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7)

走,現在好幾千人站這呢?真不打算看一眼?”她在林次亦耳邊悄悄開口,語氣卻很恨鐵不成鋼。

在整個操場響起的高得不像話的掌聲和歡呼聲裏,林次亦擡起頭,鎖定了正緩步走上主席臺的餘榭起。

天空高闊,他的身影挺直又纖長。很熟悉,卻也帶着細枝末節的變化。

走到話筒前,他輕扶了下,控制到了和自己高度相當的位置,才開口,“尊敬的各位老師,親愛的同學們,我是高二23班的餘榭起……”

原來他已經變完聲了,林次亦模模糊糊地想,從廣播裏傳出的聲音很好聽,輕快又澄澈。

這一年,餘榭起也沒有太大的變化。除了瘋長的身高和人氣。

他參加了兩場簽售會,一個網絡劇的拍攝,還有大大小小五場晚會,電視訪談和雜志采訪更是多不勝數。

林次亦幾乎很少在學校看到他了,珍貴的見面機會在鐘歆的虎視眈眈下也只能被一筆帶過。

不過現在分班了呢。

餘榭起去了理科班,她去了文科班。卻又神奇地在一層樓最頭和最尾的兩個班級。

冗長的開學典禮終于結束,林次亦跟着大部隊朝教室走去,丁紛紛在她身後锲而不舍地碎碎念,“太帥了太好看了聲音太好聽了,你聽到高一學妹最後的尖叫了嗎?天吶那陣仗感覺瞬間到了他的個人演唱會一樣……”

瞥了她一眼,林次亦使壞,“我都看習慣了……”

口吻中無意透出的炫耀和熟悉果然讓丁紛紛炸了,“啊啊啊啊,我真是嫉妒你啊!每天可以看到不同樣子的餘榭起。”

林次亦皺皺眉,“并沒有,他太忙。”

丁紛紛看她,雖然是在笑,卻沒有神魂,忙揮揮手,“行了吧,你們兩青梅竹馬這個事天打雷劈都否認不了,管那些嘴毒的外人幹什麽?”

一路上了五樓,林次亦轉身向語文教研室走去,分了科之後,23班的語文老師還是以前那位,就有讓林次亦繼續當課代表的意思。

Advertisement

平靜地敲了下門,聽到許可後,林次亦走了進去。

語文年級組長的辦公桌在最外頭那一張,無論去找哪位老師都要路經他精心養育的一排盆栽。

此刻,盆栽前頭站了個很高的男生。

林次亦屏住了呼吸。

“來來來,咱們的大明星這學期又打算缺多少課啊?”年級組長笑眯眯地端起茶杯,跟餘榭起開着玩笑。

他摸了摸後腦勺,老老實實地交待,“陳老師,上學期期末語文我考的不算差吧?”

林次亦從他身後走過,第一眼注意到他又剪短了頭發,清爽利落,卻避免不了又翹起來的悲劇。

睡姿太差。

她抿唇笑了笑,走到自家的語文老師面前。

“這學期還是要寫周記,要交讀書筆記,各一篇啊,每周一早上收起來,交到我辦公室。然後周三記得來抱回去。”

林次亦點點頭,偷偷轉頭去看餘榭起。

人已經不見了。

“好的,老師。還有其他的事嗎?”

“沒有了,回教室吧。”

微彎了下腰,林次亦的步伐沒有推開門時那般驚喜了。她經過年級組長桌前,低頭瞥了一眼地上的盆栽。

你們好呀,剛才仰望了一個很好看的男孩子是不是很開心呀,肯定能一夜多長高三四厘米的吧。

她背着手,心裏明快了不少。

推開門,右邊伫了道高瘦的身影,朝林次亦跨了一步,然後那個少年笑着說,“狗狗,一年不怎麽跟我說話,我還以為你憋着勁去長高去了,怎麽還是這麽袖珍?”

只字不提曾經的別扭。

林次亦掐滅了心中多餘的念頭,也跟着彎起了唇角,“我長了三厘米呢。”

她開始無比慶幸兩人的教室在同一層樓了,可以并肩而行一段距離。

語文教研室到拐角處的距離很長,是久違了的時光。

“剛才年級組長找你幹什麽呀?”

餘榭起揚了揚手中的資料,“叫我努力攻克文言文。”他笑得有些勉強,作為一個對文字産生不了柔情的男孩子,看到這些文绉绉的東西總歸是要頭疼的,還要在不多的休息時間裏攻克它們。

噗嗤笑了,林次亦昂起頭,“你要是賄賂賄賂我,我可以幫你輔導輔導。”

好歹她是深受語文老師喜歡的優秀弟子。

“行。”

“那我回班了,拜拜。”

“拜拜。”

“所以你們這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嗎?”丁紛紛給了個結論,铿锵有力。

“明明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林次亦的身體裏洶湧出大片的喜悅,膨脹到極點,甚至要飛出那具仍然瘦弱的身體。

丁紛紛心有戚戚然,“早點說開不就對了,何至于耽誤了一年呢?”

“不是說開,是默契。”

“這一年的回避是默契,他會在辦公室門口等我也是默契。”

林次亦敲了敲桌,摸出了一本漫畫,“《布魯特秘密》的單行本,你還沒看到吧?”

“狗狗你最好了!!!”丁紛紛接過,瞬間把八卦抛到太平洋裏去。

林次亦已經很久沒上過微博了,大號淪陷,小號反而成了自由的那個。

她以為遠離了鐘歆,就解決半個問題。

然而在開學之後,她有一個多月都沒看到餘榭起。他來上課的時候不多,每次都是匆匆來了就走。

他在微信裏告訴林次亦,是要發行第二張EP了。首唱會的時間都定好了,正在緊密排練舞蹈中。

舞蹈一直是他較之于張亭臺弱一點的地方,餘榭起卻咬着牙将它變成了自己的特色。

所以林次亦能理解他影蹤全無。

她給餘榭起新改了個備注,大忙魚。

10月13日,YL公司官方微博發了一則通告。

“由于本公司旗下藝人餘榭起身體抱恙,于今日請假回家休養而推遲首唱會日期。請粉絲朋友們諒解,新的日期會在餘榭起完全康複再行決定,具體通知以官方微博為準。”

她緊張了起來,跪坐在床上給餘榭起打電話。

忙音之後,無人接聽。

沉默了片刻,林次亦重新刷出那條微博,細看了下發送時間,上午9點52分。

已經過去了差不多12個小時,餘榭起肯定已經到家了。

她抓起了手機,套上拖鞋就朝對面跑去。

開門的是餘奶奶,她看着抓着門框俯身喘氣的林次亦,有些好奇,“狗狗怎麽了?”

“奶奶,餘榭起是不是回來了?”

“對,他現在應該已經睡着了。”

“那……他到底怎麽了?”

“飲食不規律加上運動量過大,突犯了急性腸胃炎,傍晚的時候有點微微發燒。”

點點頭,林次亦才感覺盤桓在脊背的一線涼意漸漸消退了下去,一邊斥責自己想得太嚴重,在腦補裏,骨折都搬出來了。

“那奶奶您去休息吧,是我打擾了。”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瞥了眼黑漆漆的客廳,轉身朝自己家門口走去。

“小魚同學,早。”

餘榭起一頭虛汗地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被迎面而來的林次亦撞個正着。

他抓了把濕漉漉的頭發,啞聲開口,“你怎麽來了。”

“你怎麽生病了還洗澡啊?”

她先發制人,壓過了餘榭起極其虛弱的一句話,對他的潔癖症感到不可思議,又有點小怒氣。

“快去把頭發吹幹了。”

林次亦熟門熟路摸出了他們家的吹風,推着餘榭起朝插座前走,一米七八的大男孩竟然輕輕巧巧就随着她的動作走了,掌心下的皮膚火熱滾燙,她心也顫抖了下,“還在發燒呢?”

餘榭起頭疼得厲害,掙紮着洗完澡已是極限,彎下腰插好了吹風後,起身的時候竟眩暈了下,有往後栽倒的趨勢。

望着他背影發呆的林次亦很快反應了過來,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腰,卻仍被沖擊得往後退了一步。

“你幹什麽,小心點呀。”她确定了餘榭起身形穩了後,才松手,轉到他面前。

他順勢坐在了沙發上,叫了聲狗狗。

聲音沙得厲害,充斥着石塊上滾過的感覺。

林次亦靠近了他,伸手在額頭上摸了摸,被他濕漉漉的雙眼一望,心裏的暗閘咔噠一下失效,被攔在最深處的心酸和疼惜如潮水奔湧,淹沒了整顆心髒。

“我來幫你吹頭發,你乖乖坐好。”接過了吹風,林次亦按下了熱風那端,在指尖試了下溫度,就輕柔抓着他的頭發吹了起來。

餘榭起卻一下清醒了過來。

臉龐和身體仍然因為發燒而熱度不減,全身所有的血液卻全部倒流上了她五根手指穿梭過的地方,點在頭皮上,既酥又麻。

什麽都不知道,林次亦只是認真地在給他吹頭發。身前的餘榭起坐得很端正,雙手搭在膝蓋上,頭微垂,露出了老是翹起的發梢。

吹風的轟鳴聲裏,溫情泛濫,上升的粉色空氣包圍了兩人。

林次亦确認了頭發全部幹了之後,才關掉了吹風。不聽話的發梢已經被她理順,軟趴趴地搭在脖子上。

她右手食指卻點在那裏,帶了點憐惜的味道。

怎麽會有這麽一個男孩子,無論他在外人面前多麽帥氣和厲害,只要在你面前稍微蹙一下眉眨一下眼,就能瞬間擊穿你的盔甲,正中心髒。想要把他抱在懷裏,點一點眉心,揉一揉酸痛的軀體,拿你全部的疼愛去換他一時的歡顏。

所以那一年,她大概是偷偷在想餘榭起的。

很想很想。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罪我忏悔 我在碼這一章的時候

竟然在想

是不是可以來個啵啵了 _(:зゝ∠)_

☆、曲折總是特別彎的

“林次亦,打聽個八卦呗。”

對面坐下了一個女生,是她的同班同學,也是在分到了文科班之後,林次亦才知道女生多是非多是什麽意思。

尤其是在入了冬之後。

網絡上突然爆發了對餘榭起和張亭臺兩人的全面讨論,也許她用的詞太溫和了,那種根據道聽途說的消息就肆意否認兩人實力的言語,夾雜着洋洋自得的謾罵和居高臨下的優越。

小屁孩、沒有實力、被粉絲捧起來的假貨、小小年紀不安本分……

這都是客觀一點的。

再難聽的,就是她看一眼就匆匆劃走的那些詞彙。

她知道餘榭起忙着工作和學習,沒有多少上網的時間。但網絡覆蓋面如此高的社會,他不可能只言片語都聽不到。

丁紛紛也是在前幾日才小心翼翼地在微博上圈了她,一篇名為《從細節處分析餘榭起和張亭臺關系不止友情》的長微博在慶成高中各個年級的好友圈裏已經轉了個遍。

餘榭起沒有微博小號,餘榭起不經常來上課,餘榭起對他們來說是個不太熟悉的人。于是他們就被這看似可圈可點的八卦牢牢套住,消遣着學業之餘的無聊時間。

那篇微博林次亦只看了一個開頭就關掉了。她想到了會在深夜練完舞後發來一個微信語音撒嬌說想她的餘榭起,想到了對她說過弟妹我會看好小魚同學的張亭臺。

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并肩而行的星星。那段因為夢想和友情前行的軌跡本應是純潔無暇又激人向上的。

怎麽會被歪曲成這個樣子。

不關心娛樂圈新聞的她完全不知道這是一種新的吸引粉絲的營銷方式,人的骨血裏都流淌着追求越界的快意,若即若離這個詞,被她們冠上了朦胧的刺激感。

她選擇置之不理,卻擋不住接踵找到面前的詢問。

“餘榭起真的喜歡張亭臺嗎?”

“你看那些照片抓拍的眼神那不是愛是什麽啊??”

“餘榭起原來是這種人啊……”

……

此刻,她對面的女生興奮地合起了手掌,“餘榭起跟張亭臺真的是一對嗎?”

林次亦笑了笑,一字一頓,“是、你、大、爺。”

高二上學期期末考試,餘榭起缺席,參加江碧的銀星音樂盛典。

在寒假開始後沒多久,樓曉回了慶成。他出現在小區的那刻,林次亦有些驚喜,兩人許久沒見,他又高了一點,穿着白色羽絨服,在樹下朝她招手。

“樓曉,你怎麽回來了?”

女孩子聲音清脆,呵出的一團白氣牽成了線,拉着她走到他面前。

他揉了揉那頂淺灰色毛線帽上的小球,“來陪外婆住一段時間。”

“次次,長高了不少啊。”

中考過後那個還有點稚氣盈面的女孩子已經完全出落成少女了,面容清麗,穿着豆綠的長羽絨服,頭發垂在肩上,即使被白色圍巾圈成了一個球狀,仍然是纖細瘦弱的。

她仰起頭滿足地笑了笑,撥開了被帽子壓榻的劉海,“看到你我特別開心。”

“是嗎?”他摸了摸鼻子,親切地笑了笑。

“因為你是個很溫柔的人,不會問任何讓我覺得不開心的問題。”

林次亦不好意思地揪着圍巾上的小絨球,眨眨眼。

然而樓曉什麽都沒有說,背着手嘆息,“好懷念以前高中門口的排骨面。”

她的眼神亮了亮,“校門左邊第一家吧?超級好吃,每次去都要排隊。”

“那我們改天去追溯下青春?”樓曉笑着拍拍她的肩。

林次亦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樓曉同學,你是追溯,我不是。我,正當青春。”

這個冬天對林次亦來說,溫度低得有點過分。

無論是身體上直面的冷——那種早晨拉開窗戶後被寒風襲了一臉的刺骨。

還是視野裏間接看到的冷——網絡上對張餘二人的非議還在發酵且熱度不退,她每每看到一個惡毒的言論,總會放下手機平靜許久,但心的一角還在顫。

你們憑什麽?

網絡的自由是賦予了一定程度的言論自由,當它過了度,就會化身為細密的刀刃,準确卻不見血地刺入當事人的心。

林次亦不是當事人,她比當事人還心寒。

餘榭起還會輕輕松松地安慰她,“沒關系我是男生,承受力比你想得強多了。倒是狗狗你啊,有事沒事別去看那些東西。”

“年少成名,是必定要付出代價的。我們得到了很多以前不敢想的東西,也就能安心一些,來面對這些非議了。”

可是那是餘榭起啊,是除了林其瑞之外她最心疼的一個男孩子。怎麽能忍心看他被放在人心惡毒的刀劍火海上,被言語之刃滾過,被無心之言炙烤。

她的心情也跟着溫度一降再降。

還好有樓曉每天約她出去嘗美食,重走以前的老路,或者在網上看見了一家店點評極高,就去了。

他們仿佛又恢複了樓曉去軍校前那一年的飯友關系。

人總是顧此失彼的,她每天吃得飽飽的回到家時,也沒有多大心思去想那些不快的事了。

大年三十前兩天,餘榭起終于從江碧回來。

林次亦是在電視娛樂報道上看到他的,和張亭臺一起下了飛機,記者都快被粉絲擠出包圍圈了。那群熱情的女性輕輕松松就摧毀了一個機場的安全秩序。

他還被人飛快地摸了一把手。

第一反應,林次亦想笑。卻在看到鏡頭裏遠遠低頭想走出包圍圈的他時,心驀地軟了。

歡迎回來,餘榭起。

他的短信通知總是很及時,“四十分鐘後到,大概。”

幾分鐘後就改口了,“可能要一個小時,發現了粉絲追車。”

“你注意安全。”林次亦只能反反複複地告訴他這四個字,每次每次,在即将離開或者即将歸來的時候。

朝身後看了一眼,餘榭起才摘下了口罩和帽子,呼出了一口氣,看它從空氣裏白騰騰地上浮。

樓下的安全門是鎖着的,輸入密碼後,咔噠一聲開啓。

他推開了一個縫,走了進去,腳步定住。

林次亦坐在離他兩米的樓梯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可能是臨時從家裏出來,羽絨服還沒拉上,露出裏頭的粉色毛衣,腳上的棉拖鞋也是同色的小兔。

餘榭起抓着手機的手緊了緊,他邁到了第一層臺階上,“狗狗。”

“餘榭起,你回來啦。”她的口氣輕快,眼睛彎成了碎碎的月牙,撐着膝蓋悠悠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他看上去累極,沒有敷妝的臉讓蒼白的唇和烏黑的眼圈一覽無遺,黑色羽絨服包住了挺直的身軀,後腦勺那裏鑽出了一個白色衛衣帽子,搭在肩上,添了一點童氣。

“你是不是很累啊,那……還有沒有抱抱我的力氣啊?”她讨賞的樣子也是很可愛的,清澈的眼不掩飾裏頭流轉的光亮。

餘榭起慢慢地笑開,越來越燦爛,好像冬日裏破空而起的旭日,他好整以暇地慢慢張開了手,看林次亦跨了兩步,飛撲到他懷裏。

不同于初中那個稀裏糊塗的擁抱,她緊緊地環住了餘榭起的腰,聽着少年有力的心跳,感受着她貼合着的這具身軀傳達而來的鮮活的氣息。

将下巴擱在她頭頂上,在柔軟的發絲上蹭了蹭。餘榭起喟嘆地将她抱得更緊。

這個冬天對于餘榭起來說,每天都有如面對一場寒潮,來自社會,來自網絡,來自輿論。他可以跟張亭臺裝作不知道,繼續練習,加倍努力,關上了所有人探究的目光。

可是在林次亦一個溫柔又心疼的眼神面前,他才像赤足走過冰原終于靠了岸的旅人,踏上陸地的瞬間,暖流有如花開。

他們的感情如今沒有幾個人知曉,也沒人告訴他們是對,還是錯。沒人教他們去想念,去擁抱,只是憑着自己還溫熱的一顆心去做想做的事。

很久之後,直到林次亦覺得她和餘榭起的身子都泛起了暖意,他才伸出了一直落在她背上的右手,把她的腦袋按向了自己胸口,低頭輕輕開口,“狗狗。”

“怎麽了?”他的指尖穿行在她散亂的發裏,熱乎乎地讓她舒服地不想擡頭,甕聲甕氣地問。

“我媽……在對面……”

餘家當家女士心情複雜地看着兩個站在樓道口的孩子,一個臉紅得滿地找縫,一個滿足得眉梢眼角都是笑。

最終她還是走到了他們面前。

兩年前第一次抓包時,餘榭起那句“媽,我是真的喜歡狗狗”還歷歷在耳。她當時對少年自以為是的悸動嗤之以鼻,直到現在——

餘榭起偷偷從背後抓了林次亦的手,圈在了掌心。

當家女士咳嗽了一聲,卻不知道無從說起。

他的兒子在這半年被議論的有多厲害?她去買菜的時候都能聽到稱秤的老太太煞有介事地讨論他們。

一度懷疑他這條路是否走對了。

但餘榭起早就長成了比家人想得還要老成的樣子,反過來在電話裏安慰他們,通告費也通通上交。

無論從心理還是經濟上都站在了一家的最前面。

她還有什麽理由懷疑那份曾經以為很幼稚的感情。沒有人教過他,他卻自己跟那個小女孩平和喜樂地長成了現在的模樣,互相陪伴互相心安。

還能說什麽?

她拍了拍餘榭起的肩,“要做個有擔當的男人。”

如小學生一般送走了當家女士,林次亦才緩過氣來,踮腳捏了下餘榭起唇邊收不住的笑,“你膽子特忒大了。”

他不甚在意,只是慢慢收攏了掌心的力度,“走了,回家了。”

林次亦偷偷側頭,看着身邊的高大的男孩子,跟她一起并行在略顯擁擠的樓梯裏,牽住她的手如此用力,好看的側臉上表情堅定而溫柔。

她的心也就慢慢浸入了溫水裏,柔軟得一塌糊塗。

從來沒有懷疑過,餘榭起會長成怎樣的大人,他一直就是有擔當的。

卻在此刻,通過這段短暫的臺階,她奢想到了未來。可能是掌心的溫度太燙,可能是腳下的步伐如此統一。林次亦實實在在感受着終于有了歸屬感的歡喜。

“狗狗,後天就大年夜了。”

“……嗯。”

“你知道的吧?”

“……哦。”

“你怎麽沒有表示呢?”

“哈哈哈,生日禮物嘛,我當然記得了。”

餘榭起松了一口氣,看了眼笑得如同小狐貍的某人,擡手摸了摸她的劉海,“那就後天再見。”

“嗯。”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為什麽還是高中生???

啊!!!可以開虐了【親媽和善的笑

☆、來年也要多多關照

大年夜的早上,林次亦就被林其瑞驚喜的一嗓子嚎醒了,“狗狗,快出來,下雪了!還是大雪!”

她嗷嗚了聲,一個鯉魚打挺從被窩裏瞬間完成起床動作——往日裏這個動作往往要花費她十五分鐘的時間。

慶成雖然有山有水,但是作為濕潤的南方城市,很少像模像樣地經歷過一場大雪,都是意思意思見點白色就夠了。

特別期待林其瑞口中的大雪是怎麽個奇觀。

揉了揉眼睛,她走到窗邊。

“啊啊啊!!”

空中飄灑的雪花不再是一小粒一小粒的敷衍饋贈,潇潇灑灑如羽毛般輕盈下墜,地上蓋滿厚厚一層,已看不到平日裏走過的熟悉道路的模樣。

她做了一件很沒水準的事,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伸出舌尖舔了下,還沒起床的味蕾來不及嘗出什麽,就被冰冷的觸覺麻醉了。

“我先去洗漱了,林其瑞等會我們帶上小魚同學一起打雪仗!!!”

飛快鑽進了衛生間,她一邊咬着牙刷,一邊給餘榭起發短信。

她相信他已經醒了,整個小區都被這天地間的大雪驚醒了。實打實的有了過年的氛圍。

得到了餘榭起的回複,她才安心地坐下來吃早飯,“爸爸,今天的餃子有點沒蒸熟……”

林其瑞白了她一眼,“還不是你催我。”

她笑嘻嘻,夾了一筷子土豆絲,“爸爸快吃,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在門口彙合了之後,三人浩浩蕩蕩朝小區中間的廣場走去,那裏是降雪重災區、娛樂高峰區。

餘榭起看着林次亦,“你怎麽裹這麽多?”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裝備,高領毛衣、呢大衣、短褲、打底褲、雪地靴、連線手套、圍巾、毛線帽。基本是冬天出門的必要裝備。

說話的人倒看起來很自在,一件灰色衛衣,一件羽絨服就能應付這已近隆冬的天氣。

“不公平啊……”

她喃喃道,取下了左手的手套,清脆叫他,“小魚同學。”

為了照顧林次亦,餘榭起俯了點身,被她一掌招呼道脖子上,指尖冰涼,還示威地往下鑽了點。

觸碰到鎖骨的瞬間,林次亦就慫了,想把手抽出來。

餘榭起不動聲色地皺皺眉,握住了橫在胸口的手,“真的很冷。”

他冷靜地像是在做産品測評,捏了捏,感受了下。

一個雪球突然結實砸了過來,碎開在兩人交握的手背,林次亦被吓得退了一步,扭頭看到林其瑞欲笑不笑的臉。

“偷襲?”

她立刻被戰鬥欲望攀附,索性把另一只手的手套都退了下去,挂在一邊的樹上,拽了把餘榭起,“小魚同學,準備反擊了。”

彎腰在地上攏了一捧雪,她興奮地手中壓緊,直到呈現一個不太圓潤的球狀。初摸上去的時候,觸感是極其冰冷的,她想撒手,卻咬咬牙握住了。習慣了之後,雙手好像活絡了起來。

“林其瑞看招!!!”

她吼了一聲,先給自己壯氣勢,然後眯着眼瞄準片刻扔了過去。

砸到了林其瑞身邊的空地上,軟軟地散開。

“瞄準也太差了吧。”站在一邊作壁上觀看父女相殺的餘榭起客觀做出了點評。

“你怎麽不來?”林次亦擦了把額頭的汗,有點沒心沒肺地問他。

餘榭起抱着手臂,疑惑地看她,“我怎麽敢打未來岳父……”

在他腰上擰了下,林次亦又聚起了一個雪球,噔噔噔後退了幾步,舉起來笑眯眯地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麽近的距離,當然一擊即中。

餘榭起低頭看着羽絨服上的碎粒,擡頭,“你、完、了……”

男孩子做什麽事都上手很快,運動神經的發達在這小小戰鬥力也發揮不少作用,很快林次亦就被一顆接一顆的小雪球砸得滿地亂跑,偶爾狼狽回擊,卻都被吹散在空中。

她就想不通為什麽餘榭起的雪球可以捏那麽大,為什麽他每次都能準确瞄準她,為什麽他跑得那麽快還可以保持步伐穩定……

林其瑞早已不見了,一雙小兒女的打鬧根本沒他插足的位置,抱着早晚要潑出去的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他哼着小曲回家去大掃除了。

餘榭起找遍了一圈沒看到他岳父的身影,才放心從背後抓住了林次亦,她是玩嗨了,臉頰飛紅,一直低頭在笑。

“來,讓我看看手還冷不冷了。”他挂在她背後,抓住了雙手,原本只是指尖泛紅,現在整個手都是紅的,卻沒有了寒意,熱乎乎的,仿佛在往外冒熱氣。

兩人就手牽手往小區人最少的那個十米走廊去了,一個人都沒有,但他們也只是規矩地并排坐下,看遠處一群大人小孩的嬉笑打鬧。

餘榭起有點感慨,手心裏抓着她的爪子揉了又揉。

他年少成名,在許多人眼裏都是一件幸事。很少有人知道他也失去了很多,有兩年不能再跟她一起同行的時光,能見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他甚至擔心對門的女孩子會被樓曉給拐走了,男人的直覺,那個她口中人很溫柔的大哥哥本意不會太良善。

盡管想被更多人注視,想一步步走向更大更廣的未來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但林次亦是他更早就埋在心裏的種子,并肩而行的歲月就是催化劑,他眼看踏破土、發芽、成長,卻不得不耽于外界的風波。

同齡人已經開始不畏懼早戀的名義而成雙成對了,他們還只能做一對活在微信裏,兩三個月才能見一次的苦命情侶。

公開這兩個字餘榭起想都沒想過,和名分無關,他很清楚自己有哪些粉絲是絕對抵觸他脫離單身這個身份的。包括一直到現在還不斷有人翻起的和張亭臺的舊賬。

他覺得荒唐,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那群人是愛他,還是愛他在張亭臺面前相處的模樣。不知道,也沒有答案。

那段時間,林次亦很明顯心情低落。

餘榭起身邊還有張亭臺開解,兩個人合計了一下,都不甚在意,工作太忙,這種謠言最好置之不理。但是他的女孩呢,在學校裏又受到了多少圍追堵截。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飛太遠的寂寥。

“小魚同學。”

林次亦突然叫他,聲音軟糯如夾心棉花糖,好像戳一下就會有香甜糖汁流下。

他嗯了聲,對上她撲閃的眼。

“我們,一起去江碧讀大學吧。”

他笑了笑,“當然了。”

“我曾經……也有點遺憾,不能跟自己喜歡的男孩子,手牽手去逛街啊旅游啊什麽的。可是我轉念想了想,我已經很幸運了。你現在粉絲有八百萬了吧,我居然成了八百萬分之一。能擁有這麽一個優秀的……準男朋友,還要求其他什麽呢。從小學到現在,我們兩哪也沒變,這已經很好了。就只需要一直朝前走就對了,暫時不能公開也沒關系,我想看你越來越閃耀,越來越厲害,最好整個地球全都是你的粉絲……我就更自豪了,看電視的時候都會一直偷樂……”

捏了捏她的臉頰,餘榭起找到了重點,“準?男朋友?”

她打掉他作惡的手,“當然了,還沒轉正。”

“那我以後會更努力的,到轉正那一天。”

餘榭起将頭擱在她肩上,但又怕壓着她,只是松松占了個着力點,兩人一起沉默地看雪花覆蓋大地。

沒有什麽比這一刻更好了。

晚上又是兩家人一起在爆竹聲聲裏吃火鍋。

當家女士和林其瑞明顯換了一種越看兒媳(女婿)越滿意的目光,争先給兩人夾菜。

于是林次亦和餘榭起花了一大半的時間來吃掉碗裏的東西,那都是來自未來婆婆(岳父)沉甸甸的愛。

餘奶奶笑呵呵地咬了口餃子,看着一雙小兒女,心滿意足,從小看到大的小豆丁,如今也有了承擔一份感情的勇氣了。

飯後,兩個小輩刷碗,四位長輩擠在一起嗑瓜子。

林次亦卻很高興,和餘榭起在廚房裏一面聊天一面做家務。

效率高速完成了工作後,春晚開始了,助興節目自然是紅包,餘榭起每年都得雙份。

兩個孩子都長得可愛又讨巧,長輩們自然給得也大方。俨然一副親家聚會的熱鬧場景。

餘榭起收撿好了紅包,悄悄問林次亦,“我的生日禮物呢?”

她晃晃腦袋,“走吧,我拿給你。”

兩人就從長輩面前告退,出了餘家大門,拐進林家大門。

林次亦打開了客廳的燈,沙發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被紫色底白色星星的包裝紙精美裝飾了一番。

她将餘榭起摁到沙發上,笑眯眯地示意他拆開。

原來是個速寫本。

心髒突突跳動了兩下,第一頁只有簡單一行鋼筆字,“Happy birthday,my boy。”

第二頁是他百日的照片,不知道她是怎麽從餘奶奶那裏要來的。他趴在地上,身子圓滾滾的全是肉,還沒長牙,一笑就淌口水。

第二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