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

行……吧……”嗤笑了一聲,樓曉往球架後坐了一點,避開了險些朝他飛來的籃球。

林次亦搖搖頭,“沒有,我答應你啊。我們是朋友嘛,即使差這麽多歲。反正對我而言是很随手的事,能讓你在去軍校之前每天都開心一點,我也覺得很好。”

之前在某次的短信交流裏,她記住了樓曉的一句話。

他們兩人遠在江碧的母親,從某個角度來說,性格極其相近,随心過頭。

區別只是樓曉的生父選擇離開他了而已。

林次亦還是很能感同身受,小小年紀不知道哪來的母愛泛濫。當然她并不敢在樓曉面前說這句話。

“好,那就謝謝次次了。”

樓曉勾了個很真心的笑,挂了電話,扔到一邊的草地上,朝肖航跑去,頭發被風吹亂,同時一掃而光的是籠在他臉龐的那一層陰郁。

“肖航,來陪大爺玩一局。”

他朝對面的眯着眼的男生勾了勾手指,呼了口氣,活動着手指。

“滾滾滾,你都在旁邊圍觀了上半場了,現在插進來幹什麽?”

肖航罵着,還是抱着跟他膚色快差不多的籃球朝樓曉走去,“罷了,看在你馬上就要去讀軍校的份上,陪你玩一局。”

将籃球狠狠扔到了樓曉的懷中,卻被對方準确接住。

“我聽王宇義說,前幾天你跟一個妹子告白了?”

“樓曉你大爺的,還打不打了?”

“我是覺得在我走之前,能夠看你找到女朋友也算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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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

五月。

天高氣燥。

林次亦最近迷上了看漫畫,常常是在下課的時候埋着頭咬着指甲苦追進度。

餘榭起不僅要時刻提醒她注意頸椎,還要在自習課上充當哨兵通風報信。

偏偏她還沒什麽感謝的表現。

抓到了對付數學的感覺後,林次亦去書店囤了不少的資料,下定決心要不借助餘榭起的提點自己單打獨鬥。難免受到他無情嘲笑,咬牙熬了兩周,林次亦終于能跟上了他的進度,上學的路上肩膀都挺直了幾分。

于是餘榭起被忽視的時間更多了——被漫畫,被數學,還有樓曉。

他決定反抗,遞了張紙條,

“林次亦還能不能當好朋友了?”

被拍了下,林次亦轉頭,滿眼迷茫,接過了紙條看了一眼,秀氣的眉就皺成了一團。她白了餘榭起一眼,拿筆飛快寫了一行字。

“……你抽風了?”

餘榭起回了她三個重重的,幾乎快要滲透紙張的感嘆號,感情充沛,呼之欲出。

“小魚同學別鬧,你如果不是我的好朋友,那就沒人是了呀。”

眨眨眼,林次亦幹脆将毛絨絨的腦袋湊到了他耳邊,輕聲說話。

尾音還軟糯地拖長了揚起,十足的撒嬌味。

餘榭起心裏熨帖無比,身子卻一動不動,半邊神經被她呵出的熱氣麻痹,連帶着所有活躍的思想。

只剩一個想法——他還真是好哄啊。

本着撫慰的心态,林次亦順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飛快收回去,朝他真摯點點頭,猶如翻過了雪山彙合的紅軍,堅毅而信任。

“不要亂摸我的頭發。”

他回過神,嘟囔了一句,拽了拽過長的鬓角,“感覺長長了不少,該去剪頭發了。”

林次亦贊同地點頭。男孩子嘛,留什麽劉海呢。

可是餘榭起說這樣跳舞才好看。

在林次亦心裏,餘榭起有一種同齡男生很少的清爽氣,做事不拖泥帶水,也從不使小聰明去惹女孩子生氣,無論是身量還是心智已經遠超其他人了。

跟這樣的人做好朋友,真的很省事也省心。

懶癌患者林次亦當然下定決定要當好小老頭餘榭起的跟屁蟲了,這樣她還有可能往重度末期發展一下。

順着杆往上爬是初中生的優良品德,餘榭起想再接再厲一把,“那你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過橋米線?”

“不去。”

林次亦回絕得很幹脆,擲地有聲。

他瞬間拉下了臉,幽怨地看着她,“你這學期開學沒有跟我一起去吃過一次飯!一次都沒有!我每天都要被易林他們逼瘋了,吃飯還掉米粒,茶水溢出來……”

碎碎念模式全面爆發,明明生在新年卻十足的處女座特點,餘榭起噼裏啪啦罕見說了一堆話,卻被林次亦漫不經心地抓住了手。

他愣,閉嘴。

然後林次亦松開,轉而撓了撓他的手背,“餘榭起,有時候我還真是好奇,你跟我家面對面看了十幾年了,你不煩嗎?”

“哦。”

他縮回了自己的位置,默默看了眼林次亦,眼神無辜。

“我爸當年把我外號取錯了吧,應該送你才對。”

一個好哄又好騙的餘榭起。

真實的原因是——“因為樓曉說今天晚上要帶我去撸串……有肉吃……”

“絕交吧,愛吃狗。”

這一次,餘榭起的語氣終于斬釘截鐵了一回。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要到初三了!

掬一把辛酸淚!

感覺還是不太會寫學生時代了【明明我也沒畢業啊!

估計寫完了回頭看會很唾棄前面的章節的 【躺平

☆、你來看我唱歌吧

林次亦眯眼,學校門口擁堵的人群讓她下意識不适。

這種如同嗅到蜜一般的抱團螞蟻式奇觀已經持續了近三個月了。

低頭,擺弄着手機,她看到新消息的提示。

“狗狗,兩分鐘後,校門口見。”

她抿嘴,飛速關掉了短信頁面,回頭望了下身後的大道。

鄰居做到這個地步也是可憐,不能同進同出就算了,連早晨起來碰個面都要保持至少一米的距離。

畢竟她的小夥伴餘榭起同學已經成了一個小偶像。

初三上學期,YL公司在網上持之以恒的投稿終于從微泛水花彙集成了汪洋巨海,餘榭起和張亭臺的一個合舞視頻被葉謙轉發了。

彼時這位大明星正在日本度假。

林次亦至今沒想通,他是怎麽找到這個借用他的歌改編而成舞蹈視頻的。唯一能記起的是,這位被封神的男人,不過拇指輕輕一動,就為餘榭起和張亭臺悠悠掀開娛樂圈的一個入口。

随後是著名雜志和電視節目的采訪,葉謙的三個字“合眼緣”,直接将兩人從練習生推到了新偶像的局面。

本以為在成年前都會在公司安安分分練習歌舞的餘榭起,就這麽和張亭臺出道了。

公司迷迷糊糊,他們兩人也不太安心,衆人唯一小看的就是網絡傳播的力量。過往的所有視頻都被依次挖掘出來,點擊量節節攀升,微博粉絲也與日俱增。

也許就真的是歪打正着了。

“餘榭起來了!”

耳邊炸開了一聲驚喜的叫喊,林次亦強行打起了精神,扭頭去找餘榭起的身影。

餘榭起個子竄得太快了,留林次亦一個人險險闖過160大關,然後停止不動。

因此找到他也不算難事。

每天早晨看到的餘榭起,都是一副标準的清心寡欲臉。難為他在進校門之前短短一段路,要遭到無數個粉絲的圍追堵截。

今天也是如此。

他側着頭,跟劉詩程低頭說話,剛剪過鬓角的頭發清爽利落。

周圍的女孩子都極度不矜持地邊走邊拿手機拍照,間或夾雜着尖叫和感嘆。

在遠處校門候着的林次亦,光是看着就覺得眼睛被吵得疼。

餘榭起穿衣風格朝老幹部的風格越走越遠,黑白灰是永恒的主色。偏偏這樣每次下了車也能立馬被認出來,然後被拱着走到校園。

不追星的林次亦發自內心覺得他的粉絲們還真的……挺神奇的。

還好慶成中學有出入限制,三人每每都是在校門口碰頭,眼神交流一番,才一前一後進去。直到拐過了天鵝湖,才敢在假山的遮掩下并排朝初三的樹德樓走去。

“劉詩程,你今天的短袖……跟小魚同學身上這件很像啊……”

“情侶裝?”

林次亦打了個呵欠,抱着面包和牛奶,笑眯眯地揶揄二人。

她曾經被劉詩程吓得不輕,怪他總愛留平頭,又喜歡拿眼白對人,十足的不好接近的模樣。加上他初一對劉歌上演的那一幕“優等生愛上小混混”的強制戲碼,讓林次亦一度在校園裏看到他都是繞開走的。

直到餘榭起同學橫空出世大紅了之後。

學校這個微縮社會,總有風言風語不堪入耳,劉詩程在某次當面教訓了一個對餘榭起出言極度不好聽的男生後,他們倒成了球友。

到現在每天早晨在校門口碰頭,陪餘榭起走過最難熬的一段包圍圈。

那段路,是林次亦無論如何都不敢摻和的。

一起走的次數多了,林次亦也敢當面嗆一嗆劉詩程。他實質上只是一個愛看小說的中二少年而已,那個讓林次亦印象深刻的初見戲碼,不過是一時興起想學書本裏的男主調戲下小女生而已。

得知真相的林次亦和餘榭起齊刷刷翻了個白眼。

這人的靈魂是在小學停滞不前不肯畢業了麽,這麽幼稚的事都做得出來。

拿他們兩個開涮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

餘榭起從身份轉變了之後,休息時間明顯減少了,大多時候出現在林次亦面前都是微微疲憊的模樣。她就總喜歡逗他,看他多了幾分鮮活的表情才算完,哪怕是被嗆得氣急敗壞的樣子也可以。

“又抽什麽風……”

餘榭起淡定地接受了她的語言攻擊炮,居高臨下地彈了彈她的頭頂。

“我想想,這一個月你們都躲到食堂三樓去吃的飯吧。真打算抛棄我這個朋友私奔了?”她不受威脅,繼續亮出一口小白牙。

劉詩程瞥了眼餘榭起,當機立斷地跳出來以身堵槍眼,“狗狗……”

“別一天到晚胡說,你是個女孩子,長點心……”餘榭起垂眸看着她,神情繃回了在學校門口被包圍的模樣,有些肅然。

林次亦是越來越吃硬不吃軟了,立刻合攏了雙手放到唇邊眨眨眼,“小魚同學,你吃早飯了嗎?”

轉移注意力大法百試百靈。

餘榭起果然呼了口氣,将笑不笑地盯着她,“沒有。”

她眼神亮了起來,把面包雙手奉到他面前,虔誠地開口,“您請。”

“你爸又給你買成肉松口味了?”看穿了一切,餘榭起伸出右手夾住了她手中的面包,左手卸下了肩上的書包,示意她拿走。

拉開拉鏈,林次亦一眼看到了筆袋上的抹茶蛋糕,她抓在掌心,顧不得拉上書包,雙眼彎成了月牙,拽了拽餘榭起寬松短袖的下擺,“小魚同學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咳咳……”

劉詩程爽快地打斷了兩人,壓低了聲音湊到他們中間,“餘榭起現在好歹是個名人了,你們注意下影響,加我一個就沒有嫌疑了,你還有沒有多的蛋糕啊?”

他默默伸手,也拽住了餘榭起的衣角。

“……松手。”

“嘤嘤嘤你好無情哦。”

“哈哈哈劉詩程你是不是傻子,畢竟我跟小魚同學這麽多年的交情了好嗎。”

“明天晚上張總他們學校晚會,我應該要過去幫唱一首歌,你要不要去看?”

講臺上的老師仍然慷慨激昂,視線緊緊鎖住最後幾排那幾個重點觀察對象上,直直略過了他們靠窗的這群人。

林次亦才默默将手肘下的小本子抽了出來,攤開,環在胳膊裏,慢慢看完了餘榭起傳的話。

她扭頭,餘榭起的視線沉沉,右手食指不安分地在左手掌心轉着。

又在摳掌心?這是緊張的意思?

林次亦皺眉,審視着她的同桌,沉迷在漫畫的世界太久,幾乎不怎麽關心娛樂圈新聞的她還以為餘榭起是以前那個跳舞前需要一句安慰和鼓勵的小男孩。

卻不知這只是單純的忐忑而已,害怕邀約失敗的男孩子,也只能借此緩解下狂跳的心。

她無聲點點頭,提筆在紙上寫,“那我就向歷史老師請個假……”

還是有些愧疚感的,柿子挑軟的捏,尚在青春期的他們就已經明了這個道理。所以年邁和藹的歷史老師那裏請假條大概已經堆成山了吧。

但眼前這個少年晶亮着眼看你的時候,會讓你産生一種全世界踩在腳下都可以不顧的狂妄錯覺。

這麽多年了,他才是越來越像一只家養的狗狗啊……

林次亦嘆氣,合上了兩人的專屬傳話本。

靜靜地站在禮堂門口。

林次亦可以通過透明的玻璃看到裏面來往的工作人員和候場的表演者。

沒有那兩人的身影,卻擋不住她身後一群同性的竊竊私語。

張亭臺的學校是可以允許外人進出的。

因此這個本意是慶祝有為青年之作為的晚會就變得不那麽純粹了——誰看節目還帶照相機和單反來的。

不禁莞爾,她其實都聽到了。

身後那群等待着的粉絲口中的話,都是在誇獎餘榭起和張亭臺的。她側着耳朵好奇地捕捉着,卻發現毫無意義。

“餘boss是不是又長高?張總身高危險了啊……”

“你懂什麽,來自美顏受的反擊……”

“诶,外語實驗校有沒有說過禮堂禁止照相?反正我帶了個黑色大包來,到時候藏進去,不然辛辛苦苦帶了個大炮進來沒什麽意義,不出圖的話。”

……

她根本聽不懂這些類似的讨論,也難掩好奇,為什麽不關心他們今晚表演什麽,要唱什麽。

“狗狗,給你留的位置在第四排左數第七個。”餘榭起的短信來得很及時,她握着手機迫不及待進去了。

真正落座後,林次亦才發現自己這個決定做得不太理智,周圍的同學都互相認識,她身邊居然坐了個不知從何渠道進來的粉絲,一直低頭調試着她的單反。

就因為餘榭起的一句你來看吧,就因為她擔心那個少年會緊張,就義無反顧地請假跑來了。卻在開場前半個小時像個傻子一樣坐在這裏。

就當是一個親眼看看他成長到什麽地步的機會吧。

自我撫慰着,林次亦往後倒在軟趴趴的椅背上,閉目養神。

晚上八點整,晚會正式開始。

領導致辭和學生代表講話都被她玩着小游戲略過了。卻也無法消磨等待餘榭起上場的時間,他們如今的身份換來的登場演出自然是壓軸級別。

無所事事的人不止她一個。

林次亦身邊的粉絲終于注意到了這個跟她一樣,在等着壓軸二人的演出。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擺出一副外交的友好姿态,“同學,張亭臺在你們學校受歡迎嗎?”

擺擺手,林次亦否認,“我不是外語實驗校的……”

“那你是……”

“我是慶成中學初中部的……”

“是來看餘boss的吧?”對方的表情迅速切換到了心有戚戚然的模式,仿佛遇到同好。

“……嗯,是的。”

“那你是散粉嗎?還是站子來的?”聽到林次亦的肯定,對方熱情更高了。

指了指自己,林次亦不知道她口中吐出的兩個新詞彙到底什麽意思,索性抿嘴不回答,想要在昏暗光線的遮掩下敷衍逃過。

對方索性摸出了手機,劃拉了幾下,而後遞給了林次亦,“難得遇到啊,咱們微博互粉一個吧。”

一向言辭伶俐的林次亦失語,還是忍不住接了過來,那畢竟是餘榭起的粉絲,她也想了解下他們的世界啊。這麽想着,她飛快瞥了一眼對方的微博名。

下一秒,愣住。

“亭榭最配不是嗎”。

這個名字給她一種膩膩的直覺。

那應該是他們兩人的名字吧,這樣以單字的形式排列出現,竟然有些讓她頗覺奇異。

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這個配大概是配合的配吧……

她遞回了手機,堅定地搖搖頭,“我不玩微博,不好意思。”

☆、有人期待的合作登臺

餘榭起和張亭臺終于在千呼萬喚下在九點半的時候登場了。

林次亦耳尖,聽到了她身後瞬間齊刷刷的快門聲。

她将手機嚴嚴實實鎖在包裏,最後一點拍張照去洗刷餘榭起的念頭也沒。

只是托着腮歪頭看追光燈下的兩人。

兩年的時光足夠他們長高又長大,沒有洗刷去的是少年們身上明淨的氣息,卻也沒人否認,他們舉手投足間是多了幾分超脫同齡人的氣質。

只是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九分褲,就讓臺下的所有雌性動物嗷嗷直叫。

是好看的,餘榭起這個男孩子。

禮堂的追光燈像是一個放大鏡,把她忽略的所有關于餘榭起的出色又惑人的一切展示在林次亦面前,讓她直面這個有些地方再也不同于往時的小玩伴。

生而為星。

前奏起來,餘榭起緩緩閉上眼的時候,林次亦只能想到這個四個字。

他的一雙潋滟桃花眼盛滿了霧蒙蒙的水意,雙手握着話筒,站得挺直,直勾勾地掃過觀衆席的時候,林次亦好像看到了一管春風從神的衣袖吹落。

原來他已經出落成這麽光彩照人的小偶像了啊。

這個舞臺跟他很适合,盛的滿他的身軀,卻裝不盡他的夢想。

餘榭起要走的路還長,更遠,應該蔓過她能想到的一切程度。

兩人約好了,他的節目結束後就在後臺彙合一起回家。

林次亦拎着背包彎腰走出了大廳,幾分鐘後站在大廳的她茫然地望着外語實驗校的禮堂——後臺在哪。

她思索了片刻,轉身朝帶着工作牌的學生走去,友好地問,“同學,請問禮堂的後臺在哪?”

“順着右邊的小門一直朝裏面走,就是了。”

道謝,林次亦轉了方向,慢步走向小門。

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重又急,漸漸逼近她。還夾帶着或燥或尖的叫喊,“餘總和張boss在後臺嗎?”

“還沒走,還沒走,學校門口的人說沒看到出去。”

“那行,說不定可以見上一面……”

張目瞠舌間,幾個胸口挂着相機的女生匆匆略過了林次亦,踩着急迫的步子朝後臺追了去。

她轉着手腕上的紅繩,咬了咬唇,還是跟了上去,出于一種不知從何而起的感覺,腳下的速度慢了許多。

等到林次亦到後臺的時候。

一扇小小的門竟被十幾個女生圍得水洩不通,餘榭起和張亭臺衣服也沒換下來,十分好尋找,兩人背靠着走廊,在一片高舉的相機和手機裏好脾氣地笑着。

“狗狗你走到哪了!!!”

她站在遠處,看到了短信,三個充滿着委屈意味的感嘆號和他臉上雲淡風輕的表情十分不相稱。

那方被休息室的燈光映得通亮,能看到他們所有的表情和動作。

她站在被黑暗吞沒的走廊這方,好像在遙望一方初升的星辰。

“我看到你了,你能脫身嗎?”她很淡然指出了最艱難的一個問題。

餘榭起一下擡起頭來,哪也沒停駐,直勾勾地憑着身高優勢探到了林次亦的所在地,表情和緩了許多,低頭繼續回複,“張總的爸爸來接我們了,車牌號是……已經給叔叔說過了。”

“你先去等我,好不好?”

一連兩條,口氣溫軟,林次亦揉着額頭回了個好又掉頭走了。

目送着她纖瘦的背影離開,餘榭起才終于有了點浮于表面的活泛神色,輕輕錘了下張亭臺的肩膀,湊到他耳旁,“張總,今晚還多謝你了。”

摸着下巴,張亭臺不懷好意地以同樣低的聲音回了句,“沒關系反正我也想順便見見我弟媳了……”

“……”

“诶诶诶,餘榭起你臉紅什麽啊!”

第一次見他露出諸如窘迫的眼神,張亭臺搭着餘榭起的肩,好奇看他微紅的耳垂,發現新大陸一般提高了音量。

“啊啊啊啊啊啊!害羞的餘boss也好好看!”

“天,小哥哥們發糖了……”

“┗|`O′|┛嗷!暴擊!”

方才還是無聲圍着二人的粉絲們沸騰了,反應很快,立刻開啓了連拍模式。

餘榭起到現在都還沒有适應這種被圍堵的日子,不明所以瞥了眼張亭臺,疲倦地正了下襯衫的領,半響才開口,“我們要回家了,謝謝你們今晚來看演出。”

“不謝不謝,餘boss和張總加油!”

“超帥的!!”

……

說話之際,人群裏終于被自發分出了一條路。

兩人慢慢朝前走,身後的人還是一路不緊不慢不遠不近的跟随。

“聽ali姐說,下個月可能會有個大通告……”

“大通告?”

“就是很重量級的,到時候就知道了。也許可能是第一次在電視上登臺演出也不一定。”

餘榭起立刻想到了被他好好挂在衣櫃裏的那件黑色外套。

似乎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車窗被輕拍了三下,低頭玩着游戲的林次亦擡頭,車門卻被驟然打開,一具溫熱的少年軀體飛快貼了過來,直到張亭臺也上了車,車子才緩緩啓動了。

“爸,先送小魚他們回家吧。”

張亭臺頗為自在地靠在座椅上,朝駕駛座的男人囑托了一句。

“麻煩叔叔了。”餘榭起跟着道了句謝,報出地址後才安心松弛了下來。

林次亦朝左邊縮了縮,想給這身長腿長的兩人更多空間,不期然間,餘榭起不安分地拽了拽她的馬尾,“狗狗,今天晚上我們唱的歌好聽嗎?”

他側了大半個身子對着林次亦,擋住了張亭臺調侃意味十足的眼神。

“好聽啊,你一直唱歌都好聽。”

她仍舊誠懇又乖覺地誇獎他,左手從一直放在腿上的袋子裏拿出了一瓶紅棗酸奶,遞給了餘榭起,“獎勵。”

他果然被這小物品取悅了,微彎了眼,笑眯眯地攥在掌心,又伸手朝她要吸管。

明明坐着都比她高,林次亦還是生出了一種訓練家狗的錯覺,默默又遞了吸管過去。

“借一個過。”看他仍然堵在後排中間,林次亦輕推了餘榭起一把,看到張亭臺不停流轉在兩人身上的目光,微窘了下,還是咳了聲,繼續從口袋裏摸出第二個慰問品,“張哥哥,布丁奶茶。”

冰涼的飲料離手,掌心卻慢慢被包裝上淌下的水勾上痕跡。

張亭臺有些樂,“這是我們學校門口第二家的布丁奶茶,你過去買的?”

“嗯,發短信問的餘榭起……”林次亦也拆開了自己的抹茶奶蓋,深深吸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回答。

“小姑娘的确有心啊,哈哈哈。”還在開車的張父揚了揚手邊的綠茶,加入了座談。

行駛了二十分鐘,兩人在小區門口下了車。

一路上多半是張亭臺和餘榭起在和張父說話,林次亦乖乖地捧着飲料認真聽着,偶爾拍下餘榭起在她頭上作惡的手。

此刻她仍然有禮貌地再三道謝,才關上了車門。

餘榭起扔掉了手中已經喝光的瓶子,兩米開外正中垃圾桶,他莫名地因為這件幼稚的小事笑開,左手在右手掌心撓了撓,轉身對着林次亦,“狗狗。”

“什麽?”

她吃飯做事一向慢,手裏的抹茶奶蓋還有接近一半,仍然捧在手裏,疑惑地看着餘榭起。

兩人停在小區門口左側的路燈下,明黃的光線籠罩着他們,生出了一層毛絨絨的朦胧感。

餘榭起卻覺得這方小小角落比剛才在臺上還要滿足更甚。他仰頭,對着源源不斷的溫暖光源伸出手,眯眼說着,“我覺得,我好像開始期待更明亮的未來了。”

“這應該算是第一次跟張亭臺合作,在許多人面前唱歌吧。本來只是個很普通的合作節目,沒想到居然有人為了我們特意來了實驗校。”

“你知道嗎,在臺上朝下看的時候,有目光鎖定住自己,真的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它讓享受舞臺的感覺變得更加不足了,不只是享受,還想超越它,表現得更好啊。”

是啊,她們确實很喜歡你,還有你們。

林次亦對他抿唇笑了笑,沒說話,晶亮的雙眼就傳達了一切——她也是那些期待餘榭起的人中一員。

盡管關于他的一切已經很熟悉了,不妨礙她每次想從這個少年身上挖掘出更多的光彩。又因為兩人的熟識,讓這份挖寶的行為更加樂趣,充滿隐秘的歡喜。

“狗狗,抹茶奶蓋好喝嗎?”

下一刻餘榭起已經低了頭,語氣輕快地轉了話題,順便朝林次亦近了一步。他的影子逆着光,将林次亦的身影完全罩住。

“嗯,還不錯啊。”

林次亦正兒八經地回答,朝他揮了揮手中的飲料。

他略顯無辜地看着她,“我也想嘗嘗……”

“小區附近沒有奶茶店啊,最近的一家都在前面十字路口去了。你幹什麽突然想喝這個……”林次亦詫異,看他的視線越來越低,最後落在她右手上,停止不走了。

被他熱忱的眼光注視着,手心裏的加過冰的飲料好像在慢慢化開,有幾顆小水珠默然滑進她的掌心。給她一種就快握不住了的錯覺。

“你是狗嗎,什麽都想嘗嘗……”

“我不是,你才是。”

不想跟他争論這種無聊的哲學問題,林次亦指了指吸管,昂起下巴看他,眼神很明了傳達出她的意思。

我、咬、過、了。

“你小時候來我們家搶我吃過一半的土豆餅的時候還少嗎?”

餘榭起的眼神很鄙夷,口氣輕快地像是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我們現在又不是小孩兒……”林次亦喃喃反駁,霧蒙蒙的腦袋突然被這句話撞了一下,清明了片刻。

以他們現在的年紀來看,這樣的行為的确有些……暧昧了。

偏偏那個人是餘榭起,眼神清亮的餘榭起。

她搖搖頭,抛開了昙花一現的羞赧。報複性地舉高了右手的飲料,幾乎快湊到餘榭起天靈蓋去了,還輕輕脆脆地加了句,“你喝啊。”

滿滿的挑釁。

餘榭起默不作聲,伸出右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固定住了亂動的犬爪後,才低頭就着這個她主動喂上來的姿勢,輕輕咬住了白色的吸管。

……居然用咬的。

林次亦看着吸管上已經被她啃出來的一圈齒痕,無法再繼續僞裝出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模樣,指尖微顫,低頭不肯看餘榭起嘚瑟的眼神。

這十幾秒過的分外漫長,直到她右手一空,已經空掉的杯子被餘榭起抽走,又進了垃圾桶,她才反應過來,“你喝完了???”

“口渴。”他義正言辭,整個人被半杯抹茶奶蓋喂飽了一般,懶洋洋地伫立在那裏,眉梢眼角滿是得意。

“……豬。”林次亦撇撇嘴,擡腳朝小區走去,步伐多少有點慌亂。

她怎麽覺得,餘榭起越長越不對勁了。

小時候那個話少又可愛默默跟在她屁股後面的小魚同學去哪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腦洞寫完了

去看極限挑戰嚕

我阿黃真是太可愛了QAQ

☆、從開始就沒變的東西

林次亦偷偷注冊了一個微博小號。

關注了餘榭起和張亭臺的官方後援會以及其他有名的粉絲頭頭。

她還鬼使神差關注了那天在禮堂見到的那個女生,不知出于什麽心态。

六月到了,她的飯友變成了劉歌。

所有人都開始面臨着中考的壓力,她實在沒法從餘榭起的臉上看到類似于着急之類的表情,只能每天跟劉歌傾述一下升學的苦惱。

班長是個很溫柔的人。

只會咬着筷子聽她說完然後輕輕緩緩安慰幾句。讓林次亦吃飯的心情的順暢很多——撇開對面那桌男生不講。

食堂三樓吃飯的人很少,多是小炒窗口。

因此争分奪秒的初三學子大多在一樓買個盒飯草草吃了就了事,他們四人也就轉移陣地到了這裏,圖一個清靜。

餘榭起已經慢慢習慣在學校裏也會有好奇的同學偷拍他了。才會憋悶着每天跟劉詩程同桌吃飯,作為一個僞處女座,他實在受不住這個吃飯噪聲巨大的人。

往往這時候,林次亦會投過去一個輕飄飄的笑,充滿幸災樂禍。

走到教室已經快上課了。

林次亦看到江元元跟鐘歆正在座位上談笑風生,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她移開了眼。

當初信誓旦旦要倒追餘榭起的那個女孩子已經放棄了,阻礙來自哪裏,她并不太清楚,或許是因為餘榭起一直不冷不熱的态度,或許是因為如今他受到了萬千追捧。

從江元元獨自退出了三人組開始,她跟鐘歆的關系變得更好,出入形影不離。而鐘歆自帶的一群小姐妹又十分羨慕她優渥的家境,給了她一種跟所謂朋友相處的滿足感——盡管那一時的快感不是基于她本人自身的魅力——這就足夠了。

她也是在那群跟在自己身後一味贊同的女生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存在。林次亦和餘榭起從不會這樣,他們對待朋友自在多了,卻也無情多了。那兩個人中間好像生來就有一種別人忽視不了的氣質。

所以江元元也忘記了林次亦和餘榭起已經多久沒跟她一起吃過飯了。

曾經她在鐘歆的逼問下,吞吞吐吐承認過自己是喜歡餘榭起那張臉,還有他不同于其他男生的氣質。

可是如果這些都沒有了呢,他變醜變壞了。

自己是否還喜歡他。

反正只是青春期的一時悸動而已,她一遍遍這麽說服自己。終難掩心中的不甘心——餘榭起紅了,餘榭起變得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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