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局勢大變
喂養?
老人哽住,一張陰沉的臉漲得通紅,随即怒目圓睜,他看着那個輕飄飄說出這話的姑娘,一口老血險些都要噴出來。
“會不會說話?”他恨恨盯着許歲安,奈何鐵鏈拴住了,只能稍微揮舞着拳頭,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許歲安咧嘴一笑,靜靜回望過來。
好半晌,老人才幽幽嘆了一口氣。他半耷拉着眼皮,撥弄了一下鐵鏈,嘟嘟囔囔:“說了你們也不懂。”
謝舟喻挑眉,他站起身來走到老人跟前,視線落在他手上,問道:“您不說怎麽知道我們不懂?”
“就是,況且出不出得去還是個問題。”許歲安接過話來:“老前輩,您顧忌什麽呢。”
老人頓了頓,布滿皺褶的臉上露出幾分回憶來,他略微擡眸,目光不知道落在哪裏,像是落在了那早已經轟塌的石門,又似乎是看向了非常遠的地方,渾濁雙眼裏帶着些許悵惘。
“我不是大梁人。”老人沙啞蒼老響起,回蕩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
“二十年前,我從南疆而來,孤身一人在京城安了一個家。旁人只道這大梁帝都何等繁華,年少不經事,到底是被迷了眼。”
老人輕聲一笑,好似在嘲諷自己。
“這天下吶,哪裏有什麽安穩的地方。任憑這太平盛世下,也少不得那些風雲詭谲。”
“您是——朝中之人?”謝舟喻眸光一凝。
老人瞥了他一眼,複又搖搖頭應答:“也算不上。”
“一個小小的書院先生罷了。”
許歲安一愣,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老人一眼,着實有些震驚。原以為教書先生都是清風明朗,肅然正氣之人,再瞧這位,确實不太搭邊啊。
她兀自出神,謝舟喻倒是低低問了一句:“敢問先生大名?”
“一個糟老頭子,有什麽大不大名的。”老人搖搖頭,到底還是說出來名字。
“岑無煥。”
謝舟喻颔首,他心裏下意識覺得有些熟悉,但委實想不起來。
“京城的書院……京城有書院?”許歲安擰眉問。
她确實是不知道的,可謝舟喻知道,京城從前有過一個書院,聚華書院。他那時候年紀雖小,但母親是常常說起這個書院的。
她會抱着他,溫溫柔柔的笑着,說真好呀,小舟喻,書院離得這麽近,真好。
他仰起頭問,這麽近有什麽好的,他一點也不想念書。
可還沒等得及他去念書,書院就沒了。
是真的沒了,一夜之間被大火燒了個精光。
“那您是為何被關到了這裏?”許歲安抿了抿嘴問。
氣氛好像一瞬間有些沉悶,老人撇撇嘴,擺擺手道:“嗨,就那樣呗,得罪了上頭的人。”
這事有點不對勁。
聚華書院規模并不算大,名聲也不響亮,也沒聽說過同達官貴人有什麽交惡,怎麽會得罪上頭的人。
謝舟喻撚着手指說了一句:“書院不是被燒了嗎?”
老人神色微變,他看着謝舟喻,嘴巴僵硬地動了動,像是無從說起。
“燒了。”
“我逃出來了。”
“京城待不下去,就跑來了洛州。”老人皺着眉,嘶了一聲繼續道:“後來好像我就被抓了。”
“好像?”許歲安嘴角一抽,“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關進來的?”
“想不起來了。”老人眼裏閃過些許什麽,他哈哈一笑,“老了,不中用了。”
“可這麽多年,是誰給您送飯的?您沒想過出去?”許歲安觑了他一眼,還是有些不大相信。
“我怎麽出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老人重重哼了一聲,“送飯的人我也沒見過,就隔三差五的扔幾個水囊和幹巴巴的餅子給我。”
“瞅瞅,我瘦了多少哇。”老人說着說着就要流下淚來。
謝舟喻擡頭望了望洞頂,确實有一個小開口,只是這位老人只是個教書先生,也沒什麽功夫,自然是出不去的。
“我們能帶您出去。”許歲安也瞧見了那個小缺口,她對着謝舟喻莞爾一笑。
老人輕嗤道:“想把那個洞打開?”他扭過頭,懶懶散散地說:“別想了,不可能的。”
“為何?”謝舟喻問。
“知道這上面是什麽地方嗎?”老人努努嘴,指着那上邊道:“是這洛州的兵營。”
兵營?洛州早就收歸到了屈将軍手下看管,雖還留有兵力,但并不太多。
許歲安攤手:“那又如何?”
“嘿,臭丫頭。”老人斜眼瞧她,“且不說那些兵,外面到處都是機關。你要是把這洞弄塌咯,出去能被剁成肉泥。”
說到此處老人一頓,他頗有些奇怪:“你倆怎麽下來的?”
兩人同時身子一僵,方才沒想到這事,這會子老人一提,面色俱是凝重了幾分。
那隆哲功夫未免太高,這麽多年也未曾聽說過,隐藏得夠深。況且還與護巴暗中有勾結,許歲安因着前世雖然早有防備,但沒料到還有地底機關這一層。
想着她又看了謝舟喻一眼,這一次應該不會再受傷了吧。
“遭賊人所害。”謝舟喻淡淡應了一句。
“哦。”老人點點頭,便不再多問了,轉而又說:“那什麽,餓了吧?”
“喏,這還有兩塊餅。”
……
地底地上不相通。
許歲安他們困在洞裏,京城那頭卻是已經局勢大變。
先是護巴那位悍王之死被查明,乃是賢王梁焱派去的人。京城裏的人議論紛紛,說這什麽仇什麽怨的,竟然叫人死得這般慘。中了蠱,那死相着實不太好看,也不知梁焱讓什麽人去的,出手太過狠辣。
又說因着梁焱與護巴暗中有見不得人的勾當,那勒朗此次前來就是為了這事,卻不想被梁焱先一步下手殺害。
這事又碰巧被一同住在那客棧的察拜小汗瞧見,他揣着這事,到底是怕出了大麻煩,故而一并報到了大理寺那頭。
我的個乖乖。
老百姓們吓得不輕,能有什麽勾當這麽吓人。又有傳言說護巴近日舉兵北部,大梁恐有大患,衆人這才覺出味來,莫不是想勾結護巴滅了這大梁吧。
好一招裏應外合啊。
可是想着想着又不大對,本來就是要聯手,還殺人作甚。百姓們想不通,正想不通呢,那惠榮公主又要嫁到月突去了。
那明悅長公主怕是還沒死得透,喪事才多久,喜事又給安排上了。
得,更加想不通了。
不光是百姓們,謝曉閣也有點想不通,這局勢變得太快了。
這頭蒼淩吉瑪騎着馬出了京,明晃晃的太陽刺得眼睛生疼。他擡手略微遮了一遮,突然想起來那個說要同他合作的女子。
還不知道她名字,也沒問上一問。不過這都不重要了,自那一日之後二人再沒見過了,而他也找到了合作對象。
啧,京城這些人吶。
他冷冷一笑,輕喝一聲縱馬離去。
不光是蒼淩吉瑪,惠榮也坐上了馬車。浩浩蕩蕩的一行人,金銀珠寶,玲珑綢緞,古玩字畫,名器寶物,一車接着一車,拉了不知道多少。
她端端正正坐着,心中頭一次生出來恍惚。
腦子裏掠過關于那座皇宮最後的記憶,所有的不甘與憤恨似乎都化到了血水裏。她深吸了一口氣,死死捏着那塊方帕,因為太用力,如玉指尖泛着清白。
快了,就快了。
逃離這裏,去往新生。
只是突然想到那日的姑娘,她眼波微動。到底是沒再相見一面,她不知道那位姑娘想要的是什麽。
她只知道,她按照她的話答應了婚事,順利得不可思議。至于明悅的死,靖文帝似乎已經沒有再查了,宮裏也沒人再提起這事。
阿宗魯是真的想求娶她嗎?還是一時興起。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只要能夠遠離從前的地方,她就一定要去。
外頭騎坐在馬背上的阿宗魯始終含着笑,這大梁如何始終是與他無關的,至于那明悅公主死便死了,只是沒想到她的死反而成全了自己。
那日一神秘姑娘出現,告訴他立刻去宮裏求娶惠榮公主,再遲的話他就會失去這個天命之人。
是的,大天師告訴過他,惠榮,就是他的天命之人。只有得到她,這月突将來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
他自小被大天師養大,大天師有多大能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大天師開口,他就必須要得到。
明悅确實是她殺的,但那又如何。既然是要做他阿突魯的女人,手上怎麽可能不染血。
但他沒想到,除了大天師,竟然還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他沒有絲毫懷疑,當即就入了宮求見靖文帝。
不過也就是一個公主而已,靖文帝拿她的死當籌碼,想要月突的鐵騎相助。不然,他寧可讓惠榮給明悅陪葬,阿宗魯也休想帶走她。
這事并不難辦,阿宗魯自然是應承了下來。靖文帝也樂呵呵地笑了,說這都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應該的。
什麽狗屁。
事情辦好了就走,想來那二王兄也十分想念自己了。他笑意更深了,輕輕揚鞭,向着月突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N久之後的更新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