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破了的緣故,明月發覺自己現在竟然不那麽怕他了,她還敢這樣揚起下巴睨着他,一副挑釁的模樣,“怎麽王爺聽不懂嗎?”

突然就不怕他了,她憑仗的是什麽呢?

明月就想起,她覺得自己在小黑屋裏快要死掉的時候,是賀之洲抱緊了她,是他在她耳邊罵她沒出息。

他罵她罵的那麽用力,然而抱她卻抱的那樣的緊。

賀之洲,這個霸道別扭又傲嬌的男人,其實他喜歡她,比她以為的還要多一點吧。

她那樣挑釁又張揚,看向他時眼中分明還有了悟的得意洋洋,賀之洲還想罵她的話竟就說不出口了,他忿忿的一甩袖子,“本王懶得理你!”

說罷又要走。

明月瞧着他轉身,懶洋洋的開口,“王爺慢走,正好你走了,我就可以給蕭峰寫信了。哎呀,要跟蕭峰說點什麽才好呢?他要娶明月公主了,是不是該恭喜他一番才算有禮貌呢?”

賀之洲的身影頓在了原地。

明月左一眼右一眼的瞥着他,口中繼續澆油道:“一別這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他想我沒想?他這人最是坦率熱情,喜歡就是喜歡,從不肯遮掩他對明月公主的愛,以前覺得沒什麽,如今想來,這竹馬青梅的感情,還真是令人懷念啊!”

“閉嘴!”賀之洲霍然轉身,惡狠狠又陰森森的盯着明月,額頭青筋突突亂跳:“不知廉恥說這些話,你還是不是女人!”

明月就佯裝驚訝,“我不是個女人的話,王爺為何要娶我?”

她一邊摸着自己的小臉,一邊朝賀之洲不停飛媚眼兒,口中依然調笑道:“我知道我生的貌美如花,令得王爺十分喜歡,見我還有別的愛慕者,自然氣惱的緊。王爺又不是個擅言詞的,臉皮兒薄,吃醋也不好意思說。其實我都知道啦,王爺也不必不好意思,喜歡我又不是什麽丢臉的事,對不對嘛?”

賀之洲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這樣沒臉沒皮的明月了,一時間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麽心情,明明該生氣,偏又真的氣不起來。尤其她又不倫不類的朝他抛媚眼了,就好像之前那短暫的輕松愉快的日子又回來了一樣,真是讓他氣也不是惱也不是,想要甩手就走,又怕她當真就要給蕭峰寫信去,一時間頗有些進退兩難的意思。

索性嘿然一笑,也不要臉了,“喜歡你這麽個沒臉沒皮的東西,這還不是丢臉的事?外頭的人若知道本王要娶的是這麽個王妃,定然要說本王眼瞎了,才會看上你。”

雖然他一副豁出去的模樣,然而說到“喜歡”這兩個字時,他面上鎮定的很,眼神卻很有些閃爍,耳尖也不受控制的染上了紅暈。

到底還是沒有明月那樣厚的臉皮。

可明月也只能嘴巴上過過瘾罷了,把賀之洲氣的跳腳,她就覺得很有成就感,可賀之洲一旦豁出去開始反擊,她的伶牙俐齒也就歇菜了。

“什麽眼瞎。”她不滿的撇着嘴,“誰人見了我,不誇一聲王爺好福氣的?能娶到我這樣漂亮又賢惠的好姑娘,那是你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你知道不?”

“銀河系是什麽東西?”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明月:“……”

好吧,歪樓了。不過既然已經歪了,她也懶得再歪回去,總不能就跟賀之洲在這兒沒臉沒皮的扯皮吧。

“王爺若是不肯相告,就不要耽誤我寫信去問蕭峰。”

“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賀之洲還要再挑刺,人卻走了回來,撩了衣袍金刀大馬的坐在明月床邊,不滿的皺眉瞪她。

明月就又奉送了他一個白眼,又不是她非哭着求着要求他的,他不滿意大可以一走了之啊!這會子恃寵而驕的變成了明月,大喇喇的指使賀之洲,“王爺将桌上那牛奶葡萄端過來一下呗,除了早膳,我都快一整天沒進食了,都要餓死了。”

賀之洲嘴角抽了抽,看她眨巴着眼睛一臉坦然又期待的模樣,到底還是起身去端那盛放着牛奶葡萄的白釉梅花官瓷盤,“餓死你算了,反正是個沒用的!”

她還真會蹬鼻子上臉,這就開始指使他了。

賀之洲一邊暗罵明月,一邊又莫名覺得很受用,于是嘴角就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

不過一瞧見明月沾沾得意的模樣,翹起的嘴角頓時又垮了下來,這就開始指使他,再過些日子,豈不是要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了?

賀之洲再想不到,他不過這樣随便一想,他日,她竟真的就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偏他還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時候的賀之洲只覺得自己被明月這般指使很沒有面子,虎着臉将瓷盤塞到明月手上。

明月此時玩心大起,一來覺得難得有機會指使賀之洲,不好好利用這一回,指不定下次就沒有機會了呢。二來,她也想看看,賀之洲對她的容忍底線。他到底能忍她到什麽程度,她以前試探過,遭遇賀之洲分裂後,就不敢再試了,如今又有了這樣的機會,兩人好像又回到了分裂之前的氣氛,她就忍不住又蠢蠢欲動了。

因此,當賀之洲甚是粗魯的将瓷盤塞在明月手中,明月卻并不伸手去接,只眼巴巴的瞧着賀之洲,“我受傷了,渾身沒勁兒,王爺好好剝了皮兒給我吃,好不好呀?”

她又軟又萌的撒嬌,乖巧的模樣能讓任何人瞬間卸下心防。她又生的出色好看,被她這般眼巴巴的看着,很難不叫人生出憐香惜玉的心情來。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比她更會撒嬌的,可賀之洲瞧着明月,覺得心尖那一塊,莫名就有些發軟,這種感覺自他出生以來,還從未曾對哪個女子有過。以至于忽然之間,他的喉嚨似都有些緊窒了起來,讓他不得不輕咳一聲,粗聲粗氣的訓斥道:“你是手受傷了嗎?”

“手沒受傷,可是我餓呀,餓的我都沒力氣剝葡萄了。”明月繼續眨巴着大眼睛賣萌撒嬌,“王爺你就行行好嘛。”

賀之洲下意識的避開了明月的視線,口中惡狠狠地說道:“懶死你算了,你個沒出息又沒用的懶貨!”

修長漂亮的手指卻伸進瓷盤裏,很是用力的揪下了一顆圓潤飽滿又多汁的牛奶葡萄,低了頭甚是認真又笨拙的開始剝皮。

從來沒幹過這種活計的王爺,永遠都是別人剝好了葡萄伺候他的王爺,眉眼抽抽嘴角抽抽的開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剝葡萄皮。

第一顆葡萄,死于用力過猛,他手指才輕輕一捏,葡萄頓時變成了葡萄渣。

明月眼皮跳了跳,看着賀之洲那又沉黑下來的臉色,想着是不是該說兩句鼓勵的話來為王爺加加油時,第一次剝葡萄失敗的王爺看了看自己的手,皺着眉頭又義無反顧般的揪了第二顆葡萄。

這一回他的力氣明顯比對待第一顆葡萄時小了很多。

明月看着他微微低着頭,半垂的眼睫黑濃纖長,看不見他眼中是何神色,卻能看到他微微抿起的唇角,已經十分認真又小心的那張俊臉。

他兩只手捉着那只葡萄,似乎連呼吸都變得輕了起來,小心翼翼的,仿佛捉着全世界,生怕一不留神,就毀了這小小的世界一般。

他的表情那麽認真,認真到甚至凝重。

明月到了嘴邊的嘲笑,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

為她做這麽不擅長的事,他真的,很喜歡她吧?

明月的心,輕輕地,動了一下。

第二顆葡萄終于被賀之洲剝好了,只是看着自己滿是汁液的手指捏着的那顆被他剝的坑坑窪窪的果肉,他自己先就皺了眉頭,“太難看了。”

說着就要丢開。

明月一把抱住了他捏着葡萄的那只手,低頭就着他的手指,将那顆賣相實在難看的葡萄一口叼進了嘴裏。

她探出的舌尖似不經意的抿住了他的手指,不過一眨眼功夫,她已經将葡萄叼了過去。

然後擡起頭,讨好的朝着他笑。

賀之洲卻似雕塑一般一動不動,他那只手,依然似捏着葡萄的模樣,當她的舌尖碰觸到他的手指時,他只覺得,有一點灼熱的火在指尖上燒了起來,摧枯拉朽似的沿着血管沖進心髒裏,讓他覺得喉頭都有些發幹。

明月沒有察覺賀之洲這細微的變化,她用力點頭拍馬屁,“王爺親手剝的葡萄可真是甜呢。”

“是嗎?”賀之洲聽見自己幹幹的聲音。

“當然,可甜可甜了。”明月猶自不覺,誇張的繼續拍馬屁。

皇宮裏的教習嬷嬷曾對明月說過,雖然公主身份高貴,日後下嫁到別人家中,都是別人小心翼翼的供着捧着,再沒有不如意的地方。可是公主也是女人,一個女人如果只會強橫強硬或者強勢,是很難收攏男人的心的。明月雖沒有想過自己能得一段轟轟烈烈感天動地的愛情,但也想過舉案齊眉白首偕老的平淡生活的。因而教習嬷嬷的話,明月聽的很上心。

她還記得教習嬷嬷曾說過,其實男人這種生物是很好哄的,所謂百煉鋼繞指柔,再是厲害又強硬的男人,也繞不過女人似水一樣的溫柔。

如今回想起來,明月不得不為那認真負責的教習嬷嬷點一百個贊。

她猶自沾沾自喜找到了制服賀之洲的法寶,瑩潤的瞳孔中滿是烏濃的笑意。

賀之洲漆黑到幾乎如濃墨潑撒進去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明月,她眉目寧定,臉上有不自知的歡喜,抿着嘴角無聲笑的燦爛又小小的得意,那笑容如此明亮,猶如三月的春光漫進人心,滿身都是青蔥的香氣,帶着所有三月春光的旖旎。

“本王也想嘗一嘗。”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而後,在她尚未反應過來前,低了頭捧起她的臉,狠狠吻上她的唇。

明月的唇有些涼,卻觸感綿軟,宛若春天枝頭細嫩的花瓣,又猶如輕巧的翅翼,撩撥着賀之洲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他很想溫柔一點,慢慢一點,不要像上次那樣吓到了她。可他一碰上她,就再也想不起溫柔兩個字了。

他無聲地迫着明月與之激吻,堅定地幾乎是執拗地試圖用這樣赤、裸、裸的厮磨來表達他此時的情緒。

明月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被他突襲得手,被迫仰起頭,承受他近乎狂亂又用力的親吻。

又是上回那樣恨不能将她吞噬下肚的激烈與火熱,明月只覺得自己的心似都要跳了出來。伸出的手似有些怯怯的搭在賀之洲肩上,微微蜷起的手指,也不知是要推開他,還要想要擁抱他。

一直到明月氣息紊亂,幾乎要透不過氣來,賀之洲才放開她,沙啞的性感的嗓音帶着餍足的味道:“的确很甜。”

他這樣說道。

☆、086 老流氓

若論起口齒伶俐,只要明月願意,她能常常氣的賀之洲跳腳。

可若遇到賀之洲這樣的“武力鎮壓”,明月就只有歇菜的份兒。

賀之洲瞧着明月那羞澀又坦白的表現,動、情時白皙肌膚上蒙上微微一層粉紅,黑色清澈的大眼睛氤氲水汽,幾乎要滿溢出來,漂亮極了。他的手指撫着明月由蒼白變得嫣紅的唇瓣,俊臉上的滿意與滿足,幾乎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他忽然就有些悟了,讓她口頭上占些便宜又如何,他能以這樣的方式讨回來,也是不吃虧的。

明月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氤氲迷蒙的大眼瞥見賀之洲輕舔他自己唇角的性感又慵懶的舉動,本就通紅的小臉“轟”的一聲又似全身血液都沖到了臉上一樣,一見他微微傾身靠過來,很有要再來一次的意思,明月吓得往後就躲,口不擇言的嗔罵道:“走開點,你這老流氓!”

“老?”原想再來一次的賀之洲僵住了身體,長眉一揚,萬分不滿的眯了眯漂亮的鳳眼,“本王很老嗎?”

明月:“……會不會關注重點啊?”

她的重點分明是流氓好不好!

“嘀咕什麽呢?”賀之洲修長有力的手指不由分說的挑起明月精致小巧的下巴來,不容她逃避的直視她的眼睛。

明月慌慌張張東看西看,就是不敢将目光定焦在賀之洲的臉上。總覺得……總覺得分外不好意思。

這樣一想,就覺得很有些意思了——言語調戲賀之洲時,不好意思的往往是賀之洲,可當賀之洲動手動腳真的放開手腳調戲明月時,慌慌張張沒臉見人的就變成了明月。

她也很想擺出一副坦然坦蕩的神色來,可是一對上賀之洲那雙黑沉沉的閃着情、欲光芒的眼睛,她就不敢了嘛。

明月此時的心情很有些複雜,有慌張,有緊張,害羞自不必提,但莫名的,也摻雜着些許的不悅與不滿,擡手就要打掉賀之洲捏着她下巴的手,“放開啦,很痛的。”

她以為自己這話說的很有氣勢,卻不料聽在賀之洲耳中,只覺得軟軟甜甜的甚是悅耳動聽,就像是小貓的爪子,毛茸茸又小心翼翼的撩撥着人的心,讓他的心尖又癢又麻。

這個時而大膽奔放,時而又這樣害羞可人,上一刻還氣的他想跳腳,下一瞬就讓他只想摟在懷裏好生疼惜的臭丫頭,怎麽就這樣有本事,讓他對她生出這許多莫名其妙的情緒來?

他不說話,只定睛盯着明月。

那架勢,就跟盯死了獵物的餓狼一樣。明月被他看的頭皮都發麻了,見他半天不動彈,也不肯說話,怕他又使壞,屁股就小心翼翼的不停往後挪,只是她本來就靠着床頭,再往後也并沒有多少空間,但好歹是稍微離賀之洲遠了一點。

就這樣不說話,感覺氣氛實在太怪了些。賀之洲忍耐得住,明月卻受不了,一邊紅着臉,一邊假裝若無其事的輕咳一聲,“我還要吃葡萄。”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剛才那一幕,好像就是吃葡萄引起來的阿喂!

果然聽了這話的賀之洲眼睛便亮了一亮,他低頭看了眼歪歪斜斜落在床榻上幸而沒有掉下床去的白釉梅花官瓷盤,唇角輕輕一勾,盈盈笑意仿佛欲放的白蓮,一瓣一瓣肆意舒展,漂亮的不可方物。“好。”

賀之洲輕聲應道,聲音很慢,目色濃沉,一個字被他吐說的百轉千回。

他用那樣意味深長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明月,回味似的又輕舔了舔優美的唇角,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明月被他那眼神盯得心驚膽戰,哪裏還敢勞煩他再剝葡萄給她吃,一面呵呵幹笑着,一面就将那白釉梅花官瓷盤往床下一推,“……掉了,髒了,我不要了。”

賀之洲自然沒料到明月會簡單粗暴的來這一手,想要搶救已經來不及,只得眼睜睜的看着那白釉梅花官瓷盤與晶瑩碧綠的牛奶葡萄掉落在地上。他的嘴角又是一抽,大概也只有這總是出人意表的臭丫頭能幹得出這樣愚蠢偏又叫人無話可說的事情來。

見明月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賀之洲就有些沒好氣,偏要故意吓唬她:“府裏也不缺這幾個葡萄,你既愛吃,本王再叫人送些進來就是。”

說罷,就真的準備起身吩咐人送新的葡萄進來。

這牛奶葡萄非大梁本地所有,乃是出海的船隊從海外國家帶回來的,非常金貴的東西,船隊在海上耽誤的時間很長,大量的葡萄最後能安好運送到上京城的,也不過那麽一兩框罷了。這麽金貴的東西,賀之洲想着明月也許愛吃,只留了半框給小皇帝以及小皇帝後宮的美人們,其餘的全送到了逍遙侯府裏來。

明月自然不知道,她伸手揮落的牛奶葡萄價值千金,旁人便是想買都沒處買去。見賀之洲真的要讓人送葡萄進來,慌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目光閃爍着不肯對上他居高臨下打量她的眼神,吶吶聲道:“我不想吃葡萄了。”

賀之洲便啧了一聲,又似輕笑了一聲,“就快到用晚膳的點兒了,既然不想吃葡萄,那就再等一會,本王讓她們提前擺飯。”

大有要留下來陪明月吃飯的意思。

明月就期期艾艾的看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其實,王爺很忙的話,可以不用管我的……”

這就是想要趕他走的意思了。

若是往常,賀之洲勢必又要氣一回的,不過這時候他心情出奇的好,也就懶得跟她生氣了,“本王是很忙。不過,你不想知道你母妃的消息了?”

明月簡直想拍自己腦門兩下,只是剛擡起手來,就教賀之洲給攔了下來,“已經夠笨了,再打笨了,往後還能出門見人?”

話不好聽,濃濃的關切之意卻讓人無法忽視。

明月也就不計較他難聽的說話了,顧不上害羞,眼巴巴的又看向賀之洲,“我母妃不會真的出什麽事了吧?”

“她,她跑了。”賀之洲頓了一頓,才輕描淡寫的說道。

明月睜大眼,目瞪口呆的看着賀之洲,“……啊?”

她是真的傻眼了,在她印象中,華嫔就是個冷漠的幾乎有些厭世的女人,不但對明月冷漠,對她自己也冷漠得很,蕭皇後或者後宮其他女人找她麻煩,她也渾不在意,得寵失寵,罰跪或者關禁閉,就是她宮裏的奴才也敢随意欺辱踐踏她,她從來不将這些放在心上,冷漠冷酷的仿佛一具行屍走肉。

若非明月自己立得起來,護着她跟華嫔兩個,她們母女倆或許早就變作兩縷幽魂消失了。明月對華嫔不是沒有怒其不争過,但無論她說什麽,華嫔只當什麽都沒聽到過,依舊我行我素的過着行屍走肉的生活。

若非明月代替長樂要來大梁和親,華嫔想着母女兩個恐怕這一世也不會有機會見面了,為了将那天大的秘密說與了明月聽,才走出了她那幽居不出多年的寝宮。明月一直覺得,華嫔會在她的寝宮裏寂寂無聲的老去死去,仿佛她這一生,就是在等死的那一刻的到來一般。

可是現在,賀之洲跟她說,華嫔跑了!

一個幽居不出的深宮婦人,怎麽會突然跑掉了?

“不是被人擄走了,真的是她自己跑掉了?”明月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的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幹得出逃跑這種事的人居然是華嫔!

明明一直計劃逃跑的是她啊!

華嫔居然不聲不響的搶在了她前頭!

明月真的沒有辦法接受這個消息啊,“是不是你弄錯了,跑的人根本不是華嫔……她怎麽會跑呢?她跑去哪裏了?”

賀之洲看她呆呆愣愣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原還有些沉凝的神色就松緩了一些,“你母妃的本事只怕更甚于你,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行蹤,便沒人能找得到她。你父皇十分震怒,只是宮裏跑了宮妃這樣的事,他也沒臉大肆宣揚,只讓蕭皇後派了人暗中尋找。本王的人都盯着他們的舉動,若你母妃真的被他們找到,本王這邊也會得到消息。”

這已經算是他在安慰明月了。

明月猶自回不過神來,“她為什麽要跑?”

這問題真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個連女兒跟她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的女人,有什麽重要的人和事,能讓她幹出這樣不管不顧的事情來?

賀之洲這才從明月的神色語氣中覺察出來,她并不擔心華嫔的安危,想必也是對華嫔的本事很有信心的緣故,她在意與好奇的,是她母妃的突然出走。

“本王會讓人仔細留意,若有什麽消息,定會立刻知會你。”賀之洲神色愈發溫柔起來,他猶豫了一下,方才伸手摸了摸明月的頭頂心,聲音低低的問:“你母妃,她對你并不好?”

明明他撫摸的姿勢那麽僵硬不自然,明月卻還是忍不住像貓咪一樣情不自禁的往他手心蹭了蹭,輕嘆一口氣,“她只是不管我而已。”

豈止是不管明月,她連她自己都不管的。她到底是明月這一世的母親,明月對她再是不滿,也不會在賀之洲跟前說起,她笑了一笑,故作輕松的擡眼看向賀之洲,“大概是有比她性命還要重要的事情……她跑了也好,挺好的。”

與其像她原來那樣活着就是為了等死,明月還是希望華嫔有理想有追求的去過她自己喜歡的人生。

想來此時此刻,華嫔正為了她的新理想新追求而努力着吧。

真的挺好的。

只是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有什麽人或者什麽事,重要得過她這個女兒以及華嫔的生命呢?

賀之洲看不得她強顏歡笑的模樣,原還撫着她頭頂心的手指勾了起來,一個爆栗就敲到了她頭上,皺眉呵斥道:“笑不出來就別笑,笑的難看死了。”

他知道明月的母妃對明月一直很冷淡,卻也只是知道而已。他的母妃雖然性子軟弱無能了一些,卻視他為命,她能想到的,能給他的,毫不藏私全給了他,只是她最後也保不住他。可到底,他也算是享受過母親的疼愛的。

這些原本覺得尋常以及理所當然的關心愛護,她怕是從未享受過的吧。

明月竟難得的沒有嗆聲回去,她摸了摸并不十分疼的腦袋瓜子,皺眉想了想,“你是不是疑心,将我的秘密說出去的人,是我母妃?”

可是沒道理啊,華嫔她自己就是隐族遺孤,如今又逃出了夏國皇宮,若是将明月的秘密說了出去,她自己也很難脫得了身。她有什麽道理把自己也陷進去?

“是不是她,尚未查證清楚。”賀之洲淡淡道,“只是一旦隐族人還有遺孤存活于世這樣的消息得到證實,你知道會引起什麽樣的後果嗎?”

明月心頭突突亂跳,額角也一抽一抽的痛了起來,她仰起頭可憐兮兮的問賀之洲:“你不會将我的秘密說出去的吧?”

賀之洲就瞪了她一眼,“本王憑什麽要說?”

頓一頓又道:“只是如今,大概世人已經有了猜測,不然小皇帝跟太長公主也不會施計将你關起來,就為了知道你是不是有大能耐的人。他們已經懷疑你,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查證的機會,你如今可是小皇帝翻身的唯一資本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賀之洲語氣中就帶了明顯的嘲弄與不屑。

明月就嘆氣,“其實我對隐族知之甚少,大概還沒你知道的多。我母妃并沒有告訴我多少關于隐族的事,你知道多少?隐族的人,是不是都像我一樣,還是各人有各人的神通本事?他們為什麽會被滅族?又為什麽史書或者野記對他們的記載都幾乎沒有?”

這就不得不讓她佩服賀之洲的厲害跟敏銳了,她自打知道自己是隐族後人後,就明裏暗裏看了不少史書野記,就是想從中對隐族多一些的了解。可是翻遍了書本,也找不到關于隐族的一點半點記載。

但就是這樣,賀之洲竟然能連查帶猜的知道她的秘密,如何能不叫她驚訝?她也知道,定然是之前在攝政王府時,她畫出來的饅頭跟雞蛋,讓他對她起了疑心。就憑着這份疑心,他就敢往隐族上頭去猜,還被他一猜一個準兒,這膽大心細的,如何能不讓人佩服?

☆、087 不許亂想

難得賀之洲肯跟明月說起這些來,明月自然不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拉着賀之洲非要他給她科普關于隐族的事情。

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賀之洲卻閉口不提了,“先吃飯,用過晚膳本王再跟你說。”

明月這時候哪裏還想吃飯,但賀之洲微微沉了臉,一副沒得商量的模樣,她也只得悻悻的收回了拉着賀之洲衣袖的手,原還想撒個嬌來着,看這男人的樣子,就知道撒嬌沒用。

賀之洲便吩咐人擺飯來,綠袖與紅翡的到來,一下子就占據了兩個大丫鬟的名額,大丫鬟自是要貼身服侍的,此時負責擺飯以及在屋裏服侍的,就是她們二人。

紫菀知道這兩人是賀之洲給明月挑的,她們一來便奪了她的差事,她也沒有半點怨言。

倒是明月見紫菀進來了,忙朝她招手,示意她近前說話,“你受了傷,該好好養着才是。”

紫菀就笑道:“奴婢傷的不重,不過磕碰了一下,太夫人也讓奴婢歇着,只是奴婢想着小檀也傷着了,您身邊使喚的人不夠,這才……若奴婢知道王爺給您挑了兩個好姐姐來服侍,奴婢也就不過來了。”

她知道明月是個爽利的人,因此對着她說話便有一是一,并不遮遮掩掩彎彎繞繞的。

明月聽了她的話,果然就笑着誇她道:“知道你是個好丫頭,我這邊有人了,你趕緊回去歇着,沒養好了不許出門來。還有王媽媽那裏,她也是因為我才傷着的,得送些東西過去看看她才行。”

紫菀就抿嘴一笑,“這卻不必了,公主盡管放心就是,太夫人都想着呢。不獨王媽媽那裏,便是奴婢那裏也沒少了,公主安心養傷,奴婢先告退了。”

紫菀倒是想留下來跟明月多說說話,但一眼瞥見一旁不耐煩的賀之洲,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這兒讨人嫌了,很識趣的告退離開了。

綠袖與紅翡擺好了飯菜,賀之洲走到床邊,彎腰要抱明月去吃飯。

明月臉上一紅,也不知是害羞還是當着綠袖等人的面不好意思,就扭捏着不要他抱:“叫綠袖或紅翡來扶一扶我也就是了。”

這兩人既然都是練家子,想必要抱她或扶她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就不勞煩賀之洲親自動手了。

賀之洲自然不肯,只拿眼淡淡掃了綠袖與紅翡一眼,兩個丫頭心領神會的退了出去。

屋子裏又只剩下賀之洲跟明月了。

賀之洲就靜靜地看着明月,那眼神分明在說“現在這屋裏只有他一個了”。

明月:“……”

這不但是個老流氓,還是個老無賴吧。

不過賀之洲擺明了非要親自抱她不可,明月深知扭捏也好、拒絕也罷都沒有用,況且此時屋裏也沒有別人了,她也就索性把心一橫,紅着臉卻偏要佯作鎮定的朝着賀之洲張開了雙臂。

她這副“求抱抱”的模樣,果然讓賀之洲十分滿意,他将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去,像是抱孩子一樣将她從床榻上抱了起來。

明月原以為他會來個公主抱,哪想到會是這樣抱小孩的抱法,偏他的手托着她的臀,有意無意的拍了兩下,弄得明月愈發緊張了起來,“喂,你別亂碰!”

分明是想出言警告他的,奈何說出來的話,軟綿綿的連她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她想義正言辭啊義正言辭,可不是想跟他撒嬌好不好!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搭錯了,才讓她變得這樣不正常,一點兒也不像她平常的樣子。

她的雙手摟着他的脖子,腦袋要點不點的挨着他寬寬的肩頭,鼻間聞到的,全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松柏香氣,從他的皮膚下層散發出來,暖暖的,卻又莫名帶着甜蜜的。她微微側頭,就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與臉上皮膚有些微差別的頸部的晶瑩的麥色肌膚,她不用将手覆蓋上去,也可以感受到他肌膚的細膩與富于生氣。

明月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對着他的脖子摸了一把,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樣好摸。

她就一副占了便宜般的眯起了眼睛偷偷的笑。

賀之洲的身形卻微微一頓,這并不是她第一次主動碰觸他,可感覺卻跟以前都不一樣。一側頭看到她小狐貍似的偷笑着,他的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彎了彎。

眼中亦有細碎晶亮的笑意,低聲斥道:“調皮。”

話雖這樣說,語氣卻低沉而寵愛,任誰都能聽得出他的好心情來。

他這樣訓斥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讓明月又忍不住彎起眼睛笑了起來,“王爺不喜歡?”

她一得意,就開始忘形,又言語調戲起賀之洲來。

典型的記吃不記打。

賀之洲就睨了她一眼,也不說喜歡不喜歡,唇角卻揚的更高了些,他大概還是有些不習慣明月這樣直白的問題,輕咳一聲說道:“要矜持。”

明月就故意曲解他的話,“原來王爺喜歡那種端莊矜持的女子啊,這也好辦——”

她說着,立時板了臉拍了賀之洲肩頭一記,嚴肅道:“王爺,快放我下來,這樣成何體統!若讓人瞧見了,我往後還如何見人?”

就扭着身子要從他身上下來。

賀之洲抱着她,這樣柔軟又馨香的身體,本就令他心馳神蕩,再教她這樣毫無章法的胡亂扭動,這簡直就是非人的折磨,是對他意志力的考驗!

眼見着全身的血液都往小腹那一處湧了去,身上的人還毫不知覺的亂扭亂動,賀之洲額角青筋亂跳,咬牙拍了她臀尖兒一記,粗聲粗氣的呵斥道:“別亂動。”

他這語氣又粗嘎又嚴厲,比臀兒上的鈍痛還叫明月吃驚,她甚是疑惑的擡眼看他,就見他一雙黑眸晶亮深沉,正凝聚着說不出的痛苦和欲、望。

明月自然明白了眼下是個什麽情狀,哪裏還敢亂動,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就是不敢看賀之洲的臉,也不知是心虛還是害怕,口中幾乎是下意識的說道:“我不動了,不動了,你也不許亂動……”

也不知怎麽想的,又加一句:“也不許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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