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公主便翻了臉将我們趕出來。為什麽?因為她得了王爺的指令,王爺不許我們在屋裏伺候!那個時候,王爺根本就是清醒着的,不過是假意扮作昏迷來迷惑人罷了。這個時候林家若是妄動,待到王爺秋後算賬,定然一個都跑不了。”
林家是攝政王一派,當初投靠攝政王,也是因為攝政王勢大壓過小皇帝,想跟着攝政王撈個開國功臣的大功勞的。只可惜不知為何,攝政王攝政這麽多年,雖大權在握卻又一直沒有別的動作,還任由小皇帝活到了現在。小皇帝原先還是個屁都不敢放的傀儡,可不知怎麽的提撥了翰林院一個原本默默無聞的宗正明成為丞相後,竟是一日一日的開始攬權,甚至想要親政了。
小皇帝頻頻動作,可攝政王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強勢鎮壓,甚至連宗正明都活的好好的,這詭谲的局勢本就讓林家人十分不安,如今更傳出攝政王身受重傷的消息,林家的大家長林無言,便是林寶珠的親爹開始坐不住了,讓人悄悄地遞了信來,想知道攝政王到底傷的怎麽樣,是不是真的就重傷不治了。若是屬實,只怕就要倒戈加入小皇帝的陣營了。
這可是攸關全族性命的大事,林寶珠深知攝政王的睚眦必報與狠辣手段,自然也擔心家族選錯了隊伍最後全族覆滅。是以,自她進屋後,觀察的十分認真仔細。結合種種跡象推斷,攝政王并沒有性命之憂。
“你只管叫父親耐心等着,這幾日朝堂之上不要胡亂發言,更不要與人争執,下了朝便閉門不出。若可以,讓他稱病在家更安全些。”林寶珠加重了語氣,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小丫鬟一凜,忙低頭應了,就要退出去送信。
“等等。”林寶珠複又叫住她,“今日往外送信的人定然不少,你且等一等,明日再想法子将信送出去。想來這一時半刻的,父親應該還能穩得住。”
尹氏是個行事沖動的,說不得立刻就會将府裏的情形送回家去。先前看其他人的模樣,多半也是信了尹氏的話,要急趕着送信給家裏人,好讓家裏人早作安排呢。
“是,奴婢明白了。”
林寶珠這才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來,舒适又惬意的呷了一口茶,那些蠢貨的信一送回去,沉不住氣的人自然會有所行動。背叛攝政王的下場……
此次機會,不但府裏會因此少了不少女人,父親也會脫穎而出,還不動聲色就除掉了政敵,說不得還能因此一躍成為攝政王的心腹大臣,真真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可她呢?就算家族有功,王爺從此就能對她另眼相看了嗎?
有夏國公主在,只怕是不會的。
林寶珠面上的輕松寫意慢慢變得凝重起來,王爺如此多疑的性子,那夏國公主到底是怎麽得了王爺的青眼跟信任的?
只看此番王爺身邊只她一人,且王爺受傷內情多半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就讓林寶珠明白過來,那位十分不好相與的夏國公主只怕是真的入了攝政王的眼了。
林寶珠輕輕吐出一口氣來,把玩着茶杯的手指也停頓下來。
不能心急,也不必心急,她并沒有拒絕自己的示好,平日裏送過去的插花以及小玩意兒,她都收下了。既然她并沒有表示出對自己反感厭惡,那麽,她還是可以走繼續接近她的這條路的。
☆、035 小白菜
夜色暗下來,今夜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子,夜空深暗的仿佛被人拿了一床大棉被鋪天蓋地的将這天空籠罩了起來一般,真正伸手不見五指。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今夜注定是個讓很多人都睡不着的夜晚。
“王爺,這是第三批了,是靖郡王府派出來的人。”賀默一臉沉重的進來禀道,“沒想到連靖郡王也要對您痛下殺手,難不成他當真以為沒了您,他就能把住朝堂了?”
賀之洲神色不變,一點兒也不意外的模樣:“本就是個容易被人挑唆的蠢貨,他不來本王倒奇怪了。”
賀默咬着牙,不滿的抱怨道:“當年若非王爺如神兵天降一般救了他,他怎麽可能活到今天?這才多久,忘恩負義也太快了點吧。”
先帝兄弟很多,而靖郡王與賀之洲卻是先帝如今唯二在世的兄弟。當年先帝重病不得治,身為太子的小皇帝還不滿八歲,太子年幼,而他的兄弟們卻個個正值壯年,眼見着先帝要死了,太子又頂事,野心勃勃的衆人哪有還坐得住的。而先帝也知道自家兄弟們如狼似虎的德行,于是親自掀起了一場血雨腥風的皇位争奪賽,其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兒子鏟除異己,能讓小皇帝順利繼承他的皇位。
這場争奪大賽歷時一年兩個月,終于落下帷幕的時候,上京城裏已是血流成河屍骨如山,最後活下來的人,一個是先帝最小的幼弟賀之洲,他成了攝政王。一個就是如今的靖郡王爺,他連個親王都沒撈到,直接成了郡王爺。當然,郡王爺也比他那些倒在争奪賽中的兄弟們強得多,至少性命是保住了,榮華富貴也沒有丢。
靖郡王耳根子軟,人雖膽小,但志氣不小。聽聞賀之洲傷重不治,又被有心人不時在耳邊念叨,同是先帝的兄弟,憑什麽攝政王成了攝政王,而他連個親王都不是?若攝政王沒有了,他可就是小皇帝唯一的皇叔了,到時候取代攝政王的位置代小皇帝監國,是何等的威風快意!他卻沒有回想過,當年那場奪嫡大戰進入白熱化時,先帝已然殺紅了眼,将所剩不多的兄弟以及支持他們的朝臣誘騙進宮,下令禁衛軍不管不顧将人全部殺了的時候,根本沒理會靖郡王是自己同母胞弟。若不是最後賀之洲領着人從天而降阻止了這場殺戮,哪裏還有靖郡王?
當然,賀之洲也不是有意要救他的,等他趕到時,滿殿的人都被屠殺的差不多了,也就一個靖郡王瑟瑟發抖的躲在屍堆下面,這才被賀之洲順手給救了。
“忘恩負義?”賀之洲嗤笑,“只怕在他心裏,本王從未對他施恩過,又何來的負義?說不得他心裏還記恨着本王,當年沒在先帝跟前幫他争取個親王的封位。”
賀之洲阻止了先帝對兄弟以及朝臣們的屠殺之後,先帝的病情進一步惡化,已經來不及再收拾剩下的這唯二的兄弟了,且先帝殺人太多,早已造成了不好的輿論,又想着自己的兒子尚且年幼,即便順利繼位,身邊沒個人扶持,只怕這皇位也是坐不穩的。在先帝人生的最後時刻,他選擇了賀之洲為攝政王,輔佐扶持年幼的太子登基。而那個僥幸活下來的親弟弟,先帝也知其人膽小愚蠢,到底在死之前顧念了他一回,只讓他做個無權卻富貴的郡王,目的便是讓他別仗着自己也是親王,且還是先帝親弟小皇帝的親叔叔的身份而惹怒了賀之洲,最後丢了性命。
但顯然,先帝難得的顧念了自己親弟一回,但靖郡王卻偏要湊上來找死,這又怨得了誰?
“靖郡王派來的人死了一半,活捉一半,請王爺示下,那些活捉的刺客該如何處置?”賀默看了眼歪在靠窗位置的軟椅上打盹的明月,不自覺的放低了音量。
他打小就跟在王爺身邊,原是被分到皇宮獸苑伺候那些畜生的罪奴,便是在那裏,他遇到了賀之洲,而後這麽風雨十多年的跟着賀之洲走到了現在。這麽多年來,他從沒見過王爺像信任這夏國公主一樣的信任過別的女人。
或者說,王爺身邊其實從來沒有過女人。可這夏國公主,卻硬生生的在王爺心裏占了一席之地。賀默不知道以後王爺會如何安置或者處置這位和親公主,但端看主子時不時就朝她投過去的目光,賀默覺得,處置的可能性比較小。
“先将人給本王留着,過幾天,本王親自将人給那蠢貨送過去。”賀之洲提起靖郡王時一口一個蠢貨,可見心裏是十分瞧不上他的。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往明月的方向瞟了過去。
她支頤靠在軟椅中,寬闊柔軟的椅子愈發顯得她身形嬌小。雙眼緊閉,仿佛已經睡着。
這丫頭,還真是心寬膽大,雖沒讓她瞧見這暗夜中蠢蠢欲動的厮殺,但光聽着賀默的回話,也知道今夜十分兇險,可就這樣,她竟還能睡得着。
她的睫毛還真是長,緊閉雙眼時更顯出長而卷翹的睫毛,想黑森林似的森長濃黑,根根分明。屋中燭火忽的一晃,那睫毛下垂着的那片長長陰影也跟着晃了一晃,仿佛千枝萬條的垂柳,蒙蒙猶如柳絮,把人的心都攪亂了。
賀之洲聽着遠處隐隐傳來的打鬥聲,看着眼前這張半點不帶憂愁的睡臉,冷峻狠戾的臉上已經起了變化,慢慢融化的笑容,目光幽遠而明亮,好像月下的湖面,波紋輕揚,細碎閃爍。
賀默等了一陣,沒等來賀之洲的其他吩咐,忍不住好奇的擡起頭,便看見了他家王爺那溫柔的仿佛春水樣的笑容跟目光。
賀默呆了呆,正欲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瞧錯了,便見主子眼中一閃,似掠過一道極暗的影,彌漫着無法消散的薄霧,清寒恻恻。
哦,他剛才果然看錯了,那樣溫柔的眼神怎麽可能出現在主子身上?唯有這一種,才是他熟悉的嘛。
賀默在心底如此寬慰着自己,一回神,那寒氣逼人的目光已經落到了他身上,他心頭一凜,忙忙低下頭去,“王爺還有什麽吩咐?”
“你不去外頭看着,等着本王請你吃夜宵不成?”賀之洲不悅的瞪着他。
賀默一頭冷汗,“小的不敢!”
正要退出去,想起還有件事沒說,忙又禀告道:“府裏有人趁亂往外送信,且有好幾撥,所有信件都已經截住了。王爺可要瞧瞧?”
“有什麽好瞧的。”賀之洲擺擺手,“也不必攔截,讓她們把信送出去,本王且等着呢。”
賀默得了指示,忙轉身出去了。
……
“以為你裝睡,本王就會當你沒聽到這些?”待賀默一走,賀之洲便懶洋洋的開口說道。
然後他就看見明月那漆黑纖長的睫毛輕輕一顫,慢慢睜開,劃過午夜時分清冷的空氣,又緩緩的合攏,仿佛振翅欲飛的蝶,翩然離枝,不經意的在人的心上撲動。
她的目光清明,半點睡意也沒有。此時不滿的看着他,大喇喇的翻了個白眼。
她都識趣的裝睡着當沒聽見了,他卻偏要揭穿,安的是什麽心?
“王爺說笑,我哪裏有裝睡,分明是真的睡着了。”管他安的什麽心,她只要裝沒聽見就行了,“很晚了,王爺是要用夜宵還是就此安寝了?”
賀之洲頗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她,“外頭刺客就要殺進來了,你居然睡得着?”
“又不是來殺我的。”明月想也沒想的回道。
話一出口她就覺得不好,果然就聽得賀之洲冷冷一笑,“本王說過要跟長樂同生共死,放心,如果刺客真的殺進來了,本王絕不會忘了你。”
明月:“……”
拜托你還是快點忘了我吧!
許是為了報複明月的事不關己,賀之洲又開始折騰了起來,“本王還真是餓了。”
明月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這個小氣又記仇的男人,今晚多半又要使勁奴役她,絕不會輕易就放她去睡覺了!“我叫人來服侍王爺。”
“你讓誰進來,本王就擰斷誰的脖子。”還拿這一招來威脅他,真當他沒有法子破解了?
明月無所謂,反正又不是擰斷她的脖子。
這樣想着,起身就要往外走,“我會記得每年今天多給她燒些紙錢元寶。”
“是嗎?”賀之洲懶懶一笑,“那往後每年今天,也要記得給你那可憐無辜的小婢女多燒些元寶紙錢才好。那丫頭夠蠢夠倒黴才跟了你這麽個不管她死活的主子,到了底下怕也免不了被別的鬼欺負,能多得點元寶紙錢傍身,想必也能好過一點。”
跟他比威脅人?他輕而易舉就能甩出她幾條街!
明月果然頓住了腳步。她背對着賀之洲深深地用力的呼吸了好幾下,方才按捺住身體裏亂竄的洪荒之力,霍的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問道:“王爺想吃什麽?”
“就做個三鮮鴨子送過來吧。”她吃憋妥協的樣子令賀之洲心情大好,一副施恩的語氣說道:“想必你也餓了,倒是可以陪本王用一些。”
一副“不必感謝本王,那是看在你表現好的份上才恩賜你陪本王用飯”的恩賜模樣。
明月依然面無表情,“我不餓。”
這麽喜歡吃鴨,怎麽不幹脆去做鴨好了!明月一邊惡狠狠地腹诽着,一邊認命的往廚房走去。
小廚房離的并不遠,因賀之洲住進了蘅蕪苑後,院子裏的人手全都換了一遍,自然廚房的人也都換過了。這當然是賀默的手筆,只為了确保賀之洲飲食湯藥的安全。也避免了王爺不但沒事還胃口大好這樣的事洩露出去,自然一應都是安排妥當了的。
想來那男人對鴨子的偏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明月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提着燈籠往廚房走去。
小檀本來要跟在她身邊,明月卻并不讓她常往賀之洲面前露臉,怕的就是賀之洲拿她來脅迫她,只讓她沒事便去找凡哥兒玩耍。不想雖然小檀沒在賀之洲面前露臉,卻還是被賀之洲給記住了。
明月忍不住嘆了口氣,心頭一團亂麻,不知道賀之洲到底預備将她怎麽辦?
她砸破了賀之洲的頭,又知道了他那麽多的事,雖然都是不得已,但顯然那男人是不準備放過她了。那麽攤在她眼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麽跟他一條船,要麽被他殺了滅口。
可這麽危險又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跟他一條船真有好下場?他的野心從不掩飾,是奔着那皇位去的,偏偏攝政多年他也沒能拿下皇位,必定是因着某些原因,小皇帝日漸大了,這叔侄兩人日後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若上了賀之洲的船,小皇帝必定要視她為眼中釘,動不了賀之洲,難不成還動不了一個小小的她?
可叫她就這麽被賀之洲給滅口了,她也不幹啊!還沒活夠呢,誰就想去死了?
又不想死,又不想上賀之洲的賊船,還有沒有第三條路啊?
明月忍不住仰頭長嘆,她這到底是什麽命啊,小白菜也沒她命苦吧!
“不許動,不許喊!”森然夜色中,冰涼的聲音突兀的響在明月身後,伴随着那冰冷聲音的,是一把比之更冰涼鋒利的長劍。
卧槽啊!明月的內心崩潰了,短短時日,這是第二次被人挾持了。雖然第一次是演戲,但誰特麽沒事喜歡被人挾持啊!
明月還保持着仰天長嘆的姿勢呢,脖子上驟然一涼,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僵硬着脖子動也不敢動一下。但這姿勢委實讓她十分難受,忍不住小聲開口商量道:“這位……朋友,可否跟你商量一件事?能不能讓我的頭稍微動一下,我這樣仰着實在累得慌。我發誓,就輕輕的動一下就好了。我不會喊人,也不會亂動,你放心。”
身後的人似沒有料到明月跟他商量的是這麽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他沉默了一會,終于将穩穩架在明月脖子上的長劍往外稍移了移,“攝政王在哪裏?”
☆、036 少俠黃鴻飛
當身後的刺客問明月攝政王在哪裏時,明月滿腦袋都是怎麽辦她要怎麽辦?
毫無疑問,他是沖着賀之洲來的。
明月的第一個念頭自然是帶着他去找正主兒,但轉念一想,她帶着人去行刺賀之洲,不管她是不是被人挾持,不管她是不是有苦衷,那小氣男人肯定會給她記上一筆,随時随地都要找她算賬的。
而且賀之洲被她砸得不輕,坐卧的動作太大都會讓他捧着腦袋難受一番,然後不客氣的再拿眼刀子嗖嗖她一番。身後這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避過府中侍衛找到這裏來,身手定是非常好的。如若她帶着這人去殺賀之洲,真的會一殺一個準兒?
明月心裏一動,要不,索性讓他将賀之洲殺了算了?
可是賀之洲又真的有那麽好殺嗎?萬一殺不了或者沒殺死,倒黴催的會不會還是她啊?
明月很糾結,身後的人卻不會給她糾結的機會,将方才偏開些的劍鋒重又抵住了她細嫩的不堪一折的脖子,“快說,攝政王在何處?”
“我告訴了你,你就會放過我嗎?”明月咽了口口水,僵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問。
“自然。”那人一派光明磊落的語氣,“不過,未免你騙我,你得親自帶着我去找他。”
“這位大俠,攝政王府守衛森嚴,便是我帶你去殺了攝政王,到時候你也未必能出去啊。”明月誠懇的勸說他:“其實攝政王傷重不治,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你只需靜靜等待兩天,何必非要自己冒險呢?”
“攝政王當真就快死了?”身後那人聽了,半信半疑的問了一句,随即又冷應了語氣,“便是他還剩最後一口氣,我也要親手殺了他才行!”
聽着那人陰森冰涼毫不掩飾殺氣的嗓音,明月心都涼了半截,那臭男人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惹得人非要手刃他不可?“大俠,實不相瞞,那攝政王與我也有不共戴天之仇,大俠若真能殺了他,也算是為我報仇了。只是這院子真的守衛很森嚴的,你想要手刃他只怕不是易事。”
先搞清楚蘅蕪苑的守衛是不是真的全被這人殺了再說。
“你跟他也有深仇大恨?”那人語氣稍緩。
“不瞞大俠,那攝政王就是個荒淫無度卑鄙無恥心狠手辣的小人,他……他見小女有幾分姿色,仗着自己的權勢,不顧小女已經定了人家,非要将小女搶進王府來,不但逼死了小女的未婚夫婿,連我爹娘兄長也因為保護我而被他殘忍的殺害了!”明珠眼珠兒一轉,捂着臉嘤嘤哭起來,“我幾番尋死都不能,因我那可憐的幼弟還在他手裏。我也曾嘗試過往外逃,可卻連這院子都走不出去便會叫人捉回來。這位大俠,這院子內外不是有很多高手嗎,你是怎麽進來的?”
那人顯是有幾分相信明月的話,架在她脖子上的長劍又偏離了幾分,随口回答道:“東邊也有刺客殺進來,想必這裏的守衛都被調過去了。”
又問明月,“你說的都是真的?”
明月忙舉手發誓狀,“小女這般凄慘的遭遇,還能編的出來不成?大俠若不信,可以去不遠處的菊影軒看看,我那可憐的幼弟就被關在那裏。今晚我也是察覺到有些不尋常,才想着出來看看,是不是能趁機帶着我幼弟逃離王府,不想一出來就遇到了大俠。大俠,你可不可以幫幫我,先将我的幼弟救出來?”
明月繼續胡編亂造,腦子卻轉的飛快,這不該啊,便是東邊再多刺客,賀之洲那個惜命的也不可能将蘅蕪苑的人調走。如果守衛真的不是被殺而是被人調走了……明月心裏猛地一跳,是什麽人能調的動府裏的守衛?賀默?難道他是個奸細?
不對,賀默明知攝政王重傷是假,又怎麽會不顧自己暴露的危險來設這個局?還是他想渾水摸魚趁機殺了賀之洲?
明月越想越是心驚,想要殺他的人實在太多了。她手心裏緊緊攥着一把冷汗,這個時候,她到底該順應天意幫着這人殺了賀之洲,還是提醒他府裏也有人背叛了他?
論理她該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才是,可是心裏為什麽這麽不安呢?
明月這時候也不能分心想太多,她在心裏一跺腳,下定了決心。罷了,看在自己打破了他的頭他卻沒有立時就掐死她的份上,她一會兒尋着機會就去給他報個信,然後他是死是活就不關她的事了。所有人都在趁亂做手腳,她也該趁亂帶着小檀趕緊跑路才是上策。
身後那刺客還怪好忽悠的,他竟真的收回了劍,“你們姐弟倒是可憐,既叫我遇到了這種事,自然要幫助你們先逃出去。這就走吧,你帶我去找你幼弟。”
“大俠,你真是個好人!”明月慢慢轉身,眼淚汪汪的感激道,“只是我身上半點武藝都沒有,那菊影軒也有不少守衛守着,若你帶我去了,只怕會成為你的累贅,倒連累你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她一轉過來,借着手中燈籠幽幽的光,看清了眼前這刺客的模樣,很是怔了怔,十七八歲的錦衣少年,圓圓潤潤的臉上黑漆漆一雙眸子,猶如浸了水的墨玉般,左頰上一只酒窩,未語先笑間若隐若現,端的是秀色逼人。
這樣一張十分有特色的娃娃臉讓他看起來分明可愛死了,卻偏要扮着冰塊臉來裝嚴肅,真真跟小孩子急着要長大而模仿大人的模樣一樣。更叫明珠意外的是,“你怎麽也不蒙個面?”
這不是普天之下所有刺客的通用裝備嗎,怎麽他就這樣露着臉大模大樣的進來了?
那少年見明月睜大眼直勾勾的打量他,他心裏就覺得有些怪異,哪有女子這般大膽直勾勾的看男人的?不過他也飛快的打量了明月一眼,見她果然生的花容月貌楚楚可憐,心裏更信了她的話幾分。
既然遇到了向他求助的,他自然要先幫忙救了人,才好去殺那惡貫滿盈罄竹難書的攝政王。于是剛準備收起劍,問問菊影軒的具體位置時,就聽見明月突然問出的這個問題。
他顯然沒有料到有人會在如此緊張的時候問他這麽無關緊要的問題,又愣了愣,方才認真回答道,“我黃鴻飛站得直行得正,今日就是來為民除害的,光明正大的事,為何要學那些見不得人的鼠輩蒙着臉上蹿下跳?”
少年一臉正氣義正言辭的說道。
“咳。”明月險些噴出來,忍不住睜大了眼,“你說你叫黃飛鴻?”
這不是真的吧?黃飛鴻也穿過來了?可她看電視裏的黃飛鴻不是這麽幼稚的小毛頭啊。還光明正大的事,真要光明正大的殺賀之洲,不挑個青天白日的時間過來,摸黑且還趁着亂,且又明知賀之洲重傷還非要趁現在殺人,這算什麽光明正大的行為?
這少俠黃飛鴻的腦回路真的沒有問題嗎?
“我叫黃鴻飛!”那少年微皺眉頭,大約本想擺個更嚴肅的嘴臉來,偏這動作看起來更顯得他稚氣可愛,眼見着明月眼裏一閃而過的笑意,少年黃鴻飛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眉頭,似自言自語道,“看來下回還是蒙着臉更方便行事。”
一邊說着一邊問明月,“菊影軒到底在哪兒?你還想不想救你幼弟了?”
明月愈發肯定這是個幼稚糊塗的殺手就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家夥,進王府來殺人,卻連最基本的王府地形都沒摸清楚,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蘅蕪苑來的。且這麽容易被人忽悠,哪裏會是老狐貍賀之洲的對手?不過于她而言卻是最好不過的事了,忙就回道,“你出了蘅蕪苑,往南邊走,不多時就能看到菊影軒了,我可憐的幼弟就被關在那裏。你快去救他,我就在這裏等你們啊。”
那少年果真點點頭,“那你就在這裏等着,別亂跑,到處都是刺客,很危險的。”
“多謝少俠關心,我不會亂跑的。”才怪!
那少年被明月滿臉信任的瞧着,滿意的又點了點頭,一派大俠風範的轉身就走。
他雖然腦子不太好使的樣子,但身手似乎真的不錯,明月就見他縱身一躍,一下子就竄上了屋脊,确定了方位後,幾個點躍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明月當然不可能在原地等他,轉身就往賀之洲屋裏跑去。
“王爺,不好了!”一進屋她就忙忙喊道:“有刺客殺到這邊來了,蘅蕪苑半個守衛都沒瞧見,那人好像很厲害,咻咻兩下就不見了蹤影。你府裏是不是出內奸了,不然蘅蕪苑怎麽會沒人把守,輕而易舉就讓刺客找了過來……你是不是趕緊想個法子,先把人調過來保護你。不然等那人再回來,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她都喊完了,還沒聽見賀之洲一字半句的回應,這才擡頭看過去,便見賀之洲正擡眼笑吟吟的瞧着她,那笑容不像以往,要不很惡劣,要不就是嘲弄諷刺,或者意味深長之類的,這個不合時宜的笑容看起來純粹多了,像一灘陽光底下的湖水,溫柔純粹,仿佛就是因為開心才笑出來的一般。
但,他是不是瘋了?刺客都殺到眼前來了,他還笑成這樣做什麽?
好吧,雖然他這樣笑的确非常養眼,尤其眼裏蕩漾着令人心驚的光芒,仿佛多看一眼都要沉淪在他的眼裏一樣。她不否認連她都覺得胸口陡然一跳,有一種一箭穿心的感覺。可是現在情況緊急,他竟還有閑情逸致使美男計來誘惑她?
是瘋了吧?明月扶着額,倒退着要往外走,“我已經知會過王爺了,王爺保重,我先告退。”
該做的她都做了,是死是活可就不是她該操心的了。
“你剛才為什麽沒走?”賀之洲突然開口,在看到她出現在面前的那一刻,全身緊繃的肌肉突然就放松了。
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得很,于是古怪地笑了兩聲,終于如釋重負般。他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臉上洋溢出了淡淡的安逸,他看着明月,黑色的眼珠閃着倨傲的光芒,“你剛才明明有機會跟着那個人走的。”
院子裏沒有守衛,那人武藝高強,要帶走她輕而易舉。她卻沒有走,還第一時間跑來告訴他。這是不是說明,在她心裏,他也并不是那麽讨厭的?
明月驀地睜大眼,腦中靈光一閃,将之前那些疑點跟疑惑全都串聯了起來。她眉心慢慢皺起來,像打量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一般定定盯着賀之洲看,先時略顯誇張的語氣也沉了下來,“你知道?那院子裏的守衛,是你調開的?你大費周章甚至不怕刺客趁機混進來,就是為了試探我?”
他費心布了這個局,就是要看她是不是會趁機逃走?
想到先前自己內心各種由于搖擺,末了還是跑來通知他的行為,明月就覺得自己有點蠢。她各種焦急掙紮,于他而言只是看了一場并不怎麽精彩的猴戲?
“你有病吧?”明月忍無可忍朝着他噴道:“神經病,我懶得理你!”
也許連那個刺客少年都是假的,是他一手安排的。
明月轉身就要往外走,只是一背對着賀之洲,她便悄悄松了口氣,這才發現冷汗不知不覺浸透了她的衣衫。
要是剛才她選錯了,沒有因為那許久不見的良心不安而忽悠少年先離開,而是直接要求少年帶她走,這會兒等着她的肯定不會是賀之洲的笑臉。她知道他那麽多事情,即便是無心的,他也不能放心的讓她走出攝政王府去。如果她選錯了,是不是早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個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你要到哪裏去?”即便被她罵了,賀之洲此時的心情仍然不錯,笑微微的瞧着她氣急敗壞偏又拿他無可奈何的模樣,“外頭到處都是刺客,待在本王這裏才最安全。”
安全你妹!
明月不理他,繼續往外走。
“你在危急時候沒有背叛本王,本王自會護着你的,快到本王身邊來。”賀之洲又說道。
☆、037 小怪物
明月一肚子鬼火,哪裏聽得進去賀之洲的話,雖然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為什麽會這麽火大。
按理說,她壓根兒沒什麽好氣的啊。賀之洲不信任她乃是人之常情,他們本來就不熟,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麽深厚的革、命情誼,再加上賀之洲這樣壞事做盡了的時時都要遭人刺殺的人,小心謹慎本就是天性。為着自身安全試探她一回,再平常不過了,她理智上表示很理解。
換位思考,若她是賀之洲,也可能會這麽做的。但理智是一回事,火大又是另一回事。明月想,大概是他拿她當猴耍嚴重傷害了她的自尊,所以才會覺得火冒三丈。
不過轉念一想,賀之洲試探了這一回,若真的對她多了幾分信任,也未必不是好事。他對她少些防備,她到時候再逃走,是不是會容易得多?
身後賀之洲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長樂,快回來!”
明月冷哼,回去給他繼續當猴子玩?
房門卻在這時猛地被人從外頭撞開了,明月還未反應過來,手臂忽然被一股大力往後拖拽去。她腳下一個踉跄,像個破麻布口袋似的疏忽一閃就退回到了內室。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眼前一花,有人追着他們到了內室。
明月頭暈眼花的擡頭看去,就見黃鴻飛少俠一手抱着雙眼緊閉的凡哥兒,一手持着長劍對準了明月身後的賀之洲。少俠一身一臉的正氣,圓睜着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瞪着賀之洲,“好你個惡貫滿盈的竊國賊兼淫、賊,還不趕緊放開這位姑娘!”
明月被他義正言辭的讨伐聲弄蒙了,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