小丫鬟聽得一愣,“方才不是說王爺傷的極重,只怕是不好了嗎?”

林寶珠寬了外衣,惬意的歪在軟榻上,“那不過是放出來的假消息,迷惑旁人用的手段罷了。”

小丫鬟猶不放心,“那尹氏言之鑿鑿的。姑娘,是不是再看看?”

林寶珠瞥了她一眼,這丫鬟雖是她進王府後才撥到身邊伺候的,卻是林家一早就送進王府裏的棋子,因她不過是個丫鬟,平日裏又安守本分,是以這麽些年,王府的人都沒有懷疑過她有什麽不妥。待到林寶珠進了王府,這丫鬟便想方設法被分到她身邊伺候。

主仆兩個平日裏行事都十分小心謹慎,故而小丫鬟的遲疑,林寶珠也十分理解。她只看了那丫鬟一眼,便淡淡解釋道:“王爺許是真的受了傷,但傷的肯定不重。屋子裏也有血腥氣,但我聞得出來,那不是人的血。再有,一開始公主帶我們進去時,一切都還好好的。不過一轉身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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