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奉命領兵

打仗了。

打的不是泔州,是慶州。

北邊有條防線,自慶州起,經洛州,過襄邕關,到洛州而止。

慶州,最南。

薛遙帶着人擋在泔州,确實是和塔甘族還有纥陽在對峙,雙方隔着冀闌河,誰也沒動。老百姓們倒也并不擔心,這麽多年了,屈将軍将這裏守護得很好。

只是慶州的人們始料未及,護巴突然就打了過來。屈将軍早有防備,在各州安排了人手,可沒想到,慶州太守居然說頂不住了。

這意味着什麽,屈将軍來不及細想。

他得了消息就往那裏趕,只是襄邕關也必須有人坐鎮,屈夫人沒走,只得帶着兵加緊了固防。

此刻慶州城外,一處龐大空地上,護巴駐紮帳篷,高高的旗幟飄揚着,上頭的金絲所繡格玟花映着日光,亮得叫人不敢直視。

慶州太守心裏着急,可屈将軍又還沒趕來。下面戰火紛飛,對方是有備而來,投石器一個接一個的,利箭滿天飛。

護巴的人同慶州留守軍隊厮殺扭打,焦土一片,大火燒了戰車,燒了屍體,像是煉獄之境。

城牆上的将士們奮力抵抗,手中的刀劍沒停過的揮舞,從下面伸上來的梯子上全是護巴人,砍殺一撥又來一撥。

鮮血灑滿在城牆上,在土地上,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一陣陣嘶吼聲響過了戰鼓,響徹了雲霄。

護巴的将軍雙眸充血,他舔着嘴角,瘋狂暴虐盡顯。握緊了手中大刀,高舉過頭頂,又是無數人馬跟着他劈開了一條大道。

直抵城門。

“給老子撞。”

兩排人扛起木柱,那是一根黢黑木樁,長度不可記,一下又一下撞在城門上。哐當哐當的聲音,像是天都要砸出個窟窿。

快了,就快頂不住了。

就在這時,天邊忽的揚起漫天塵土,馬蹄聲像是轟雷,由遠及近,逼近了城牆。一面黑紅大旗沖向了這邊,上面一個巨大的屈字仿佛要遮天。

不知道有多少人,數不清的人怒吼着狂奔。為首的是屈将軍,他一身鐵甲在日光下泛出了冷冽,那是在每一場戰役中的冷靜肅然,勇猛無畏。他縱馬疾馳,幾乎是直奔城門而來。

屈家軍趕到了。

護巴的将軍哈哈大笑,他調轉馬頭轉過來看着屈将軍,眼中的得意幾乎要漫出來。

“屈大将軍,你終于來了。”

屈将軍可不管他說了什麽,直接一揮,領着将士就殺了過去。兩方打得不可開交,可是護巴的卻一點也不着急。

“屈大将軍,這一次,你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沒辦法了。”

屈将軍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他只知道必須盡快解決這邊。襄邕關還留着屈夫人一人,他像是暴怒的獅子,一頭埋進了這吃人的戰場。

襄邕關沒事,洛州城卻開了。

沒有人知道怎麽回事,洛州被占領了。護巴人将旗幟插在了城牆上,宣告着勝利。

消息傳過來,屈夫人已經坐不住了,事情來得太急太蹊跷。洛州幾乎是在中間,過了洛州往下就是荥州,再往下,就是京城。

襄邕關離洛州不遠,屈夫人來不及通知屈将軍了,直接披挂上陣。将士集結完畢,向洛州而去。

只希望這一次,朔陽部沒有動作。

她輕喝一聲揚鞭,鮮紅戰袍飄動,劍已在手,此戰必須要勝。

……

“都占了洛州了?”靖文帝怒沉着臉,一把就将急件甩在了通報的人臉上。

兵部尚書汪霁文也是皺着眉頭,現下也不知道屈将軍那邊能不能頂住。若是可以,這一戰,北邊怕是就徹底穩下來了。

“勒朗呢?”靖文帝突然問了陳褚衛這樣一句,陳褚衛連忙彎腰,說屍體現下在大理寺放着。

靖文帝眼眸幽深一片。

“陛下,遠水解不了近渴,況且勒朗現在也無用處。”汪霁文拱手相勸,“還是派兵最為妥當。”可靖文帝冷冷一笑:“你說,派誰去領兵?”

大梁扛得起将軍一職的确實少,且不說屈将軍同馮啓彰,陳褚衛勉強算半個,餘下就是兵部尚書。

再往下——

正說着話,老濟安侯入了宮來。

“老臣叩見陛下。”老濟安侯确實已經十分年邁了,他起滿褶皺的臉上挂着着急,花白頭發稀疏無幾,寬大的衣裳将他整個人包裹住,空空蕩蕩。

靖文帝稍稍收了怒氣,揚手道平身。

“您來做什麽?”他又問。

老濟安侯那渾濁雙眼閃過些許悵惘,他顫顫巍巍地起身,夏勳想去扶他卻又沒靖文帝的指令,他緊了緊拂塵,垂下了頭。

“老臣知道陛下現在着急。”老濟安侯從胸膛裏摸出了一個符印,黑亮驚人。他雙手捧着,嘴角緩緩揚起個笑來:“朔陽部的衛栾将軍曾經與老臣有過一段舊緣,如今不知道他還念不念。”

像是敬畏,又或者說是滿足。他低下頭,将符印高舉過頭頂,單膝跪地,沙啞着聲音道:“老臣無能,不能為陛下分憂。”

大殿裏靜悄悄地,老濟安侯跪在正中間,他像是入定了的僧人,縱使脊梁已經撐不起這無價信仰,卻仍不肯退一步。

大梁,不能丢。

其實若真的說起來,靖文帝同老濟安侯之間還是有隔閡的。因着前皇後,準确的說是前皇子妃,老濟安侯甚少介入朝堂。

這人吶,家不家的,倒也先得有國啊。

陳褚衛同汪霁文俱是一愣,兩人錯愕地對視一眼,從對方眼睛看到了探究震驚。

靖文帝擺擺手,凝眸道:“您就安心養着吧,分不分憂的,有旁人來操心。況且這大梁,還穩着呢。”

老濟安侯固執得很,他一動不動,盡管那雙手已經有些顫抖。

靖文帝輕嘆了口氣,他微微合上眼簾,只那一瞬,又再睜開,他緩緩起身下了臺階。一步一步,沉穩又堅定地向老濟安侯而去。

“您先起來。”他鄭重扶起了人,因為年老,老濟安侯已經明顯地有些萎縮了。靖文帝稍稍低頭,他嘴角抿着,眼裏帶了些溫和:“朕知道您的心思,只是現在還用不上。”

“您有心,朕自然不會拒絕。”

老濟安侯愣愣地看着他,靖文帝從他手裏接過符印,放在手心裏。上頭還殘留着體溫,熾熱灼人。

“是。”老濟安侯又輕輕笑了,像個完成了任務的孩子,終于得到了認可。

老濟安侯走了,殿裏氣氛又沉了下來。

“朕相信屈将軍。”靖文帝攥着符印,華話裏透着些許意味深長來:“派兵的話,就讓謝家那小子領着兵去吧。他上次不是自請去過烏揭?”

“既然是有心要報效大梁,那就讓他去。”

汪霁文脫口而出:“陛下,不可。”

陳褚衛倒是挑了挑眉。

“嗯?”靖文帝把玩着符印,面上無波,看起來倒是存了幾分認真聽的意思。

“陛下,謝三公子經驗不足。”汪霁文搖搖頭,又道:“若陛下真要派人,何不遣屈将軍之子前去。古語有上陣父子兵,何況那屈小公子也是跟着屈将軍待過軍營的。”

“他?”

“他那身本事朕難道不知曉?”靖文帝略擡了擡眼皮,“他姐姐比他還強上幾分。”

陳褚衛在旁邊插嘴說:“汪大人多慮了。”他看了眼汪霁文,微微一笑道:“便是不能行,他也只管領着兵去罷了。那頭屈将軍自然知道怎麽辦,說白了,也就一帶兵頭頭。上陣殺敵,排兵布陣,輪不到他。”

……

夜裏消息傳回了謝府。

第二日消息傳到京城。

也傳到許歲安耳中了。

她突然發了瘋似的,直接就沖出了穆府大門。一人一騎疾行在幹道上,她額頭上隐隐露出了汗水。

快一點,再快一點。

到了謝府,丢了缰繩就開跑。她熟門熟路地翻過牆去,穩穩落在了院子裏。

“謝舟喻!”

不能去,不能去。

這幾個字像是一個個驚雷炸到了腦子裏,她一扇扇地去推門。

沒有人,還是沒有人。

許歲安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轉頭又騎上馬飛奔出城,城門大開着,人影一閃而過。

謝舟喻正領着将士往北而去,後門傳來呼喊。

“謝舟喻,你給我站住!”許歲安像是從牙縫裏蹦出來這幾個字,她眼角有些發紅,幾乎是朝着扭頭過來的那人吼道:“你不能去!”

謝舟喻愣了一愣,面若冰霜的臉透着疑惑,“有事?”

許歲安騎着馬到他身旁,也不管後頭多少将士等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情緒平穩了些許,聲音卻還是微微顫抖:“這次領兵你不能去。”

“到底有什麽事?”他眉間帶着不耐煩了,下意識看了眼前方。

“反正不能去。”她臉色一變,撇過臉去,眼裏氤氲着悲戚。

謝舟喻凝眸看着她,沙子飛過那人露出的一節脖頸,白皙細嫩。他錯開眼,輕聲道:“回去吧。”說罷便揚鞭策馬,頭也不回地往前去。

“謝舟喻!”

三萬将士黑壓壓的一片,從許歲安眼前掠過,狂風揚起旗幟,黃沙中越發看不清。

“王八蛋!”她臉漲得通紅,死死拽着缰繩。可不過眨眼之間,她還是跟了上去。

謝舟喻,你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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