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衣着裝扮就有些不自信起來。
明月笑着道:“您看着就如三十出頭的年輕美婦人,正壓得住這樣的鮮亮的顏色,合該這樣穿才好看呢。今日的花宴上,您必定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安太夫人教明月這樣一打趣,終于将原本的忐忑的壓了下去,“我都老了,要引人注目做什麽。倒是你們年輕小姑娘家,正該穿的漂漂亮亮的才是——”
她的目光落在明月的衣裳與發飾上。明月今日穿了件桂子綠瑞錦襦裙,發髻上只戴了幾朵金海棠珠花,潔白的耳垂上綴着白玉耳墜,便再無旁的裝飾。雖很有些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的端莊清純,到底還是略嫌素淨了些。
安太夫人忙就招呼王媽媽,“将那對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拿來——太素淨了,豈不教人看輕了去?”
明月本不想受,但安太夫人卻不容她拒絕,明月只好笑着讓王媽媽将那對華麗又貴重的釵簪在自己發間,笑着道:“旁人都要當我是故意這樣打扮,就為了偏太夫人的好東西呢。”
安太夫人就嗔笑道:“怕什麽,我這些東西,不給你們還能給誰,又不能帶進了墳墓裏去。”
一旁盛裝打扮的安八姑娘難掩怨恨的盯着明月頭上的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咬了咬牙,到底還是忍不住賠笑着上前,“母親一貫對小輩們這麽大方的,這也是母親對公主的心意,公主若再客氣,母親可就要難過了。對吧母親?”
早知道,她今兒個就該朝着素淨打扮,說不定還能得了這白玉嵌紅珊瑚珠雙結如意釵,要知道她自打見了這釵子,就心心念念總忘不了放不下,也不是沒有旁敲側擊的問安太夫人要過,卻每次都被敷衍了過去。若她原本對這釵子的念想只有七八分,如今見安太夫人将釵子給了明珠,她就覺得自己這釵子簡直就是自己的心頭好,千般好萬般好,任是任何頭飾也比不上了,眼紅的只差沒将眼睛粘在明月頭上。
小姑娘年紀還小,雖然極力掩飾,也掩飾不住她的眼紅與嫉妒,明月明知她言不由衷,這時候也笑眯眯的擡手扶了扶頭上的白玉釵,“既然連八妹妹都這樣說了,我若再推辭,就是我的不懂事了。”
一邊親親熱熱的扶了安太夫人的手臂與她道謝,一邊去看八姑娘的頭飾,看過了就又笑起來,“八妹妹說的果然沒錯,瞧八妹妹的妝扮,就知道太夫人平日裏對小輩是真好。”
明月以為話說到這裏,安八姑娘就該消停了,沒想到安八姑娘還是不死心,猶猶豫豫的開口道:“只公主頭上這對白玉釵,卻是母親十分心愛的。別說賞人了,母親人前都鮮少戴出來,可見母親果然最疼公主了。”
若明月是個識趣的,聽了安八姑娘這話,怎麽還能安心戴着這對白玉釵,這可是安太夫人最心愛的物事啊!安八姑娘覺得自己已經将話說的這樣明顯了,明月很該将白玉釵還回來才對。
不想明月只是受寵若驚的“啊”了一聲,“原來太夫人給我的,竟是這樣貴重的。可見八妹妹說的沒錯,太夫人果然最是疼我,越過了八妹妹跟九妹妹,你們倆可別吃心哦。”
一面這樣說,一面就故作俏皮的掩嘴笑了兩聲。
安八姑娘氣的臉都紅了,忿忿的扯着手中的帕子,心裏暗罵明月不要臉。
安九姑娘倒是安之若素,她今日打扮的中規中矩,既不十分出挑,也不是低調到混進人群中就找不出來了。她雖年紀比安八姑娘小些,但看上去卻比安八姑娘沉穩有眼色的多。
除了剛才與明月見禮外,她便退到了安太夫人身後,靜靜聽她們說話,面上神色亦安安靜靜十分柔順乖巧。此時聽明月提到了她,方才微微笑道:“母親平素也很疼我們的。”
她話不多,但她一說話,安太夫人原本因安八姑娘的話而微微沉了的臉色就松緩開來了,她打量了安九姑娘兩眼,滿意的點點頭,“這樣打扮甚好。”
卻一個字也懶得跟安八姑娘說。
今日赴宴帶了她們兩個去,也是有替她們相看的意思,畢竟她們兩個年紀也不小了。姑娘家又比不得男孩子,好年華也就這麽幾年,耽擱不起。她們倆自然也知道帶她們出門意味着什麽,相較于安八姑娘花孔雀一樣的妝扮,安九姑娘這樣穩重低調又不失侯府姑娘氣派的妝扮更讓安太夫人滿意。相信像安太夫人一樣打算給自己兒子相看的夫人太太們,也會更喜歡安九姑娘,而非是安八姑娘的。
安太夫人對庶子庶女并不如何上心,她連自己兒子的婚事都能拖到現在就足以說明,她從前是有多麽的讨厭去赴那各種名目的宴會。因此這樣難得的露臉機會,安八姑娘顯然沒有安九姑娘會把握時機。
安太夫人誇贊了安九姑娘,卻對安八姑娘不置一詞,令安八姑娘羞怒的滿面通紅。她看一眼寵辱不驚的安九姑娘,用力咬了咬唇,卻也不敢當着安太夫人的面對安九姑娘如何,只是那落在安九姑娘身上的眼神,分明不善得很。
一衆人浩浩蕩蕩往二門去。
安八姑娘因自覺被安太夫人下了臉,做不出當着明月的面奉承讨好嫡母的事來,便是明月與安九姑娘服侍着安太夫人上了頭前第一輛馬車。
安八姑娘也不等明月先上車,先就帶着自己的貼身丫鬟氣哼哼的上車了。
倒是安九姑娘跟在明月身邊,大有要親手扶她上車的意思,明月笑着道:“九妹妹不必與我客氣,我身邊丫鬟婆子盡夠了,九妹妹也是金尊玉貴的人兒,哪能讓你來服侍我呢。”
安九姑娘就笑了笑,被明月拒絕也并不失望惱火,她往後退了一步,對着明月裣衽一禮後,方才笑着道:“前日裏公主讓人送了糕點過來,本想親自與您道謝,又怕擾了您休息。昨日您又不舒服,更不好上門去打擾,方才人多,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好借着眼下這機會跟您道謝了。”
明月就明白,這安九姑娘的确是個聰明的,便是前日太晚,昨日又不便,方才見了面,她分明有很多機會致謝的,卻偏偏等到了要上車的時候,避開安八姑娘來致謝,可見她也打聽的非常清楚,她帶回來的糕點沒有安八姑娘的份兒。她深知安八姑娘嫉妒成性,也知道明月不喜歡安八姑娘。
“不過一點糕點,九妹妹何需放在心上。”明月原就不擅長跟姐姐妹妹打交道,她夏國的那些姐妹們也從來不會對她這樣客氣,要不是巴結讨好長樂的,就是被長樂她們欺負想要尋求明月保護的,這樣的姐姐妹妹們,哪裏處得出真正的感情來。故而對上看她不順眼的安八姑娘,明月還覺得熟悉自在些,安九姑娘這樣的,她倒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又覺得只有這麽一句話似乎顯得太過幹巴巴,于是又加了一句,“左不過是順便罷了。”
她這樣說,其用意只是覺得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值得安九姑娘特地與她道謝。
安九姑娘也是個心思玲珑的,她見明月面上并無譏諷輕視或別的意思,就笑着領了明月的情,對着明月又福了福身,目送她上了車,方才由着自己的丫鬟扶着登上馬車。
主子一人一輛車,跟車的丫鬟婆子卻也裝了整四輛,一行人這才浩浩蕩蕩的前往勇安侯府。
……
誰都知道安太夫人這些人從不曾給過誰家臉面參加各種宴席,今日卻難得的盛裝出席勇安侯府的花宴,這令得勇安侯府上下自覺十分得臉外,也讓勇安侯世子有些不安。
他今日是預備着要幹大事的,誰又不知道賀之洲雖然手握大權權傾朝野,并不如何将如今的小皇帝放在眼裏,可到底小皇帝是他扶持着上位的。雖然近兩年來小皇帝想要親政的意圖很明顯,跟賀之洲已經出現了角力的情況,甚至還捧出來個宗正明與賀之洲作對,但誰又能擔保心思莫測的賀之洲就願意換一個人做皇帝?畢竟小皇帝對賀之洲來說,更容易掌控,即便有些不聽話,也影響不了什麽。若他為三皇子正名,自然會有人擁戴三皇子成為正統,畢竟比起小皇帝來,三皇子的出身更高貴更名正言順些。可這樣一來,明顯就觸犯了賀之洲的利益。
杜士奇不是沒有想過這樣做會惹怒賀之洲,當然他也給自己找好了說辭跟退路。可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跟賀之洲關系最為密切的安太夫人與明月竟上門來了——發去逍遙侯府的帖子,是黃鴻飛自作主張讓人送去的,他也是在事後才知情。不過想着安太夫人的性子,必是不耐煩前來的。哪裏想得到安太夫人不但來了,未來的攝政王妃竟也跟着來了。
他一時就有些慌張,弄不明白賀之洲是知道他的打算,所以特意讓安太夫人與明月前來給他敲打警告他的,還是她們兩人只是單純的來參加花宴,并不帶別的目的。
好在他已經知道之前跟在黃鴻飛身邊那個就是明月,想着黃鴻飛與她的交情,也顧不上別的,匆匆忙忙找到了他,“殿下,逍遙侯府的安太夫人與長樂公主已經到了。我會想法子讓您見一見長樂公主,您務必要與她問清楚,她們來赴花宴,可是攝政王的意思?”
黃鴻飛哪有他想的那麽複雜那麽多,見杜士奇憂心忡忡不似之前躊躇滿志春風得意的模樣,便随口道:“我與小周交情頗好,她來參加花宴,自然是因為我的緣故,跟攝政王有什麽關系?”
不過想着能先見明月一面也是好的,就又點了頭,“那你安排吧。不過卻得安排的妥當些,務必不能損了小周的閨譽。”
他鄭重其事的要求道。
杜士奇如今對黃鴻飛是有求必應,更何況這件事還是他有求于黃鴻飛,自然滿口子的應承了,就急匆匆的安排去了。
這邊明月下得車來,就瞧見勇安侯府幾個年輕貌美的貴婦人飛快迎了上來。年紀稍長的就攙扶住了安太夫人,一面受寵若驚的笑着,一面誇着太夫人今日的衣裳首飾來。
明月見安太夫人雖有些不适,倒也言笑晏晏,與那位少夫人應酬着往裏去了。
接待明月的婦人又更年輕些,卻十分的長袖善舞,與明月見過禮後,便沒口子的誇贊明月如何漂亮如何有氣質,誇了半天竟都沒有重複的詞句,令明月深深的佩服了一番。
安八姑娘與安九姑娘,又是另外的人接待了,落在明月身後幾步遠。
安太夫人與明月都被迎進了一處名為瓊華閣的水閣裏,她們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水閣裏已經有了不少客人,安太夫人雖然這些年露面少,但是認得她的人卻不少,一時見了她,不論是巴結讨好賀之洲也好,還是從前當真有那麽幾分情意的也好,都紛紛圍上前來與她說話。
安八姑娘不失時機的湊到了安太夫人身邊,還拉着頗有些不情願微微紅了臉的安九姑娘一塊。一時間衆位夫人太太眼中就露出了恍然之色,都猜想今日安太夫人前來,是為了她身邊那兩名各有千秋的庶女。
安八姑娘如此急切,安太夫人當着人前自不好說她,況她再不喜歡庶子庶女,也不忍斷送他們的前程,有人誇起安家姑娘,她也就順水推舟的将安八姑娘與安九姑娘介紹了一番。
一時間安太夫人身邊熱鬧的不行,倒将明月身邊襯托的很是冷清。
當然明月并不在意,她今日前來,收獲的目光也不少,只是這些目光都是偷偷的打量着她,雖然她是明月公主而非長樂公主的事情被金巧兒捅了出去,但賀之洲壓下了那許多奏折,對公主掉包事件并未作出什麽決定來,衆人又見着她竟是與安太夫人一起前來赴宴,就猜想她即便是個掉包的公主,只怕也得了攝政王的親眼。如此一來,輕易是沒人敢上前招惹她的。
正要找個位置坐下來,就見領着她的餘氏輕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吟吟的道:“公主若是嫌這水閣無趣,可以去前頭的飛檐閣看看,那裏是府裏最高的地方,能俯瞰整個勇安侯府的景致呢。公主若去了,說不得還會有什麽意外的收獲。”
“飛檐閣?”明月微微挑眉,餘氏話裏暗示的意味實在太過明顯,這分明就是邀她去飛檐閣的意思了。
“是呢。”餘氏笑容坦蕩,“飛檐閣的景致也不錯,我們府上有位客人就很喜歡去那裏。說起那位客人也十分的有趣,尋常樓梯他不肯好好地走,偏喜歡飛上飛下的,被問起來,還振振有詞的說他名字裏就有個飛字,自然是喜歡飛來飛去的,您說可笑不可笑?”
明月就聽明白了,這是黃鴻飛想要見她呢,正好她也有事要問他,聞言也笑了起來,“這倒是有趣,本公主也想去瞧一瞧那飛檐閣究竟有什麽得趣之處,能讓你們府上的客人流連忘返——不知那飛檐閣該怎麽走?”
餘氏抿嘴一笑,擡手招了個小丫鬟來,“帶公主去飛檐閣坐坐,務必小心服侍。”
明月讓紫菀與安太夫人說了一聲,就帶着綠袖與紅翡跟着領路的小丫鬟往飛檐閣去了。
有綠袖與紅翡在,就算那餘氏想借用她與黃鴻飛的交情設套來害她,明月也是不怕的。
更何況,她在餘氏眼裏看不到奸猾與惡意。
飛檐閣是一座金碧輝煌的二層樓閣,此樓木面不漆,通體顯現木材本色,醇黃若琥珀。屋頂用青瓦及彩色琉璃脊,端的事一派富貴氣象。
領路的小丫鬟想是一早就得了吩咐,将明月領到閣樓外頭,就恭敬的停下腳步,并不随着往裏走,“樓裏十分清靜,公主大可放心。”
這是在告訴明月,他們已經提前清場了,明月完全可以放心走進去,不會讓任何人發現她跟黃鴻飛在這裏碰面的事。
明月略一想,就明白了過來。裏面的人就算是黃鴻飛無疑,那也不是他策劃的這一次見面,她太了解那家夥了,他根本想不出如此周全的法子來。
就不知促使他們見這一面的是勇安侯還是那位給人感覺并不好的世子爺?明月一邊想着,一邊領着綠袖與紅翡往樓裏走去。
☆、094 不是小飛
黃鴻飛果然就等在飛檐閣的二樓上,先笑嘻嘻的與明月打了招呼,而後一偏頭瞧見她身後黑着臉的綠袖與面無表情的紅翡,仿佛熟人一般毫無芥蒂的也打了個招呼。
綠袖本就讨厭他,見了他就恨不能揍他一頓,偏每次動手都是自取其辱,今日又是在勇安侯府,她也不好鬧的太過了丢了明月與賀之洲的臉,只好睜大眼睛使勁瞪他。
紅翡雖面無表情,心裏卻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雖然這人的行徑有時候的确讓人挺不喜歡的,比如半夜翻牆之類的舉止,但人家笑的這樣誠懇,紅翡也就不怪他平日裏總給她們添的那些麻煩了。
再說了,這人再是不讨喜,也是公主的友人。她們可以不給這人好臉,卻不能不顧慮公主的心情。
明月懶得理會他們之間的眉眼官司,舉步朝黃鴻飛走過去。
黃鴻飛懶洋洋的靠在欄杆上,嘟嚷着抱怨,“怎麽這麽半天才過來?”
敢情是嫌明月太慢了。
明月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這樣急三火四的把我叫到這裏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她剛到,連坐都沒坐下,茶水都沒喝一口就頂着太陽走了過來,他還敢嫌她慢?
此時她已經走到了黃鴻飛身邊站定,舉目遠眺,果真能将勇安侯府的整個景致都盡收眼底,郁郁蔥蔥的園林,姹紫嫣紅的花園,碧波蕩漾的湖水,坐落其中的精致院落與閣樓……雖說這勇安侯府如今不怎麽樣,但也能透過府裏的景致看出其深厚的底蘊。
再是如何,這勇安侯府也是曾經出過皇後的。
黃鴻飛也不将明月的語氣放在心上,直接就将杜士奇的擔心問了。
明月自不瞞他,“王爺知道我們會來,但我們過來赴宴,卻并不是王爺所安排的。”
黃鴻飛就樂呵的笑起來:“我就說嘛,小周必然是瞧在我的面兒上才來赴宴的,怎麽可能會是受了攝政王的安排。”
“你急巴巴的叫了我來,就是為了問這個?”明月眯着眼看向他,“難不成昨日跑到逍遙侯府去,也是為了這件事?”
還當他是知道她不舒服的消息,特地趕過去探望她呢,原來是自作多情呀,明月這樣暗想着。
黃鴻飛被她問的一愣,“昨日我沒有去逍遙侯府啊。”
明月也跟着一愣,“昨日午後,你沒去過逍遙侯府?”
她下意識的往身後的綠袖看去。
綠袖哪裏忍得住,上前怒目瞪視着黃鴻飛,“還撒謊!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人所用的輕功路數,跟你平常一模一樣!”
雖然她沒有追上,也沒能跟他交過手,但看的多了,綠袖自認自己不會認錯的!
既然不是她認錯了,那就是黃鴻飛在說謊!
于是明月又看向黃鴻飛。
一頭霧水被綠袖指控着的黃鴻飛摸了摸腦袋,娃娃臉上一片茫然,“昨日午後我在外祖母屋裏陪她老人家說話呢,聽她說了半天我母親小時候的事情,直到未時末她老人家睡着後我才離開的。我離開之後就碰到府上的杜五姑娘,說她養的貓上了屋頂下不來,央我幫忙将貓抱下來,于是我就順便去她院子裏救了她的貓,她說很感激我,非要送她親手繡的荷包給我。我記着小周說的話呢,不能随便接受姑娘家所贈的東西,尤其是荷包手帕之類的物事,所以她送的荷包我都沒收——不過那兩只鴨子倒是繡的怪好看的。”
他詳詳細細的将自己昨日午後所做的事說了,見綠袖瞪着眼睛還不信,便又道:“你要是不信我,我這就給你找人證來,昨日多少雙眼睛都看到我在這府裏——再說了,我要是真去找小周了,也不會叫你們立刻就發現了。”
黃鴻飛說着,看向明月道,“更何況,我想見小周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若我真去了,我幹嘛要否認?小周,你信我的吧?”
明月當然相信黃鴻飛說的話,只是,若昨日潛進逍遙侯府躲在她院子裏的人不是黃鴻飛,又會是誰呢?
綠袖也有些語塞,卻還是咬牙堅持說道:“可那個人不但背影肖似你,連所用的輕功路數都一樣,你又怎麽解釋?難不成有人冒充你潛進侯府,那又是為了什麽?”
黃鴻飛就無奈的攤攤手掌,“我哪兒知道為什麽會有人冒充成我潛進侯府,反正我昨天沒有去過逍遙侯府。倒是你們,貼身保護小周的,竟就讓人從你們眼皮子底下溜了。啧,攝政王也放心讓你們呆在小周身邊啊。”
綠袖咬牙切齒,小臉漲得通紅,卻再也沒有話反駁了。
她又瞪了黃鴻飛一眼,方才慚愧的對明月說道:“公主,是屬下太大意了。”
只憑着背影與其所用的輕功,就斷定來人是黃鴻飛,從而沒有繼續追查下去,讓線索斷在了她這裏,可說責任全在她。她猛的跪下來,“屬下無能,求公主責罰。”
“快起來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主觀意識,綠袖不過是憑着自己的主觀認定昨日潛進來的是黃鴻飛,認為沒有危險才沒有繼續追下去,雖說有失職之嫌,她卻并沒有因此遭受什麽意外之禍。況且綠袖是賀之洲的人,輪不到她來責罰,“只是此事事關重大,不管那人是誰,所圖是什麽,總要先查出是誰才好想對策。”
出現在她的院子裏,是沖着她來的?
被綠袖發現,所以轉身就逃?
來人只有一個,聽起來又似乎是刻意模仿黃鴻飛,借助小飛的身份,他想要幹什麽呢?
明月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只得道:“往後更仔細些也就是了。”
“是啊,小周的性命何其寶貴,你們可得更仔細些才行。若是你們保護不了小周,那我就要去跟攝政王說說了,可不能放沒有用的人在身邊。”黃鴻飛一臉認真,他并不是故意針對綠袖,而是真的是這樣想的。
綠袖愈發羞愧的擡不起頭來,“……往後定然更加仔細小心。”
正說着話,遠遠地就見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輕婦人被人簇擁着往飛檐閣的方向走了來,黃鴻飛先皺了眉,“不是不讓人靠近的麽,這是誰?”
他不認得金巧兒,明月卻是認識的,一見金巧兒是有目的的往這裏走來,就知道是沖着她來的。這倒有點意思了,她将自己的秘密捅了出去,還耀武揚威般的來找她,是來看她如何驚慌害怕的?
“這是來找我麻煩的,沒事你先走吧,讓人瞧見我跟你在這兒見面也不好。”明月欲打發黃鴻飛離開。
黃鴻飛聞言哪裏肯走,眉毛立時倒豎了起來,“什麽人竟敢找你麻煩,等我下去收拾她!”
他一副為了明月兩肋插刀的模樣逗笑了她,也讓她将先前的疑雲暫時抛開了,“行了,這件事我自己能處理,你快走吧。過來這麽久了,估摸着世子爺也該找你了——你今日可是主角呢,遺憾的是外院的情形我也看不到,不過你記得放機靈點。想來這也是白囑咐了,你那世子舅父定然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就等着讓你露面于人前,而後帶你認祖歸宗呢。”
聽餘氏說,今日宗室來的人也不少,金巧兒也算是宗室成員,可見那杜士奇也是頗有些手段的。
有他經營着,想來黃鴻飛的三皇子身份很快就能塵埃落定。
黃鴻飛聽了明月的叮囑,也不嫌她煩,反而笑嘻嘻的十分受用的模樣,“放心,有什麽精彩的橋段我一定會記住,然後告訴你的。”
他哪裏不知道明月真正遺憾的是什麽。
明月果然笑了起來,很是随性的往他肩上砸了一拳,“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黃鴻飛這才笑着從閣樓上翻身躍下去,幾個起跳,就消失在了明月的視線裏。
綠袖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瞬間消失的身影,微微咬了咬唇,臉色有些發白的道:“公主,昨日那人果真不是黃公子。雖然他扮的很像,可他的動作更多的是刻意,不如黃公子這般流暢随意。”
明月将她的話記在心裏,點頭道:“此事我會跟王爺提的,你不必想太多,這是有人故意誤導,并不全是你的錯。”
綠袖便明白,明月會在賀之洲面前為她分辨,不由得感激的低下頭去,“多謝公主。”
這裏話音剛落,外頭已經響起了金巧兒清脆的笑聲,“都說勇安侯府的飛檐閣最是壯觀漂亮,今日有幸一見,果真是不負盛名啊。哎呀,裏面竟然已經有人了?看來是同樣慕飛檐閣的名兒來的客人了,不知上面的是哪一位,咱們可能上去打個招呼?”
就聽随行的勇安侯府丫鬟陪着笑道,“回世子夫人的話,閣樓上的應是公主。公主喜靜,您看您是不是先去別處……”
金巧兒的臉立時落了下來,“公主?是咱們大梁的哪一個公主啊?”
因先帝獨寵孝文昭順皇後,因而先帝膝下的子嗣是非常少的,靜成皇後去世後,先帝更是視後宮其他佳麗為無物,一心一意只寵着孝文昭順皇後,只是聖寵如此,孝文昭順皇後也只給先帝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就是如今的小皇帝,女兒卻生來體弱,沒養到三歲上就夭折了。小皇帝又還沒有大婚,膝下空空如也,更是沒有公主一說。
誰不知道大梁最尊貴的公主就是她的母親太長公主?至于先帝的姐妹,她的兩位表姐,一個守寡清修不問世事,一個忌憚賀之洲夾着尾巴做人,平日裏的應酬都鮮少出來露面,這樣的場合更不可能出現。
故而金巧兒那話,可不就是故意針對了?
那丫鬟被金巧兒突然的變臉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回道:“是夏國來的……長樂公主。”
雖然她也聽說了夏國來的根本不是長樂公主,而是長樂公主的庶姐明月公主,但此事如何能是她這樣的小丫鬟該知道的?且連來赴宴的夫人太太們口中稱的也是長樂公主,她又怎麽敢說出明月公主的名諱來?
金巧兒撲哧一聲笑出來,斜飛的媚眼兒往閣樓上一掃,拉長語調揚聲道:“原來是長樂公主呀,都聽外頭在傳,說被送來大梁和親的長樂公主根本就是冒名頂替的,是個假的。正好這會兒見到了,我可要好好問一問,她到底是長樂公主呢,還是明月公主呢?”
一邊說着,一邊命人将領路的小丫鬟推到一邊,徑直就要往閣樓上走去。她身後跟着的幾名婦人,或神色閃爍止步不前,或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小丫鬟見勢不妙,忙忙往後退,飛快跑去找主子做主了。
☆、095 一個荷包
不過一會兒工夫,明月就見金巧兒昂頭挺胸一臉笑意的來到了她的面前。
金巧兒得意洋洋的打量着她,那目光在瞧見明月臉色紅潤、神色如常,甚至還帶了幾分怡然自得的笑意而變成了狐疑與憤恨。
她張口要說話,明月卻笑吟吟的搶了先:“陸世子夫人也是來勇安侯府做客的?”
定國公府姓陸,金巧兒又是嫁給陸家的世子爺,明月稱呼她一聲世子夫人是十分妥當的。
金巧兒聞言卻瞳孔一縮,外界人都知曉,她是十分厭惡人家喚她陸世子夫人的,她寧可旁人稱呼她金姑娘亦或是金家姑奶奶,也不願意冠上其夫家陸家的姓。然而明月卻當衆這樣稱呼她,令她很有種被人當衆打臉的恥辱感。
她當然知道明月是故意的,面上笑容一斂,已是冷笑着回道:“難不成這勇安侯府只能邀請明月公主前來做客,旁人都是來不得的?”
“當然不是。”她那般咬牙切齒一般的揭穿明月的身份,也不過令明月笑了一笑,慢條斯理的開口回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既然陸世子夫人是來勇安侯府做客的,卻何故一點也不客氣,絲毫不将自己當做客人。在本公主看來,陸世子夫人反倒更像是這勇安侯府的主子了。”
金巧兒不顧杜家丫鬟的勸阻,非要闖上閣樓來的舉動,可不是一點都不客氣麽,這是諷刺她在別人府上耀武揚威呢。
她被明月雲淡風輕的幾句話堵得心口一噎,柳眉一豎就要發作,又聽得明月輕輕一笑,“不過本公主細一思量,倒也不覺得奇怪了,太長公主府的規矩一向如此,從太長公主往下……哦,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家學淵源吧。”
“大膽!”金巧兒被明月幾句話氣的頭暈目眩,不但自己被諷刺了,連帶她那最尊貴的太長公主母親也被明月如此不當一回事的譏諷,這在金巧兒的人生中,還真是頭一回遇到。她原以為明月是個好拿捏的,上一回在太長公主府不就被整的可憐兮兮的麽,料想這回被她堵在這裏,只有哭着求饒的份兒,哪裏能想到,明月一張口就是毫不留情的譏諷嘲弄,令她措手不及之餘,胸腔裏那對明月無法纾解的嫉妒怨毒再也按耐不住的冒出了頭來,她怒氣沖沖的指着明月,咬牙道:“你竟敢如此侮辱我,侮辱我的母親!來人,把這賤人給我拿下,就地打死!”
她已經被明月氣紅了眼,哪裏還能想到原先的計劃,只恨不能立時就将明月打死了,看着她那張笑顏如花的臉,她就嫉恨的喘不過氣來。
她身邊一個貼身大丫鬟忙上前來勸說道:“姑娘,您別忘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反正過了今日,您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又何需與她争這一時之氣?若是壞了您的大事,那才是不妙呢。”
明月自然聽不見那丫鬟是如何勸說金巧兒的,卻也知道那丫鬟的話頗有幾分分量,竟叫一意要發作她的金巧兒暫時平靜了下來,不由得詫異的挑了挑眉頭。
她看一眼身後的綠袖與紅翡,她們二人同時搖頭,慚愧的表示距離有些遠,饒是她們耳力比明月好,也聽不見那丫鬟說了些什麽。
聽不見就算了,明月也懶得理會,懶洋洋的笑問雖然冷靜下來卻仍是臉色鐵青的金巧兒:“陸世子夫人可還要拿下本公主,将本公主就地打死了?若是改了主意,本公主可就不奉陪了。這裏景致雖好,陸世子夫人卻也要當心腳下,小心從這樓上摔了下去,旁的倒還好,可別摔花了你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那可就讓人遺憾了。”
這聽在金巧兒耳中,自然不是關切而是威脅了,雖然明知自己帶的人多,明月再怎麽膽大也不敢當着衆人的面真的将她從這裏推下去,但她的腳卻還是忍不住往後挪了挪。剛挪完,就見明月盯着她的腳,唇邊勾留起似笑非笑的笑容,分明還是在嘲笑她膽小如鼠。
金巧兒完全沒料到,她興沖沖的跑來找明月,是為了看她的笑話的,結果到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