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舒寒到來

回到府裏雨已經停了,當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許歲安收了傘進屋,誰知還沒坐下去,崔忱煙倒是一把拉住了人,好奇問道:“師姐,方才那人是誰?”

許歲安搓了搓雙手說:“你去問穆狄不是更清楚?”

崔忱煙松開她,翻了個白眼道:“師姐。”

正說着呢,門外傳來聲音:“來個人給我開門。”

“沒人。”許歲安高聲應答,穩穩坐着沒動。

舒寒一把推開門,撩人的眉眼帶着笑意,聲音低沉渾厚,卻又帶着少年的清透:“鬼?”

“還以為您舒公子半道上看見美人挪不動腳了。”崔忱煙也坐了下來,給他倆倒了茶。

舒寒捋了捋有些濕意的發梢,桃花眼微微上挑,問:“給我找的媳婦呢?”他說話時帶着審視的笑,直勾勾盯着許歲安,非要一個交代。

那人捧着茶杯,手指漸漸回暖,道:“你以為讓你來京城幹什麽?”

她喝了口茶,砸吧着嘴道:“比武招親去,若取個公主回山上,也不負咱們朝劍閣的名聲。”

舒寒嫌棄地皺眉,擡了擡下巴說:“我舒大公子就這樣屈于人下?還得和那麽多人争搶?”他嗤笑道:“休想。”

“愛去不去。”許歲安沒搭理他,下過雨的天十分涼爽,她甚至有些冷,又問:“你怎麽進來的?”

舒寒擡了擡腳,有些無奈道:“喏。”他鞋尖滿是泥漬,原本幹淨素白的鞋也髒了許多。收回腳說:“走進來的。”

嘎吱一聲,又進來一人。

“你是誰?”穆狄的笑僵在臉上,拿着玉佩的手悄然背在了身後。一個外男進了屋,府上竟無人通報,他眼中防備之色愈濃。

崔忱煙撐着下巴,同他說道:“是舒寒師兄。”

舒寒看了眼許歲安,見她垂頭盯着杯中茶水,他笑了笑,起身走到穆狄身前,點頭示意:“穆公子。”

原是他呀。

穆狄也微微一笑,只手還是背着,他腦袋稍擡,墊着腳看向許歲安,有些不自然道:“歲安,我有事同你講。”

許歲安還愣着呢,見他眉間有些含蓄害羞,這才回過味來。點點頭跟着他出了房門。

“那公主什麽模樣?”舒寒見兩人離開,回到桌前,翹了個二郎腿問。

“沒見着。”崔忱煙搖頭。

“那她叫我去比武招親,萬一是個醜八怪我豈不是虧了。”想到這天下還有大把美人等着自己,他心都在滴血。

“關我什麽事?”崔忱煙心裏煩着呢,也不知穆狄是不是又有什麽東西要送她,她又不是傻子,穆狄對她的心思都擺在了腦門上。

出了門的兩人站在廊下拐角處,許歲安倚靠着木柱,懶懶散散地,略擡了擡眼皮問:“什麽東西?”

穆狄伸出手來,掌心赫然是一塊玉佩,雕的是海棠,旁邊依稀刻了幾個小字。

“給小煙的?”她只瞧了一眼,含笑問。

“給你的。”穆狄臉上是少年氣的真誠執拗,他雙手遞給她,定定道。

許歲安怔了一瞬,脫口而出:“給我幹嘛?”

“你忘了?”穆狄說:“我答應過你的。”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她還是喜歡海棠花的。穆狄來崔家的那一年,崔夫人慶賀她的生辰,送了她一根海棠簪子。她面上淡淡,心裏還是喜歡極了,每天都簪着。

只是那天碰巧撞到了穆狄,而簪子本也就沒簪穩,于是啪嗒掉到地上碎了。

她不覺得生氣,只是可惜。

穆狄卻以為她惱了,是他的錯,稚氣的臉上帶着惶恐,眼裏也含了熱淚。他吸了吸鼻子,說一定要賠她一個更好的。

許歲安哪裏會計較這些,只看了他一眼,說了句沒事便擦肩而過了。誰曾想,他記了這麽多年。

“行。”她接過玉佩,收進了手裏。

……

晚上天黑得很,月亮若隐若現,舒寒正要回屋,隐約瞧見那院中槐樹下站着一個人影。

他們住的院子有三間房,圍聚在一起,中間空出了一個院子,平日裏晏清就是在那練劍。

他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細細瞧了瞧,問:“做什麽呢?”

晏清扭頭過來,今天舒寒來時他看見了,沒有走大門,是從屋頂上飛身下來的。他心底驀然有了些許盤算。

“沒事。”他又扭過頭去,語氣淡淡。

舒寒倒是給逗樂了,他又說:“面壁思過呢?”

少年身姿已經越發挺拔,卻帶着些許抗拒,讓人難以接近的疏離感。

“是歲安的意思?”舒寒瞧了眼禁閉的房門,試探性地問道。其實他收到信時,許歲安同他提過,雖然師父那邊并不知曉,她全當自己收了徒弟,這樣算起來,這小子還得叫自己師叔。

他心情更好了,擡腳走到他身邊,道:“回去歇着,夜裏涼。”

晏清不動。

“許歲安,你就是這樣折磨我師侄的?”舒寒一揮衣袖,房門猛然打開,他稍一撚指,一縷劍氣竟從手中發出,直奔那人頭頂。

許歲安雙指虛空一夾,随即從眼前劃過,目光如炬。

“發什麽瘋?”

她右手輕輕一張,長劍自動從桌上拔出,穩穩落入手中,映着燭光,露出滲人光亮。眨眼睛她已經掠身而出,朝着站立的舒寒而去,劍氣凜然,她渾身也似一柄滲血的劍,冷厲至極。

兩人在院中扭打起來,站在樹下的顧清不明所以。可他瞧着兩人劍法,只覺得心中也有了些許噴薄欲出的氣,他骨節分明的手垂在身側,跟着二人劍式緊緊動作着。

“師侄,瞧好了!”

舒寒朝着晏清喊了一句,随後又使出了方才沒有過的招式。而許歲安也是招招應承着,并沒有使勁全力。

屋裏聽着打鬥聲的崔忱煙打了個哈欠,她披了件披風走到門口,斜倚着門框,邊瞧邊說:“舒師兄,你那招不對。”

“擊左,出風極劍法。”

“師姐,右邊。”

“你倆行不行啊?”

她一邊看一邊點評,看了一會實在有些無聊,索性邁開腿去了晏清身旁。她見他神色肅然,雙目明亮驚人,嘴角緊抿,便知他正暗自練習劍法。

只是這劍麽,哪能一日練成。

她笑了笑,似乎又回到了在凰臺山的那些日子。

蕭淮師兄年長她們一些,又最早入門,他生性溫潤沉穩,鮮少與她們打成一片。倒是舒寒,雖然性子不着調,仗着自己生得好看,到處撩撥姑娘,但他與她們倆倒經常切磋劍術。

他雖風流好玩,可該落下的也沒落下。

出神間兩人已停了動作,慢步向這邊走來。晏清也放下手,緊緊盯着許歲安。

“你方才站樹下幹什麽?”她收劍一問。

他看了舒寒一眼,視線落在劍上,開口道:“沒事。”似乎覺得沒解釋清楚,他皺着眉又說了一句:“沒事想站一會。”

舒寒嘴角抽搐,轉過身往自己房裏去,擺着手道:“睡覺了。”

“你先回去。”許歲安道。

崔忱煙意識到這是同自己說的,她稍一颔首,哼着小曲兒上了臺階。

“過來。”她面色平靜,卻有種隐隐的淩厲感。

顧清覺着已經很近了,但還是又小小邁了一步,睜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許歲安将劍遞給他,說:“來。”

他接了劍,眼神持續疑惑。

“給我瞧瞧練得怎麽樣。”許歲安雙手抱胸,退到了一邊。

晏清眼中疑惑退去,漸漸堅定起來。他拿着劍,往院子中間走去。烏雲散開,月亮頂在空中,清寒月光撒下來,他一身皎潔。

許歲安目不轉睛,跟着他身影移動視線。他眉間是一貫的冷淡,面上認真又帶着鋒利刺人之氣,氣勢越來越強,像是把出鞘的利刃,淩冽駭人。

“行啊晏清。”她滿意着點頭。

額間出了一些汗,他舉起袖子擦了擦,眸中光彩照人,穩穩往許歲安走近。

“沒給我丢人。”她從懷裏掏出一袋子蜜餞來,笑着當是他的獎勵。

晏清看了眼蜜餞,又看了眼她的面容,兩顆梨渦在嘴角,也盛滿了笑意。他錯開眼,拿了蜜餞。只一手還提着劍,作勢要給她。

許歲安搖搖頭,輕聲道:“給你的。”

他愣了愣,疑惑又爬上了眉間。

“專門給你的。”許歲安努努嘴,“劍上有你的名字。”

緊挨着劍柄處刻了晏清二字,他垂下眼皮去瞧,下意識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怪不得前兩日讓他用木劍替代,原是替他專門尋了一把劍。

“晏清,喜歡嗎?”許歲安背着雙手,偏了偏頭問他。

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禮物。真正地,屬于他的禮物。

晏清嘴角緩緩揚起,小虎牙也露了出來,白皙的面龐映着月光,再不是往日中的平淡如水,他眼睛彎了彎,像裝了點點星辰,光亮閃爍。

“喜歡。”

适當且克制。

許歲安悄然松了口氣,能得這小子的喜歡真不容易。她皺了皺眉,不過他這身高,是不是有點不大對,比自己都要高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她擺擺手進了自己屋去。

晏清還站在那裏,他看着手中的劍和蜜餞,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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