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自在3

待無常回到靜心室時,已過了幾個時辰。

他端着熱氣的藥湯,騰出只手來推開半敞的木門。

屋內平靜無風,彌漫着青色的香煙。

空無一人。但無常似乎早已了然。他走進屋,挨着香燭臺,放置好仍騰着熱氣的藥湯,仿佛是為某個病人而備。

這碗藥湯,想必他定不肯喝下,畢竟它散發的濃烈苦澀氣味已經蓋住了煙香。

現日薄西山,天邊上霞晖透過窗落在屋內,鋪在藥湯上,反射出金光,湯色如泥土混着黑石,但現在看來,卻好似琥珀。

或許,也沒這麽苦澀。

他的事只是帶藥回來罷。回來不過多久,無常就出了門,莫約半個時辰,他便走到了無量寺前。

面前是宏大的寺廟,身後是入了半山的白日。

突然,原本站在寺前的無常彎曲下左膝,直直地跪在地上,随即,他的右膝也放了下來。

他就跪在那裏,跪在這可說最莊重的寺前,跪在這可說最無憂的自在天。

如古樹,經滄海桑田而不朽。

可這時,山間突然吹來一陣風,刺眼的晚霞中的蒼天古樹,在無人所見之處,悄悄落下一片樹葉。

無常猛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向緊閉的寺廟,顫抖着開了口:

“不...不可能...三百年前的佛魔大戰應早就...”

突然,在無常的腦海中,閃過某些零碎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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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蒼梧山的雅正堂,他冷聲說:我要龍嘯劍。

修煉出關後,只身一人到北荒之漠,傲視劍上的大漠石。

答應魏四寧厚此彼薄,想至他于死地的誓言紙,不得不到凰之城,九天鳳凰之尾...

這一刻,江榭從始至終所有的行為都有了一個解釋:

解開浮生劍的封印,喚醒魔皇姜北蕭。

事實就是如此,即便無常想從中找出能否認這個結果之處,可...誰都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清澈的瞳孔似乎便有些渙散,他閉上了雙眼,直到身後的烈日快要沉進山中時,又重新睜開。這次,那雙琥珀無了之前的雜質,甚至比以前更為清澈,微微透明。

“貧僧定會盡全力了卻此劫,哪怕...付諸性命...”

這時天空已無任何日光,月輪皎潔,僧人仍跪在寺廟之前,不知是不是月光多緣故,那挺直的脊背投下的陰影似乎動了動。

......

江榭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便見身後丘陵縱布,起伏跌宕的自在天被拉遠了。

如今他的修為已至渡劫,從魂穿到這世界至今已時隔兩年多,當他頗有閑功放下修煉的腳步時,卻突然發覺自己很忘卻了很多,關于他的來歷,關于他以前的世界,仿佛他的腦裏只剩下拿到浮生劍,然後離開這個世界...

還有,一個白色身影。

在竹林邊緣流暢着溫和的山風,仿佛能撫平世間的所有浮躁。

許久,江榭終默不作聲地抹去那個白色的身影,不知它何時會再次歸來,于是他便轉過身,踏進三步竹林之中,沒再看身後一眼。

原本到骨嶺需在三步竹林之中朝着西北方向而行,可江榭的路徑卻微微偏向了南方。

他沒打算直接回骨嶺調息,而是直接到雙仙鎮的無不知打聽冥蝶花和撚珠手的下落。

這次凰之城一行除了收集到九天鳳凰之尾,他還有另外重要的發現。

唐翠柳果真是有人在背後推動。

而推動她的這份力量,來自于仙缈的朝廷。

不知道這份力量到底有多大,但不可否認,它已經露出了尾巴,他想021也察覺到了,不過至今仍沒回來,也不知道是被什麽事纏身了。

江榭擡手擋了擋透過竹葉的陽光,現在已日薄西山,而據電子地圖上來看,到雙仙鎮仍然有一段路程,若不能動用內力,那便只有馬不停歇地走上一宿,或者,就在原地休息。

他有一奇怪的感覺,促使他必須加快進度。

不過某人實更擔心自己的心緒會因放松下來而被打亂,于是沒有停步,連夜朝雙仙鎮趕去,翌日午,江榭便到了此處。

上一次至雙仙鎮已是兩年前,他早已沒什麽印象,不過再次到達這裏時,卻覺得沒什麽變化。

江榭重新戴好他的面具,按着地圖上的地标,走到了無不知的大門前。

在宏大門口接客的依舊是兩個女人,江榭正了正面具,朝着兩人走去。

兩位女人見來了位戴着面具的男人,依禮恭敬道:“客人,請這邊走。”

只見男人淡淡點了點頭,便直接朝大門“撞”去,兩人女人見狀,心裏了然:這人自帶着面具,知道大門處的幻術,想必定是無不知的常客。

按道理說,這男人身上的氣質不應該被忽視,若是常客,想必早已印入腦海之中,可奇怪的是,兩位女人竟毫無對他的印象。

思索間,男人已經穿過了陣法。

江榭走過燈火微暗的長廊,來到三個岔口處。

“天地”,“氣運”,“人和”。

關于這天地間奇珍異寶的所在,想必他應該走進“天地”這一岔口。可不知為何,江榭的視線卻放在了“氣運”這一岔口上。

許久,江榭終收回了視線,朝着“天地”的岔口中走去。

通道中的布置同“人和”的別無二樣,兩壁的牆上依然挂着燈柱之類的器具,只是花紋不是重複的銅錢形狀,而是變成了連片的祥雲,江榭沒有走多久,便見了一扇虛掩的木門。

推開門後,一間寬敞明亮的大廳呈現出來。

入目的是千奇百怪的仙器,或者說,是收藏品。

其中有挂壁上閃着金光的樹藤,擺在周圍異獸的雕塑,同樣反射着微微的光芒,看材質跟他身上的某個寶石挺相似的,大廳的燈光來自于頭頂漂浮着的類似于孔明燈的發光器具。

“不知敝處有何等過人處,竟讓閣下再次親臨。”

江榭收回巡視的目光,循着發聲處望去,便在璀璨奪目的收藏品中發現了一位踱步而來的男道士。

光看臉估摸着二三十歲,他身着一身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亞麻長衫,若無搭在手臂上的佛塵,江榭還真不會認為他是個修士。只是在這可說琳琅滿目的萬千珍寶貯藏室中,這位道士的穿着實是格格不入。

江榭微微眯着眼,這道士莫不是已猜到了他的身份?

就想是應驗江榭的想法般,道士不久又疑惑道:

“恕貧道冒犯,姜大人莫非是...忘了?”

忘了?

江榭不動聲色地思索這這個詞,據剛才道士所說,他好像并不是第一次來此地方,原主姜邪的記憶他也無從得知。見道士認出原主來,江榭便不再拖延時間,直入主題道:

“這次來,是想問問你冥蝶花和撚珠手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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