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竟連小爺都不認得,爺才進來他就要打要殺的,要不是爺有那麽兩下子,今兒豈不就栽這兒了?看他身手還不錯,莫非是表哥新調教出來的人?我表哥呢,怎麽我來半天了也不見他?”

安小侯爺一邊不停的說着,一邊滿屋子張望找他表哥,“你這熬的什麽藥,聞起來像是傷藥,誰受傷了?哎呀,你可別告訴我是你家王爺傷到了,哈哈……這騙不到我的!”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說的好不快哉,見屋子裏三個人齊刷刷的睜大眼睛瞪着他,不免覺得心頭毛毛的,摸摸鼻子,看看明月,又看看黃鴻飛,“紅翡,莫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明月對安小侯爺此人是只聞其名沒見過其人的,因此根本沒有想到這麽風風火火就闖進來的人會是他。更沒有想到,這安小侯爺原來竟是個話唠,沒人理會的情形下,竟也能叽裏呱啦的說個沒完沒了。且這小侯爺的眼神估計也不太好,賀之洲就直挺挺的躺在她身後呢,他進門打了半天居然都沒有發現。還有他那“兒子”,也在地上蠕動半天了,他還是沒看到。這人到底能瞎成什麽模樣?

明月對他很有些怨念,若不是他管不住自個兒的下半身,賀之洲能為了幫他解決爛攤子而讓殺手趁機登堂入室嗎?

紅翡還沒說話,明月便笑吟吟的開口了,“這位就是安小侯爺吧?你來的真是巧,你兒子不太好,你要不要先看看?”

一邊說着,一邊示意紅翡不必理會他,趕緊去喂賀之洲喝藥。

安小侯爺一聽自己兒子不好,也顧不得此時怪異的氣氛,忙就問道:“怎麽了怎麽了?我的凡哥兒怎麽不好了,可是生病了?這藥不會就是給他煎的吧?快告訴我,凡哥兒他生了什麽病?可是要緊,太醫來瞧過了嗎,有沒有性命之憂?哎喲你們怎麽都不說話,到底有事沒事,趕緊告訴我一聲啊!”

明月幾步走到已經停止蠕動的灰撲撲的小人面前,先看了黃鴻飛一眼,黃鴻飛竟奇異的猜到了她的意思,笑吟吟的道:“我将他制住了,安全得很。”

明月放心的點了點頭,蹲下身拍了拍那侏儒的腦袋,“來,你爹來了,快叫聲爹給他聽一聽!”

安小侯爺還沒回過神來,黃鴻飛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也蹲了下來,手指怪異又快速的在那侏儒身上拍了兩下,故作正經的說道:“沒聽到嗎?快叫聲爹給你爹聽!”

那侏儒猶如孩童的小臉漲得通紅,恨恨的瞪着黃鴻飛,咬着牙一聲不吭,看起來頗有幾分威武不屈的意思。

安小侯爺這才看到自己的“兒子”正狼狽的縮在地上,滿頭滿臉的灰,像是被人從泥土堆裏扒出來的一樣。立時大怒,直直撲了過來:“凡哥兒!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說,是誰欺負了你,爹這就給你報仇!反了天了,連小爺的兒子都敢欺負!肥了他的膽兒了!兒子你別怕,爹就在這兒,爹會給你做主的!叫小爺知道是誰欺負小爺的兒子,定要活剝了他的皮!”

“噗!”黃鴻飛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并不将安小侯爺放在眼裏,當着他的面就拿腳踢了他的“兒子”一記,“嘿,你倒是叫聲爹來聽啊!沒聽見你爹說的話嗎,有他給你做主,你正好痛痛快快的說說你的委屈。來,告訴你爹,是誰欺負你了?”

安小侯爺一口一個爹,黃鴻飛一口一個你爹,那侏儒被羞辱的滿臉通紅,羞憤欲絕的死死閉上了眼睛。

安小侯爺委實心疼自己的兒子,伸手就要去抱,“凡哥兒,你別怕,爹在這兒。便是爹不能給你做主,還有你表叔呢。你表叔可是攝政王,所有人都要聽他的,他可厲害,你只要告訴爹,到底是誰欺負了你!”

明月與黃鴻飛并肩蹲在一起,聞言撞了撞興致勃勃看熱鬧的黃鴻飛,拿下巴指着侏儒的方向:“有沒有辦法讓他喊聲爹?”

“這簡單。”黃鴻飛趕在安小侯爺伸手抱起侏儒之前,出手如電的在那侏儒身上又拍打了兩下。

就見那原本消沉抵抗的侏儒猛的瞪圓了眼睛,仿佛極為難受一般,全身都痙攣抽搐了起來。口中終是溢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這下可把安小侯爺心疼壞了,直起脖子沖着黃鴻飛喊道:“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麽!別以為我表哥器重你,你就敢這樣無法無天!知不知道我是誰?知不知道我兒子是誰!還不趕緊給我停下來,是不是非要我表哥來收拾你!”

他自知自己不是黃鴻飛的對手,可又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心愛的“兒子”受苦,大喊大叫了半天,黃鴻飛都不理會他。

他轉而又瞪住明月:“你這女兒好惡毒的心思,明知我兒子受了驚吓不會說話,你憑什麽非要逼着我兒子說話!別以為我表哥對你有點意思,就真的蹬鼻子上臉覺得我表哥他沒你不行了!我警告你,若是再不停下來,當心我叫我表哥弄死你!”

明月原沒将他的喊叫放在眼裏,聽着聽着,忽的愣了愣,“你說什麽?”

什麽叫他表哥對她有點意思?他說的那個有點意思,不會是她以為的那個有點意思吧?

她霍的回過頭去看床上的賀之洲,他剛喝完藥,因聽到安小侯爺口不擇言的話語,也正看向明月,見明月擡着頭一臉愣愣的看着他,微微一挑眉,淡淡道:“不必理會他,你玩你的,我不會弄死你。”

顯然兩人關注的點并不一樣,賀之洲只當她真信了安小侯爺的話要弄死她,這才開口安撫了一句。

明月有些呆滞的點了點頭,“哦。”

他這意思,到底是對她有點意思還是沒有意思呢?

明月莫名其妙的糾結了一下,就被安小侯爺驚天動地的分貝給驚回了神。

“表哥?!你原來在屋裏啊!你怎麽都不出聲?你快瞧瞧,你侄兒被這該死的家夥如此欺負,你怎麽也不出聲?我将我兒子托付給你照顧,你答應會好好照顧他的,表哥啊,你就算嫉妒我比你早生兒子,也用不着這般陰暗的讓你的人欺負我兒子吧?他還這麽小,你怎麽忍心對他下手!”

“本王不忍心對他下手,所以他就對本王下手了。”賀之洲冷眼看着自己胡亂告狀的表弟,唇角微微掀起個冰冷的弧度,“這可真是你生的好兒子。”

那個“生”字,他很明顯加重了語氣。

安小侯爺呆住,黃鴻飛早已經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邊笑還一邊跟明月說道:“我說這世上怎麽有這麽笨的人啊!進來這麽半天了還沒搞清楚狀況,這要是叫我師父看到了,定然要笑死去,原來這世上還有比我笨的人啊哈哈!”

明月嘴角抽了抽,比他笨難道是一件值得他驕傲自豪的事嗎?難道就能因此讓人覺得他不笨了嗎?

黃鴻飛看笑話看的不亦樂乎,見安小侯爺猶自呆呆的沒有反應過來,便又重重的在那侏儒身上拍了兩下,驀地斷喝一聲:“快叫!再不叫爹,我讓你嘗嘗更厲害的手段!”

也不知黃鴻飛到底用的什麽法子,就見那侏儒抽搐的更加厲害,臉色紫漲的似都要爆裂開來,再也忍耐不住,嗷嗷大叫道:“爹!爹!饒命啊!饒了我!我叫了我叫了,饒了我啊……”

安小侯爺驀地聽見自己兒子口中爆發出來的卻是個老翁的叫爹聲,吓得他倒抽一口冷氣,蹬蹬倒退了好幾步,驚悚萬狀的開口:“這、這……我兒子的聲音怎麽變成這樣了?”

他驚悚又不解的看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黃鴻飛,“是你!你到底搞了什麽鬼,将我個好端端的兒子變成了這個樣子?”

黃鴻飛笑的眼淚都要下來了,到底是少年人天性,本就很單純的性子,之前不過裝了一副大俠風範來,這時候不裝了,對着明月好一陣的擠眉弄眼,“笨死了笨死了,他怎麽不幹脆笨死算了。哎喲我真的要笑死了——這位爺,你這兒子的年紀都能當你爹了好不好?哈哈哈,好好笑……”

☆、040 勾肩搭背

在黃鴻飛與明月毫不掩飾的嘲笑聲中,安小侯爺終于覺得不對勁了。

他茫然的看看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賀之洲,又看一眼地上痛苦掙紮的“二字”,艱難的咽了口口水,倏忽一下飄到了賀之洲的床邊,一臉震驚的看着她胸口纏繞着的繃帶,“表哥,你真的受傷了?”

賀之洲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你覺得本王這模樣像是裝出來的?”

安小侯爺很想說是,可是被賀之洲這麽一盯,他就不敢說了。“真的是我兒子傷了你?”

到了此刻,居然還一口一個兒子呢。

黃鴻飛笑的不住捶地,一副直不起腰來的模樣,他倒是毫不見外,一邊拉了明月的手臂一邊用故作小聲實則只要沒聾都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哈哈,到現在還是他兒子呢,你說他怎麽那麽蠢?哎喲我快不行了,扶我一把扶我一把!”

明月無可奈何的瞧着黃鴻飛的笑模樣,“你當心別笑岔氣了。”

“不會不會。”黃鴻飛依舊拉着明月,一邊擺手一邊顫抖着笑說道:“我有內功護體,哪裏能笑一笑就岔氣了,咳咳……”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真的樂極生悲的岔氣了。

明月熟稔又随意的往他背上拍了兩下,“都叫你當心了。”

“太好笑了嘛,我實在忍不住。哎,給我杯水。”黃鴻飛一點都不拘小節,當然也不會跟明月客氣。

明月是被人服侍慣了的,到了大梁來,也就是這兩日心不甘情不願的服侍了攝政王一場。可此時聽了黃鴻飛的話,卻并沒有覺得自己被指使命令,仿佛就是要好的朋友随口一個小要求,于是她想也沒想,當真起身給黃鴻飛倒了杯水,還叮囑一句,“慢點喝,別再嗆着。”

賀之洲冷眼看着他們如此自在的相處模式,冷冰冰的眼睛裏嗖嗖直射冷箭。

只可惜當事兩個人,一個忙着喝水,間或想起安小侯爺的蠢樣,又眯起圓眼睛笑一會,笑完了又接着喝水。一個則饒有興致的蹲在侏儒殺手跟前,看着他毫無反抗之力的在地上翻滾掙紮,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半天後興致勃勃的問終于笑完了的黃鴻飛,“你這一招,是不是就叫分筋錯骨手?”

“分筋錯骨?”黃鴻飛聽得一愣,随即一拍大腿:“嘿,我覺得你說的這名兒比原先的更威武霸氣還簡單明了。不錯不錯,以後就改作分筋錯骨手了,我這就給我師父飛鴿傳書回去,叫他往後都改成這個名兒。”

說完了,也不等明月問原本叫什麽名,急三火四的跑了出去。

明月忍不住搖了搖頭,失笑道:“這毛毛糙糙的家夥,還怪有意思的。”

身後便傳來個陰森森的聲音,“真的很有意思?”

明月被那聲調弄的渾身都寒了一寒,轉回頭瞧着賀之洲森冷不悅的目光,大是好奇道:“你怎麽還沒睡着?”

受了那麽重的傷,流了那麽多血,正常人不都該昏昏睡去了嗎?

“你巴不得本王趕緊睡着?”賀之洲看明月的目光愈發不悅了起來。

他睡着了,就看不到她跟那小子如此自然的勾肩搭背了!虧他還一直以為她是個警惕心重的,平日裏防他跟防賊也差不多了,別說跟他勾肩搭背,便是被他摸了下小手也要不自覺的皺眉。自己吩咐她倒水喂飯,也總是拉着一張他欠她二五百萬的臉,給他臉色看呢。如今倒好,她才認識那姓黃的多久,竟就心甘情願的給他倒水拍背了?

哼,他瞧着,她這不是防每個人都跟防賊一樣的,偏就防他防成這樣。他堂堂攝政王,長得難看了還是哪裏及不上那又蠢又笨的臭小子?

自覺自己比黃鴻飛好出不知道多少倍的賀之洲嚴重的鄙視明月的目光!

一時心裏又想着,不論如何,不能将那莫名其妙的黃鴻飛給留下來,需得盡快将人趕走才是,到時候看她還能跟誰勾肩搭背去!

明月哪裏知道賀之洲彎彎繞繞的想了這許多,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事不高興,不過他不高興那是長了眼睛都能看的出來的,一時想着他現在畢竟是個傷患,她就不跟他計較他那黑如鍋底似的臉色了,便微笑着點了點頭,“你傷的這麽重,很該好好休息才是。雖不知外頭如何了,想必有賀默在,出不了什麽亂子。原想着讓黃鴻飛留下來保護你,不過既然小侯爺過來了,就勞小侯爺守一守吧。”

想必這兒子事件,安小侯爺還很有些話想跟賀之洲說呢,她跟黃鴻飛不在,正好方便他們說話。“我先出去……”

話音還未落,興興頭頭沖進來的黃鴻飛便打斷了她的話,“啊,這裏不用我守了?那敢情好,姑娘你快帶我下去休息吧——對了,姑娘你該如何稱呼,我覺得咱們都這麽熟了,還總叫你姑娘姑娘的,為免太過生疏了,你覺得呢?”

一邊說,一邊拉着明月就往外走,竟是絲毫也沒有将屋裏另兩個人放在眼裏,當然還有一個被分筋錯骨手折騰的奄奄一息不知何時昏死過去的侏儒殺手,他更是早已經忘到了不知哪兒去了。

經過這一夜,明月跟他也算建立起了一點革命情誼來,雖然還沒習慣這人說風就是雨的行事風格,到底也不讨厭。加上黃鴻飛是江湖人士,明月又對這樣的人以及這樣的生活充滿了向往,跟他倒是很有話說,也将賀之洲抛到了腦後,跟着黃鴻飛就出去了。

一邊走還一邊說,“我姓周,你叫我小周就行了。”

周是夏國的國姓,明月只肯說自己的姓,倒不是故意遮遮掩掩,而是有一個叫她死活也說不出口的名字。她原以為随便看了眼月亮就給她封了個明月公主的封號的便宜爹就已經夠随便了,後來知道自己的大名後,她才知道她那坑女兒的娘比她爹還要随便!

從此再不肯人前說出自己的名字,以免自己先就羞憤死了。

所幸黃鴻飛是江湖人士,不拘小節自然也不介意明月的遮掩,笑着點點頭,自來熟的跟她說道:“忙了這一夜,小周你餓不餓?不知道攝政王府上有什麽好吃的,我都快要餓死了,小周帶我去找些吃的好不好?”

他不說明月還不覺得,一說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咕嚕叫了兩聲。這動靜在這樣安靜的淩晨時分,便顯得格外的大聲。

明月還來不及不好意思,黃鴻飛就笑起來,“看來小周也餓了,正好,我們去廚房找吃的吧。對了,廚房在哪個方向?這時候還有吃的麽?小周你在攝政王府呆多久了?知不知道王府裏什麽東西最好吃?我原是聽說過這攝政王窮奢極欲,府上一頓尋常的早飯都所費不赀,是不是真的?”

“也太誇張了些吧。”明月下意識的反駁道:“都跟你說外頭傳言不可信,古人也有雲,有時候連自己的眼睛都會欺騙自己,更何況別人的嘴巴了。凡事是該多聽多看,可也不能盡信了去。自己長着腦子呢,所謂三思而後行,正是這個道理。如你今晚這般聽了別人的挑唆就殺進王府裏來的行為,王爺若真是十惡不赦也便罷了,若今後旁人利用你這俠義之心行小人路數,撺掇着你錯殺了好人,又該如何是好?“

明月很難得對人這般推心置腹,一來瞧着洪鴻飛是個好的,莫名跟他投了緣。二來,也有些擔心他這樣沖動天真的性子以後行走江湖被人利用幹出什麽悔恨終生的事就不好了。故而才難得這樣絮叨一回。

黃鴻飛聽了,若有所思的看着明月,眨巴着圓滾滾的大眼睛甚是天真無邪的問道:“自己的眼睛都會欺騙自己?這是哪個古人說的?”

明月:“……”

敢情她剛才口幹舌燥了說了那麽多規勸的話,他就只聽進了這麽一句?

會不會聽重點啊孩子?

……

明月與黃鴻飛漸行漸遠,兩人的說話聲也漸漸遠去,最後低不可聞。

可房間裏大眼瞪小眼的另兩人卻都是耳力過人的,明月與黃鴻飛的随意交談以及苦心規勸,更是一字不漏的落在了他們耳中。

安小侯爺慣是個愛看熱鬧的,一看自家表哥那越來越黑的臉色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倒是沒看出來,這夏國公主還是個如此熱心腸的人呢。”

賀之洲哪裏聽不出他語氣中的幸災樂禍,冷嗤一聲道:“本王也沒看出來,你何時多了個年齡能做你爹的兒子?”

安小侯爺那英俊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您倒是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本王給你兩天時間,查清楚是誰放出你有兒子的消息,又是誰将你這兒子推到了你跟前,還有,那天晚上你兒子因何要跑出府去?樁樁件件,都給本王查清楚了!”賀之洲射向地面上已然昏死過去的侏儒殺手的目光幾欲吃人。

他原想做個黃雀,沒料到竟落入別人的圈套中,一不小心就成了螳螂,還這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去!

尤其還當着她的面被人這般算計,想必在她心裏,也定然在暗自嘲笑他是個自作聰明的笨蛋!

丢了這樣大的臉,攝政王肯善罷甘休才怪了。

安小侯爺忙将自己知道的全倒了出來,“原是有一日我在醉香樓喝酒,遇到了長平侯家的小公子,您也知道我跟他頗投緣,算得上酒肉兄弟,便邀了他一起喝來着。正喝着,他突然就指着下頭叫了起來,說怎麽有個小孩兒竟跟我生的有七八分相像,倒像是我親兒子一樣。我只當他說笑呢,等我看過去,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賴昌平本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當即就跑了下去,把那個孩子帶到我跟前來。一問陪着那孩子上京都的婦人,還真是帶着孩子來找爹的,咳……我吓了一跳,又見那孩子眉眼口鼻無一處不肖似我,還拿出了信物來,就亂了分寸,又不敢帶回去吓我娘,只得求助您嘛。”

“這些不必詳說,本王都知道了。”賀之洲打斷他,“那天晚上又發生了什麽事?”

“說是有個婆子言語無忌,教那孩子聽到些侮辱他親娘的話,那孩子一氣之下就跑了出去。”安小侯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別院的人都是他自己安排的,出了疏漏,他自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且眼下看來,因他這疏漏還使得他英明神武不可一世的表哥身受重傷。

這要是叫他娘知道了,非得打斷他的狗腿不可。想到此,安小侯爺就覺得自己的狗腿……自己的腿都隐隐作痛了起來。“表哥,先前我也是聽過那孩子說話的,完全就是個小人兒的聲音,我也不知道怎的就變成了個老頭子?我方才聽他說話,差點沒吓得我尿一褲子!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當真是他傷了你?”

賀之洲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下,“你先前聽過那孩子的聲音?”

“是,還聽得真真兒的,跟那個——”安小侯爺指了指侏儒殺手,“跟他那聲音絕對不一樣!”

說完悚然一驚,顯然自己也料到了,“難不成有人将我的兒子跟這個殺手掉包了?那我兒子現在在哪裏?哎喲這可怎麽了得,凡哥兒才三歲呢!這要是落在了有心人的手裏,再拿了那孩子去吓我娘——不行不行,我得趕緊回府去看看。”

一邊說一邊驚惶失措的就要往外走,聽得身後賀之洲冷喝一聲:“回來!”

連忙又停住腳步,焦急萬分的問:“表哥還有什麽吩咐?”

賀之洲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回去告訴姨母,說本王受了重傷。”

“嘎?”安小侯爺呆了呆,“您不是有事一向都瞞着她老人家,生怕她擔心的嗎?要讓她知道您傷着了,怕是要急死她老人家了。”

“讓她老人家氣死還是急死,你自己選!”賀之洲懶得再跟這個蠢貨表弟說話,丢給他這句話後,便閉上了眼睛,“把你兒子帶下去交給肖大。”

☆、041 目的

這一夜對攝政王府來說,是腥風血雨的一夜。

對明月來說,是身心俱疲的一夜。

對賀之洲來說,是丢臉且憋屈的一夜。

對皇宮裏夜不能寐翹首以盼的小皇帝來說,則是非常緊張的一夜。

連上朝的時候都險些坐不住,一個勁兒的總朝宗正明看去。幸而大多數朝臣也跟小皇帝一樣神不守色,想着眼下這詭谲的局勢自己該何去何從等等,并未留意到金銮殿上那猶如屁股底下長出了荊棘叢的小皇帝。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小皇帝亟不可待的宣了宗正明見面。待宗正明進來了,忙打發了屋裏服侍的宮人太監,忙不疊的就問道:“怎麽樣,昨夜可是得手了?”

宗正明亦是一臉的春風得意:“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托陛下洪福,攝政王如今是真正傷重不起了。”

昨夜之前,小皇帝派了太醫前去查探賀之洲到底是真傷還是假傷,宗正明對太醫報回來的結果嗤之以鼻,更何況在聽聞了太醫連查看胸口的傷口都不曾就敢回來回話。宗正明便大膽的猜測攝政王并沒有受傷,而是要借着“受傷”的由頭方便他行事。當然宗正明也猜到了,賀之洲這是要清理他自己身邊的釘子或者對他不忠搖擺不定的人。

當即便與小皇帝定下計來,攝政王稱重傷不起,那就幹脆讓他真正的重傷不起,要是能趁機收割了攝政王的性命,那就是再好也不過了。

反正仇視攝政王的人那麽多,借機想要他的命的人定然也很多,他們在這時候出手,得手的機會大不說,還能泯然于衆,讓人猜不到是他們下的黑手。

更何況,宗正明早就為行刺賀之洲做好了安排,自以為是萬無一失的。消息傳回來,果然是萬無一失,但遺憾的是,攝政王竟然沒有命喪當場!

不過如今他已傷重的起不了身,可不比以前連接近他都很難得情況好了許多?趁他傷要他命,就不信他賀之洲是屬貓的,能有九條命!

小皇帝也甚是遺憾,“竟沒有命喪當場?”

“我的人傳了消息回來,原是非常兇險,卻教一個江湖人士給救了回來。”宗正明微微笑道:“陛下不必太過憂慮,微臣且有後手,定會趁着這次機會為陛下解決這個心腹大患。”

小皇帝眼睛一亮,“愛卿快快說來!”

“攝政王府并非是鐵桶一塊,陛下只管等好消息就是。”宗正明卻賣起了關子來,“陛下眼下亦有件要緊事要辦。攝政王身受重傷,陛下很該親自前往攝政王府探望,以示陛下對朝廷重臣以及皇叔的關懷之情。”

小皇帝一聽,兩條細細長長的眉毛頓時皺了起來,猶豫着問道:“定要朕親自去?不能讓旁人代勞?”

“攝政王到底是先帝親封的攝政王叔,這麽些年來一直擔負着陛下以及國家社稷的重任,這個時候陛下若不親自去看望,只怕會寒了一些老臣子的心。”宗正明最看不起小皇帝這副瑟縮樣子,明明是一國之君,卻教賀之洲養的這樣畏手畏腳上不得臺面,竟連尋常勳貴子弟都不如。“陛下,如今正是您示恩與人、收買人心的好時候。”

說的太複雜了小皇帝聽不懂,這樣淺顯的話語,小皇帝想必是能明白的。宗正明垂了眼掩了眼裏的輕視,攝政王能将小皇帝養成這個樣子,想必也是頗費了些心思的。

小皇帝這才咬着牙點頭,一副要上斷頭臺般視死如歸的模樣,“行,朕都聽愛卿的。”

……

明月剛用完早飯,便聽說林寶珠過來了。她轉頭去看臉色蒼白神色倦怠的賀之洲,“見嗎?”

賀之洲撩了下眼皮,不鹹不淡的道:“随你。”

明月想了想,“那就讓她進來吧。”

一邊讓小檀去請人進來,一邊對賀之洲說道:“林姑娘想必十分擔心王爺,這才一大早就趕過來看望王爺,王爺這裏有林姑娘看着我也很放心……”

林寶珠若能來替一替她,她會更開心的。

“你要見是你的事,本王不見任何人!”還嫌他現在這副樣子不夠丢人?任是誰他也不見!

明月皺了皺眉,覺得賀之洲自昨晚後總有種陰陽怪氣的感覺,一大早她就起來服侍他大爺,得不到他一個笑臉不說,還總陰陽怪氣的,明月原本因為他救過自己很有些內疚的,見了他這怪模樣,心裏頭便有些不大自在起來。

早說他自己不見的話,她就不會請林寶珠進來了。如今這樣,倒弄得她騎虎難下,什麽人啊!

小檀已經在外間回話了,“公主,林姑娘來了。”

明月只得氣鼓鼓的瞪一眼賀之洲,起身往外間去了。

乍一見林寶珠,明月唬了一跳,“林姑娘這是整晚沒睡覺?”

整晚沒睡覺恐怕都是輕的,明月瞧着她蒼白憔悴的小臉上滿是疲憊,一雙眼睛亦是又紅又腫,這很像是哭了一晚上的節奏嘛。看起來比她這個一夜沒怎麽睡的人還要凄慘的模樣。

果然她身邊跟着的丫鬟便回話道:“昨兒晚上姑娘一直在菩薩面前為王爺念經祈福,熬了整整一宿,抄了兩卷法華經,一大早就命人送到靈光寺去,供奉在菩薩面前為王爺祈福呢。”

林寶珠不悅的看了她一眼,“多什麽嘴,這原就是我該做的。”

将那插話的丫鬟訓斥了一番,方才歉意的對明月說道:“這丫頭平日裏讓我縱的厲害,竟是半點禮數都沒有,教公主笑話了。”

明月似瞧不出她們主仆兩人一唱一和的邀功勁兒,只笑了笑,淡淡道:“林姑娘有心了,王爺若知道林姑娘這般擔憂他的安危,必然十分欣慰的。”

林寶珠聽了這話,默默地垂了一回淚道:“也不知王爺的身體今日可好了些?不獨是我,府裏的姐妹們都很擔心,只我等沒用,粗手笨腳的也照顧不好王爺,只得累了公主,不能為王爺與公主分憂解難,我心裏實在愧疚難安。”

“你不必如此。”這姑娘怪會說話的,不怪她一個人獨霸賀之洲不許她們見,倒說是她們自己沒用,“等王爺精神好些,說不得就需要你們過來伺候了。”

林寶珠按了按眼角,嬌怯怯的對明月笑了笑,“我家裏人知道王爺受傷的事,亦是十分着急,今日一早,我娘便讓人給我送了些東西來,其中有兩支上了百年的老參。我知道府裏并不缺這些,只是這到底是我的一點心意。”

說着讓丫鬟将兩支百年老參捧上來,“公主事忙,我就不打擾了。旁的事情我幫不上,若公主有不趁手或者需要跑腿之類的活兒,盡管差遣便是。”

她話說的客氣,也并不纏着明月非要見賀之洲,略坐一坐就帶着丫鬟離開了,很識時務的模樣。

比起昨日那尹氏那嚣張愚蠢的模樣,林寶珠這樣進退有度的,更得明月的好感。

帶着兩支百年老參進了裏間,見賀之洲面無表情的睜着眼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目光莫名讓明月心頭一顫,這時候不說點什麽就總覺得氣氛有些怪異一般,于是明月便笑着道:“王爺可都聽到了,林氏昨兒夜裏一晚上沒睡,為着王爺抄經祈福,真真是有心。”

賀之洲冷嗤一聲,“你當她真是來看本王的?”

明月被他用“蠢死你算了”的目光鄙視着,忍不住負氣道:“不是來看王爺的,難不成她專程來看我的?我可沒有這麽大的臉,值得人家來看我。”

“昨日她跟尹氏來看過本王後,便有不少家書從本王府裏遞了出去。可這許多的家書裏面,并沒有林氏的。”賀之洲見她不服氣,便冷哼着提點道:“林氏跟尹氏不同,尹氏昨日撲過來,對着本王摸了又摸,想是确定本王的确傷的不輕,送回去的家書裏頭提的自然就是本王的傷勢。今兒早朝上,尹氏那蠢貨父親就迫不及待的投向了小皇帝的陣營。而林氏一向擅長察言觀色,只怕昨日就已經看出來本王根本沒有受傷,因而才能穩得住沒往家裏送信。不過今日一大早,借着送佛經的借口将消息送回了林家。林家得了消息,這才趕着送了兩支老參過來,不獨是看望或讨好本王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傳遞給本王一個訊息,林家始終是站在本王這邊的——這才是今早林氏過來的目的,你可明白?”

明月被這一堆彎彎繞繞繞的有些頭暈,“不就是一句跟你投誠的話麽,兜這麽大個圈子她累不累啊?”

“本王怎麽知道她累不累。”賀之洲沒好氣的回道,“還傻站在那兒幹什麽,本王口渴要喝水!”

明月暗暗翻了個白眼,剛才還好好地跟她說了這麽些話,一轉眼又露出了他的晚娘臉來,真是欠了他的。

賀之洲傷勢很重輕易不能動彈,明月只得費力的抱起他的腦袋,小心翼翼喂他喝水,生怕動作大一點就會牽扯到胸前的傷口,再把傷口給弄裂了。

一邊喂他喝水一邊感慨,這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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