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發力和掌控力還不夠,但勝在有舞感,動作力度不夠,但感覺到位,松松垮垮的動作倒是有別樣的味道。

她能觀察到的,只有表情。

舞蹈像是一杯水,餘榭起像是剛跋涉歸來的旅人。他口渴極了,喝了那杯水。表情是愉悅又松弛的,帶着風和日麗的和煦。

給人的感覺就是很舒服。

這句話不是站在親友的角度講的,是一個完全只靠眼球感覺的外行人講的。

所以一曲終了的時候,林次亦熱烈地鼓起了掌。

餘榭起歪着頭笑了笑,手卻空不下來,一直往下扯着滲着汗痕的白色短袖。

起身誇獎的親友團團長林次亦就清楚看到從他下巴淌下的汗水,悄無聲息地從鎖骨處滑落,漸漸消失在衣服上,卻多出了一道透明的痕跡。

……

意識到自己視線追随下去的瞬間,林次亦有些慌,轉身提起了椅上的書包。

“小魚同學,我回家了,晚安。”

她甚至沒空去管那杯無人問津的西瓜汁,只覺得自己的臉快跟剖開的西瓜一個色了。

覺得自己大概是被色相沖昏頭了。

林次亦憋悶了一晚上,洗漱過後躺在床上遲遲不能入睡,催眠自己——活了這麽大沒看過男人的肉體一時失常情有可原沒錯沒錯快睡吧。

自我救贖并不能挽救她的黑眼圈。

第二天出現在餘榭起面前的是一只怨氣滿滿的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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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交車上追問了一路,林次亦還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高冷模樣。餘榭起放棄了探尋的念頭,青春期的女生想法多變如天氣,現在電閃雷鳴了,說不定一會就萬裏無雲了。

然而一直到中午下課,林次亦都沒有放晴的征兆。

只是默默抓住了江元元,“元元為什麽最近不跟我們一起吃飯了?”

“……跟你們說話太無聊了。”

其實是根本插不進去話,江元元的好脾氣在這默契的兩人面前頭一回無所适從。

“我最近在跟鐘歆她們吃飯?”

挑了挑眉,林次亦對這個女孩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前段時間,關于劉歌的一些傳言就是她說出的,對象自然是和那個跟林次亦有三面之緣的混混同學。

還好劉歌身為班長,魄力和手段都是有一些的,只要面對的不是混混同學那樣的人物。她還是極力反駁了那些對自己不好的言論。

只是江元元一向眼高于頂,怎麽會跟鐘歆走到一起?

林次亦覺得奇怪,但也不想跟餘榭起再去單獨吃飯,感覺會爆炸的。

她默默拉住了江元元的胳膊,“元元,我今天中午跟你一起去吃飯吧。”

兩道探究的視線落到了她身上。

來自江元元的不解。

來自餘榭起的無奈。

“好。”

不知道原因,但總歸比每天看到兩人随時在一塊的好。江元元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帶着林次亦去了最近經常光顧的麻辣燙店。

林次亦一向粗線條,笑眯眯跟鐘歆等人打了個招呼,就自來熟地坐下了。

她拉着江元元興致勃勃地讨論着,“元元我想吃牛丸、蝦餃、午餐肉……裏脊和鴨腸也想吃……啊啊啊怎麽辦?要不然我們一人點幾份然後分着吃?”

點點頭,江元元不忍心打擊吃貨的熱情。

一切搞定後,女孩子們才咬着吸管喝起飲料來。鐘歆總是在飯局陷入沉默的時候出來拯救世界的人,只是開炮的對象和火力總是不确定的,有時候難免一鳴驚人了點。

“林次亦你跟餘榭起是不是一對兒啊???”

————————噗。

本來就有些心虛的林次亦直接噴了,很誠實地被橙汁嗆到了。她眼中泛着淚花,盯着鐘歆,狼狽地清理了下自己和面前的桌子,才捂着胸口後怕地開口,“你在開什麽玩笑?”

軟糯的口吻沒什麽說服力。

更何況圍着她的幾位女孩子從開學來就對兩人的互動模式感到好奇。

林次亦無奈地晃了晃江元元的手,“大小姐,你幫我解釋一下吧。我跟餘榭起那是在穿開裆褲時起就建立起來的友誼。咱們小學同班呢,你也別跟着裝傻啊。”

鮮香熱燙的食物端上了桌。

奈何衆人還是虎視眈眈的樣子。

林次亦盯着自己碗中的肉,默默咽了口水,揉着肚子開口,“我們真的不是一對!”

鐘歆察覺到她熱切的視線,将裝着筷子的盒子拿遠了點,笑嘻嘻地繼續拷問,“那你喜歡他?”

“不喜歡不喜歡!!”

她狂搖頭。

“那你就幫元元追一下餘榭起呗。”

“……”

幫江元元追……餘榭起??

☆、餘榭起豈是麻辣燙可以換來的

因為一碗麻辣燙賣了餘榭起這種事。林次亦很沮喪很懊惱,拍着滾滾的肚子,走在江元元身後思考對策。

咬着指甲一路走到教室,她都毫無對策。

其實也沒答應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看好時機制造機會當個好助攻。

林次亦心裏就被出賣小夥伴的愧疚填滿了。

據她的觀察,餘榭起目前對女生并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興趣,倒是她自己見色起心了。

畢竟他是在一條登天摘星路上狂奔的人啊。

教室裏卻意外沒有幾個男生,進進出出的幾個人眉目間都寫滿了焦灼。

她下意識去看劉歌,同樣沒有人影。

“五班的男生跟我們班的搶籃球架,現在杠上了,多半要打起來了!”

聽到同學的驚叫,林次亦第一反應是去看餘榭起的座位。

沒有人。

他這學期倒開始熱愛打球了。

今天兩人沒有一起去食堂吃飯,沒有動作老是拖拖沓沓的她,餘榭起就不用等她吃完才慢悠悠回教室了,肯定被小夥伴拉着打球去了。

越想越篤定,林次亦撒腿就朝後門跑去。

江元元跟上,氣喘籲籲地問,“狗狗,你去幹嘛……”

看到前方飛奔的女孩,她似乎有點眉目了——餘榭起不會也在被牽連的隊伍裏吧。

也加快了步伐。

學校小操場裏只有四個籃球架,由于離三食堂很近,一向是兵家必争之地。

林次亦拖着快斷的腿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了劉歌夾在兩撥男生中間,努力勸說的樣子。

可是看起來實在有點畏畏縮縮。

目光滴溜轉了一圈,沒找到餘榭起的身影。

在她慢慢走過去的時候,一個男生卻冒了出來,将劉歌拉到了衆人身後。

正是穿着黑色外套的餘榭起,他皺着眉,在和對面的人說話。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五班那位平頭同學身上。

包括十分不想看到他的林次亦。

基于餘榭起的存在,她還是慢慢挪了過去,從後方突入,拉住了一臉不自在的劉歌,“班長,男生之間的事,你一個女生湊什麽熱鬧啊,就算是一班之長不用管這麽多。”

她看出來了,對面那個很煞的追求者實在給劉歌留下了不小的心裏陰影。

“餘榭起,餘榭起……”

朝劉歌擺擺手,林次亦也沒有多想,端着一個女生的身份就沖進去了,破開了人群,到了餘榭起身後。

她喵咪一樣的聲音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轉身看到林次亦,本來就高擰的眉皺得更深了,“你一個女生來湊什麽熱鬧?”

把她對劉歌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返了回來。

林次亦怎麽會不設身處地地感受到話語中的保護,默然站到他身邊,“我來看看你,不要打架啊……”

“咳咳……”

平頭同學忍不住咳了一聲。

江元元剛到,有點摸不清情況,擡腳想往前走,被劉歌拉住,“不要往前湊了,等會打起來了怎麽辦?”

她挑了挑眉,怎麽辦?

林次亦不也在那兒麽……

“這個球架是張銘先來用礦泉水瓶占好的,只是他去了趟廁所回來,瓶子就被你們班的同學給踢走了。那瓶水還沒開過,滿滿當當擺在球架下方正中,大家都應該明白是占位的意思……”

沉思了下,餘榭起開始解釋,有條有理,話語平靜,找不到任何挑刺的當,何況他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圍觀群衆,因為沖突爆發後,所有參加此事的一班人員都亂了陣腳,他才迎難而上的。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們五班人占座只看人不看東西……”

平頭同學身後一個瘦小的男生蹿了個頭出來,笑得很霸淩的味道。

猥瑣。

林次亦扭過頭,不想看他。

“對吧,詩哥……”

平頭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擡眼看向餘榭起,目帶挑釁。

幼稚。

林次亦飛快瞥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

“然後呢?”餘榭起平靜反問,四兩撥千斤,背着手好像剛剛從公園打完太極歸來的老大爺。

只覺得他小老頭的氣息更加厚重了,林次亦捂臉。

“你的意思是要打……”

五班為首的平頭同學不再面無表情,深深看了餘榭起一眼,悠悠開口,只是關鍵的兩個字沒來得及說完,第一節課的預備鈴就響起了。

餘榭起笑眯眯地接完他的話,“不打,上課了。”

摩拳擦掌的敵人立刻噴血狀态,有一種武器已經出手而不得不收回的憋屈感。

“狗狗,走了。”

還惦記着林次亦不太想讓外人知道外號這事,他輕輕拉了下林次亦的馬尾辮,跟她擦肩的瞬間湊到耳旁念了一句。

她甩了甩腦袋,跟了上去。

耳朵仍然很尖,沒錯過身後咬牙切齒的抱怨,“劉詩程,那個男生太嚣張了……”

原來平頭同學的名字還挺文藝。

林次亦回頭看了眼臉黑得能刮炭的五班衆人,才看到跟着劉歌并排而行的江元元,朝她招了招手,“元元,快點啊,要上課了……”

然而直到初一上學期結束,林次亦都沒有機會施展自己作為僚機的本領。

她大多精力都拿來對付數學這個後來居上的霸王了。

念在寒假将至的份上,林次亦一直可憐兮兮地強調自己的成績和紅包金額是直接挂鈎的,餘榭起私下輔導了她不少。因此期末考試林次亦的數學成績居然還不錯。

從自己的紅包裏抽出了面額不小的數目,林次亦默然思索應該給餘榭起什麽酬謝加生日禮物。

打心眼裏羨慕餘榭起這種生日和過年重合的人,收紅包都是雙份的。

實際上放了假之後餘榭起的家裏就只有他和餘奶奶兩個人。因為遠在北湖市的三舅公身體不濟,餘榭起家裏所有能上飛機有空閑的人都飛了過去。

他的假期培訓沒有斷過。

一直就習慣了獨自在家的林次亦幹脆每天大大方方地去他家蹭飯了,心裏想的是餘奶奶一個人在家肯定很寂寞,她卻越發賴着有人做好熱騰騰飯菜的感覺了。

于是餘榭起每天大汗淋漓地回家時,就看到林次亦裹成一個團子樣在他家看電視或者陪自己的奶奶說閑話。

慶成屬于南方城市,冬天濕冷,無論林次亦穿再多,手腳仍然是冰冰涼涼的。她每天迎接熱氣騰騰的餘榭起的目光就有些虎視眈眈,每次總趁餘奶奶視線不在客廳的時候,撲過去拿自己的手在他脖子上滾來滾去。

一路坐車回來,餘榭起身上的汗幹得差不多了,身子的熱量仍在,被她滿手的寒意刺激得渾身打顫。

他只能咬牙切齒地叫林次亦的大名。

“你自己不躲的,怪我?”

得了好處,林次亦還是知道賣乖的,把餘奶奶準備的熱牛奶遞了過去。

餘榭起的小指微曲,觸到她冰涼的手背,熱和冷的交彙帶來了小小的戰栗感。他就保持着微笑的表情,靠着門在林次亦的注視下徐徐喝掉了那杯牛奶。

是,從來都不怪她。

畢竟一心不閃躲的人是他自己。

臨近大年夜,餘榭起的父母也沒回來,只是打了電話說那邊的親戚可能過不了這個冬天了。委屈餘榭起跟奶奶獨自過生日了。

彼時他剛跟張亭臺練完雙人合舞,靠在練習室的強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衛衣,大冬天的竟然汗流浃背。應了幾聲,餘榭起挂了電話。

擡眼朝大廈下望去,入眼處皆是紅豔豔的一片。

過年了呀。

他進公司居然也已經半年。也即将在兩天後迎來了自己的13歲生日。

“小魚同學,今天我上完繪畫課就來YL公司找你,作為答謝和提前的生日慶祝,請你吃大餐。”

早上出門前,林次亦軟糯的話還在耳側。

他看了下挂鐘,還有半個小時結束一天的訓練。

忍不住期待地笑了笑,閃閃爍爍地浮了片刻就沉了下去,有些神秘的味道。

張亭臺咕嚕灌下半瓶的水,拍了拍餘榭起的肩,“冰還沒化呢,就笑得滿面春風了。”

“等會要去吃大餐。”餘榭起朝他晃了晃手指,滿滿地不可明說。

他白了餘榭起一眼,“沒出息。”

“張亭臺你皮癢啊……”

一言不合,兩個幼稚鬼又開始了打鬧。

這其實是餘榭起和其他人在公司相處的常态了。比起學校,他似乎在這更得自在。不用考慮誰會用怎麽樣的眼光看待他。

這裏的每個人,都是懷揣着要走完一條艱難的路的心而來,是目前他短暫的人生裏,為所不多能接受和贊許他野心的同伴。

“再合幾次?”

終于停了你來我往的攻擊,張亭臺從褲兜裏神乎其技摸出一個發夾,夾住了已經濕透的劉海,朝餘榭起努努嘴。

他立刻心領神會,點點頭,幾步走到前方将音響再度打開。

兩人對着鏡子并排而立,都一副從水裏被撈起的狼狽樣,眼眸裏卻神采奕奕,滿滿當當是做喜歡的事由內而外自發的喜悅。

沒人告訴他們這條路該怎麽走,該在什麽時候選擇哪個岔路,才能保證最後到達的重點是星河璀璨的。

但這都不重要了。

現在只要一步步踏着實在的步伐朝前走就是了,路總會走完,到時候露出的盡頭都會被沿途的汗水灑滿的。

在走廊上等了很久,都還沒看到餘榭起的身影。

林次亦摘下毛線手套,最後還是決定去一探究竟。她只來過YL公司一次,沒有去過裏頭,只慢慢地跺着快無知覺的腳慢慢超前走,期間略過了一間間緊閉着門的辦公室,最後停在了玻璃門前。

舞曲節奏強烈,是看似薄弱的門完全遮不住的。

她擡手剛想推開,聲音突然消失,連帶着日光燈也滅了。踢踢踏踏的幾聲碎響,兩個身影越來越逼近,被暈成了模糊的一片。

估算了下距離,林次亦後退了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好熱 要融化了QAQ

但是 寫文不能停(握拳

☆、過年好啊

推開門,眼前站了個鼻子通紅的姑娘。

張亭臺愣了下,肩膀被人撞了下,随之而來的是一句驚喜的“狗狗!”

真的很像主人深情在呼喚愛寵。

他抿嘴,欲笑不笑。

林次亦摸了摸鼻子,毫無疑問,餘榭起和他的小夥伴是最後一個走出練習室的人。

他就站在那裏,手還搭在門把上,眉眼間有了點大人的堅毅。竟然讓林次亦有種看到十八歲時的餘榭起的錯覺。

“你餓了嗎?”那滿頭的汗水實在有些讓人難以忽視,林次亦低頭從小背包裏摸出了一包手帕紙,抽了一片遞給餘榭起。

他接過,仔細清理着自己的臉,含含糊糊地回了個“餓……”

感覺瞬間被這對開啓老夫老妻模式的人屏蔽在外,張亭臺望了望天,林次亦趕緊也遞了一張紙過去,“辛苦了。”

他望了眼餘榭起,對方正滿臉的的迷之微笑。張亭臺搖了搖頭,将自己的過度腦補甩了出去。

三人往走廊外走去,餘榭起才恍然大悟地拉了下同樣因為無言而走神的林次亦,“這就是我在公司關系最鐵的哥們,張亭臺。”

她側頭看着,比起視頻裏的第一印象,張亭臺似乎被養白了點,比餘榭起高些,不笑的時候一張臉很正氣凜然,微笑的時候酒窩就為他添了幾分親和感。

“嗯,……哥哥好?”

聽餘榭起提過張亭臺比他大一歲,餘榭起又比林次亦大一歲,所以她保守地選擇了一個萬無一失的稱謂。

張亭臺看到小姑娘張嘴的瞬間,呵出了袅袅的白氣,又因為天寒地凍,聲音有些輕,卻乖覺無比。偏偏餘榭起在林次亦來之後笑得越發傻氣,他由衷生出了一種看弟媳的親切。

“這是我……”

頓了下,餘榭起的聲音詭異地在喉口轉了個彎,才慢吞吞繼續,“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他差點就把青梅竹馬兩個字吐出去了,卻在臨門一腳的時候突然有些羞澀,硬生生改了說辭。

林次亦還是笑眯眯的模樣,有禮貌地點點頭。

張亭臺覺得自己該走了,餘榭起的智商在朝馬裏亞納海溝無限逼近。

“玩的開心啊。”

他在公司門口朝并肩站立的兩人招招手,就朝公交車站踱步而去。

“狗狗,我想先回家洗澡。”

出門被冷風一吹,餘榭起才覺得羽絨服下的衛衣濕漉漉貼在身上的感覺實在難受,他看向林次亦,表情懇切。

“……麻煩精。”

她又被餘榭起那種家狗一般水潤的眼神給俘虜了,無奈地揮揮手,還是氣不過,念叨了一句,“那你早點說,我就不用從畫室過來了,天氣這麽冷,腳都給我凍得沒知覺了……”

含笑嗯了聲,餘榭起這才覺得長大的好處,小時候她常做的撒嬌抱怨的動作,看在心裏竟然多了其他的感覺。

餘榭起一身清爽地出來時,林次亦有點賴着不想走了,她盯着自己埋在棉拖裏的腳,托腮望着窗外霧蒙蒙的一片冬景,“好冷啊,不想出門了。”

反正她從小到大都很懶。

“可是我餓了。”

餘榭起皺了下眉,對她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為很是無奈,正打算朝她走過去。

林次亦突然蹦起來,“走吧走吧,反正是請你,客人為大。”

下樓的時候,林次亦做好了全副武裝,圍巾包住了大半張臉,只留一雙圓圓的眼睛對着餘榭起。

他走在前面,因為無意間的一眼撇到她灰色毛線帽壓到的劉海已經快掃進眼睛裏了,出聲提醒,“你劉海可以剪剪了……”

用戴着手套的手笨拙撥弄了下,林次亦很認可他的話。無奈那幾縷碎發始終不聽話,她停在了原地,在摘不摘手套之間糾結。

慶成的冬天真是讓多少英雄好漢折腰。

苦着臉,林次亦緩緩擡手,眼前落下了一個陰影,還很溫熱的手指擦過她的眼皮,小心翼翼地把多餘的劉海塞進了毛線帽裏。

林次亦擡頭,有臺階差的兩人身高基本齊平,餘榭起的頭湊了過來,離得極其近,察覺到她注視的目光,他緩緩擡眸,桃花眼裏一泉清水被驚動,漣漪疊起。

她甚至能看到因為靜電而被吸附立起的頭發。

餘榭起抓住欄杆倒退了一步,卻聽到她軟趴趴的聲音好奇地問,“為什麽你的手在冬天還這麽熱……”

“……因為我是男生。”

看她不甚在意地眨眨眼,繼續朝前走,餘榭起才吸了一口氣,跟在林次亦身後。

剛才脫口而出的回答似乎敲打着他心裏某個一直朦胧的角落。

因為他是男生,所以開竅得早,才會在異性荷爾蒙的作用下,完全無法用兒時玩伴的角度再去審視林次亦。

“小魚同學,你走快點啊……”

已經到車庫外的她朝餘榭起揮揮手,聲音隐在圍巾下甕聲甕氣,眼睛彎彎。

他低頭笑了笑,擡腳追了上去。

誰又敢斷言只有到了那個年紀才能說感情呢。雖然懵懵懂懂,不妨礙他持觀望态度,畢竟也才初中,惦記的對象還是一個粗線條的女孩子。

最後吃飯的地點定在了火鍋店。

假裝看不到林次亦笑得快看不見的眼睛,兩人在大廳的一個小角落入座,林次亦捧着茶水舒服地嘆氣,将菜單推向了餘榭起,“你來點菜,我手冷不想拿筆,反正我要吃什麽你都知道。”

低頭在菜單上勾着食物,餘榭起因為她無意間透露兩人間熟稔的一句話而心情大好。

這大概是從穿開裆褲到現在,他們二人第一次單獨面對面在外面吃晚飯。

餘榭起表情生動得有些過分了,一直在喋喋不休說着他進了公司之後的趣事。

努力吃肉的某人樂得聽故事,邊吃變豎了個耳朵,順便從他的筷子下搶涮肥牛吃。

最後的結果就是她扶着肚子出門,被餘榭起無情嘲笑了一通。

“走路回去,我要消食……”

快哭出來的林次亦揮了揮手,示意餘榭起跟她一起走到人行道去。

遇到紅燈。

在匆匆的人流裏站住,餘榭起在出了火鍋店之後又恢複了沒什麽表情的模樣,臉上仍然殘留着被熱氣熏出的一片紅意。

紅燈變綠燈。

林次亦正回頭看身後一個在嬰兒車裏不停哭鬧的小孩,左手被輕拽了下,“走了。”

摸到的手指終于被火鍋帶來了幾分溫度。

撚着手指,餘榭起擡頭看了看高遠又沉闊的夜色,大步朝前面走着。

樓曉覺得有點諷刺——大年三十居然一個人在街上游蕩。

煙花不停掃過天空的眉尾,它就歡喜地吐出了絢爛的聲響。吞吐間的濃濃煙火味,讓他有點不适應,擡手略遮了下口鼻,繼續悠悠朝前走。

褲袋裏的電話震動,他拾出,看到了來電人,眉頭才松了幾分,啞聲接起,“次次。”

“樓曉,新年快樂萬事如意,祝你來年考上理想的大學!”

噼裏啪啦先奉上了一大段祝福,林次亦含笑的聲音很清脆。

理想的大學啊……

反正他怎麽考,都不會如家裏人的意,又哪裏稱得上理想。

縱然如此,他還是捏着鼻尖回了句謝謝,“新年快樂,次次。”

他的聲音很低,充斥着疲倦,沙沙刮過她的耳朵。

握着手機,瞥了眼身邊因為小品而笑得前仰後合傻小子餘榭起,林次亦默默起身,朝自家陽臺走去,語氣的欣喜被驟然抽離,換成了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感冒了嗎?”

樓曉松開了一直攥着的左手,鼓囊囊的煙盒在一個下午就見了底,他也沒興趣再對最後一根下手,擡手将它扔進了面前的垃圾桶,“沒有。”

沉默寡言一直就是人類捍衛自己心情的武器。林次亦聽出了他興致不高,還以為是她的電話襲擊打擾到了他,“那你去玩吧,我不打擾你了……”

“次次,我馬上要高中畢業了……”樓曉哭笑不得提醒她用詞錯誤。

玩。

大概只有她那個年紀的小孩才會把這個詞挂在嘴邊。

輕輕揪着盆栽的葉子,林次亦默默閉嘴,聽到電話那邊一聲嘆息,清淺傳到她的耳邊。

“狗狗,快來看魔術了!!!”

她扭頭,朝揮手示意的餘榭起翻了個白眼,斟酌着言辭結束這場一方興致并不高漲的對話。

“次次去看春晚吧,新年快樂。”

砰——

頭頂剛好綻放了一大片煙花,紛紛灑灑的光亮點燃了他眼裏的每一個角落,伸出的手卻被一點涼意擊中。

下雪了啊……

慶成和江碧果然是南北分立的兩個城市。

正如那個小姑娘,身邊當然應該是同樣毫無負擔清澈明亮的男孩子才對。

收了線,林次亦回到了沙發,無視了餘榭起好奇的目光,坐在餘奶奶的身邊,等着林其瑞從廚房裏忙碌出來。

因為兩家人都很少,林其瑞熱情地邀請衆人一起吃年夜飯。

自然春晚也是一起看的。

林次亦對那些泛善可陳的節目沒什麽興趣,就一直擺弄着手機,收到短信,再回短信。

她知道餘榭起一直朝這望,但卻抿着嘴不說話,笑眯眯地吊着他的胃口。

林其瑞給他發了個大大的壽星紅包,那厚度讓親生女兒如她都嫉妒。

所以就暫時讓餘榭起保持好奇狀态好了。

接近零點了。

主持人開始笑盈盈地做倒計時歡迎新的一年的到來,餘榭起幹脆地繞過了開始打瞌睡的兩位大人,抓住了林次亦,“我的生日禮物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魚同學是時候紅了

不鹹不淡的校園part我都要寫得狗帶了orz

小偶像餘榭起即将上線!

☆、期待你的第一次登臺演出

沒見過壽星自己巴巴貼上去要禮物的。餘榭起咬牙,看林次亦笑得很狡黠。

“等着。”

她甩出了兩個字,就踏着毛絨絨的拖鞋進了卧室。拿了個手提袋出來,遞給了餘榭起。

不想承認自己瞬間被取悅了,餘榭起抿嘴,低頭拿出了袋子裏的禮物。

是一件黑色的連帽長外套。

他好奇地唔了一聲,“衣服?”

好看的眉眼就失落地拉了下來,還以為是手工做的什麽禮物。

林次亦背着手,點了點他的手,“這件衣服我買的是L號,你現在也能穿,以後長到一米八還是能穿。我只有一個希望,你在大衆面前第一次登臺演出的時候,能穿上我送你的這個禮物。”

餘榭起緩緩地将衣服疊回了袋子裏面,無言望着林次亦。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送出的,不只是一塊布料,還有一份細膩的心思,足夠在他心中醞釀起一場蓄勢待發的風暴,為那條想走的路多一個目的地。

“好啊。”

就在電視的瑩瑩幽光中,在大開的窗戶傳來的煙火爆竹聲中,她對他眉眼彎彎,他颔首垂眸,彼此認可并許下了一件彼時看來并不由他們做主的約定。

手機時間提醒已是淩晨。

樓曉低頭,直到嗅到的羽絨服外的空氣已沒有辛辣的煙草味,才擡腳走到門前,拿出鑰匙開門。

發生争執的時候,他走得匆忙,并沒有吃幾口飯,現在才察覺到胃裏翻湧的痛。

一樓客廳很靜。

換上了拖鞋,打算去櫃子裏拿一瓶牛奶喝了抵事。樓曉卻聞到了淡淡的煙味,他順着紅芒望過去,黑暗裏只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曉曉,過來。”

沙發上的老人動了動,聲音幹啞,很容易就讓他想到了枯萎的植物。

盡管三個小時前,這個在家裏地位最高說一不二的老人在飯桌上怒斥了樓曉。

那個時候,他眼睛和臉頰都是紅的。

被氣到,也一副生力旺盛的模樣。

所以樓曉轉身就走了,這個家裏任何一句觥籌交錯的話都讓他覺得心涼。

“曉曉……”

愣神間,老人又叫了一句,話語間的疲憊驅使着他走了過去。

“不想去軍校?”

樓曉順勢坐下,點點頭,掰着自己的手指,想說些什麽,又無所适從。

可是老人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呼吸驟然一促,“你媽媽确實不懂事,不是個好母親,她說過你不去軍校的話就要和你繼父一同送你出國。”

“你應該是不願出國的,我也不想再看到這個家庭出現任何争執。我是從部隊裏出來的,你願意的話,只在裏面呆兩年,出來之後就海闊天空随你去。”

許久的沉默。

老人手中的煙已經燃到最後一截,樓曉起身拿到自己手裏,按在桌上,看着紅色的火星在自己手中完全熄滅,才慢慢起身,“謝謝外公……”

他不是沒想過,如果若無其事地像個所有人的認同裏的那個好孩子那樣活着,無論從哪點看,都沒能給那個把婚姻當兒戲把養育子女的責任抛之于安逸生活之後的女人一點警覺。

慢慢習慣了華美的空洞。連他這個人也慢慢變成了這樣。

去哪也無所謂了吧。

開了春,暖意漸漸籠罩了整個城市。

初一下學期的生活逐漸規律化,上課下課偶爾辦個黑板報,空閑的時候拉着餘榭起輔導下數學,抓住空間時間跟江元元逗個趣。

她雖然對友情方面一直持随波逐流順勢而為的态度,還是感覺到了江元元的疏遠,她和鐘歆走得更近了。林次亦一直不喜在背後議論他人,也就任江元元而去了。

樓曉說過,江流前湧,人亦如此。

他在這個夏天高考結束後就要去軍校了。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林次亦有點詫異,在她的印象中,樓曉做什麽事都很随心,逃課,打籃球,包括每次帶她去吃東西。

再具象化一點,就像一只懶散的貓,游走人世。

電話裏頭她抽氣的聲音太明顯,樓曉好笑,點了點自己的下巴,問,“次次覺得很奇怪嗎?”

總不能直白回答他覺得你不會是這種受苦的人。

林次亦弱弱地拿着她的小粉機,“沒有,很好,去軍校鍛煉也是可以的。”

不想理會她這老幹部一般的回答。

樓曉直截了當抛出了自己想了許久的請求,“在我走之前,次次能每天跟我一起吃晚飯嗎?”

他知道上了初中以後,林次亦每天晚上都在跟餘榭起或者其他朋友在學校門口一起吃晚飯的。

“這個……”

林次亦有點躊躇,咬着小白牙不知道怎麽回答。

上了幾節青春心理課,她覺得有點惶恐,去江碧的時候就問過的那個問題,現在看來答案根本撐不起樓曉這一系列行為。

“怎麽了?”樓曉偏偏在電話那頭氣定神閑地反問,不知道以往對他關切的小姑娘突然猶豫了。

“行……吧……”

“什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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