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着這些花草,他竟然要跟她和解不成?
“小飛喜歡蘭花,我也覺得蘭花很漂亮很有風骨,比牡丹好。”明月慢條斯理的說道,手上還不停的禍害着這些好不容易存活的金貴牡丹,“反正王爺有的是銀子,若真的喜歡這些牡丹,再叫人辟個園子重新種上牡丹就好啦。為着這個特地趕過來,至于麽?”
賀之洲被她那漫不經心的話語氣的笑了起來,“你以為本王是為了這個來的?”
明月一怔:“難道不是嗎?”
不是為了他心愛的玉堂春跟牡丹,還能為了什麽?總不能為了她或者小飛特地趕過來吧?他的傷口可還沒有痊愈呢,她跟小飛加起來的份量怕也沒有這滿園子的花草重要。
等等!她跟小飛加起來……
哎喲卧槽!她幹脆笨死算了,他可不就是怕她撺掇小飛帶她逃走才匆匆趕來的?這也算是為了她跟小飛吧。
嘿嘿,她跟小飛還是挺有面兒的。
明月苦中作樂的想着,一面不懷好意的觑着賀之洲發黑的俊臉,“我說王爺,你這麽急三火四的趕過來,不會是怕我跟小飛走了吧?哎呀,王爺不會是愛上我了吧?才會如此緊張的擔心害怕我跟小飛走掉?王爺也不要不好意思,我知道我長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要愛上我很容易的,就是沒想到連王爺都愛上我了,可真是我的榮幸!”
她故作嬌羞的朝賀之洲抛去一個媚眼兒,“不過呢,王爺雖然如此愛我,如此害怕失去我,對我這一片深情雖是感天動地、令人唏噓,但感情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王爺喜歡強取豪奪,可是怎麽辦呢,王爺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她戲谑一樣說着,大眼睛愈發閃閃發亮,閃動着不盡的嘲弄與頑皮,尤其賀之洲的臉色越是難看,她面上的笑容便越是燦爛。
莫名有一種出了口惡氣的感覺。
想來這自大自負高高在上的攝政王,還從來沒有從女人口中聽到過這樣的話吧,不知道他那驕傲的自尊會不會大受打擊呢?
明月正沉浸在打擊了賀之洲的快感中,被氣得差點昏了頭的賀之洲驀地咧開一口白森森的白牙,“本王只要你的人,要你的心有何用?泡酒嗎?”
明月:“……”
她說了半天,被他一句話輕松秒殺!
才剛有點勝利的感覺,一眨眼被人戳漏了氣。明月撇撇嘴,一轉眼又興高采烈的問道:“除了玉堂春跟牡丹,王爺可還有喜歡的東西?”
比如古董擺件什麽的?
賀之洲瞥一眼她興致勃勃的模樣,冷哼一聲,“本王為何要告訴你?告訴你之後,讓你再像禍害這些牡丹一樣去禍害本王其他東西?”
“不要這麽小氣嘛。”明月再度朝他抛個媚眼兒,“我跟你說啊,男人麽,大方一點,大度一點,女人才會喜歡才會愛啊!要是都像王爺這樣動不動就冷着個臉,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哪個女人受得了?王爺啊,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雖說你現在還沒有愛上什麽女人,但說不準哪天就愛上了呢?要是你還這般動不動就掉臉子,動不動就挖心泡酒的,再吓跑了你心愛的人兒,可怎麽是好喲。”
賀之洲聽得眉頭直跳,卻又忍不住疑惑的看了明月一眼,又一眼,那目光說不出的詭異與莫測。
明月生生打了個寒顫,不等賀之洲說話便丢了花鏟起身,自言自語的道:“看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唉,姑娘家身體弱,要是淋了雨可是要生病的。王爺自便,我就不陪王爺談心了。拜拜了您吶!”
說罷,仿佛身後有厲鬼追着一般,飛快的走遠了。
賀之洲擡頭看一眼晴空萬裏豔陽高照的朗朗晴天,哪裏有半點要下雨的樣子?
不過,她剛才說的那些話——
賀之洲皺了眉頭站在原地,難得深深地思索了起來。
男人要大方一點,大度一點女人才會喜歡?不能動不動就冷臉,也不能動不動就喊打喊殺?
“嘁,小狐貍定然是在欺騙本王!”賀之洲不以為然的冷嗤一聲,卻站在那裏半天也沒有動彈。
……
“小周,你也被關起來了?”半夜溜進明月房間來的黃鴻飛半點也沒有登徒子的自覺,一個倒挂金鈎就從窗戶外頭輕巧的翻了進來,“我見你外頭的守衛更多了,連門口都站了兩個身手不錯的——你這畫的是什麽?”
明月在黃鴻飛翻進來時就随手将桌上的圖紙揉成團丢在腳下,若無其事的回道:“不過随便畫兩筆,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黃鴻飛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明月的話題帶走了,“嘿,我帶你去瞧熱鬧,要不要去?”
“深更半夜,有什麽熱鬧好看?”明月興趣缺缺,将畫筆丢在桌面上。
黃鴻飛笑眯眯的坐在案桌上,叽裏咕嚕小聲道:“攝政王的熱鬧啊,你不想去看看?”
明月靠着椅背,雙手環臂看着他,“你都說了,外頭到處都是看着我的人,我連這屋子都不能走出去半步,你有什麽辦法帶我出去?”
“簡單嘛,交給我就好啦。”黃鴻飛朝她得意的笑了笑,在他腰間的荷包裏摸摸索索半天,取出只綠色的描白色小花的小瓷瓶來,“我師娘說了,行走江湖哪能不配備一些必備良藥呢,萬一遇到緊急情況,那豈不是只能任由對方宰割了?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小乖乖嗅一嗅都會睡上大半個時辰喲。”
明月驚喜的看着他獻寶,忍不住一把奪了過來,一張小臉迸出耀眼的光芒來:“這是不是就是蒙汗藥?能迅速放倒人的那種?你有這麽好用的東西,怎麽不早點拿出來?”
哎喲喂,有了這樣的神助攻,這下跑路有希望了啊!
黃鴻飛一副受辱的模樣,“這可不是普通的蒙汗藥,這是我師父潛心研究的一嗅就倒,比那需要下到飯菜裏的粗劣玩意兒好多了好不好?”
又撓撓腦袋,“我師娘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不然很丢人的。我不想丢她老人家的人,所以才一直沒用的。”
“不丢人不丢人。”明月喜滋滋的摸着那瓷瓶兒,心裏已經想着怎麽樣才能将這寶貝據為己有了,眼珠子一轉便笑道:“不是要帶我去看熱鬧,咱們這就去吧。對了,是不是要先把人引進來?”
“嗯,一會兒我拔了塞子,你盡量屏住呼吸就好。”黃鴻飛從明月手中拿過瓷瓶兒,“不過就算你忍不住呼吸了也沒關系,我還有可以弄醒你的寶貝。好了,你要怎麽将人引進來?”
他話音才落,明月張口就叫:“啊,有刺客!”
叫聲還未停歇,緊閉的房門便被人從外面撞開了。
黃鴻飛見明月飛快捏住鼻子,他也迅速的拔開了塞子。那兩人只來得及往屋裏跑了一步,便撲通兩聲摔倒在地。屋裏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外頭的暗衛,就見影影綽綽的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飛快的穿過門窗撲進門,當然下場都跟前頭那兩人一模一樣。
眼看着屋裏橫七豎八躺滿了黑衣人,明月興奮的幾乎要拍起手掌來,哎喲喂,這東西可真是好用啊,簡直所向披靡嘛!
待黃鴻飛将瓶子塞住了,明月便迫不及待的放開了鼻子,伸手要去搶那只瓶子。
黃鴻飛卻側身避開了,“別把你自己弄暈過去了,咱們還要去瞧熱鬧呢。小周,我跟你說啊,這東西也不是真的就所向披靡,這一回是他們沒有防備才會中招,他們身懷絕學武藝,很能閉氣的,若下一回還對他們用這一招,怕就沒有用了。”
明月呆了呆,忽然痛心疾首道:“你怎麽不早說!你怎麽不早說啊!好鋼當然是要用在刀刃上的,他們若真的有了防備,豈不白白可惜了這樣的好寶貝?哎呀你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她還指望着這東西逃出府去呢,若是府裏這些明衛暗衛都有了防備,她還逃個屁啊逃!
真是氣的她心尖兒都痛起來了!
黃鴻飛不以為意的伸手去拉氣滿臉通紅不住跺腳的明月,笑嘻嘻的哄她道:“別生氣了,我們快去看熱鬧啊。”
“不去不去不去!”她都快被這二愣子給氣瘋了,哪還有心情看什麽熱鬧!
“走嘛走嘛。”黃鴻飛竟絲毫也不怕明月生氣似的,連拖帶拉的撒着嬌,“我可是暗中觀察了好幾天的,你不是希望有人殺了攝政王嗎?咱們這就去看看,攝政王會不會運氣不好被人弄死?”
咦?明月大眼閃了閃,“有人要殺攝政王?”
“對啊,咱們現在過去,說不定還能看到整個過程呢。”黃鴻飛興致勃勃的說道,“你不想看着攝政王就死在你面前嗎?你那麽恨他,肯定很想親眼看一看的對不對?”
比起看賀之洲被人殺死,明月更想趁着有人要他命的時候往外逃,她咬牙看一眼黃鴻飛,“你再給我看一眼剛才那小瓷瓶兒,還有你說的可以讓人醒過來的寶貝。”
黃鴻飛狐疑的瞅着她,“這會兒你還看它們幹什麽?趕緊看熱鬧去呗。”
“你給我看兩眼,我就跟你去。”
“真是麻煩。”黃鴻飛見明月堅持要看,便一面不滿的低嘀咕,一面又往他的荷包裏掏弄起來。“喏,快看吧。”
這回他拿出了兩只瓷瓶兒,除了方才那只綠色描小百花的,還有一只紅豔豔的瓷瓶,明月仔仔細細的打量兩只瓷瓶良久,方才在黃鴻飛不耐煩的催促下将瓶子還給了他。
“看完了?咱們快過去!”黃鴻飛拉着明月就要走。
“哎喲!”明月忽然抱住肚子彎下腰來,“肚子忽然有點痛,你先過去等我,給我占個好位置,我一會就過來找你。”
黃鴻飛憂心忡忡的瞧着她:“怎麽會突然肚子痛,我幫你看看吧?”
“不用不用。”明月邊捂着肚子邊擺手,皺了眉頭吸氣道:“怕是晚飯的時候貪涼用多了綠豆湯,我去淨房,一會就好了。你先過去,不然等一會兒再過去,不就什麽都瞧不見了嗎?”
黃鴻飛一心想着要看戲,又不忍心丢下明月,“可是你看起來很不舒服……”
“我沒事沒事。”明月見他磨磨蹭蹭還不走,立時豎起了柳眉來,“幹什麽,難不成你要留在這裏聽我出恭不成?”
黃鴻飛圓圓的讨喜的白皙臉龐立刻漲的通紅,慌的直搖雙手:“沒有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還不趕緊出去!”
黃鴻飛再不敢停留,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明月見他走了,這才放下捂着肚子的手,利落的關好門窗走回案桌旁,略想了想,便提筆畫了起來。
不過片刻功夫,宣紙上赫然出現兩個瓷瓶,一碧綠描花的,一紅豔豔的。
竟與方才黃鴻飛拿給她看的那兩只瓷瓶不差分毫。
明月呼出一口氣,一把将瓷瓶抄進袖子裏,打開門四處張望了下,屋外一地月光,只有夜風經過,枝葉婆娑。
這院子裏應該已經沒有暗衛了。
明月放心的走出來,小心翼翼摸到了小檀的屋子外頭,她不敢拍打門窗,怕聲音引來別處的暗衛,便取出一直藏在袖子裏沒派上過用場的匕首順着門縫進去,一點點的撥開了門栓,像只貓兒一樣輕悄悄的貼着地面滾進了小檀黑漆漆的屋子裏。
“小檀?小檀快別睡了,趕緊起床跟我……”她的眼睛還未适應屋子裏的黑暗,便聽得呼的一聲,似有人在黑暗中吹了口氣兒,緊跟着,漆黑的屋子裏驀然亮起了一簇火光。
有人吹燃了火折子!
明月悚然一驚,轉身就要往外跑!
“大福啊,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偷偷摸摸跑到本王房間來,可是要自薦枕席?”那人在明月身後悠悠開口。
明月倏的轉身看過去,那一簇小小的火光映着賀之洲那張笑眯眯的俊臉,夜風一拂,火光跳躍間,讓他看上去陰暗如同鬼魅。
“你怎麽會在這裏!”明月看到本該在蘅蕪苑的人,卻莫名其妙出現在如梅閣屬于小檀的房間裏,只覺得全身的寒毛都倒豎了起來,“這裏明明是小檀的房間!”
“這整個攝政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喜歡哪個房間就在哪個房間睡覺,怎麽,大福你有意見不成?”賀之洲手持着火折子,坐在靠窗的軟椅上,懶洋洋的詢問道。
明月心裏直發毛,硬着頭皮回道:“王爺想睡哪裏自然是王爺的自由。不過我的婢女小檀去哪兒了?”
賀之洲慢條斯理點燃了他身旁的蠟燭,小小一點燭光幽幽暗暗的跳動着,更令明月覺得不安了起來。
他起身,朝着明月慢慢走過來,逆光下他的身影半明半暗,頗有些飄忽不定的感覺。
他已經走到了明月身前。
明月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總覺得這時候的賀之洲處處都透露着不對勁兒。
他明明該在蘅蕪苑的。
有人會去行刺他或者謀害他,黃鴻飛都趕過去看熱鬧了。
可是明明該呆在蘅蕪苑的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小檀的房間裏?只是巧合還是,他根本就是在等她?
想到這個可能,明月背心都沁出了冷汗來!
不會的不會的,她也是臨時起意,先前根本沒有計劃過,他又怎麽知道她的打算而故意等在這裏抓她個正着?
定然只是個巧合而已!
如若不然,他豈不是成了個未蔔先知的妖怪了?
不能自己吓自己。否則自個兒陣腳一亂,就真的只剩被他宰割的份兒了。
明月吞了口口水,臉色比鬼還要白,袖子下的手指緊緊抓着方才撬門的匕首,緊的那指尖瞬間刺透了她掌心的皮肉。
賀之洲弓下身子,擡手側過明月的臉,仔仔細細的端詳着。
眉,眼,唇,然後掃過她細瓷般白的脖頸。
他似輕輕的笑了笑,面上挂着倨傲的表情,懶洋洋的,漫不經心。
然而在他望向明月的眼中,有兩團熾芒如同熊熊烈火燃燒,仿佛要将她噬咬啃盡,吞個精光,“傻瓜,要跑路還惦記要帶着包袱,怎麽可能跑的掉?”
☆、051 你想怎樣
明月從沒有哪個時候像現在這樣驚悚害怕。
她心裏陡然升起的無力感,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如來佛手心裏的孫悟空一樣,任由她怎麽翻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別說逃出王府,他不願意的話,她連如梅閣都出不去半步!
明月緊緊抿住唇,心裏慌亂的厲害,口中卻不肯服輸,“王爺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她不動聲色的将匕首收起來,摸出藏在袖子裏的瓷瓶,不到最後與一刻,她絕不輕易放棄!
賀之洲瞧着她佯裝無辜的神色,到了這時候她還想掙紮,微微一笑,“本王在說什麽,沒人比大福你更清楚——這玩意兒想用在本王身上,怕是沒有用的。”
他随口這麽說着,一雙手驀地按住了明月的手,他眼中浮現出的嘲笑與嘲弄顯得那麽意味深長,“還有什麽想說的?”
他的手精準的握住明月的手,不由分說的将她手中的瓷瓶奪了過去,“這玩意兒當真如此好用?咱們不妨試一試。”
明月轉身就要跑。
賀之洲伸出一根指頭,勾住了她的衣領。另一只手拿過那只描白花的綠色瓷瓶,拇指輕輕一彈,瓶塞就被拔開了。
明月聽着身後傳來的“噗啵”聲,心裏大叫不好,慌慌張張拿手捂住口鼻。
但她只是尋常人,不一會兒便已經憋得滿臉通紅。
她霍的轉頭死死瞪着賀之洲,賀之洲不說話,只得意的朝她挑了挑眉,顯然他此時也正屏息着呢。
因為缺氧,明月已經感到頭暈目眩了起來,心跳越來越厲害,仿佛立刻就要跳出胸腔來了,胸口已經憋得痛了起來,起伏的越發厲害,但她仍舊死死憋着,便是胸腔要爆炸開來也不肯認輸服軟!
賀之洲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她憤怒的眼神充滿了攻擊性,張揚露骨,那種赤、裸、裸的尖刀帶血的狠勁兒。
然而此時,明月的眼神已經迷亂得抓不住任何東西,她只緊緊咬着牙,腮邊的肌肉都繃了起來,漆黑漂亮的瞳仁裏閃着烈焰般的光芒。
在最後那一刻,明月眼前全是破碎的金光,仿佛被打碎的太陽,支離破碎,賀之洲的臉失陷在那片金光裏,眼中燒着靜怒的火,閃閃發亮。
最後,明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憋氣憋過去的還是被那一嗅就倒的寶貝兒放倒的。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明月便醒了過來。
她用力眨着眼睛,可是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蒙着細碎的光波,絢麗到不真實。
眼前那張讨厭的俊臉卻越來越清晰,見明月睜開眼睛,他又勾起唇角冷冷笑起來,“這東西的确很好用,不過姑娘家身上怎麽能帶這麽危險的東西?還是本王幫你保管着比較安全,不然哪天你不當心将自己弄暈過去了可怎麽是好。”
明月覺得手軟腳軟,一點力氣都沒有,腦袋暈暈沉沉半天,才發覺自己此時正躺靠在賀之洲懷裏,她想推開他,然而卻連動一根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你……你到底想怎樣?”
“本王早就說過,別耍花樣,乖乖呆在王府裏。本王可以縱着你,可以寵着你,但前提是,你得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在本王的府邸裏!”賀之洲第一次将話說的這麽清楚明白,似乎再也不想跟明月繞圈子也再不許她裝傻裝糊塗了。
明月用力閉上眼睛,仿佛疲累到極點,又像是終于認命,頹喪的垂了頭,“好。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賀之洲看着她,她的神色孤寂而冰冷,仿佛被冰凍了所有生氣的荒原。
他折斷了她的翅膀,阻斷了她的一切退路,她也終于認了輸,可為什麽他心裏,卻沒有半點該有的成就感呢?
……
趴在屋頂上往下看的津津有味的黃鴻飛一轉眼看到賀之洲帶着明月上了屋頂,愣了一愣,忙又低頭往下面看一眼,而後露出滿臉震驚之色來。
“王爺在這裏,那底下那人是誰?”
賀之洲并不理睬他,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低頭看一眼猶自垂頭喪氣沒有半點精神與生氣的明月,“你不是想看熱鬧?”
明月也不理睬他,垂了眼睛一聲不吭。
她對賀之洲這個人已經沒有探究的興趣跟欲望了。他明明才威脅了她,心狠手辣的斬斷了她所有的路,她恨他讨厭他都來不及,更別說想看見他了。可他卻又像沒事人一樣,仿佛之前那個狠戾逼着她試藥的人不是他,前一刻還狂風暴雨的恨不能弄死她,下一瞬又帶着她出現在這裏,只因為她之前說了要過來看熱鬧。
明月只覺得這人就是神經病的典範,陰晴不定,喜怒不定莫名其妙的很!
黃鴻飛雖然大大咧咧,但此時也覺出些不對勁來,他狐疑的看看賀之洲,又瞧瞧明月,見她還是要死不活的模樣,忍不住擔憂的問道,“小周,你沒事吧?可是肚子還不舒服?”
明月搖搖頭,她再不高興,也不會遷怒無辜的黃鴻飛。
“小周你快看,為什麽會有一模一樣兩個攝政王?你看這裏有一個,下面房間裏竟還有一個,你說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見明月搖頭,黃鴻飛只當她真的沒事了,立刻就好奇的跟她說起來,“你看你看,他們兩個真是一模一樣呢!”
一邊說一邊又打量了面無表情的賀之洲好幾眼,大概還是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忍不住拿手肘碰了碰明月,湊近了問她,“你們怎麽了?吵架啦?還是他欺負你啦?”
明月這時候本來已經平複的心情因為黃鴻飛幾句關切的話語再度起了波瀾,但她最終只是紅着眼眶搖了搖頭,“沒事。下面發生什麽事情了?”
黃鴻飛見她問起來,忙不疊的說道,“你看給王爺換藥的那個太醫——”
他指着揭開的一塊瓦片露出來的小洞對明月小聲說道,“看見沒?”
明月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不是府裏慣常用的那一個嗎?”
她說這話時,到底忍不住瞥了眼賀之洲,據說這個太醫是深受他信任的,因此才能被他安排在王府住下來。
難道這個太醫竟有不妥?
☆、052 月夜
明月這才打起精神來湊過去跟黃鴻飛一塊兒看。
就見那正背對着床上躺着的那個“賀之洲”調弄傷藥的太醫趁人不備,飛快的從袖子裏滑出個小紙包來,他似乎有點緊張,手指抖了抖,那白色粉末便有些灑在了藥碗外頭,他忙忙回頭看了一眼,見“賀之洲”依然閉目養神并未留意,這才放下心來,小心翼翼的松一口氣,端起調制好的糊狀膏藥走向“賀之洲”:“王爺該換藥了。”
床上那人對他極是信任,依然眼睛都沒睜開,懶洋洋的應了聲,“嗯。”
那漫不經心的神情跟懶洋洋的語調竟跟真的賀之洲一模一樣。不僅黃鴻飛頻頻去看屋頂上的賀之洲,就連明月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賀之洲卻一點好奇心都沒有的樣子,只閑閑坐在屋頂上,一只手狀似無意的橫在明月身後,卻并未貼在她腰間,那是防止她不當心掉下去的動作。看見明月看過來的目光,便似心情極好的沖她露齒一笑。
明月莫名覺得有些狼狽,狠狠地別過頭去。
才在心裏發誓永遠不理他,一輩子無視他的。可到底意難平,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張口刻薄的刺了一句,“有些人壞事做多了,不給自己預備一兩個替身,怎麽放心得下?”
管她說的再是刻薄,賀之洲連眉頭都沒動一下,這回倒是躺了下來,也不知他看着的是黑漆漆的天空還是明月坐的挺直的纖細背影,漫不經心的開口道,“本王十五歲那年回京,下面那人因犯了孝文昭順皇後的忌諱,要被人拖出去打死,是本王說了本王府裏缺個府醫,将他救了下來,九年了。”
他雖說的很平靜,但嗓音裏到底透出了些許惆悵來。“本王早就明白,這世上不會有永遠衷心的人。”
明月很想贊同他,但又不想跟他說話。
黃鴻飛卻有不同的看法,“你這話不對,世上怎麽沒有永遠衷心忠誠的人,定是你平日裏對人家不好,太過苛待他或者他的家人。說不定正是挾了人家的妻小,人家心裏不忿,才想着要趁機擺脫你的控制。”
說罷還用力的點了點頭,忙不疊的尋求明月的肯定,“小周,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明月很給面子的點了點頭,心裏卻并不認同,後世有一句話她覺得很對胃口——所謂忠誠,不過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
倘若有人給足了背叛的籌碼,又有幾個人是經得起誘惑的?
賀之洲見明月點頭,也只是嘲諷的勾了勾嘴角,“本王不但沒有挾持他的妻小,還讓人平日裏多關照他們。挾持他們命令他來害本王的,倒是另有其人。
黃鴻飛一聽,立刻笑着道,“你看吧,人家也有難言之隐嘛!為了他的妻小,他迫不得已才害你,也是情有可原不是?”
明月被他的天真打敗,忍不住搖頭嘆息,想要開口說兩句,想着那話頗有為賀之洲開脫的意思,便緊緊閉上了嘴巴。
賀之洲冷冷嗤笑一聲,“本王待他不薄,他被人威脅,卻為什麽不直接找本王給他做主?偏就受了人的脅迫來害本王,這樣的人該不該死?更何況,人家還給了他天大的好處,事成之後,許他太醫院院正之位,他的兒女都會因此而受到提攜。”
黃鴻飛啞口無言,摸着腦袋想了想,“你以前救了他,還安置他跟他的家人,他卻為了自己和兒女的前程來害你,如此忘恩負義,實在死不足惜!”
末了又問明月,“小周你說是不是?”
明月一向很給黃鴻飛面子,“做人恩怨分明,本該如此。”
黃鴻飛便很是得意的笑道,“我師娘也是這樣說的,還教我別傻傻的信什麽以德服人,以德報怨之類的,行走江湖,最要緊的是拳頭,還有就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如此才痛快!倒是我師父總跟我說,凡事不能只求自己痛快,要多為別人想想,弄得我都不知道該聽誰的了?”
明月便道,“你師父師娘說的都沒錯,所謂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連聖人都如此說了,更何況我們這些凡人。你師父想必是一個心軟的好人,總為他人着想,所以才會這樣教你,這也并沒有什麽不對,只是總為他人着想,卻又将自己置于了何處呢?豈不是時時都要委屈自己了?”
別說黃鴻飛聽的傻了眼,就連漫不經心的賀之洲似都聽住了,兩種截然相反的觀念,一種是只顧自己痛快不管他人死活的暢快恣意,很明顯就是說的他這樣的人。另一種卻是總為別人着想,甚至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的爛好人,她似乎也并不願意做一個爛好人呢,那麽,她更應該跟他呆在一起才是,因為他們怎麽看都像是同一類人啊!
“那,我又想痛快的行走江湖,又不想總委屈自己,該怎麽辦才好?”黃鴻飛顧不得底下的官司,一顆心全系在了明月的話上,忍不住糾結的問道。
明月淡淡道,“這就是一個度的把握了。要怎麽樣又能自己痛快,又能不委屈了自己,其實我也很想知道。”
她悵然的拍了拍黃鴻飛的肩頭,她這輩子估計是無望離開這牢籠了,“所謂實踐出真理,你以後行走江湖多了,經歷多了,想必就都明白了。如果你有了明白的那一天,不要忘了告訴我一聲。”
黃鴻飛便拍着胸口保證道,“你放心,你可是我第一個朋友,以後我一定親自告訴你!”
賀之洲卻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尺度的把握,這會不會太難了一點?
各有所思的三人剛剛安靜下來,就聽得下面傳來藥碗落地的清脆聲響。
黃鴻飛忙伸長了脖子往下看,“咦?怎麽了怎麽了?”
只顧着說話,竟忘了底下的好戲,不由得扼腕嘆息,“小周你看到沒有,怎麽那個假的攝政王不動了?不是要當面揭穿他害人的惡行嗎,這又是玩的哪一出?”
“別問那麽多,看下去就知道了。”明月将他的腦袋推開,自己湊了過去。
既然賀之洲早就知道了府上的太醫被人策反了,又安排了替身,就斷斷不會只是為了揭穿太醫害他的事情,想必後頭還有更多的安排才是。她雖然也很好奇事情會演變成什麽樣子,但她絕不會開口去問賀之洲的!
就見屋裏的替身氣息全無般躺在那裏,那吓得掉了碗的太醫臉色驚惶又慘白的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喚了兩聲王爺,見沒反應,又壯着膽子去摸替身的鼻息,果真什麽都沒探到,倒吓得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愣的盯着替身半天
忽然連滾帶爬的往外爬,“來人,來人啊,王爺不好了!”
屋子裏很快湧進來一堆人,安太夫人跟安小侯爺最後才進來。顯然賀之洲事前并未告訴安太夫人,等安太夫人一進來,瞧見床上躺着的一動也不動的替身,眼淚霎時噴了出來,痛嚎一聲,人已經軟倒在地上了。
屋頂上的賀之洲自然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內疚,不忍見自家姨母這個模樣,拉了明月就要往下跳。
黃鴻飛一把拉住明月另一只手,興奮的問,“去哪兒?我也要去!”
賀之洲瞥了眼那礙眼的手,倒是沒有多說什麽,只将明月往他身邊拉了拉,很不客氣的打開了黃鴻飛的手,“本王的女人,豈是你可以随便拉扯的?再有下一次,別怪本王對你不客氣!”
說罷,也不顧明月的掙紮,摟了她的腰便跳了下去,趁着夜色的掩護,一路往汀蘭苑的方向疾奔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黃鴻飛愣了愣,摸着被打的通紅的手背,半天才咕哝道,“不就是拉了一下嘛,小氣!”
不過到底還是心急賀之洲他們的去向,抱怨完了便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冰涼如水的夜風拍打在明月細嫩的肌膚上,如刀割一般的疼,讓她忍不住将臉往賀之洲懷裏藏了藏。
賀之洲似沒有察覺到明月小小的動作,他并未低頭看懷裏的她,卻突然伸出手,将她的臉完全藏進了懷中,不讓夜風有絲毫吹到她的可能。明月本能想要掙脫後腦勺上那只手,卻聽得賀之洲低聲說,“別動,本王傷口要裂開了。”
不知怎的,明月竟真的不動了。
她想,才不是怕他傷口裂開的緣故,而是他的手太用力,按着她的後腦勺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對!她在他懷裏用力的點了點頭,一定是他太大力的緣故!
明月點頭的弧度有些大,倒惹得賀之洲低頭看了她一眼,只以為她不肯說話定然也是要消極抵抗他的,不想她竟還願意回應他,他的唇角愉悅的勾了起來,“乖女孩。”
明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一張俏臉頓時漲得通紅起來,脫口咕哝道:“我才不是擔心你傷口要裂開,你少自以為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